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回到房间,先小心翼翼把画放好,然后问乔抑声: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
乔抑声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半天才答:
“你先吧。”
林新也就不客气,累了一天,下午居然还出了汗。匆匆脱了外套,又把脖子上的翠玉解下来,认认真
真挂好,就进了浴室。
直到紧闭着的磨砂玻璃门内雾气氤氲,传来哗哗水声,乔抑声才慢慢踱步,走近桌边,捧起那块玉仔
细端详。
依旧是乏味平淡的萝卜青菜,交叠在一起,边缘处有个小缺口,并不起眼。墨绿的玉成色极好,泛着
比从前更柔和的光华。
乔抑声把玉捧在手心里,移到唇边,屏住唿吸,吻了吻。
乔抑声转头望向浴室那扇玻璃门,模模煳煳,依稀能辨出身体的轮廓,还有他举手投足的各类动作。
林新很快出来,舒了口气,看他坐在窗边,正专心看财经杂志,没打扰,重新把行李归置一番,回头
才跟他说:
“浴室里全是热气,不舒服,你等等再进去。”
乔抑声说好。
林新到冰箱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堆东西,挑挑拣拣,大部分零食他自己用就可以,不必也实在拿不出
手。最后只剩一大堆反季节水果,样子还过得去,不知道口味如何。
仔细洗了,放在盘子里端过去,放到他面前:
“水果,看起来不错的。”
乔抑声道谢,林新在他旁边坐下来,吃到半路,忽然接到电话,拿过来一看,居然是孙尉的。
顿时觉得世界一片新奇,也要怀疑刚才下肚的漂亮水果是不是转基因过度,同孙尉一样变异了。
他想不出上回还声色俱厉警告他不准实施跨国骚扰的人,怎么忽然就转了性。
林新捂住电话,轻声对乔抑声说:
“朋友电话,我先回房了。”
半天又折回来,说:
“这水果你不太爱吃,虽然是转基因的,也比没有强啊,要注意合理膳食,水果是好东西。我先拿过
去,别浪费了。”
乔抑声看他一手稳住电话,一手端着果盘,用脚把门勾开,很快进了房,不见人影,想他该是贴在了
门背后,身子顶着微微使力。果然,一声闷响,门彻底关上了。
“说吧,怎么回事呢。”
于是林新又听到许多娱乐圈秘闻。
孙导在艺术细胞枯竭或者工作压力无法排解的时候,有两种缓和方法,其一,就是直接找林新,其二
,就是上各大论坛,披各种马甲,乐此不疲地爆各类勐料。
林新现在也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想法他直接问了出来:
“你平时阀门没关紧,我都得受半天罪,今天索性敞开,大坝决堤闹洪水了。我不求别的,丢个准信
儿吧,什么时候抢险完毕?”
孙尉愣了半天,骂过来:
“你嘴巴才是阀门呢,而且严重失灵,要么惜字如金,要么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中间再带上一肚子
,全是废话,还没完没了。”
林新不理他,只默默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所谓死党,就是明知道对方是个精神病,还心甘情愿
把自己也降到精神病的级别上去,与之乐颠颠喜滋滋交流来交流去……
林新听孙尉念叨,听了一半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下意识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想要看时间,结果发
现对方居然也没挂断,估计那头还在睡,顿时明白话费果然很令人伤神。
打开房间门的时候,看到乔抑声坐在客厅里,桌上摆了早餐,不由一阵恍惚,半天反应过来,想起昨
天留他过夜,点头微笑,顺便问他:
“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习惯早起。叫了早餐,正等你。”
林新走过去看,都是他喜欢的。立刻感觉精神振奋,话不多说,迅速进了洗浴间,匆匆洗漱一番重又
回来。
乔抑声热好了咖啡,递给他,林新摇头:
“我喝牛奶,咖啡不怎么喜欢,工作困顿劳累的时候才用。”
乔抑声慢悠悠收回去,问他:
“你这几天留下来,时间匆忙,工作量一定很大。”
“那倒不会。这个案子相对简单一些,必要程序走一遍,大概比较耗时,但清闲很多。”
乔抑声看了看表,刚过8点,便说:
“昨天给你添了麻烦,改天再约你答谢。我叫了司机,你早上出门吗,顺路送你。”
林新抬头笑道:
“不用了,你忙吧。我还要等助理,然后一起离开。”
两人把早餐用完,林新送乔抑声到门口,互相道别。
第十四章
乔抑声上了车,那白人心腹Jason立刻告诉他,House World房产建筑已经直接联系了中皇,对方很重
视,让林新留下,谈合作。
这家公司虽然法人是一位英国富绅,但早就暗中被收购,一直是乔抑声在操纵。
他从小型酒柜中取出一支伏特加,打开了缓缓倒进酒杯,想起林新早上说的,不爱咖啡。想必大清早
对着这么烈的酒,也是不爱的。不由轻笑,告诉Jason,尽量拖延,多耗些时日,让他迟点再走。
林新接了这个案子,实在是哭笑不得,每天十分清闲,但心心念念要去法国,总觉得把电力合作办好
了才是正事,现在耗时早就出乎预料,这头又不能敷衍,总得一步步慢慢来,一天天都在煎熬。
上午去了对方公司,带了资料回来,一连两天,对方都没什么动静,提到签约,就说还要再研究细节
。
林新闲得很,苏远一个电话,两个人又去了酒吧。
“你最近不是挺忙,还有空出来?”林新叫了杯啤酒,同苏远坐在角落里。
“还好,以为你走了,幸好没有。”
“听这意思,是公事?遇到棘手的案子了?”
