第九十章
秦毅接到探子送来的密报后看了一眼,便随意丢在旁边,喝了口茶后看起了折子。他刚刚登基,棉锦又经历了那一夜血的洗礼,有很多事情要重新计划。
淳于玦没有得到通传就推开门口的太监冲了进来,脸上是少有的慌乱。直奔到秦毅面前,淳于玦焦急地说:“你知不知道何夕出事了?!”
秦毅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手边的密函,又接着批阅奏折了。
淳于玦有不好的预感,迟疑着打开密函,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一脸的震惊与不敢相信!
“你说过会放何夕一马……”淳于玦看着秦毅那一如往日的淡然温和的表情,心里微微发苦。何夕虽然离开了太子府,但是他最终也没有背叛秦毅,甚至还在那晚帮了他们,秦毅说过会放何夕一条生路的!
“我的本意是想把那个神秘人逼出来,可是却想不到会害死了何夕。”秦毅看着淳于玦受伤的表情,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
“那唐飞呢?如果何夕没有救了唐飞,死的人就是他!而他,是那个帮我们阻止了凤翎军进城大屠杀的人!”淳于玦狠狠地把密函摔在秦毅身上咬牙说,“你说过你会放过他们的!会什么转过身就这样利用他们还害死了何夕!”
淳于玦的这一举动吓的书房内的太监宫女“扑通”跪下,俯着身子低下头不敢说话。
秦毅紧紧地看着淳于玦,最后才缓缓开口,说:“为了煌烨,我不得不这么做。小玦,相信我,那个人很快就会出现了……”
“够了!”淳于玦大喝一声打断了秦毅,秦毅一震,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悦或是愤怒。
“我不想再听了。”淳于玦冷冷看着秦毅,拱着手微微弯腰说:“微臣告退。”说完便转身离去。
秦毅呆呆地看着淳于玦离开的那个方向好久,才继续看手里的奏折,只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他做错了吗?明明知道秦颜的表弟南雨带着残部逃跑却没有追击,反而让人在暗中跟着。他以为以秦颜跟凤宸英的交情,秦颜会知道那个可能手持御龙令的人的消息。可谁知道,秦颜不但什么都不知道还打算派人毁了唐飞。秦颜的为人和性格他从小就清楚了解,心胸狭隘自视过高,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得不到的就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他毁掉。也是因为秦颜这个计划,他才会临时拟定了另一个计划。凤宸英爱唐飞胜于一切,那晚在皇宫凤宸英为了唐飞弃秦颜和大军不顾时他就非常了解这一点了。如果唐飞出了事,一定会逼得凤宸英对秦颜出手,到时候他就可以借着保护贤王为名拿下凤宸英,而那个一直与凤栖阁关系异常密切的神秘人一定会为了凤宸英出现。虽然三十年前关于那个“太子”的一切都被留芳帝和先帝毁的干干净净,但他一直有一种预感,留芳帝御赐的丹书铁券和御龙令一定与那神秘人有关。找到了神秘人,就等于找到了御龙令的线索!从凤宸英离开凤栖阁潜入贤王府,他一直都知道。何夕带着唐飞逃跑,他派去的人也一直在暗中跟着。东大街之所以在那样一批杀手出现的时候一个人没有,也是他事先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驻守东城门。所以,何夕才会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代替唐飞赴死。淳于玦说的没错,是他害死了何夕……
秦毅蓦地握紧双手,眼中流露出些许哀凉。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村里人也依旧起的早,天还没亮就已经起了身。下雨天要干的活不多,村民们穿着陈旧的蓑衣趟着烂泥在雨中穿梭。当村子里忽然进来了两个行为怪异却长得异常俊美的男人时,惹来了村民们的驻足与好奇的张望。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脚下的鞋已经破烂不堪了,沾满了湿泥和鲜血,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像是得了重病般沉睡了,一动不动。而那个男人的身后,跟着一个高大漂亮的男人,脸色如现在天上的乌云一般阴沉,让人看了都会不自觉地发抖。
村里的人热心,一个大娘看唐飞已经如此虚弱还背着一个病人,下着大雨也没有打伞,便举着手里的伞走到唐飞身边,关切地问:“小兄弟,你朋友这是怎么了?要叫大夫吗?这可得到城里去,咱这村子的赤脚大夫信不过啊!你们怎么到这里来呢?”
唐飞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看向那好心的大娘,已经淋了一天一夜的雨的唐飞嘴唇冻得乌紫,轻声问:“大娘,您知道何家吗?”
