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年少 下——姑苏丫头

许以擎的侦探社工作效率果然很快，不出两天，便直接将华夏建设的所有资料发到了吕祺的私人邮箱。

“祺哥，你要的资料我给你传到邮箱里了啊，你打开看看。”

“嗯，收到了，有事再找你。”

“对了，上次你还没说你要这个干嘛？”

“这个咱们过两天见面的时候详谈，我现在还有事儿，先挂了啊！”

吕祺花了一整天的功夫，认认真真的看完了许以擎发给他的资料。纵然表面上的数据做的很漂亮，可仍掩饰不了藏在表面数据下的不正常。吕祺用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算计的阴鸷光芒，要么就放过他，要么就让他永远都翻不了身。

吕祺研究透那些数据后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打给税收有关部门，第二个打给李岳，第三个，直接拨给了军部的谈叔叔。

办完了这些事儿，吕祺刚躺上那张宽敞的贵妃椅上休息不到一分钟，就隐约听到了门外嘈杂的喧闹声，本想不加理会好好睡一觉，没想到那声音竟越来越大。

吕祺听的上火，冲到办公室门前一把拧开了门把朝那群人吼道：“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呐，都给我小点声！”

话音刚落，就见吕翌晨和李承昊就这么僵在门口，场面颇为尴尬。

“爸爸……”小鬼见吕祺这么一吼，立刻跟受了多少委屈似的扁了嘴，朝吕祺怀里扑去，哭的好不伤心。

吕祺刚才的怒火就这么被小鬼浇灭了，他既好气又好笑：“嘿嘿嘿，男孩子呢啊，都初中了还哭，你好意思啊！行了，不就吼了你一句么，至于么？”吕祺便说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不赖他，是我今天凶了他。翌晨，不哭了好不好？”李承昊蹲下身子，轻轻哄道。

“不好不好，你就知道护着她，就知道凶我，我讨厌你！”小鬼任性的不回头看李承昊，他把脏兮兮的眼泪和鼻涕都糊在吕祺笔挺的西装上，看的吕祺直皱眉。

“喂喂喂，这是干嘛呀？得罪你的是李承昊又不是我，干嘛把鼻涕往我身上糊啊，看我好欺负啊？”吕祺调侃似的来了这么一句，叫李承昊和小鬼都轻笑出声来。

吕翌晨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李承昊清俊淡雅的笑容挂在脸上，衬着他白水黑山间的出尘气质，宛如一幅泼墨画一般叫他看的呆了。

吕祺拍拍小鬼的肩：“行了，别都僵在那儿了，进来说吧。那个谁，泡壶咖啡端到我办公室，哦，再倒杯果汁。”说着将李承昊和吕翌晨领进了他的办公室。

第 57 章

“来，说说吧，怎么了这是？瞧你，哭的跟个泥猴儿似的，都初中了，你说你丢不丢人？”吕祺领着小鬼在沙发上坐下，给他递来一杯果汁。

酷暑就要过去，眼看就要立秋了，尽管夏季的炎热仍未退去，可比起之前却是好的多了，至少太阳不会再晒得人晕乎乎的了，所以吕祺办公室里的冷气开得不是太大。刚好的温度，让几人都觉得熨帖。

小鬼接过果汁咕噜喝了一口，抬手一抹脸，别扭道：“没什么。”言语之间不愿再提。

吕祺刚刚解决了王家林，心情正好着呢，刚好拿他开涮：“哟，还没什么，没什么你还往我这儿跑什么啊？瞧你笨的，你老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从来没被人弄哭过啊。”

那是，都是你把别人揍哭。李承昊看着吕祺面色得意的跟儿子炫耀，不由笑着在心里补上一句。

“得了吧，你去我们班问问，我被谁弄哭过，在班里我怎么着也算条汉子！谁见了我不害怕？”小鬼听吕祺这么跌他面子，立马为自己辩解道。

“咳咳……”一阵轻咳打断了这父子俩的对话。瞧瞧他俩交流的是什么呀，要不是刚才那出，李承昊差点忘了吕祺独家的教育方式，想自己那会儿还为这事儿找过他家访，这才几年啊，就不记得了？

吕祺看了李承昊一眼，将他脸上隐不住的笑意尽收眼底，连日来的烦心事都一扫光。他笑道：“李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儿子怎么叫你给弄哭了啊？”

提到这个，李承昊立刻面露愧疚之色，他解释道：“小晨拿胶水涂在椅子上，让思思的裙子黏在上面了，我说了他两句，他一委屈就跑你这儿来了。”

合着是为了她。吕祺了然，他听完李承昊这番话后敛下笑脸，严肃的教训小鬼道：“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还好意思来我这儿哭鼻子，你害不害臊啊？还不赶紧给承昊道歉！”

李承昊以为他会说‘原来是为了护媳妇儿……’，结果听在耳里竟是这么一句。想象中那种阴阳怪气的语调没有出现，这倒令李承昊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的本意不是想要小鬼道歉。