“差不多吧。”苏远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了大半,才说:
“我有个朋友,他表妹惹上了官司,希望我能帮忙。”
林新听了就笑:
“那挺好,你真得帮帮人家姑娘。”
“案子不简单,双方势力都很大,我这种安分守己小公民,唉。”
林新来了兴致:
“你说。”
苏远如实道来:
“那姑娘叫爱伦,这官司要和她继母周旋,无非就是为了家产。她家也不是安安分分做生意的,帮了
一方,谁知道另一方怎么动作。官司虽然简单,但并不好打,双方赢面各有一半。”说到这里,苏远
又冷笑一声:
“爱伦同她继母,可都是上流社会的名媛,风月场合的高手,背后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男人,不好得罪
。”
林新接过他的话:
“这种案子接了有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和她表哥交情太好,不帮说不过去。”
林新想想,咬牙切齿:
“这里毕竟是美国,我没有一点背景和关系,不能盲目上庭。只能给你技术上的援助同精神上的支持
。”
苏远笑道:
“足够了。你在背后,这案子赢面已经很大了。至于打击报复,她表哥会替我解决。”
林新满意,答应第二天陪他了解案情。
三人在林新住的酒店见面,正值午餐时间,一起去了楼下餐厅。
那姑娘着一袭黑色长裙,鼻梁高挺,鹅蛋脸,化了淡淡的妆,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要不是苏远背地里
告诉他,这气质出众,家底丰厚的女人说白了就是个高级交际花,林新大概不会有眼力辨识出来。
林新大致了解一番来龙去脉,心中有底,把握很大,但没有表露出来。爱伦给他们倒酒,她有一种明
艳的美,并不热辣,好像盈满的月,静谧饱满,散着浓郁的光辉,让人不得不驻足观望。经过的许多
人都不免往他们这头留意,期间还有几位,似乎与她是旧识,还特意过来寒暄一回,言语动作很是暧
昧。
她走到林新面前,拿酒杯轻碰他手上那只,笑道:
“林先生,希望合作愉快。”她穿的低胸黑长裙相当出位。林新都要替她担心,一个不留神,就走光
了。
她还故意前倾了上身,往前一步,不经意蹭到林新,用意明显,不肯离开。
林新想,这真不如钱货两清的坐台小姐来得痛快,起码人家还有职业操守,不会逮着个人就纠缠起来
,得双方谈好价钱你情我愿。
他转身想走,但不愿抹了苏远的面子,只好起身挪了个座位,才说:
“主要是苏远的事,我只不过在一边提点建议,闲人一个。”
爱伦僵了僵,立刻面色如常,微笑着坐回去。
林新用刀叉切羊排,银质的工具落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苏远怀疑盘子都要被他切开,转头看
他,用眼神提醒他餐桌礼仪。
林新瞪他,质疑他本末倒置,道德感缺失在各类装模作样掩人耳目的礼仪面前不值一提。难道要同用
身体流连在各色男人之间的社交名媛讲究礼仪,这是洋派的绅士风度?他审视一下自我,就像要咽一
直将死的苍蝇,很艰难,而且令人作呕。
林新暗暗在想,自己的举动大概算不上出格,只是在适时表达不满,以及不想被调戏的心情。
午餐结束,苏远说要留下和林新再研究研究官司,爱伦先离开。
“有把握吗?”
“至少能给她继承大部分遗产。苏远,你朋友是不是多此一举。我相信就算他不出面,凭这位小姐的
交际能力,背后金主不少,势力肯定也大,不会输的。”
苏远笑:
“你不知道,她表哥就是金主之一,所以才找到了我。”
林新下午闲在酒店里无事可做,开始同法国那头联系。视频结束,想起乔抑声早上离开,两个人平淡
地打了招呼。昨晚他看到车出了问题,也没有太多反应,不知道会不会警惕一点,万一真的连累到他
,实在不好。
迟疑了片刻,就拨了对方电话。
很快接通,那头静得很,乔抑声似乎有些诧异,但音色如常。林新暗道不好,大概昨天对方也只是客
气应酬一番,所以才想不到自己还要和他联系。
林新也沉默,想了想才问:
“你到家了吗?”
