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谁一起吃饭?张丰唯还是肖庭诚?呃,这里——哈,怎么办?要回去换衣服吗?”
邹盼舒看到任疏狂换了休闲装,应该是比较亲近的人,不过正因为是休闲服,他脖子上的红印就挡不完,有小半截露在衣领外了。
任疏狂早在换衣时就看到了,看他这么久才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射弧特别长,两人在家里随意惯了,所以才会出了门觉出不妥来。
“不碍事,看到就看到了。正好让人看看是谁给弄上去的。”
“那怎么行!你有预谋,难怪早上不阻止我。”邹盼舒脑子一转就以为抓住了任疏狂的小把柄了,正酝酿了气势要好好跟他理论呢。
“这还要预谋,你也太小看我了。”任疏狂宠溺地看着他,觉得他最近比以前活泼了不少,这里面有很大的原因是自己特意宠出来,不由很满意地把他拉过来吻了一口。
邹盼舒性子里还保留着几分守旧的思想,随意怎么闹他不怕,艰苦疼痛也不怕,却偏偏任疏狂施展出温情脉脉的一面时他就如小白兔一样乖顺不知反应,总带着与生俱来的羞涩,完全是让人不得不心生怜爱之情。
他所有本性里对情感的执着就像全部都交给了任疏狂主导,予取予求绝不反驳,也因此造就他对着外人看似温柔实则疏离的个性,整个人亲和力十足,却情商超低,总也看不出别人对自己是否有意。好在他对待朋友都是真心以对,如果彼此都只是朋友关系,因着邹盼舒的包容心,反倒能够很快打成一片。
这些邹盼舒都看不清,在他眼睛里脑海中,除了任疏狂一人外,别的男人女人都只是一个个代名词,能够接通的唯一线路就是朋友,再也没有其他可能。
因此,当餐桌上启光频频投到他身上的视线,他只是觉得奇怪,却什么想法都没有。邹盼舒总还是觉得自己条件不够好,配不上任疏狂,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求来的,心底深处还是带着卑微,一面想要紧紧抓住,一面却往往很容易患得患失。
“你的作品我看了,你的人和作品很一致,有着现代社会少见的一种灵气。”柏子竞的视线具有非常强烈的透视感,仿佛他眼前的人或事物都会被分解成最微小的分子,被打破后再以他认知的方式重新组合。
“不过还缺乏雕琢,现在只是有着成长的可能性,至于最后能不能保持并发扬出来,还要看你的选择。”柏子竞说完双眸直视着他,如繁星般幽深的眸光摄人心魂。
邹盼舒就像被什么定住一样,好一会儿才挣脱了他的目光,满脸尴尬地笑笑,“谢谢你的称赞,我会努力的。”邹盼舒一说完,马上扭头去看任疏狂,他有点害怕这个柏子竞。
任疏狂给他倒了一点红酒让他喝些壮胆,对于柏子竞那种带着侵略性的目光,他倒是没什么想法,知道这只是柏子竞的职业习惯。
柏子竞就是有能力透视世间一切伪装似地,他的双眼确实会令一些人感觉到可怕,说起来邹盼舒被这样盯着还能快速反应回话,任疏狂已经觉得不错了。
“子竞,你也稍微注意点,我觉得你越来越不像活在人世间了。”任疏狂还是开了口提醒,他带邹盼舒来就是想让柏子竞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好的导师。
“抱歉。习惯性行为。”柏子竞双眸一闭再张开,里面的幽光好像消失了一般,看上去不再那么摄人心魄了。
启光在一旁笑眯眯像个狐狸,眼神又抛向邹盼舒了。
他一开始也是被柏子竞这双眸光所诱惑,现在遇到了难以决断的事情,多年所求未果还落了个人财两空,干脆抛下一切随着柏子竞周游世界,改一改自己的风格,不再拍摄珠光宝气的时尚界型男美女们,改而去拍世界风景和那些朴素的人们。
双眼犀利的任疏狂,自然不会遗漏启光的行为,不过他从启光的眼中没有看到什么阴谋地光点,只是有着某种不知名的羡慕和迷惑,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人,估计是被邹盼舒身上这种天然的纯粹吸引,没有多加理会。
