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珐才是小孩子。卡伊总结。收拾好餐具,他将白天得到的一杯植物捧上桌头。两片叶子幼小嫩绿,在灯光打照下
仿佛微微的发光。卡伊凝视它,静静出神。
许久,房门被“笃笃”的敲响。卡伊问:“谁?”
“你好,小姐,客房服务。”
卡伊无奈地扯下一对碎花蝴蝶结,回答:“不用了。”
“小姐,带你来的那位先生好像出事了。”
卡伊一惊,急忙开门:“你说什……”一块手帕突然堵住了他的口鼻,浓烈的香气使他麻痹、窒息。卡伊被一个男人钳
制着,动弹不得,最后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金发年轻人站在吉米吉苏最高的钟楼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街道四通八达,车辆川流不息,霓虹灯的五彩斑
斓绚烂了半边夜空。
对着月光,珐打开一本金边的蔷薇黑皮书。他微眯双目,翻过一页名单。夜风凛冽,吹散几缕金发。他自嘲似地说:“
我是傻瓜吗,居然回到这里。”抚上左耳的紫晶耳钉,不断低喃,“西里尔……”
忽的,一支羽箭从背后呼啸而来!珐斜身掠开,从钟楼顶直直坠下。急剧加速中,他借大楼的墙面缓冲下滑。
一个,三个,五个……心中默数,他倒挂窗檐下,右手抚耳钉:“灵巧加持。”紫罗兰的双目瞬间变化成血红色。珐从
高楼墙面一跃而起,像蝴蝶翩跹地停滞在半空。
巨钟下,有人站在分针上,搭弓拉箭,对准空中的年轻人:“吸血鬼,送你去地狱!”羽箭连发,快若流星!
侧身避过飞箭,珐落在阳台扶手上。忽而背后生风,竟有人击碎了玻璃窗,持剑刺来!珐顺着剑锋,柔软地改变了身体
扭转角度,双手擒住对方手臂,猛地发力,将偷袭者摔过肩头,压制在地。
“只有这样的身手,也算猎人?”他将对方的双臂反扣背后,扬眉,“你的三个伙伴呢?”
猎人用力挣扎。他试图用膝盖撑起身体,被珐一记手刀扣在腰上,全身顿时似有电流通过,瘫软下来,动弹不得。
“就算死,我也不会告诉你,该死的吸血鬼!”青年咬牙切齿地低吼。
钟楼的阴暗处藏在灯光的死角。珐低头,凑近年轻猎人的耳朵:“很有气势。”他往对方耳边吹一口气,青年登时面赤
耳红。结舌道:“你,你要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身上的衣物不断地被撕裂和剥除。年轻人微凉的手指抚摸过猎人的后颈、肩膀和背脊,惹来对方不停的颤抖
。珐抓起青年的头发,靠在他肩头说:“你的身体真好。第一次会有点疼,你要忍耐。”
猎人开始惊恐:“你!”他听到身体中骨骼清脆的断裂声,从肩膀开始,臂、腕、肋骨、腿、脚踝,依次分拆。剧烈的
痛苦冲毁了理智与傲骨,猎人发出野兽般地哀号。肋骨刺穿肺部,他急喘着,身体痉挛,连续抽搐,嘶喊一声低过一声
。
珐俯视,踩上猎人的脸,缓缓施力。青年的面部扭曲着,仿佛下一刻便会当场炸裂。
“乔治!”
