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绑架到这里来,就为了问这个?”
“不不不,这次找你,和你的小情人没有关系——事实上,和我的小情人有关。原本上次‘请’你在拳击俱乐部相见,可由于市长先生突然到访,我没法跟你说出我的小小请求。”霍伯特走向了那张罩着黑布的移动病床,“对于这位可爱迷人的‘小姐’我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但是‘她’居然试图离开我,并对我说,‘她’爱上了别人,而那个人希望他是一个男人。”男人将未燃的雪茄叼入嘴中,捻了捻手指,眨了眨他的鳟鱼眼睛,笑了,“我可以拥有数不胜数的像他这样的高大耐操的婊子,我本来想成人之美,只要让他告诉我他爱上的那个男人是谁,可他竟然紧咬齿冠,如何也不肯开口。这让我感到了侮辱……”
说到这里,男人揭开了移动病床上的那块黑布——
一个被捆缚着的、全身赤裸的男人。
这个男人原本是个女人,迟傥自然见过。
万菲。
“我的心肝宝贝儿最近表现出的乖巧顺服让我感到很满意,可我始终觉得,迟医生,我们之间需要一纸更强有力的合约——你今天完成这个手术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明,证明我们超越了合作伙伴的关系,而是彼此相亲相爱的家人!”
这样的措词与口吻让迟傥感到恶心,然而出于医生的本能,他走上前检查了病床上的男人,摘掉了封住他嘴的胶布。
在他身后的霍伯特继续说着,“我讨厌不忠诚和不尊重,所以我决定让这位可爱的‘小姐’尝些苦头。”肥胖面孔露出一丝冷笑,“他的变性手术将在不施麻醉的情况下完成。你没问题吗?”
万菲瞪大了眼睛,看着向自己靠近的整形师,惊恐地叫出声音:“迟医生,求你,别这样!”
霍伯特对已是黑色短发、看不出一点女人痕迹的男人说,“宝贝儿,现在告诉我你爱上的那个家伙是谁,还来得及。”
可他只是一味呼救,显然根本没有打算说出那个名字。
“我们的警察局长可不太喜欢你,既然他已经品尝过了那只可爱的小羊羔,恐怕就更不喜欢你了——”男人低下头,攒紧了手中的手术刀。“凶手还未归案,即使他一意孤行要将你送进监狱,只要由我替你说情,你入狱的几率也等于零。可如果再让我们可爱的小羊羔上门,城里的朗姆酒冰激凌都卖光了。”
迟傥挑选了一把手术刀,以一个极为冰冷的眼神看向了病床上的万菲。
完整的变性手术不少于六个小时,这就意味着,他将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任人宰割六个小时。万菲的恐惧不断升温,“迟医生,你不能那么做!我救过殷之纯,你忘了吗?我把他从这个肮脏的仓库带回了你的身边,你不能这么做!”
注视着那个动弹不得的男人,那个向自己苦苦哀求的男人,整形师皱着眉,一言不发。英俊面孔就如雕塑般冷酷而毫无感情,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免受再一次的伤害,这样一个手术算不了什么。
冰冷的手术刀抵在了胁下,恐惧终于达到了沸点,被绑于病床的男人疯狂地挣扎,不遗余力地嘶声叫嚷,“求求你,别这么做!求求你,别!”
打手们守在门口,黑桃杰克拿来了一对硕大的硅胶人造乳房,坐于一旁观赏的霍伯特笑了起来,“噢,这个尺寸我喜欢!”
另一个男人拿来了一只录音机,“为了避免过多的噪音影响你的手术发挥,老板给你准备了一点音乐。”
按下一个键,歌声飘了出来:
我们同样担心伤害,同样一往无前;我们同样乞求怜悯,同样背弃信仰……
烈焰焚身,尸骨无存……
谁值得我浴火重生……谁值得我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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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同样担心伤害,同样一往无前;我们同样乞求怜悯,同样背弃信仰……
烈焰焚身,尸骨无存……
谁值得我浴火重生……谁值得我浴火重生……
“不玩两局?”“老枪”点着球杆,向摇滚偶像作下邀请。
坐在桌球俱乐部吧台边的殷之纯回头看了一眼灯光下的斯诺克球台,摇了摇头,“不了。”
“怎么了?你看着精神不错啊。”
“就是精神太好了。”男人仰起脸,对面前的酒保说,“我最近睡不太着,给我来点能安眠的。”
“那还不容易。”这个模样挺英俊的酒保笑了笑,“喝醉就行了。”
红唇黑发的女人走了上来,动作利索地调制好了一杯,递给了男人。亮澄澄的酒液在灯光下,泛出一种森然的光芒。
“这杯酒名叫‘危险的情人’。要小心,她和她的名字一样危险。”女人冲自己的情人嫣然一笑,“我以为你再也不想涉足此地。”
殷之纯看了宓娜一眼,仰面灌入喉中,“为什么不呢。”
“什么时候再出新专辑?”不远处的“老枪”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天!这些日子听不见你的歌,可叫我太想念了。”
摇滚偶像勾了勾嘴角,“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艺术鉴赏力。”
“你知道么,前天我家的下水道堵了。结果你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一出来,所有的水管都通畅了。简直神极了!”