“不用不用，只是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其实刚才李承昊也不是很凶，只是撇下了往日的温和，整个人就显得严厉了许多，他从没有对小鬼那样疾言厉色过，也难怪他会觉得委屈。

“昊昊现在就顾着谈恋爱了，不理我了，以前你从来不会说我调皮的。”吕翌晨睁着明亮的眼睛控诉着。他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李承昊早就到了结婚的年纪，想必他此刻无比的想结婚，想有个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吧，而且，那个宋思思人长得不错又和他有共同的话题……他有时候很恨自己，怎么就偏偏生的晚。原本想的那些心思估计也实现不了了，正因如此，吕翌晨才觉得苦恼，一肚子憋闷不能对着李承昊说，只好去捉弄宋思思，没想到却被李承昊逮个正着，这么一来，他一定更觉得自己只是个孩子吧？

李承昊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吕祺捷足先登道：“承昊总是要结婚的，难道你还真能霸占他一辈子么？”这句话也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谁听的，也许是小鬼，也许是自己。

“我没这么想……”才怪！“我就是觉得，要是还是我们三个，不，加上伯伯跟以前一样住在一起，多好啊！”

何止你啊，我也这么想，只是……吕祺轻叹了一声：“承昊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不会跟我们再在一块住了，你以后也一样。”以后，没有了承昊，没有了你，谁还来陪我终老？吕祺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速度快的叫人来不及看清。

吕翌晨已经上初中了，和当初李承昊遇见吕祺的年纪一样，热血，青春，有着很多理想。许多事，他渐渐也能明白是非对错，他知道自己也是喜欢女孩子的，细腻的皮肤，妙曼的身材，婀娜的舞姿，那种风铃似的清音妙语比起大老爷们的破锣嗓子不知道好听多少倍，可再美的女孩子对他来说还是抵不过一个李承昊。

他也想过很多次，自己与李承昊究竟能有什么样的结局，尤其是在前阵子吕祺和李承昊关系特别紧张的时候，结果始终不了了之。今天听吕祺这么一说，才终于明白。

李承昊始终是要结婚的，自己也是，他们，没有结果。

见吕翌晨的表情黯淡下来，李承昊以为他还惦记着被自己训斥的事，于是又出言安慰了两句，加上吕祺的逗逗笑笑，小鬼才又绽开笑脸。

一番话说下来，竟也到了吃晚饭的点。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李承昊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站起身来道。

吕祺想留他一块儿吃晚饭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点点头，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车钥匙走到他跟前：“现在正是高峰期，你打不到车，我送你。”

吕祺上了车后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果然，今天周日，恰逢商场做活动，很多人都出来购物，那街道给堵得不像样子，李承昊坐在车里，只能看到前面车的车屁股，左右隔壁都被车子给包围了，他们挪一点儿，吕祺才挪一点儿。

“听叔说，你们打算办事儿了？”车内的空气闷的有些叫人喘不上来气儿，吕祺摇下了车窗，热腾腾的车尾气立马往车里钻，吓得他又摇起车窗。

“嗯。”

“日子定了么？”

“还没，爸说过两天和她家里人吃个饭再定。”

“到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

“我订婚你去干什么？”话一出口李承昊就后悔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至于是什么，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

吕祺闻言有一瞬的受伤，随即笑开：“是，你订婚我去干什么……”那笑声没心没肺的，敲得李承昊的心坎疼的厉害。

……

车子行驶的还是跟蚂蚁似的，就着窗外拥挤的人群，无端让人觉得闷。

他终于要结婚了。那时为了自己，婚事一直这么拖着，现在，终于要摆脱自己了，或者说，自己终于要失去他了，真正意义上的失去他了。

“李岳跟我说了那事儿，就是你曾经出车祸的事儿，你别怪他，是我问他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承昊，再浑我也不再拴着你了，真的。”吕祺突然想抽烟，也许只有尼古丁或酒精才能让他的心不这么一抽一抽的钝痛。承昊那会儿估计也跟我一样吧……

李承昊听着吕祺认真却又隐忍的口吻，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他，风轻云淡的面上覆着浅浅的孤寂，让李承昊心里一痛。

“我真后悔，要是我没有走错那一步多好……承昊，你大概还不知道，我那时候……都是骗你的，我没有被绑架，也没有被别人看不起，也没有被家里人逼着结婚，我那么说只想能博得你的同情心，我出国后不联系你不是因为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而是压根把你忘了，直到那一次你给小晨做家访我才重新遇上你……”

“别说了……”

“为了骗你上手，我托了爷爷出面摆平叔的事，我的耐性从没这么好过，当时我就在想，我吕祺要男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什么时候要这样陪着小心？我甚至跟李岳还有一段……”

“别说了……”李承昊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呜咽，可那清润的泪，已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李承昊从来不知道，自己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人，竟会忘了自己，自己最在意的那人，竟是用一个又一个谎言编织成一个幸福的网，将自己困在里面，而且一困，就是这么多年，枉自己还曾经自以为拥有了那人的情真一片，原来，都是泡影。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叫李承昊已经失去了招架的能力，只能轻轻喊着‘别说了’。