四人在饭桌上又聊了一些话,主要还是任疏狂与柏子竞在聊他们的近况,能够这样带出来,说明柏子竞信任启光,而任疏狂对邹盼舒就不只是信任那么简单,因此话题还算谈得比较深,并没有避开另外两人,等交换完彼此间的信息,任疏狂才问了此次赴约的最重要的目的。
奇异的是,柏子竞竟然沉吟了好一会儿,在他们两人之间扫射了几个来回,又是那种要把世间所有物质都分解再重组的目光,任疏狂知道他可能有比较谨慎的想法,邹盼舒可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不免很忐忑不安。
非同行有时候不能感受到彼此的气场,邹盼舒就从柏子竞和启光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势压迫。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一种共同的磁场的压迫,仿佛自己每一次按下快门的瞬间都被他们所透视,每一次脑海中构造的取景也都被他们事先预知,这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绝望,因为你会萌生永远也超越不了的念头。
这实在是太打击邹盼舒的信心,他觉得自己的天赋本来就稀少,比如语言,再怎么努力他也知道三门外语是极限,精通也许就是两门;比如助理的工作,学了很多却总是学不会交际学,协调起来难免吃力;比如泰恒主营的核心技术,那更是他不能涉及的深度,只能有个比一般外行深一些的浅显认知,再过五年十年也未必就会入门……
唯一他觉得既快乐又很有灵感的就是摄影和旅游,旅游算不算天赋他不知道,文字倒是能写一些,这一次出游连着发了六七篇长短不一的文章给小江,反响都挺好,不合适小江出版社定位的话,小江也会帮他转投其他出版社,图文并茂的投稿,投中率非常高,现在已经几乎没有落空。
而摄影,在回眸时就常常被赞作品感情充沛,有自己的气质,这回得了一等奖,他更是有点飘飘然,信心很是大增,却没想一天还没过去,就被压迫得都要喘不过气来。
邹盼舒哪里知道这是多少同行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别说只是被扫视一番,就是让他们脱光了侍候估计都前仆后继冲上来,他有压力也是正常,如果没有感受到压力反而只能说明他在摄影上没有天赋。
在他惶惶不安时,柏子竞才终于像是下了决心说:“疏狂,你要是舍得就让他跟我两年吧。这两年正好我们有个环球行,穿越一些偏远的人烟稀少区域,估计南极北极和一些人迹罕见的丛林深处的部落都会探到,这一路就由我来教他,成不成材就看他肯不肯吃苦了。”
平平淡淡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情感起伏,仿佛他说的就是明天早上吃什么一样简单。
任疏狂两人还没答话,启光倒先脱口而出:“天啊,你确定要收徒了?哦,这小子哪里来的好运气!”
邹盼舒当然也知道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他的心情蓦地激动起来。
柏子竞的大名他早就如雷贯耳,在回眸就如天神一样不可撼动的存在,曾翻看过无数柏子竞的作品收藏,确实也从中汲取到不少的灵光,更是听闻柏子竞大牌得不屑与同行交流,行踪飘忽不定,时而是去拍摄山水,时而却又去做了战地摄影记者,又或者出现在时尚圈一段时间,但不管他出现在哪里,都是一阵十二级旋风刮过一样,世界瞩目。
相对于邹盼舒的激动,任疏狂的心反而沉了下去,思索了一番问出心底的疑虑,他知道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就是说这两年都不能确定你们在哪里,我和他也没法想碰面就碰面。这次行程,还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对吗?”
