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希童的动作更快一步,在他正要碰到和服衣袖的时候,拦住了动作。
简希童将声音压得很低,没有挂着眼镜的双眼甚至咄咄逼人,“你做什么?别弄醒他,让他睡。”
安藤诧异的眨着凤眼,退口而出:“你搞什么?我倒要看看他是谁,能让一向冷冰冰的简希童泛起了
同情心?”
简希童无奈的摇头,谨慎的将安藤拉到饭桌旁,坐下。
当他认为对方平静下来的时候,才开了口,“是天涵的前夫。”
“什么?”安藤却在这一句话中又惊呼而起,“苏天涵的前任老公?”
“请你坐下好吗?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过去呢?”简希童不得已必须再次示意对方坐
下来。
“哈,那我真要好好看看了,我们苏大小姐的前任老公到底长的样子,你刚才带他进来的时候我都懒
得细看。不过……人还是不可貌相啊……”安藤总算是能静下来说句完整的话了,他招呼外面的和服
小姐为自己也拿了一套餐具,与好友促膝……八卦。
“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绿帽子王?姓颜?这个姓少见,所以我记得。”
“颜尘。”
“我见过天涵的那对龙凤胎,长得好可爱,特别是哥哥,笑起来啊……酒窝……是我的菜!”
“滚,你这个同性恋,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我只是从同性爱的角度去评价那孩子的潜质!”
“闭嘴!”
“我们这么说话他听不到吗?希童,屏风可不隔音。”安藤说着,向屏风那边转头看看。
“没事,他应该睡的很熟,喝醉了。”
“你把人家灌醉的?”
“没有,我本来对酒没什么感觉,你该知道的。”
“哦,话说回来,当初是他把你和天涵捉……”随着话语,安藤的眼睛眯缝成一条细线,不怀好意的
伸手笔划,“捉奸在床的吧……”
简希童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灌了口清酒,不作声。
“也有五六年了吧……那事……希童?”
简希童意外的长叹了一声,“五年半,我知道天涵将儿子也弄到爱顿来上学,便一直很留意他们的儿
子颜锦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们过得如何。你也知道,天涵从不和我谈起任何他们父子的事情。
”
“也在情理之中,天涵一直觉得这个婚姻不过是场游戏。”
“但我不这么认为,毕竟最初的错在我和天涵。应该说最初的错在我……”
安藤举杯与简希童共饮,美丽的唇洋溢着温柔的笑,“我说啊,老同学,你什么时候能从那场车祸中
彻底走出来?就算是错,也是十几年前的错了,再说了你这些年一直在照顾和支持苏家人,而且还是
隐姓埋名的那种。好啦,就算是帐也该还清了,简希童同学!”
简希童轻轻一笑,捏了捏鼻梁,又是一阵沉默。
安藤拍了拍好友的肩,身子一歪,凑了过去,黑色的长发披散,却也遮不住满身弥散的美丽,“要不
要,我来陪你?”
简希童转头看着眼前的美人,他们之间是可以随时吻上的距离。上下瞄了几眼,直白回答:“没兴趣
!我对别人用过的东西很介意!”
安藤立即用头狠狠的撞了下对方的头,疼斥:“HOLY SHIT!你这是对GAY赤裸裸的歧视!”
“赤裸裸的歧视,总比赤裸裸的性爱来得理性……”简希童疼的皱眉,但嘴上还是那般苛刻。
“性冷感男,我对冷感男才没兴趣!”安藤直起身姿,婀娜的理了理和服衣袖,对一旁继续喝酒的男
人嗤之以鼻,好一副高贵艳美的样子。
简希童倒是无所谓任何人的不懈,直接起身活动了下手脚,吩咐道:“呵……你让他们把这里收拾好
吧,我今天住在玉壶了。”
“玉壶不能留宿。”美人昂着头,艳丽拒绝。
“那你是想明天身边几个猛男都跑到居草屋来大打出手了?你那点家底丑事,我可是一清二楚,安藤
纯。”简希童用流利的日语在对方耳边揶揄了几句。
安藤的凤眼瞪得斗大,气得牙根直响,拂袖徜徉而去。
一分钟后,几名服务生进来用静悄悄的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玉壶厅收拾如初。
而颜尘呢?不过是换个姿势继续睡罢了。
第八章:醉了,吻了,忘了
颜尘这一夜没少折腾,翻来覆去的滚着,幸好特别铺上了榻榻米被褥,不然一定会在清冷的秋夜冻得
生了病的。
而简希童则躺在他身边,偶尔盖一盖被踢掉丝被,一夜无眠。
失眠对于简希童而言是家常便饭了,他一周大概只有两到三个晚上能入睡。那也是困倦到极点了,身
体实在承受不住,才会昏昏沉沉入眠。
这样的毛病,至少他称之为毛病,已经跟了他十几年了。最开始的两年相当严重,几乎不能见到黑暗
,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在光亮中,医生的诊断为中度精神分裂症导致的长期性失眠。
