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以后就喊您猪八戒了。”
“去你的。”
丁恒拍了拍“猪八戒”的背,又打球去了。
“我听说脸上带伤不能吃刺激的东西,颜色深的也不能吃。你注意点啊。”丁恒的头又突然从那边窜了出来。
“恩。”苏祁锐随便应了声。
“呃……你下午有课么?”
“没。”
丁恒下了楼,想打个电话给苏祁锐,突然发现好像没见他用手机,高中时候倒有,现在反是没见他用过。也不知道打了多少通电话,才弄到寝室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丁恒忽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怎么这么傻啊,让隔壁的给传个话就行了啊。
“喂?”
“苏祁锐啊?是我丁恒。”
那边安静了几秒钟:“你没事打这电话玩?”
“这不你没手机吗,怪我啊。”
“……什么事。”
“你,下来下吧。”
“没空。”想也不想的,丁恒有点郁闷。
“你不是没事儿吗,快点啊,我在跑道那边等你。”说完立马挂了。
丁恒在下面左等右等,都快烤出一层油了,还是不见苏祁锐的影子。又打了一通电话:“哎你怎么还在寝室呢,你想烤糊我啊。快点啊,你再不来我就晒死在这儿了。”一说完又挂了,苏祁锐对着话筒简直能把它瞪出个洞来。
丁恒看见远处越来越大的白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待苏祁锐走近了,他晃了晃手里的足球,有些得意洋洋:“快点,踢球去。”
苏祁锐抬头,用手挡了下阳光,太阳已经几近落山:“你不是打篮球么。”
“我谁呀,全才你不知道啊。”丁恒移了一下步子,便把苏祁锐留在长长的阴影里。
“不去。”苏祁锐放下手,把头也低了下去。
“为什么啊,走吧走吧。说你婆婆妈妈你还真别不承认。”丁恒觉得苏祁锐会跟上来,所以掉头就走。可走了一段路发觉后面好像没动静,回头一看,人家走的那是回去的路,已经快拐过一幢楼去了。丁恒忙追上他,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你怎么回事,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谁别扭了,我不去不行?”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又哪儿招你惹你了?”丁恒郁闷至极,自己好心情来陪他踢球,他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给自己摆脸色。
“这话该我问你吧,凭什么你让我题球我就必须得踢啊,校长都没这权利呢你咋忽个什么劲儿!”
“苏祁锐,你这什么话啊。我好心好意看你没什么朋友想和你做朋友,你却躲我躲得像躲瘟疫似的。看你成天不是打工就是闷寝室想让你出来活动活动,你倒说我命令你做这做那。我还真是该啊。”
“我还真不指望你的好心,还是那句话,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我就谢天谢地了。”说完苏祁锐特潇洒地就走了。留一丁恒在那儿骂也不是哭也不是,气极了把手里的球用力一摔弹得老高差点砸脸上也没眨眼。
“同学你的球快掉湖里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男的指着他身后担心地说。
“关你屁事儿啊!”丁恒这会儿正愁火没地方发呢,倒是有撞上枪口的人。
那人一愣,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事啊:“什么人啊,真是开眼界了。”
“爱见不见,不乐见离远点不就成了。”
“你……你是想打架吧!”说着就想冲上来,还好一旁的女友劝住了,走吧走吧别理了,我看他是自个儿窝了火没地方发呢,逮着谁是谁。
后来两个人骂骂咧咧的总算走了。丁恒觉得自己特没劲。上次苏祁锐替自己挡的那一砖头,还别说,即使没有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至少也觉得苏祁锐也不是那么看自己不顺眼吧。本来一心以为这回总算要和苏祁锐那什么化干戈为玉帛了,可他倒好,以前怎么现在还怎么,这都唱的哪出啊。
其实高中那会儿,苏祁锐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他陪王致城踢球还是王致城陪他。足球需要很强的团队意识,队员之间的交流也很重要,因此苏祁锐知道那并不适合自己。可是王致城喊他一起,他便去了,因为那人是王致城啊。
第九章
“对了丁恒,我那球呢?”说话的是上次那猪八戒。
丁恒白了他一眼,手一撑坐到了桌子上:“我那儿呆着呢,跑不了。”
“这不限量版的吗,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朱豪有些讪讪地,那里面的意思丁恒听得出来。
“不就一球吗,比我重要啊?”丁恒有些不爽。
“你这说的,当然球不能跟人比了。虽然也的确挺重要的,它一天不在我就慎得慌。”猪八戒好说歹说,生怕丁恒不理解自己的心思。
丁恒一拍桌子从上面下了来:“你什么意思呢?”
