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方。
这一切都暗示,乔抑声并不是他虚拟出来的人物,他真实存在过,并继续存在着。但林新已经隐约觉
得,这个人离他很远了,两年时间,能消磨的东西太多。
林新过着自己的日子,同他没有交集,不必接触,这样很好。
但现在,很久之前那种隐隐的恐惧又开始袭来。
第二十三章
林新睡了一早上,第二天起来,先摸出手机看时间,迷迷糊糊的,差不多快中饭时间,爬起来洗漱一
番,就下楼开了车往郊区的家赶。
他工作忙,平时回家次数不多,前两天父亲就跟他打了招呼,大哥从部队回来了,一年也就那么几天
时间,本来想好了昨天下午就回去,晚上还可以一块儿吃个饭,聊一聊。
但那种状态,是他始料未及的,实在不能回家,只好闷在公寓里熬了一晚上。今天刚起床,感觉身上
舒服很多,特殊部位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各类行动已经很流畅了,尤其是走路姿势,不会透着那
么一股怪异。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很快到达郊区一座三层小洋楼前,庭院门前站了两名警卫,自爷爷退下来之后,
就一直负责老人家的安全及日常生活起居。林新朝他们点点头,看院子里停了辆车,上了年头,是大
哥早些年就一直用的旧吉普。
林新将车停好,刚过了12点,估计这会儿爷爷他们正吃着饭。他没提前打电话回家报备,想着也就是
一碗饭,再不济,就让大哥少吃点,匀出来一小碗给他。
林新是家里的小儿子,自然比较受宠一些。
爷爷父亲在军政界各有各的影响和威望。林新不喜欢部队里那种几十年如一日的枯燥生活,他自认做
人做事也不够严谨,幸好有个大哥,从小就被父亲严加管束,棍棒里头长大的,小时候跟着林父林母
,条件艰难,苦也吃了不少。林父典型的军人性子,一件事绝不会说两遍,雷厉风行。这两年岁数大
了,才和缓一些。
大哥在这种情况下,也就自然而然踏进了军政界,虽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他本人也比较沉默寡言
,很少对父亲提自己的看法认识,但林新知道,他其实很崇拜父亲,追随他的脚步,开始军旅生活,
是父子之间多年来的固有默契。
林新的情况就很不一样了,出生没多久,父母太忙,他被送到爷爷奶奶这里。老人家没机会抱长孙,
好不容易盼来了小孙子,自然极其宠溺。林新聪明,学什么都快,嘴巴又甜,不像大哥那样,性子太
闷,老人家也就更喜欢几分。
林新虽然跟爷爷奶奶长大,但不像大哥那样,性格硬朗,又从小随着父母吃了许多苦,话都咽到肚子
里。所以他同父母交流起来,反而不会顾忌很多,彼此之间虽然常常见不到面,也不会生疏淡薄。
他刚进屋,随意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走到饭桌边,依次叫了人,大嫂赶紧招呼他坐下,盛好了饭
递过去,就埋怨起来:
“二弟,不是嫂子说你,这到点儿吃饭吧,你也该先打个电话回来,好让我们再等等,一顿饭都吃差
不多了,你才来,埋汰人了不是?”
林新笑:
“您是怕我来了,家里饭不够,要大哥少吃点让着我,心疼了吧?”
嫂子叫韩青,也是军政出身,家世相当,和大哥林源在部队里认识的,很自然就走到了一起,结婚好
几年了,林新有个小侄子,每次回来,总要缠着他。
韩青听他这样说,笑得豪爽:
“算了吧,你哥就算不吃,我也没意见,身板好着呢,一两顿饭,没事儿。”
爷爷坐在一边,看着小孙子捧着饭碗使劲刨了好几口,就说:
“慢点慢点,你这孩子,又没人跟你抢,怎么这着急上火的性子就是改不掉?”
奶奶给他盛了汤:
“让你回来住,又不肯,看看,都瘦了,平时也没人给你弄吃的,一个人睡在外头,我们哪能放心。
”
林源这时候才开口:
“小新,你也是时候处个对象了。”
林新暗道不好,怎么一回来就撞在枪口上,闷头喝了几口汤,才说:
“小天呢?我给他带了礼物,没跟着你们回来?”
韩青笑:
“今天爷爷奶奶都在,你可别想岔开话题。小天感冒不舒服,在楼上休息呢。”
林新使劲扒拉几口饭,抬头:
“嫂子,我待会上去看看小天。”
韩青望了林源一眼,说:
“嫂子手上有几个人选,你看看合不合适,家世人品都不错的,你下午有空,就跟我出去见见。”
林新摇头:
“要我去相亲?算了吧,我暂时是真没有结婚的意思,大嫂您也难得回来,好好休息,就不要为我多
费心了吧。”
林新一番话虽然说得婉转,但意思明确态度坚决,韩青也不好再说。
林源结婚不算早,但毕竟已经给林家添了个孙子,而且还有二胎的打算,所以林新到了这个岁数,一
家人也只是偶尔提点,并不真的逼他。
吃了饭,林新上楼看小侄子,林天歪在床上看电视,见叔叔过来,一口气从床上爬下来,汲着拖鞋跑
到他面前,抱住林新大腿不放:
“叔叔,礼物。”
林新敲了他一下,就把他抱起来:
“小白眼狼,怪不得叫叔叔叫得那么欢,是等着要东西呢?没有!”