治了很久,具体多久,他自己也忘记了。脑中的记忆是呈碎片状的,天旋地转的翻滚,下雨般崩裂的
玻璃,刺耳的尖叫声,自己踩下刹车时轮胎与地面发出的尖锐摩擦声,还有黑暗前那大片大片的鲜血
和分割飞来的人类肢体……
随着时间的延续,这些片段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可以睡着了。反倒是在梦里,很安详
,没有任何知觉的安详。
听弟弟说,他是在开F1塞车出事后的第二年才第一次自主睡眠。
为此全家人欢喜鼓舞。
但是当他第一次踏进苏家客厅的时候,却被苏天涵愤怒的轰了出来。那个时候他22岁,苏天涵才15岁
。
简希童因为车祸而患上了精神分裂,而苏天涵在失去了父亲和弟弟,母亲岁侥幸活了下来,却被撞成
了高位截瘫,不得不在床上了此一生。
两个家庭,从此面目全非。
四年半后,刚刚20岁的苏天涵挺着大肚子与另外一名年轻男子步入了教堂。
却又在两个月以后闪电离婚。
而那个年轻男子就是现在躺在他身边的颜尘。
简希童一直觉得命运就是空中的风筝,就算是栓上了长线也很难如愿的操控,更不用说被一场意外一
刀隔断的长线呢?
他的风筝就是这样,断了线,一直飘啊,飘啊,偶尔停留,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于是,几近六年的时间后,他又遇到上了那个同样被无辜卷入莫名其妙泥潭生活中的颜尘。
自从颜锦程入学,他就开始注意这对父子了。
他为儿子负担高额的学费和日常学习开销,在爱顿,就连校服都是名品订制,价格不菲。
因为爱顿的校车不是大巴,而是8到10人的商务旅行车,校车费也是普通学校的十倍以上,所以颜尘
选择了自己送儿子上学,下课时麻烦同学的父母顺路将颜锦程送到离家最近的路口,让孩子自己走回
家。
做过家庭走访调查后,他才知道颜尘是在银泰尔商场工作的,下班时间并不是很固定。
也通过关系打听到了颜尘的基本年薪,只能算是中等。为了让儿子在过上看起来和爱顿那些有钱人家
孩子差不多的生活,他应该将大部分的收入都投在了儿子的花销上了吧。
简希童认为,这也是他的错。
因为车祸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没有车祸,苏家就不会遭遇不幸,苏天涵也没有必要奉子成婚,更不
会让这个叫颜尘的陌生男人提前十年过上单亲父亲的节俭生活。
颜尘应该才26而已,26岁……自己的弟弟也是26岁,但却过着奢华而放纵的靡烂生活,就像十一年前
的自己。
快到午餐时间,安藤终于忍无可忍的再一次冲破玉壶厅的拉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起床啦!都几点啦??真当居草屋是爱情旅馆?已经快十二点了,也该穿衣服退房了。”
倚靠在一侧窗沿上看书的简希童放下手中的读本,厉声厉色的喝住进来闹腾的美人。
“你喊什么?信不信把你这个居草屋给收购了?让你给客人准备饭,你却跑来吆喝了。”
安藤一脸不屑一顾,推开屏风,朝里面窝在被褥里赖床的男人大喊。
“先生!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起来用餐吧。”说完就伸手去掀那人盖着的被子。
简希童想阻止也晚了,等到他几步跨到屏风之后,颜尘已经被惊醒,赤裸着身子拽了被子,用手背蹭
着刚刚睁开的双眼。
“安藤纯!你搞什么?我们至少是客人吧。”简希童拉着安藤的手臂,训斥。
但安藤却更是俯身凑近了颜尘,上下打量着,视线随了美人那双眼睛自上而下的平移着,“这么看来
,样子还蛮不错的嘛,你昨天把他吃了?他该是直男吧,直男吃直男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的。”
“你胡扯些什么呢?安藤纯,你最好马上给我闭嘴!他已经醒了!”简希童见对方不听话,手中加了
把力气,将其拽离。
站在玉壶厅的中央,安藤又恢复往日那般高贵谦礼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我搞什么?我恨不得你
把马上把居草屋给收购了,威胁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简希童看着眼前这位顽劣任性到极至的同窗好友,无奈的掏出烟,点了一支,瞬间便开始了新一轮的
吞云吐雾,“我没钱收你这院子……”
“你没钱?是你自己眼看着摆在面前用房子都装不下的金条,毫无反应,一心放弃的吧。”安藤继续
揶揄了好友,这似乎是他们之间最直接的沟通方式。
“我没钱,吃你这顿饭,就要花掉我将近一个月的薪水。”
“哼,那你上个月没存下来钱?没钱就不要学人家跑到这种地方来谈情说爱。”安藤叹了口气,对着
简希童压低了声音质问,“你最好离他远点!凭我看男人裸睡之后的第六感,他极度危险。是那种会
让人神魂颠倒的,最好却给你来个一无所知的类型。”
简希童吐着烟,瞥了对方一眼:“那我把衣服脱了,你看看我什么类型?”