附近的角落迸出悲鸣,潜藏的猎人杀机毕现,持刀剑冲向金发年轻人。珐跃起,踢落当先猎人的剑,一把接过后随手抹
过对方的脖子。鲜血喷洒在镀银的长剑上,珐扬眉,躲过其余二人联手的左右夹击。“威力加持。”轻声念,他犹如舞
蹈般的踏步,剑锋绕出明亮的圆晕,眨眼间命中人类的脖颈和胸胁!猎人们盯着他,口中溢出血丝。珐抽出长剑,锋利
的剑身在人的肉体上划出更大的伤口,血混着气泡喷涌而出。
回头瞥见断骨的青年还在呻吟辗转,珐丢下剑,一掌拍在对方额头。青年发出满足的叹息,然后长长的吐气,停止呼吸
。
“剩下的一个呢。”珐站在霓虹灯广告牌上,迎风闭上双眼。空气中的杀机已经荡然无存。“逃走了。”年轻人自语。
他感到寒冷,深埋在血与骨里的恐惧感蔓延全身。风中有特殊的古龙水的味道。珐抱住双臂,尽力克制战栗。
着长披风的男人落在楼顶,像黑夜女神派遣的使者,优雅地迈过一地血泊。他赤目带笑,薄红的嘴唇开合:“今晚终于
想到我了吗,白兰地?”
“如你所见,”珐背对着他,回答,“我不过是来完成任务。”
“这些都不重要,白兰地。我只愿能好好的享受久违的你。”高贵的血族步步上前,伸手拨下珐的长发。他拥抱住年轻
人,说:“你就如预言说的,变得更加坚强、聪明、美丽,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件好事。所以,我一直在考虑该怎样对待
你。”
珐将指甲刺入掌中,用疼痛保持清醒。“我不是金丝雀,”他说,“你的笼子,现在已经关不住我了。”
血族微微摇头,在珐面前摊开掌心——两只碎花蝴蝶结。
“你在威胁我,费多里普罗。”
“是的。”费多里普罗高兴地承认。他拍拍手,两名管家出现在他身后。其中以人抱着的,正是昏睡不醒的褐发男孩。
珐深吸一口气,说道:“他不过是别人买下的奴隶。如果你认为他会对我有用,未免侮辱了你的脑子,费多里普罗。”
费多里普罗耸耸肩,摊开双手:“嗯哼,就像你说的那样,白兰地,我也不认为他有用。但的确是个可爱的孩子。我可
以预言,他将会成长为与你风格迥然的美人。”他凑近珐,“刚才,我发现,你卸下人类骨骼的手法非常漂亮。你很了
解人体的结构,让他更疼些也没有关系。”
“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血族张开双臂,“这种手法令我怦然心动。我也喜欢学习。既然你并不注重这个孩子,那就
让他有幸成为我的实验品如何?”费多里普罗笑着看向珐。年轻人扬眉,说道:“随便。”
血族嘴角的笑意扩大。他摸上孩子的右臂,低头:“嗯——有你的味道呢,白兰地。已经品尝过他了?”谈笑间,孩子
的手骨应声折断。
“这就是人类的骨骼,纤细又脆弱。你看这里,好像小鸟的骨架。”手腕,五指的关节一一错位,卡伊脸色惨白,汗如
雨下,却一声不吭。费多里普罗惊讶道:“哦,已经醒了吗?竟然忍耐到现在也不发出声音呢!”他赞叹着,手指移向
男孩的胸前。肋骨挤压肺部,卡伊终于无法再隐忍,张口喘息,满嘴血腥。血族顺着他的下巴舔去,尝了尝对方嘴里的
味道。
“不是一般的孩子呢,白兰地。我知道,你的品味一向很好。”费多里普罗弹着钢琴般用手指敲击,卡伊口中血流不止