邹盼舒闻言一僵,心底突然就非常不舍起来,整整两年要见不到任疏狂,他的心中就像多出一口大钟,左右摇摆不定,拉得他的心生疼,一边是一辈子地追随,一边对他来说却是唯一可以迅速成长,拥有与任疏狂比肩的机会,错过这一回,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名师指点,会不会还能够以自己的能力坦然的站在任疏狂身边。
“是的。不过如果中途我们在交通便利的地方停留时间长的话,你也可以包机过来。”柏子竞点头照实说了,飘忽在他耳鬓的细碎长发随之舞动,衬着他略微带着古意气质的脸庞,恍如真是错落的另一个世界之人。
“来吧,来吧,这可是太难得的机会了。别说只是两年,你还这么年轻,五年都不差这点时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啊。哦,我见证了历史的时刻……”启光在一边附和,他第一眼就看邹盼舒很顺眼,一听柏子竞的提议,立马就同意,觉得旅程中多这么一个人肯定会有趣很多,光是柏子竞这个家伙,有时候太无趣了点。
柏子竞扫了启光一眼,启光马上闭了口端起酒杯喝酒去了。
“不用急着答复我,这次回来我也要做一些准备,还有三个人没到位,另外回眸的事务也要打理一番,下个月底才会正式出行。在那之前决定了就通知我,摄影器材就不需要准备了,有赞助商提供。当然,如果你有特别趁手的珍品也可以带上,一般的就算了。”
邹盼舒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这个一般的也比自己用的要高级好多,当下就没有答话,只是心神恍惚不定,竟觉得愈加难受起来。
72.让他去飞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邹盼舒几乎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就像在打仗一样一会儿是这个决定,一会儿是那个决定,就这样恍恍惚惚结束了晚餐。
任疏狂看他的样子,歉意地对柏子竞和启光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把他带回家去了。
任疏狂耐性很好,自己也在思索柏子竞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他心中自然是非常不忍。
邹盼舒还有着重生前的记忆,那是长长的接近两年的相处,再加上今生,算起来就有两年半还多的时间相聚过,而对于任疏狂来说,只不过是一年的相识,只得了半年多的相伴,这其中还有大半都是出差分离,就是这样,猛一下就要分开长达两年,也难怪邹盼舒会患得患失魂不守舍。
他只是静静地引导邹盼舒进浴室、洗澡、换睡衣上床,把主卧的大灯都关闭,换了黄光的温和壁灯,这才拍拍邹盼舒的脸颊,引起他的注意问:“是不是下了决定?”
“我舍不得你。疏狂,疏狂,疏狂……”
邹盼舒恍然回神,也不管人在何处,只觉得眼眶发热难受得很,却又已知如果放弃日后定然会无限后悔,伸出手紧紧抱住任疏狂精瘦的腰身,左右上下地摇晃,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做,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如此才能让心底的凌乱思绪暂时压制住。
任由他摇晃了一阵,任疏狂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半响低沉着声音说:“盼舒,如果你决定了,就去吧。这回换我在家等你。”
他的声音历来就有让人遵从的魔力,此时刻意放低了音量,更是带着一种性感的磁性引人入魔,很能安抚人心,仿佛只要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就绝不会出错。
邹盼舒的双手一下就僵住了,只是更紧的抱着他,真就想把自己融入他的身体中去,也不用受这种煎熬,不用再去考虑什么够不够资格陪在他身边,口中还是忍不住一声声叫着任疏狂的名字。
他猛然觉得自己的心一分为二,一半就这样落在任疏狂身上,一半还留在自己的身上,这下知道这个决定是不可更改了。
既然不可更改,他便也狠了心,抬起头望着任疏狂幽深的双眸,坚定地说:“你等我,等我变得更强的时候回来,等我配得上你时就回到你身边来。”
“谁告诉你配不上我的?以后别让我听到这些话,你自己也不要再这么想!”任疏狂难得严厉地命令,他知道邹盼舒有心结,却不曾想这心结如此之深。