“你啊?性冷感,一个晚上没办法勃起的类型!”
“你要不要试试?”
“滚!我没时间和性冷感浪费一夜春宵!”
“那个……实在是对不起,我昨天是不是……”另外一个声音却乘着秋日的微风,一同飘入两个正在
相互诋毁的男人之间。
两个人一起向声音之源看去。
但见一个头发乱成一团,衣服胡乱套在身上的男人,带了一脸惺忪,含了些许歉意,又混杂了一点惊
异的向他们询问。
简希童眉头一皱,对安藤使了个眼色,“帮他弄身衣服穿吧,回头找岚姨买单。”
安藤无奈的点了点头,向一旁正在热盼答案的男人相当礼貌的鞠躬,问好,然后离开。
五分钟后,和服少女送来了一套男装,捧着献给颜尘。
颜尘看看衣服,又看看一旁席地而坐的男人,口中含糊了很久才吐出词句,“这是?”
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老实乖顺了?简希童猜这是宿醉后的一时神志与语言的空白状态吧。
“你原来那身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吧,还是换这个吧。今天是周日,先吃饭吧。”
颜尘很是谨慎的拉上屏风,在其后又折腾了好一阵,才走了出来。
照旧坐在简希童对面,之间只隔一张餐桌。
午餐按时端了上来,是清淡的小菜和寿司。简希童已经拿起筷子,开动了。
他吃了几口,却不见颜尘有任何动作。
“你怎么不吃?不和胃口吗?”
“不是。”颜尘抬头看看简希童,但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怎么了?”简希童放下筷子,想再次确认。
颜尘朝男人眨了几下眼睛,长舒一口气,“我,我看不清楚……”
简希童正在喝水,差点喷了出来。怪不得他的眼神很飘忽呢,原来是近视。
“我是高度近视加散光,特别是散光,不戴眼镜很麻烦的……”
“我没看你戴眼镜啊,一直戴的隐形?”
“是,昨天来的时候就丢了一只……”颜尘说着,已经渐渐低下了头。
“是吗?用我的?”简希童很大方的摘下眼镜递给对方。
可对方并没有接。
“我的度数很高,你的恐怕不行。”颜尘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攥成拳头放在膝上,停顿片刻,猛得
抬头,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简希童一跳。
“简老师!我昨天是不是……是不是喝醉了?!!”那双大眼睛被慌乱的情愫捆绑,面上有些过分的
飘满了超出羞涩的红润。
简希童在脑中迅速的回放着昨夜在那张屏风后所发生的一切。
迷蒙的双眼,莹润的双唇,诱人的叫声。
“是,你醉了。”或许是知道了对方看不清楚,简希童并未隐晦自己对颜尘仔细的端看。
“做了,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比如说……”昨天那个怨声载道,大义凛然的颜尘不见了,只剩下
不安与紧张。
“没有,你只是睡着了。”简希童平淡的说,决定还是低调处理昨夜的那场单边风流宴会。
但颜尘却并未就此放弃,“不用给我留面子,我每次喝醉都会出问题!”
看着忽然变得又老实又唯唯诺诺的人,简希童的心忽然燃起了想要好好蹂躏一番的恶劣念头,他知道
这样是不对的。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做了。
“你让我吻你。”
“啊?骗人的吧!”颜尘的眼睛睁得老大,手拍了下桌子,惊讶瞬间遍布全身。
“真的,你要我吻你,很多次……”简希童为了继续观看对方丰富的表情变化,端出了一贯的严厉和
一丝不苟。
颜尘盯着对方,眯缝着眼睛,想要尽快找出视线的焦点。
这种焦虑很快的转移到了话语之中,“你,你不要耍我了!简希童!”
“刚才的称呼还是简老师,怎么几句话就变成简希童了?”
“不和你说了,管他发生什么呢!”颜尘糊弄着头发,又乱了,一切又乱了……
拍了桌子,就要起身离开。
“颜尘,看来你喝醉了酒,会有些出人意料的表现呢。”简希童扶了扶镜子,沉静已对。
“你想说什么?”颜尘立即停下动作,怒视对方。
“昨天,你问我,一个人……”简希童接着说。
颜尘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简单捕捉到对方一张一合的唇部动作。
所以,此刻的他对声音相当敏感。
“会觉得寂寞吗……”
颜尘的表情凝在当场,心跳的极为厉害。怎么会,怎么会说了这些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