“没啥意思啊,你别激动啊。不然你这推三阻四又激动的我真以为你弄丢了。”
“弄丢怎么了,大不了再买个还你啊。”
“丁恒你什么态度啊。”
“没什么态度,就是告诉你那球我还真就是弄丢了,你怎么着吧。”
猪八戒这回张着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耍我呢。”
“怎么,你要想出去解决也成。”
“丁恒!你他妈太混蛋了。”丁恒觉得脸上传来一阵剧痛,转过头时朱豪已经出了教室。
丁恒盯着教室那门框好久才慢腾腾地走出去,一出来就见苏祁锐拿着本书站在过道里。他现在特不想看见那张脸,把他当空气般从他身侧走过。
看着丁恒毫不迟疑的脚步,苏祁锐突如其来地一阵无措,刚才的对话他全听见了。依稀记得曾经也有那么一次不经意间听见他和别人的对话,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与现在不同,倒是一副气极了的样子。
总觉得还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他似乎得做些什么来挽回些东西,可到嘴边的三个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过道里偶尔有几个人走过,带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可不一会儿,走道里便已空荡荡的了。
“对不起。”过了很久,苏祁锐才说,不过他知道听见的人应该只有自己,因为对方早就走了。可最后一个字刚出口,两只手却突如其来地交错在他胸前,再一收紧,他的背就和一个宽阔的胸膛贴在了一起。即使隔着衣物,苏祁锐也感受到了那上面传来的热度。苏祁锐把眼睛睁得大到不能再大。
丁恒觉得现在苏祁锐的每一个呼吸都在他的掌握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斥这他的全身。感觉胸前的手又紧了紧,肩膀开始被勒得有些痛,苏祁锐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丁恒的怀里,用力一挣居然没有挣开。他不是应该走了么,他不是应该无视自己的道歉么,他不是应该……
“就一会儿行么。”丁恒说话时呼出的气全数喷在苏祁锐的耳根,不知怎的,那里马上便是潮红一片。苏祁锐竟也意外地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任他抱着。
丁恒往椅子上一坐,脚一伸想伸个懒腰,却好像踢到了个东西,不可能呢啊他心想。可低头一看,猪八戒那宝贝足球怎么还真在他桌底下呆着呢。苏祁锐一进门,就见丁恒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看得他直发悚。
“晚饭吃了么,一起吧。”丁恒笑眯眯的,可苏祁锐一点不买账,只上下打量了一下丁恒那副得了吧的表情。
丁恒不死心,巴巴地凑上来:“这回用我的卡你不用担心!”丁恒笑的时候,露出那两颗白森森的虎牙,苏祁锐突然想还好自己不像小花鹿,不然……一回头又觉得这想法真是没头没脑地出奇。
“待会儿我要去打工。”
“打工就不准吃饭了,你得告你老板去。”
苏祁锐一本正经地看他:“丁恒,我是按小时算的,个人吃饭时间不在其内。而且,很遗憾,目前兼职暂不在劳动保护法保护范围之内。”丁恒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然后也一脸严肃地说:“那只能到你打工的地方吃了。”
“……随便你。”
即使对着满屋子鼠标键盘耳机,丁恒的肚子还是一直咕咕地叫。时不时进来几个买东西的人,他就全神贯注地盯着人家看,无论人家怎么用眼神抗议,他就死死坐那儿岿然不动的。甚至有两个女孩子在他的注目礼里下慌慌忙忙地付了钱就走,东西也忘拿了。苏祁锐追出去,对方道了谢又探头看了看里面才走。
苏祁锐真搞不懂丁恒上这儿干嘛来了,本来跟着他来就已经很神奇了,当他看到自己打工的地方不是餐馆之类而是买数码配件的时候居然没有掉头就走,就连自己这点小恶作剧也未置一词,苏祁锐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
进店的时候丁恒正看他,依旧一动不动的,苏祁锐终于感受到刚才来买东西的人那些人的痛苦了。觉得丁恒现在的目光有些让人难以对视,苏祁锐不自在得就像自己只穿了一条底裤站在大马路上,四周是不时回头指指点点的人群,却没有可以让自己躲避一下的场所。
丁恒的眸子特别黑,苏祁锐第一次见他时就这么觉得。
一般人都是或深或浅的棕色,可丁恒就是不一样,只记得那样的眼睛只有在小孩子的脸上才会看到。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没有近视或者其他眼部疾病,成年人的眼睛总是再也找不到婴儿时的那份清澈。随着不断增长的阅历,一点点地掺进一些其他的东西,渐渐地把那份纯粹破坏殆尽。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邻居家把七八个月的孩子暂时放在他家,他很好奇地跑过去看,第一看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真漂亮啊。可不知为什么居然把孩子吓哭了,母亲过来呵责他,他说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他而已。母亲不信,孩子的母亲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他和他母亲,僵硬地说了句“小孩子嘛比较调皮,没事儿”后就再也没来过他们家。
第十章
回到柜台前,丁恒还看着他。
现在的位置让苏祁锐有了些安全感,便带着疑惑的眼神回视他。他们现在离得很近,就隔着一个柜台,苏祁锐便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黑眸里,这回他看清楚了,原来不是黑色的,是很深的褐色。差一点就这样脱口而出了,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把话咽了回去,不再看他。
“干嘛给人送过去啊,他们发现了自然会回来拿的。”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就算不回来,也不是你的错……说不定你老板还夸你呢。”最后一句说得阴阳怪气的,惹得苏祁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丁恒自觉地收嘴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下班,我都饿了好几个来回了。”
“有病。”苏祁锐第一反应就这两字,当然他没有说出口。丁恒最近老粘着他,有时都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
有次洗澡忘了拿内裤,居然喊他帮忙,苏祁锐差点吐血。在他衣柜捣鼓了半天翻出一条来,尴尴尬尬地敲浴室门。苏祁锐故意拿得离门把那边比较近,觉得丁恒把门开一条缝他刚好可以递进去,没想他突然把门全开,苏祁锐惊得立马把手缩了回来。虽然都是大男人,但他们俩没好到一点不避讳的地步吧,说实在还有那么点糟糕。还好,丁恒貌似还没开洗,还穿着裤子。可刚松了口气又郁闷了,既然没开洗干嘛让他找啊,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出来那始作俑者又抱怨了半天,说怎么把他衣柜整得像个犯罪现场啊。其实丁恒的东西放得挺有秩序的,苏祁锐刚打开衣柜的时候也觉得吃惊,一大男生真是难得。可是就算有秩序他也不知道他把什么放哪儿啊,只能到处翻。苏祁锐觉得这罪责一半一半,也就没答应什么。
“丁恒。”
“恩?”