这番狠厉地说了他一句,却又心疼他这种想法的源头,任疏狂不免收了戾气,再次郑重地说:“你是我合适我的,我告诉过你,以后不要有这种想法了。”
他调整了坐姿,以便更好的把自己都要晃倒的人抱得更稳,“你想变得更强,这个我可以理解,也不拦着你,但这个选择的前提是这些是你所喜爱的,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我才做出的决定。所以,我要你好好想一想,用心去想,除了因为我的关系,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学摄影。如果答案是的话,你就去,不用担心其他;如果不是,只是因为觉得自卑,那就不要去了!就在S市给你找个好的大学或者好的导师就行,你一样能学到东西,还能陪着我。”
他们从未就邹盼舒的未来做过如此深层次的交流,任疏狂是放任支持的态度,也以为邹盼舒是个明白人,看他这么坚定的一重生就一条道到黑来找自己,哪知道这人也有糊涂的时候,竟然还会有这种以钱权成就划分等级的想法,是以才给他一击当头棒喝,定要把他敲醒了才行。
这一番言辞直指人心,邹盼舒一时间也愕然,细细品味了任疏狂的话,不由豁然开朗,只觉得一团乱麻似地心思条条都清澈了。
他原也不是在意钱多钱少,更不在意阶级的人,一心只求两人白首同心,奔着任疏狂有同一个梦想而来,如今得到了却反而迷乱了心神,被这个花花世界所诱惑,也学得那些人的一套套以成就来区别三六九等的把戏,这一番话来得真是及时,不然按照他今日白天对自己取得一点成就沾沾自喜的性子,弄不好就一头撞歪走了岔路去了。
脑中一清醒邹盼舒也没有多犹豫,机会难得他是不肯放过,这是顺心的行为,而任疏狂其实这两三年也都会频繁出差,倒是正好的时期,如果任疏狂常驻S市,那还真是更舍不得了。
“疏狂,我想清楚了,我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下的决定,我打算跟着柏子竞学两年,就这两年,如果到时候没学好我也不后悔,这是我除了你以外最喜欢的了。”邹盼舒还不忘强调一下。
看他似乎想通,任疏狂也就放了心,达成了一致之后,两人对这剩下的一个多月的相聚更是分秒必争,任疏狂把工作在脑中整理了一番,把近期涉及到的出差全部押后,中途只有一次谈判是不可缺席,他也决定干脆就带着邹盼舒前去,说起来他早早就给邹盼舒办了签证,却还真的一次都没有带他去过,虽说他这次是与柏子竞去周游世界,但自己带他去玩也不冲突。
邹盼舒一听,两眼都放光,他最想去的几个地方里就有前生与任疏狂一起去过的德国的国家森林公园,不免心情大好,已经开始等不及就像小时候听闻要去春游一样兴奋。
第二日,任疏狂就回复了柏子竞,同时被要求让邹盼舒一有时间就去回眸呆上一段时间,柏子竞做事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就要把邹盼舒的基本功给操练一回,让他能够尽快的提高,他们这一次的行程每一个地方都是难得一见的美景,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人生没有可以重新再来的机会。
任疏狂处自是不必谈,工作堆成了山一样繁重,不过他每天都尽量地处理,要是弄不完就干脆打包回家加班,和邹盼舒两人相互陪着呆在书房里,一个办公一个忙着做功课,倒是难得的温馨,真正做到了朝夕相伴。
晃眼就过去了十天,肖庭诚因为任疏狂走不脱的关系晚了一周才回国,他也忙了个脚朝天,一回来就在电话里嚷着要让邹盼舒下厨犒劳他。
任疏狂拿这兄弟是毫无办法,只好给柏子竞打电话请假,说是肖庭诚回来了,问他要不要到自己家来吃顿便饭,柏子竞与邹盼舒相处下来也算有点熟悉,虽然他总觉得邹盼舒对自己还有点对严师的拘谨,不过他也不在意,就答应了,边上的启光一听非常的感兴趣,他是个对美食最没有抵抗力的人,也算上了一份。
于是,才刚过了中午,邹盼舒午休完刚到摄影棚里练习抓拍技巧,就被柏子竞叫去,告诉他今晚一桌人到他家吃饭,多弄些好菜,莫名其妙就被赶出了回眸。
站在大街上,邹盼舒哭笑不得,他这个新鲜上任的老师最是不耐烦在琐事上做解释,脾气很有点古怪,弄得这一段时间回眸里人人自危,个个都尽量收敛了气势,唯恐冲撞了这位大神,但又存着能够得到柏子竞指导地心思,再不济要是柏子竞看中自己一身皮囊做一回他的模特也行,矛盾的行为屡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