,而更多的鲜血从鼻中淌出。疼痛和窒息恍如巨大的野兽,将他吞咬入肚,挤压碾磨。卡伊觉得自己已经被胃酸侵蚀肉
屑残渣。
“嗯——很甜美的味道。”费多里普罗松开孩子,转而搂了珐入怀,“哎呀,白兰地,你不舒服吗。脸色这样苍白,身
体这样冰凉……”语气一变,温柔万分,“在意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呢。”张口咬上对方的颈项。
珐一颤,挣扎起来,想要脱离费多里普罗的怀抱,却被捉住手腕,牢牢禁锢。血族摘下他的紫晶耳钉,肆意的啃咬吮吻
,直至令年轻人失血过多,软到下来。珐蹙眉,鲜红的眼睛恢复成紫色。费多里普罗满意地抱起他,纵身一跃,像展开
羽翼的大鸟,从商厦顶层俯冲而下,坠入黑暗。
第5章
深蓝香舍位于吉米吉苏湾,建筑群错落有致,气势恢宏。基层与水族馆位于海下,而上层酒店如一弯明月卧于海面,美
轮美奂,被各地的贵族富商们喻为“海上的不沉之月”。
宾客们可以乘坐马车,顺着金灿灿的琥珀大街抵达月光大厅,也可以选择乘上小船,沿着水路,欣赏海湾风光。
今日,星光大厅上演歌剧。“水晶姑娘仙德瑞拉”一角由深蓝俱乐部的首席女高音,拥有“皇后”美誉的辛西娅·巴蒂
出演。她的音色饱满圆润,深情的演出使成千上万的听众震撼,泪流满面。曲终,歌手谢幕。所有人起立鼓掌,掌声雷
鸣,久久不息。
“滴。”
费多里普罗按下遥控器,关闭了显示器。他靠在床铺的枕头上,搂过身旁的情人。年轻人的金色长发铺散满床,像被召
唤而滞留的光彩。他显得很累,鼻息微重,裸露在床单外的脖子和肩膀的皮肤遍布红痕。
“水晶姑娘很漂亮,干净,纯洁,是一张白纸。”费多里普罗用拇指抚摸珐的嘴唇。珐微微睁开眼睛,轻轻咳嗽。费多
里普罗嘴角含笑,转而摸上自己的唇:“那样的美丽诱人犯罪。对,咬破她,吸干她,撕碎她,用艳丽的红色浸泡这张
白纸。”
“她,能在你手里活到现在,真是奇迹……”珐有些气喘,说的断断续续。
“你认为她还活着啊,白兰地。”费里普罗笑着说,“我亲手解剖了她。那身体和她的声音一样美,接近黄金比例。”
他欣赏着自己的十指,“然后,就像以前对待你那样,我送她进入培育槽,用血素营养液浸泡她、滋润她,并衷心期待
她的成功。”
“你果然,还在进行那么疯狂的试验。你不会成功的。”
“对,这是我第一千五百八十七次的失败了。”费多里普罗抬起珐的下巴,“失败,再三失败。所以,白兰地,即使是
半成品,你也是最接近成功的特例。你要感谢我,感谢我赐予你这样的能力,让你拥有那样的称号。你不是所谓的‘神
之爱子’,而是我创造的毒果。”他亲吻着昨夜的情人,低沉地说,“但是你也很努力,我要奖励你,白兰地。”
血族的吻由舌尖改为利齿。珐无力推拒,侧过脸去。身体各处的疼痛一波波侵袭而来,冲击神经。抓紧床单,他的神智
飘忽起来,仿佛回到了某个黄昏的河畔,红发青年对他微笑,抱起鲁特琴悠闲地哼歌。
“西里尔……”
呻吟出声。
身上的男人停止动作,惊讶道:“你真令我吃惊,白兰地。我曾猜测,这种时刻,你想到的人可能是沙华特的查理·艾
伯特,也有可能是巴里马将军,甚至会是宫廷中的某位夫人。你又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了,白兰地。你居然会想到那位‘
死神’!”