苏祁锐想问个清楚,却一下没找着怎么开口,在丁恒看来就是一副欲言又止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啦,没事儿,你说就是。”
看了一眼伏在玻璃桌面上的指尖,苏祁锐抬头:“你……最近,好像老巴着我算是怎么回事儿啊?”顿了一下,他本来不想说“巴着”这个词的,虽然这么觉得,但边想着得换个词说边就说出来了。
有些纠结地看了丁恒一眼,见他似乎对这两个字没什么反应,便接着说:“你不觉得……我们的关系……”苏祁锐把手在胸前来回比划了一下,丁恒以为他要继续,就只是看着,可苏祁锐却就此打住了。
“我们怎么了?”丁恒扯过一本册子,用一个手指按着在桌面上转着玩。
苏祁锐吃惊地张了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他害惨了王致城么,或者说他以前对自己百般刁难,苏祁锐这时候觉得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没什么。”被丁恒这么一搅,苏祁锐也忘了丁恒并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
苏祁锐怎么理也理不清他和丁恒现在是处于什么状态,对方越来越自然地表现出的对自己的亲近,时不时的关心问候,都让苏祁锐无所适从,他是该欣然接受还是拒之千里,觉得怎么做都觉得很怪异。
丁恒继续无处不在地跟着他,甚至还会跑到他的教室做在他旁边呼呼大睡。苏祁锐用胳膊肘蹭他,他却只是眼睛半睁不睁抬头看他,微皱的眉显示着一丝不满。
“你没事跑我课上睡觉?”
“哪里是没事啦!”说着嘿嘿地傻笑起来,差点引来老师的特别关注。苏祁锐只能急忙把头转了回去。
“我来看看苏祁锐是怎样炼成的。”刚说完,丁恒的那颗头又重重载了下去。
因为前一天晚上打工回来又得赶作业的缘故,苏祁锐第二天早上睡过头了。
忽然从梦中惊醒,一睁开眼竟是丁恒放大了好几倍的脸。本来他就有起床气,现在又被吓了一跳,本来只是想推开那张脸大骂一通的,两人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丁恒当即黑了脸,却没有把脸移开,黑潭般的眸子试图望进对方的眼睛深处。
苏祁锐被看得心虚不已,没有完全适应光线的眼睛只能吃力地眯着,话也说得支离破碎:“不是……故意的,我……”上方的人依旧没有说话,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苏祁锐竟有一种丁恒想吻他的错觉,便紧张兮兮地把头转到另一边。看到雪白的墙壁,苏祁锐觉得自己怎么越来越荒唐了。
只听见身后是丁恒机械地说他帮他买了早餐,然后就听见关门声。起床看了下时间,九点十几分,等自己洗漱好再去食堂的话应该已经过了早餐时间了。摸了摸桌上的豆浆,还有些温热,应该是不久前买回来的。
洗漱完,苏祁锐又看了眼桌上的早餐,犹豫了会儿还是把他们扔进了垃圾桶,他没有胃口。
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明明万里无云的天一下子就阴暗了下来,感觉天就在地面上方不到几米的地方,只有远处天与地连接的地方有一丝亮光投过来。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外面便已是湿湿哒哒,混沌一片。十几米外的景物已经全部被笼在一片朦朦胧胧里。明明是夏日风格的雨却下在了北风嗖嗖的十一月,显得不伦不类的惹人厌。
看着不断往下延的雨水,苏祁锐想伸手去接,但伸出的手一触到冷风便又缩了回去,还是算了,现在是冬天啊。
“苏祁锐?”苏祁锐侧头,丁恒正和另外一个人缩在一把小伞里打算走的样子。
苏祁锐冲他点点头,早上的场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正想把头转回去,却见丁恒一把从另外那个人手里夺过伞,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