殷之纯放声大笑,“我宰了你!”他开心地笑了一阵,又问酒保要了一杯,举杯抬头,一饮而尽。
“其实我最近正在写一首新的歌,和以前那些‘噪音’截然不同,眼看就要完成了,可突然失去了灵感……”摇滚偶像垂下了头,漂亮手指点了点桌面,意思是“要再一杯”,惹得酒保直呼:“慢点喝!这酒后劲可凶!”
“瞧你这副蔫样子,”男人凑头过去,那张布满折痕的老脸挤出一个笑容,“你和迟医生吵架了。”
淡色眼眸一片黯然,“他太小气了。”
“想不想听听我的‘爱情’?”“老枪”摸了摸那只瞎了的眼睛,嘴唇勾出神秘的弧度,“一定比你的,更荡气回肠,更——”
“得了吧,”殷之纯撇过了头,不屑地打断对方,“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的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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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情人”后劲十足,殷之纯喝得多了,栽倒在内间里。
床上的男人阖着睫毛很长的眼眸,弓着身体,呼吸平稳而有节奏。宓娜进去查看了一下门窗,转身就打算走——
却突然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拉住了。
女人想挣脱,可手腕被床上的男人握得很死,挣脱不得。
她掉过头,发现那个本该睡着的男人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能不能告诉我,”直直对视着女人的眼睛,“你为什么恨我?”
“这话从何说起?”女人不再挣扎,男人也放开了她的手。
“霍伯特已经对你有所怀疑,在他把你从钟楼上推下去前,我想先知道真相——我自认为对你还不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总和迟傥怄气尹云的存在,他从来没有把这些发生的事情和眼前这个女人联系起来。
好像早已准备好这一天的到来,红唇黑发的美丽女人非常释然地笑了。她长时间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随后大方承认,“因为你杀死了我的丈夫。”
“原来是这样。”他也笑了,一抬手就扯掉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根项链,递了上去,“喏,还你了。”
宓娜不由得微微一怔,伸手接过链子,“你就不怕我把它拿回警局,让它再次成为对你不利的证据?”
“这就是你想得到的?把我送进监狱?”
“不止,我要毁了你,从精神到肉体,毁灭的干干净净,分崩离析……”女人含着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俯下身,逼近对方的脸,似真似假地说,“或者,让我上你一次。我想知道左泉所有的事,包括他在你身体里时是什么感觉。”
殷之纯大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欣然选择后者。可现在不行,”他慢慢阖起了眼睛,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唇角以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翘起,泛着嫣红醉意的面孔呈现出一个令人惊啧和颂叹的笑容,那是一种辗转河岸长久寻获渡船才会有的笑容,声音渐轻地说着,“because……I’m falling in love……”
女人也笑了,“只是玩笑。”
凌晨三点。宓娜看见了蜷缩在球桌旁打瞌睡的“老枪”,颇有些惊讶地问:“还没走?”
“你先回去吧,”瞎了一只眼的男人稍稍睁了睁未瞎的那只,努了努嘴,又发出个入梦般的声音,“我留下……照顾这小子……”
吧台的背景音乐依然在循环播放:
烈焰焚身,尸骨无存……
谁值得我浴火重生……
星辰与灯火零落起舞,匆促一瞥中,女人看见了一个徘徊于暗处的身影,似乎是经常在这个街区巡逻的胖子警察尤西。
未锁上门,走了。
第五十八章:浴火重生(2)
冰冷的手术刀抵在了胁下,恐惧终于达到了沸点,被绑于病床的男人疯狂地挣扎,不遗余力地嘶声叫嚷,“求求你,别这么做!求求你,别!”
刀刃划开的一道血红映入视膜,透过这片迅速漫开的红色,迟傥终于看见了那只被枪击落的蓝樫鸟。
它在一小汪血迹中抖动羽翼抽搐身体,顽强地试图再次飞起。
天空在召唤。
奇怪的是从这只垂死挣扎的鸟身上他想起了那次动人心魄的初见——他站于雪佛兰车顶,闭起眼眸,仰头对向天空,以一个行走悬崖的姿势摊开双臂,如同张开沉眠已久的翅膀。
“我们同样乞求怜悯,同样背弃信仰……烈焰焚身,尸骨无存……”
握着刀的手突然停了住,埋头于手术的男人慢慢挺直了背脊,回过了头——
“去他妈的!我受够你们的摆布了!”他冲坐于身后的鳟鱼眼睛男人笑了笑,“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就滚出我的生活!”