林天不肯了,小脸蛋凑过去就狂啃林新:
“叔叔是坏人,上次还说好给小天买礼物的。”
林新把孩子放到床上,摸了一把自己右边的侧脸,一排的牙印跟口水,只好改口:
“好好,有礼物。你跟谁学的啊,这招太损了。”
想起来也觉得好笑,大哥大嫂的生活条件不用说,又宠孩子,这孩子要什么没有,都是能用钱买到的
。怎么对他随口承诺的礼物这么上心呢。
毕竟人家答应的,期望久了,也是不同的,盼着盼着,得不到就会异常失落,得到了怎么样,又未可
知了。
林新和小侄子呆一块看电视,不一会儿小家伙就仰躺在床中央睡着了,衣服上凑,圆鼓鼓的小肚子露
在外面,林新给他盖好了被子,关掉电视出了房间。
转头遇到林源,两个人走到露台上。
林源问他:
“你嫂子说的事不考虑一下?”
林新笑:
“大哥,您什么时候也插手妇联部了?考虑什么?我答应了,随便找个姑娘见了面,吃一回饭,牵牵
小手,明年就该有孩子叫您大伯了?”
林源点了支烟,吸两口:
“你不会,现在还喜欢人家吧?”
“喜不喜欢是我的自由,就算没有他,我也不该随便就拉个人结婚吧?一个人挺自在的,我也能照顾
好自己,真的。”
林源用右手中指弹了弹烟灰,又说:
“别怪你嫂子,她先提了,给你挡一挡,爷爷奶奶不也没说话吗?探探老人家的口风总是好的,免得
到时候爸妈直接拿你说事儿,那就不是随便搪塞过去的。”
林新点头: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爸妈那头,现在还没施压,再等等吧。”
“你何必这样耗下去?就算为人家守一辈子,人家也不会记着你,人生几十年,各有各的活法,你喜
欢他,不一定非为了他吊死不是?”
林新扶着露台的栏杆,轻轻拍了拍:
“说得没错,可我也没能喜欢上别人,凑合着过的事,我做不来。
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吧?我吃菜,不怎么挑食,可如果硬塞给我,明明不想要,偏让我费力咽下去,我
很有可能就给窒息咽死了。”
林源也记得,好多年前,有一回过年,一家人坐一块吃团圆饭,妈妈使劲给他夹菜,到最后吃不下,
林新放下筷子,爸爸不明就里,非让他全吃了,说平时太娇惯了,吃个饭都不像样。
结果林新塞得满嘴都是饭菜,怎么都咽不下去,堵在喉咙口,眼睛里全是泪水,脸颊嘟着,撑的红红
的,最后忍不住跑到卫生间里翻天覆地把胃都吐空了。
爷爷奶奶把爸爸训了一顿,说他平时不着家,一回来只会找孩子麻烦。林父也不再刻意管他,在老大
身上简单易行的教子战略,在小儿子身上完全走不通。
林新一个人躺在床上,蜷着小小的身子,腹内空空,但是很长一段时间,看到食物只想吐。
林源说他因噎废食。
现在也是。他把烟按在阳台的壁砖上,烟灰落下来,逐渐熄灭。
林新不说话,看大哥动作,等他发话。
林源却说:
“也许你是对的,慢慢熬,碰到了喜欢的,为他损失几年也无所谓。总比浑浑噩噩一辈子,又拖上个
人,一起捱几十年要好得多。”
第二十四章
晚上一家人在一块吃了饭,没有人再提林新成家的事,他自己也落得自在。
本来计划着吃完饭就开车回公寓,奶奶不让,说天都黑了,不放心他一个人行那么远的路,不如明天
再走。
林新是怕被唠叨才急着走,既然没人管了,他也很快改了口,问林源:
“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次休假有一周,我们呆到后天,然后去你嫂子那头看看,也就差不多了。”
林新笑道:
“那我还真得留下来,下次见面都到过年了。”
一句话才说完,电话就响了,林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边往阳台方向走,边看来电显示。
又是孙尉,林新接了电话一顿狂轰滥炸:
“我说您行行好,怎么每回都上赶着我吃饭睡觉的时候来电话?”
孙尉忙告饶:
“对不住了兄弟,大事儿。你刚才干嘛呢,我没耽误你吧?”
林新往客厅望了一眼,又转过身:
“可不是,刚跟我哥说着话,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说吧。”
孙尉那头顿了顿,才说:
“我师傅,萧逸,上回不是接了个大制作吗?结果前阵子高血压犯了,住了院。医生说拍戏太操劳,
要是还想好,就别管了。老爷子家人不让他再拍。他想着,毕竟自己都拍下来一小半了,也得找个合
心意的人接着上,就跟投资方推荐了我。”
林新深吸了一口气,笑:
“大制作啊孙导,名导都得用钱砸,你还犹豫什么,直接收拾包袱赶场子吧。对了,你手上那个片子
呢,不冲突?”