空落落的声音显得彷徨无助,那大娘看着唐飞虚弱苍白的脸色,心里莫名其妙的疼了疼,赶紧回答道:“何家?咱这村子没有姓何的啊。小兄弟,你是不是来寻亲戚的?这里没有姓何的,你会不会找错地方了?”大娘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有的,仙湖村何家。”唐飞固执的说,“二十六年前,有一个叫何夕的小孩子,全家都死光了,后来他也被赶出了村子。何夕说过他的家就是在仙湖村,他不会骗我。”
“何夕?”那个大娘一愣,这个名字是有些耳熟……
“何夕?不会是那个何夕吧?”这时一个花甲老人被一个年轻男子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他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村子排外,有外人来村里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
唐飞深深地看着村长,没有说话。
“二十六年前,这个村子曾经发生过一场疫病,村子死了很多人。当年一个六岁的孩子成了这场瘟疫的替罪羊,说他是命犯孤星,不但克死了全家还给村子带来了灾难。那个六岁的孩子被你们无情的赶出了村子。”这时,一直保持着沉默跟在唐飞身后的凤宸英走了上来,冷冷的看着村长说,“后来他一个人在棉锦城流浪,是我爹,救了他。”
唐飞一震,两天来第一次看了凤宸英一眼。凤宸英从来没有说过关于他家人的事情,想不到第一次说,竟然是跟何夕有关。
村长听完凤宸英的话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充满了悔恨。“当年是我们糊涂啊!那年的瘟疫太严重了,就是城里的大夫也束手无策。我走投无路之下轻信了一个江湖术士的胡言,说村子里有妖孽作祟,而那妖孽就是何家跑出来!当时何家就死剩一个六岁大的孩子了,我们以为……唉,当年,是我们的错啊!那孩子被我们赶走之后瘟疫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村子死了大半的人。没过几日还发起了大水,把庄稼都淹了……好些人说,那是何家给我们的报应啊!是我们联手害死了他们家最后一点血脉!”
现在的仙湖村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不多,但也不少,就像刚才那个大娘,当年她也还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现在说起这件事情后,她也想起来了。村子里上了年纪了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当年的事情。
最后,还是那个村长开口,说:“你们是来找何家的?”
唐飞点点头,说:“我要带何夕回家。”
“什么?何夕那孩子?他,他在哪里?”村长似乎有些激动,可看到唐飞没有说话,想到了什么后下意识地看向他背上的那个人。“他是何夕?他,病了?看了大夫没有?怎么让他淋着雨?来,给他们打伞!”
唐飞没有去看欣喜激动的村长,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何夕的家在哪里?”
村长一愣,唐飞的冷淡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便指着西南方道:“往这个方向一直走,在一个小山坡下面,有一棵老桃树的那一户便是。这么多年了,那里我一直空着,没有让给别人……”
“谢谢。”唐飞道了谢,背着何夕越过人群往前走。凤宸英也跟上了。
村民们都看着离开的三人,直到一个小年轻颤抖着声音拉扯着村长的衣服说:“村、村长!那个男人的背上,背着的,是,是个死人啊!”
什么?!所有人都猛地看向说话的小年轻。
“你看清楚了?是个死人?!”村长的声音都变了。
“没错!我当时看到那背上的人脸色青白,根本就不是活人的肤色,而且也没有看到他呼吸。我想更确定一点,就偷偷的摸了摸那人的脚,早都凉透了!还僵硬的跟石头一样!不是死人是什么?!”
“村长,这该怎么办才好?”
“是啊,怎么带个死人回来?”
“把他们赶出去吧?”
“对!赶出去!”
村长看着走远的人良久,才叹气般说道:“由他们去吧,是我们亏欠了那孩子的。当年如果不是我们赶走了他,也不至于到死了才能回来。就让他落叶归根吧,这里,是他的家啊……”说完,便示意他身边的人扶着他回去。人老了,一下雨腰腿疼的要人命,他是该回去歇一歇了。
村长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了愣,最后也沉默着散开了。
走到了何夕的家,唐飞停住了脚步。高大苍老的桃树旁,破旧的三间相连在一起的木头瓦房,旁边还有一间小舍。因为下雨了,屋后那小山坡一直往下淌泥汤,院子里积满了泥水。
打开院子的篱笆门,唐飞背着何夕推开了屋门。二十六年从来没有人住过的屋子又破又旧又脏,唐飞却想象起了何夕小时候在这里生活的情景。一定是一个温馨快乐的家庭吧?不然为什么会让何夕留恋至今?
把何夕安置在一张椅子上,唐飞转身走向门口,凤宸英正站在门口,一脸哀伤的看着他。
凤宸英看着唐飞垂着头与他擦身而过,没有跟上去。片刻后,唐飞拿着一个木盆和干净的帕子回来了,这是他跟邻居家买的。邻家虽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看到唐飞递给他的一个银锭子时二话不说把需要的东西都给了他。还答应唐飞帮他跑腿到城里买一套干净的衣服。
站在雨中接了一盆雨水后,唐飞看也没看凤宸英又走了进屋。在厨房的地窖处找到了十二坛子的酒,还有五坛满满的油。弄了一点油出来放在破旧的油盏上,就着短小的灯芯点上了火。霎时,阴暗的小屋子亮了许多。在微弱的火光中整理出了一间卧室,唐飞小心的把何夕抱在了床上。
用最轻柔的力道为何夕清理着身子,看着他身上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唐飞的心就更痛一分。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唐飞才帮何夕擦干净了身体。这时,屋外传来刚才那个邻居的声音。
“公子?公子?你要的衣服我给你买来了。”
唐飞起身走了出去,那个邻居还算老实,照他的要求买了一套青色的长袍,还用防水的油纸包了好几层。剩下的钱都给了那邻居,唐飞拿过了衣服。
凤宸英还是以刚才那个姿势站着,邻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便跑了。
唐飞看了凤宸英一眼,凤宸英满眼希冀的看着他。
门,缓缓的关上,直到最后一丝缝隙也被合上,唐飞在门后站了许久,才转身。
凤宸英没有动,一直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雨再次大了起来,凤宸英这时才动了动,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走向了离主屋有十来尺远的的小屋舍。屋舍曾经是存放粮食和堆放杂物的地方,凤宸英找了一处能坐的地方坐下,然后闭目养神。
夜幕再次降临,其实这样昏暗的天气夜晚来不来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下雨的“梭梭”声盖住了一切声音。唐飞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一身青色长袍的何夕,微微笑了一笑。记得第一次和他见面,他就是穿的这一身,自己还把他跟陈辰认错了,把人就这么抱在怀里。笑容渐渐哀伤,如果当初没有自己的那一抱,何夕就不会因为自己而死了吧?