迟傥用手术刀解开将万菲绑住的胶带,对他说,“如果你不打算变成女人,那就像男人那样,自己走出去。”
拳击俱乐部里名流政要人来人往,美国佬没有准许手下们痛下杀手,但这个地处偏僻的仓库不同。鳟鱼眼睛迸出炯炯的光亮,彰显出他的主人正兴奋异常,霍伯特嘶吼着,给予自己的手下们最炽热的鼓劲,“男孩们,别让我们的医生先生笑你们是手不缚鸡的婊子,上吧!”
候于门外的打手们一拥而入,人数是当日的两倍。
这对从小就以女人身份接受男人迷恋与保护的万菲来说,太难了。他很快被打倒在地,抱着脑袋承受着拳打脚踢与恶言詈骂——像小时候那样。
“要查出谁是你的肮脏小情人,这并不难。”一个看上去像是韩国人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根一头异常尖削的白钢条,附耳对他说道,“只要从你身边的人下手。”
这句话突然点燃了男人全部的愤怒,原本已开口乞饶的他像疯了一样,野兽一般嚎叫着扑上去夺过男人手中的钢条,狠狠朝他扎了过去——尖削的一头从左边太阳穴穿入,穿透颅脑,又从右边穿出。
这个行为引来了疯狂的报复,霍伯特的另一个手下用短刀划开了他的喉咙。
血液在苍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下流动,随即像开启的喷泉那样,沿着喉管上的伤口喷薄而出。万菲的头颅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往后仰着,这让他喉管上狞笑的那张“嘴”笑得更开了。疼痛没有了,骂声也听不见了,耳边只有一个稚嫩柔软的男孩声音,“你再不用靠裙子的伪装来寻求庇护,事实上你是一个挺拔、出众、充满力量的男人,是你救了我……”
他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倒了下去。
小美人儿,你看,我没有说出你的名字。
看了看倒在身边的两具男人尸体,浑身是血的迟傥也感到莫名的惬意与轻松。他跪在地上,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完全辨不出了昔日的英俊。除了瞳孔似乎在收缩转动,一动不动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和死了一样。
他的手掌被一根尖削的钢条钉穿了。
“为什么要那么愚蠢呢,听话不就好了么。”霍伯特把那根钢条从迟傥的手背中拔了出来,带出了一些切断了的皮肉组织,男人的手已经废了。正当那张肥胖面孔挤着一丝冷蔑的笑意,将那根尖削的钢条抵上男人柔软的喉部时,黑桃杰克神色严峻地从门外跑了进来,附耳向自己老板低声说了些什么。
“天哪!我的小心肝儿,我的小宝贝儿!”染血的白钢条掉在地上,凶狠的鳟鱼眼睛一刹变得呆滞无比,他一边发出一种类似哭声的嚎叫,一边夺门而出。
追随的众人也散如鸟兽。
血腥气四散的仓库,一个男人和两具尸体,还有不断在唱着的:
“谁值得我浴火重生……谁值得我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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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以为警察局长终于得偿所愿地上了摇滚偶像,甚至在他把勃发的阴茎顶上那可爱的小屁股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是不是很可爱?”他的美国朋友为自己的生意向他提出了更多的要求,又用粗重的手掌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既然已经向你作出了妥协,你也得大度一些。否则这可爱又任性的小宝贝儿耍起脾气来,可是叫人吃不消。”
殷之纯是个小可爱,也是个淘气鬼。
在他哼着歌吃着朗姆酒冰激凌,却令人猝不及防地翻身把自己压在身下时,李终于明白了。
“我已坠入爱河,并发誓我的身体只能属于那个男人。”被牢牢压住的李听见了一个无比可爱的声音,“我依然可以与你共度春宵,但前提是——我在上面。”
活儿干得非常草率,近乎鲁莽。连套也没戴。
“有些松弛,不过以你的年纪来看不算太糟。”发泄般的抽插完成后,一面起身穿衣,一面还带点儿得意地说,“我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先听哪个?”没有等来床上那个动都动不了的男人的回答,殷之纯咧开一个笑容,露出一口迷人的白牙,“坏消息是,虽然我不会四处乱说,可你也得小心严守秘密,要是别人知道今晚上发生了什么,准国防部部长会让人笑掉大牙……”
看见夏左泉的头骨项链,他把它挂在了脖子上。出门前,嫣然回眸一笑,“好消息是,我没有艾滋。”
门口居然还有几个警察,他们满城市地买来冰激凌以后就不曾离开,满目羡慕地注视着局长的窗口。
摇滚偶像大大方方朝他们挥了挥手,单薄身影融入夜色,便不见了。
李无法向任何人说起这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