“承昊，我很混蛋是不是？我知道自己很混蛋！……原本是想着玩玩的，却不知怎么的，就陷了进去，承昊，你不该对我那么好的，我不配！在放弃你的那一霎那，我是舍不得也是心痛的，可是没法子，那个紧要关头我不得不牺牲你，现在，要是现在再让我选，我不会，不会再走这一步……我吕祺可以和别人一起赚钱，可是唯独你，我不能和别人分享……你不原谅我是对的，因为连我自己，都原谅不了我自己。可是承昊，我还是爱你的，很爱很爱……”吕祺的声音闷闷的，脸上覆着凄然，明明是淡淡的表情，却像冰锥一样划过李承昊的心扉，疼的他恨不得蜷缩成一团。

“别说了……”

“承昊，你恨我吧，用力的恨我吧，但是千万不要像我对你那样，千万别忘了我……”很多年以后，李承昊已经记不起来当时吕祺是什么语气，但他仍然记得当时自己的心像被人攥在手里狠狠的捏碎一般撕心裂肺的痛了好久。

“现在不该对你说这些让你难过的，可是我怕以后没机会了，真的，你结了婚估计就不会再和我联系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所以，我想告诉你真相，我虽然坏，可是我比以前的吕祺真诚……坦白一切后，我觉得很轻松……”

李承昊微微啜泣着，他抬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仍旧沉默不语。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原先他是伤心吕祺竟然这么算计他，可到了最后，竟是为了那一句‘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而泣不成声。

这个自己爱了那么多年，惦记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在自己即将结婚的时候甚至连挽留都没有一句，明知道可能不会再见面，竟也不留下他吗？他径自对他诉说着以往他的种种劣迹，只为了自己能轻松一些，李承昊不由苦笑。

“吕祺，你还是那么自私！”

第 58 章

“承昊，你是个什么意思？”饭桌上，李珉时乐呵呵的笑问李承昊。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两家人见面谈婚礼的时候了，儿子终于要结婚了，李珉时一高兴便订了‘纸醉金迷’里的一个小包厢，请了宋思思和她的父母，想敲定一下婚礼的细节和日期。

这边自己和人家坐在这里谈结婚的事儿，那边吕祺兴许在什么地方暗自伤神，想到这个，李承昊心中莫名的涌上一阵愧疚，却又因为他给自己下了那么多套子而觉得对方不可原谅。

那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那天，吕祺说的话还在耳畔萦绕，转眼，自己都要结婚了吗？

“承昊，承昊……”宋思思见李承昊出了神，忙喊他道。

这些日子跟在李承昊身边不是没有感觉的，李承昊经常会走神，也许在陪她看电视的时候，也许是在整理衣柜的时候，也许是在吃饭的时候，总是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空洞的可怕，一脸恬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仿佛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关于这个，宋思思也没有问，只当他是为工作的事儿烦着。

思绪被拉扯回来，李承昊敷衍似的‘嗯’了一声。

“你爸问你话呢。”

“问我什么？”

“我是问你对这个日子有什么意见，十月二十，阴历是八月初六，又都是双数，我们都觉得是好日子。”李珉时对李承昊方才的的片刻失神略微不满，当着人家女方家里人的面他没好说他，李珉时耐下性子，又重复了一遍。他心里盘算着回家再跟他谈谈，凭他家的条件能找到宋思思这样的女孩已经很好了，可不能怠慢人家。

“嗯。”李承昊点头表示赞同。

看着李珉时一脸笑意的和宋家人商榷着婚礼的事，李承昊突然觉得很累。

眼前这种欢声笑语不是他想要的，旁边文静秀丽的宋思思也不是他想要的，他安静的坐在一边，像一个聆听者，仿佛他们谈论的事情与他无关，李承昊面上流露出一种淡漠疏离，只是隐藏的好，别人发现不了。

他之所以会和宋思思在一起是因为李珉时觉得好，之所以坐在这里完全是为了自己身为儿子的责任。他多想站起来告诉这些人他不爱宋思思，他不想结婚，他其实喜欢过男人……可是因为他是李承昊，所以不行。要是换做吕祺，估计早就掀桌子走人了吧？李承昊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吕祺就能活的这么潇洒不羁呢？自己有时候，是羡慕吕祺的。

吃完饭，李承昊陪着宋思思去看了场电影然后把她送回了家。

夏末的晚风微微的带了些凉，吹得两排的银杏树都簌簌的抖起了叶子，发出哗哗的声响。两人就这么并排走在这条并不平整的小道上，衬着皎洁的月华，彼时的气氛被渲染的静谧温宁，两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楼下，李承昊交代了一句‘上楼小心’正欲转身离去，却叫宋思思喊住。

一转头，就觉着两片温润的唇瓣贴了上来。轻轻的软软的，湿湿润润的，扑面而来的是某种清甜芬芳的味道，不似以往好闻的古龙水香味，也不像那人用力吮吸，李承昊僵在那里，随后反应过来，却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