孙尉挥挥手:
“那个快杀青了,没问题。这不涉及到合约问题吗,我跟人家签约的时候,您还得捧场再来一趟。”
林新无言:
“我算是卖给你了,哪天签?”
孙尉那头又没了声音,林新知道,他一定是去找日历对着看了,过半天那头才发话:
“就这周,周五晚上。”
林新想骂他,那不就是大后天吗,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结果把孙尉给折腾的。
那头又问:
“你哥回来了?”
林新一愣:
“对,我忘了告诉你,是前天的事,我也就今天才有工夫回来。”
孙尉笑:
“也是,你要是早说,我不会这么不长眼,挑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你。行了,一家人乐去吧,我挂了啊
。”
林新还想再说两句,那头已经挂断了。再回到客厅,奶奶给他盛了汤,让他趁热喝。
林天似乎调皮惹了事,林源正在训他,看到林新回来,随口问:
“律师行有事?”
林新把排骨汤里的冬瓜海带挑出来吃了,又重重喝了口汤,点头:
“算是吧,孙尉的电话,他有部新戏要签。这回就算中规中矩按着路子拍,他也能红。”
林源喝了口酒,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第二天下午林新就回去了,助理小亚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个新案子,比较棘手。
林新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小亚给他讲了详细情况。
这回的案子,说起来也比较复杂。
一家四口,孩子10岁不到,爸爸在工地干活,工伤死了,得到一笔安置费,但家里的支柱也倒了。
孩子的母亲精神状态不好,家里几乎全靠奶奶操持。
孩子很懂事,也经常帮忙料理家务,后来,奶奶无意中发现,小姑娘身上全是被殴打虐待的痕迹,问
了半天,才知道,全是她母亲给弄的。
孩子爸爸用生命换来的那笔钱,本来就少得可怜,现在家里没了顶梁柱,渐渐坐吃山空。奶奶年纪大
了,腿脚不好,只能给人做点简单的针线活,赚不了什么钱。孩子母亲没多少文化,以前一直跟着丈
夫在工地里,做做饭,干干杂活,出了这种事,工地也不肯要她,她另找了一份活,工钱可怜,死命
撑着,也只够三个人的生活费,小姑娘的学费根本没着落。
后来遇着个同乡,是做那行的,来钱很快。见她还有几分姿色,说是看她可怜,介绍她接客,三七分
。
孩子母亲犹豫了很久,女儿快开学之前,同意了。
从那以后,她精神状况越来越差,一回到家,经常关起门来打孩子,偷偷打,用针戳,用鞭子抽。打
完了就哭,抱着孩子道歉,让她别说出去。
小姑娘也懂事,被打的眼泪汪汪,一声不吭,要不是洗澡的时候,奶奶进来给她加热水,根本不知道
有这回事。
奶奶当然也不想把这种事闹大,那时候还不知道她已经出去卖了,想着讲讲儿媳妇也就罢了。谁知道
她变本加厉,小孙女前两天被整进了医院,医生出了手术室,直摇头,下手太狠了。
奶奶这时候坐不住了,她明白儿媳妇的难处,但孩子这样下去,非给整死不可。
林新听了,也很震惊,这不是一般的民事案件。
他站在老人家的角度想想,也是两难,不想媳妇出事,孩子又实在可怜。
当即就去了医院,看了小姑娘的伤,又跟医生交流了很久,最后找了三位当事人。
两天下来,跑了不少地方,晚上熬到凌晨,上午又得起早,精疲力尽。
直到周五中饭的时候,才想起孙尉跟他说的事,好在这个时间段已经被他特意预留下来,不会受到影
响。
林新打电话过去确认地点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晚上可以好好静下心来享受大餐,也算值了。
五分钟说下来,林新才摸清了对方一通话里的重点:今晚签约,也算是孙尉的接风宴,所以人还挺多
,地点是京城郊区的一座会所。林新知道那个地方,也就不再细问,早点开车过去就成。
晚上刚到,大老远的就见会所里灯火通明,熠熠如白昼。林新暗笑,投资方真给脸,这部戏就算用钱
砸,也该炒红了。
刚停好车,上了两级台阶,远远望到孙尉的身影,应酬在公司高层,还有资深编剧演员之间,就接到
小亚的电话,说是又出事了,案子有新变化。
林新看看里头,觥筹交错,香衣美人,屋子外头开始飘着小雨,空旷的地上渐渐湿润,他走几步,外
套上微微沾了雨滴,不多。坐回车里,试了好几回,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居然怎么都发动不了。
他直接打电话给孙尉,跟他说今晚临时有事,晚些再来。又问他有没有开车过来,孙尉说没有,是搭
了剧组的顺风车。
林新果断挂了电话,这里是市郊,地方很偏,要想打车,起码得摸着黑跑3公里。
他把手机装进裤子口袋里,极其利落地脱了外套,身上就一件衬衫,外加米色羊绒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