他披衣下床,来回踱步:“我想我真的应该奖赏你一次。”说着,从小吧台上拿来一副扑克牌。费多里普罗熟练的洗牌
,扑克像温顺而伶俐的仆人,在他手中跳跃穿插。“你知道,这是我的另一个爱好。”费多里普罗将一叠牌置于床边,
“你有一次机会。只要抽到五张国王,我会给你参观‘梦工厂’的机会。”
霎时,珐的脸上血色尽褪。
“别这样,白兰地,不可以胆怯,你就是在那里成长的。对了,那个小家伙就在这间卧室外。如果你拒绝我的邀请,我
会咬你,然后,把他丢进这间卧室。”血族放慢语速,温柔地说,“我很大方,所以可以给你两个选择,抱他,或者咬
他。”他握住珐的手,移至牌上,“请吧,白兰地。”
“疯子。”珐说。
“嗯哼,我喜欢被人这样形容我。”费多里普罗回答。
珐忍着咳嗽,继续说:“你可以直接来……整个吉米吉苏都是你的。我现在,也不可能走出这里。”
“别这样,这样很无趣。让我来告诉你,这并不是一副正规牌。它被称为‘国王的乐园’,五十张牌中,至少有四十五
张是国王。除非你的运气糟糕透顶,否则不会抽中只有十分之一几率的‘小丑王’。”
珐感到十分疲惫。他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抬起手指,拨出几张牌。
费多里普罗摇摇头,说道:“我猜你跟了西里尔·弗洛雷德·欧内斯特很久,但他没有教会你怎样玩纸牌。”他翻开第
一张牌,耸肩,“哦,我不得不说,你确实没什么运气。看,这是戴着滑稽帽子的小丑王。”纸片中的小丑手持魔术棒
,咧嘴大笑。
费多里普罗继续翻看其余四张牌,不禁笑出声:“我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我的心情。我怀疑你是故意的了,
白兰地,”他握牌,整理成扇形,“精彩极了,五张小丑!你很着急那个人类的孩子吗,嗯?”
疼痛从身体蔓延向头部,珐不得不闭上眼睛。
“我明白了,我会让你玩得更尽兴。”费多里普罗低头,重重咬上情人的肩头。珐皱眉,喘得急促,几乎不能呼吸。血
族拍拍手,房门被推开,数名侍者合力抬进一碟巨大的银质餐盘。揭开。褐发男孩躺在用奶油装点精致的盘中,脸色惨
白,气若游丝。遵照嘱咐,面无表情的侍者往男孩口中塞入一粒药丸。
“尽情享用吧,白兰地。”费多里普罗离开前高兴地说,“其实我更希望你咬他,你会发现极为有趣的事情。”徐徐合
上两扇门。
卡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突然醒来,神智异常的清晰,使痛楚变得更加不堪忍受。
冷静,要冷静。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状况。孩子暗自告诫,试着活动未受伤的左手,观察周围情况。只是眼前一
片模糊。隐约有团人影跌跌撞撞的靠近,长发、金色、浮动着熟悉的气息。
“珐……”
那人摇摇晃晃,抓起附近的花瓶砸向玻璃墙角,发出“怦”的破裂声。他跌坐下来,伏在孩子的身上,皮肤和鼻息很烫
,每次呼吸都伴随一股潮热的气浪。
“珐,”卡伊用左手绕过对方的脖子,“你很难受吗?”
年轻人断断续续的咳嗽:“果然,藏在郁金香里,那种监视的……”他的指尖似乎燃烧着火焰,碰到卡伊的脖子时,孩
子不禁颤抖起来:“珐,你好热,生病了吗?”
“别动,小鸟。他们给你喂了兴奋剂……会要命的。”珐自嘲地低笑,“费多里普罗,你还是小看了我。”抚上左耳耳
钉,道,“增幅。”双目瞬时转为红色。疼痛和焦躁被强行压抑,珐定了定神,扯来被单往肩上和腰间一系,接着检查
卡伊的伤口。他抬起孩子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
“小鸟,说话。”
“我没事。”
有气音。珐双掌交叠,置于卡伊的胸口。洁白的光芒自掌心溢出,恍如涟漪,圈圈的扩散。
气管的堵塞感得到缓解,呼吸变得轻松。卡伊眨眨眼,彻底清醒。“这里是?”他坐起来,被珐一指弹中脑门,又倒了
下去。“已经够麻烦的了,”年轻人皱眉,“别动,我要用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