乔抑声回答:
“回来很久了。”
林新告诉他:
“你要小心,我是说昨天的车,看样子是人为破坏的。”
乔抑声说好,林新要挂电话,他说:
“你周末有空吗,到我这里来。”
林新早就告诉他最近闲得很,而且又白要了他一幅画,当然得给他回礼,再想自己刚才是多心了,有
点难堪,立即应下来。
第十五章
没过多久就上庭了,双方据理力争,爱伦最终获得了百分之七十的遗产,心情大好。
散场的时候,她继母走过来,果断送上一记耳光,连骂好几声“婊子”,“荡妇”。爱伦脸被打偏到
一边,依旧淡淡地笑。
她继母看上去非常年轻,贵妇人打扮,妆容艳丽,也有不输给她的美貌。林新猜她要不是输了官司,
大概会和爱伦一样保持典雅的气质,温柔细语,不会如此失态。
她走之前,又愤懑地望着他们,非常不平。
林新对苏远说,也让你朋友给我保驾护航,我很怕。
苏远只是笑。
晚上林新吃完了饭,看了几份文件,就去洗澡,套了件浴袍走出来,随手打开电视机,就听到门铃响
。
开了门,居然是爱伦。虽然她底子好,但这回显然经过细心打扮,穿了一袭白裙,米色披肩,高挑诱
人的曲线展示得很好,衣服想必是特意从意大利定制来的,大师手笔。
林新要关门,他说,小姐,时间很晚,我要睡了。
爱伦用手抵住,笑道:
“林先生,我有事找你谈,很快就好。”
林新看看酒店走道,已有人朝这头张望,这样僵持下去不好,只得开门让她进来。
“您不请我喝杯咖啡吗?”爱伦优雅坐下,抬头看林新。
林新说:
“我不爱咖啡,没有准备。”
爱伦点头,忽然把披肩褪掉,林新得出结论,爱穿低胸装的不是好女人。
她今天衣着更加露骨,林新坐在另一边,她凑过去就褪下吊带,手往他身上摸索。
林新跳起来,翻了个白眼:
“小姐,请你自重。”
爱伦笑了一下,说:
“我就是喜欢你,尤其是低头思索案情时候的样子。”
林新在心里暗骂了苏远一声,再看对方,长裙已经褪得差不多。抱在面前遮遮掩掩当情趣,朝这边走
过来。
林新想,对方要不是女的,就真一脚踹过去了。
这时候门铃再响,林新毫不犹豫打开门,却看见乔抑声正站在外面。
乔抑声站在门外,不言不语。半天才说:
“你在忙?我不打扰了。”
林新一把拽住他,握他的手,轻声说:
“乔,你来了。”将他拉进屋里。
爱伦只得迅速穿好衣服,看他们一眼,然后离开。
林新才松开手,一时尴尬,找不到话说。
走到一边,倒了水,递给乔抑声:
“你来得很及时,谢谢。”
乔抑声喝了口水,笑道:
“不用。”
林新又找不到话说,只好随意坐在沙发扶手上,喝刚温好的牛奶,突然想起来,说:
“你喜欢咖啡是吧,我给你弄点来。”
乔抑声摇头:
“你说的对,咖啡不好,晚上还得早点休息,跟你一样的就成。”
林新转头就倒了一大杯,温好后递给他:
“喝这个容易入睡,要是太催眠了你就呆我这再将就一晚。”
乔抑声接过去,喝了一口,林新想想,又说:
“你没遇到麻烦吧?”
乔抑声看着他,想到他指的是那晚上车被破坏,笑了:
“那件事查清了,小问题,以后不会再有,放心。”
林新顿时松了口气,这样看来,不仅乔抑声不会因为自己受牵连,也根本没有打击报复这一说,都是
自己臆想出来的。
乔抑声握着杯子轻轻晃荡,杯壁上一片朦胧的白,他又喝了一口,再看林新:
“我最近又有一些新作品,想找你鉴赏。”
林新艰难地将刚灌下的一大口牛奶咽了,才说:
“你找我?我早说过,对这个根本不懂,你送我的那幅,我是全凭感觉,真正喜欢。如果一幅幅评下
来,就算我是律师,口才再好,也不能胡编乱造的。”
乔抑声点头:
“不为难你,只是私底下交流。”
林新挪到沙发上坐下,说:
“你说鉴赏,有点吓人,我担不起。交流才是十足的好,那就周末去你家,你安排了。”
乔抑声淡淡笑道:
“那样最好。”
两人又聊了许久,乔抑声才起身告别。
这一周过得堪比休假期,林新觉得似乎好几年没这么轻松,偶尔去一趟对方公司,其余时间大部分留
在酒店,或者约苏远出去。
他问苏远:
“上回那事儿一过,说真的,我总有种错觉,你就是个拉皮条的。不知道是不是中了孙尉的邪,我会
代入,明街背巷的,你站在艳俗的牌楼门口,明晃晃的‘如花’扮相,挥舞着小手绢儿,差点刺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