把腿蜷缩着抱在一起,唐飞眼前渐渐模糊:“何夕,对不起……你等等我,我很久就会来陪你了……”他中了命悬一线,秦颜给他下的毒。没有解药,应该很快就会死了吧?
“轰隆隆”,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把迷迷糊糊合着眼的唐飞惊醒,唐飞下意识的看向何夕,没事,何夕还好好的……
怎么了?打雷了?唐飞又仔细听了听,雷声没有再次响起。一股怪异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唐飞看了看何夕,起身走了出去。
山泥倾泻!唐飞看到眼前的境况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山泥倾泻。原来是因为连日的大雨,把山坡的泥土冲的松动了。幸好主屋离那小山坡不近,只有屋后的墙根处被埋了,不然他今晚就得去见阎罗了。只是那依山而建的小屋舍没那么幸运,全被埋在了土底下。唐飞观察了一下形势,确定不会再发生一次倾泻才放心下来打算回屋。
才刚走没两步就觉得心里一阵钝痛,唐飞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那被掩埋的小舍,凤宸英一直没有走,但是也没有进屋里。他需要歇息,唯一的选择就是……
“凤宸英!”唐飞疯了一般冲向那堆高高的泥土,眼中满是疯狂与绝望。
“凤宸英!凤宸英!”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唐飞徒手挖着那被泥土掩埋的地方,手被尖利的沙石划破,鲜血与浑浊的泥水混在了一起。唐飞仿佛不知道痛般,疯狂地挖着。
“啊!凤宸英!啊!啊!”唐飞绝望地大喊着,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这一刻,他的心才真正的开始感到绝望,感到生不如死。
手碰触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尖利的沙石也不是坚硬的木头,而是柔韧的触感,有温度,属于人类的手。
“凤宸英!”唐飞颤抖的看着那露出泥土的半截手指,喜极而泣!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跟雨水,唐飞咬着牙不停地挖掘着,他要在黄金时间内把人救出来!
最先是手,然后是头,慢慢的唐飞把凤宸英从泥土废墟中徒手挖了出来。
“凤宸英!凤宸英你醒醒!”唐飞把人半拖半抱着带到空旷安全的地方,摇晃着凤宸英大喊。
雨水把凤宸英满脸的泥都冲干净了,唐飞伸手到他鼻子底下,全身一震,鼻息全无!
“不会的……不会的!”唐飞想起大学时学过的休克急救方法,不断的按压着凤宸英的心脏做人工呼吸,“凤宸英,醒来!醒来啊!”低头继续给凤宸英渡气,唐飞一边按压着凤宸英的心脏一边喊着:“凤宸英,起来!连你也不要我了吗?起来!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完!你还没有再听我说一次爱你,你不许死听到没有!凤宸英!”
或许是唐飞的话太有效,也许是唐飞的急救终于起到了作用,凤宸英的鼻口处不断地涌出淤泥,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凤宸英……宸英!”唐飞紧紧地抱着失而复得的人,痛哭出声。
差点进了鬼门关的凤宸英一边咳嗽一边也紧紧地抱着唐飞,十二年来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小剧场
新年到啦!唐小飞花凤凰、封氏若水一家、胡涂两夫夫以及秦毅和淳于玦那苦逼的一对正兴高采烈的的布置着,看到到处都张灯结彩喜庆非凡。忽然水水低落地牵着小虫走到墙角边,一边画着圈圈一边碎碎念。封寒壁担心的走到水水身边,不一会儿,他也跟着水水一起低落的画圈圈了。接着钟若风胡涂也担心的走了过去,也一样蹲着画圈圈了……秦毅也拉着淳于玦好奇的走过去,结果也一样!凤凰也是一脸好奇,偷偷摸摸地偷听他们到底在念什么,结果……他也跟着一起碎碎念了!
唐飞满脸疑惑水水到底干了什么把所有人在大年夜里弄成了这副模样,走上去一听,嘴角直抽……
水水:都新年了,碧水还只让我在小剧场里打酱油,一直都不给人家正脸……我画个圈圈诅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