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点头,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真好。
吃苹果削皮的习惯,其实是来自于薛扬,只是很多事情,在察觉的时候,已经潜移默化地变成了自己
的。
我不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握着枪并扣下了扳机的那一刻,我甚至不知道自
己究竟是想瞄准谁,也不知道第一次拿枪的自己是否瞄准了。
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是真的想结束了,无谓的挣扎也好,痛苦与绝望也好,我想要结束这一切。
意识模糊的时候,眼前被一片绯红沾染,打出去的子弹穿透了紧紧搂住的两人,我不知道那血……是
骆宸的……还是林非的……
我或许杀了人,我是杀了人吧?
可是为什么……我还能如此悠闲地躺在病床上?
杨其回避了一切问题,他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却只有这些事是无法分享的。
醒来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薛扬。
每天病房里进进出出的人,除了医生和护士,就只有杨其。
我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时的模样,只是心中抹不去的空虚会不断地
提醒自己,那一切,全都不是梦。
在我出院的那天,我终于见到了其他人,有些出乎意料却又仿佛迟早会出现的人。
薛扬的父亲,是他一开始将薛扬托付给了我,现在,却又残忍地剥夺了我去见薛扬的权利。
其实,他并没有错,那只是身为一个父亲的爱,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但是我,带给薛扬的,只有伤害,无论那份伤害是不是我亲自施加的,我都无可推卸。
而且,我也再没有理由去见薛扬,因为他……忘了我……
我不再是支撑他世界的唯一,我不再被他疯狂地爱着,我已经不再是他的谁,我的存在对他来说也再
无意义。
他的父亲说,他忘了所有人,他封闭了自己的世界,所以忘掉了外界的一切,包括……那个曾经对他
而言最重要的我……
他不再需要我,不再需要支撑,也不会再给予我温暖的爱,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很好。
“等等……”望着转身而去的背影,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深埋已久的疑惑,“苹果……薛扬他……
为什么一定要吃削皮的苹果?”
薛扬的父亲震了一下,停下脚步:“那不是你告诉他的吗?”
他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忧伤和沧桑,低沉的,唤起了久远的记忆,那些封存在脑海中的,我以为自己已
经忘却了的,儿时的记忆。
“你好,我叫陆浅秦,今年五岁,欢迎你来我家玩。”
“你……好……我,我叫薛扬……今年四岁……”
那还是个羞涩的孩子,第一次见面时连话都不是很敢说,可是那张小脸上的笑容却很温暖。
“四岁啊……那你要叫我哥哥呢,嘻嘻,来,叫声‘哥哥’听听。”
“……哥……呜……”
怕生的孩子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被我诱逼的鬼脸吓哭了,我愣了一下,举足无措地盯着那张无比委屈的
脸。
小时候很淘气的我常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把其他小朋友吓哭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了,可是,看着面前
这个哭得很伤心的孩子,我幼小的心灵中却觉得有那么一点内疚,虽然只是有那么一点。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手忙脚乱地安慰着,突然望见桌上又大又红的苹果,灵机一动,“你
别哭了,我就请你吃苹果,否则……我就让苹果妖怪吃了你。”
不知道是我的提议太有诱惑力,还有威胁太有效,反正泪水是很快就止住了,只是红红的眼圈,还有
被蹭红的小脸,真的,和红红的苹果很像。
看见他终于不哭了,我松了一口气,学着大人的样子拍拍他的头,然后捧着苹果去找妈妈。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削好皮的苹果,散着淡淡的清香,我把完好无损的那一面朝外递给他
,将被我偷偷啃过一口的那面藏在背面。
“谢……谢……”他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些哭泣后的颤抖,却很高兴地开始吃苹果,他吃东西的时候一
脸幸福的表情,让旁人见了也会觉得很开心。
我就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他吃苹果,吃着吃着,他突然侧过头看着我,手里的苹果刚好停在我咬了一
口的那一面。
“怎,怎么了?”我心虚地看着他,还以为被他发现自己偷吃了。
可是他却很认真地看了看早已没什么形状的苹果,然后认真地盯着我:“这个苹果为什么不是红的?
”
“呼……”还好,没有被发现,我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因为红色的皮削掉了,里面就是这个样
子的。”
他似乎很长见识一般地点点头,我觉得自己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小孩
很可爱,那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希望向大人的行列靠齐。
“那为什么一定要削皮呢?”他的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很认真地思考着,却找不到答案,只好求助地
望向我。
“那个,额,因为妈妈说要削皮。”
我费尽心思想出来的理由明显不能令他满意,他依旧眨着圆鼓鼓的眼睛望着我,最后,我只得搬出幼
儿园老师每天教的那些老套的东西。
“因为啊,妈妈爱我们,所以才削苹果给我们吃,这是一种爱的表现,对,对,就是这样。”我突然
很得意地拍着他的肩膀,“记住哦,只有最爱你的人才会每天削苹果给你吃。”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扯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只是为了
掩饰。
小时候肠胃不好,吃皮不太容易消化,经常会吐,所以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但是,身为哥哥的
我,怎么能有这种难以启齿的弱点呢?
谁又会知道,我当时只是胡编乱造的话,会被他记住这么久,这么久,久到我已经很久不吃削皮的苹
果,久到我都忘了自己曾说过那样的话。
薛扬固执的坚持,我曾经想不明白,但其实,他不过是渴望爱,他不过是想不断确定,他拥有我的爱
,虽然他明知道那时我的心不在他身上,但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不断安慰自己,哪怕是欺骗自己,也
渴望获得我的爱。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的世界已经没有我存在,也不会再受到伤害。
薛扬的父亲走了以后,我一个人静静地站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许,我什么都没有想
。
直到杨其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浅秦,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手续已经都办好了,现在走
吗?”
“走吧。”我轻轻地说了一声,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医院。
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现在也成了一切终结的地方,我又回到了最初的我,我还是陆浅秦,我的生
命里再不会有薛扬、林非、骆宸。
或许有些落寞,或许有些伤感,心中空空的,我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我只知道,我或许再不会吃削
皮的苹果,也不会再削苹果。
因为最爱我的人,和最需要我的爱的人,都已经没有了。
——正文完——
写在后面的话:
这个故事写完了,说实话,整个故事已经和当初想起的时候相去甚远,虽然一开始计划的也是这四个
人,可是人物关系什么的完全被我自己颠覆了。
本来林非那孩子是除了小浅以外戏份最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写到薛扬,整个故事的走向
就变了,而且越写越觉得放不下这孩子,于是林非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大炮灰,从头到尾都处于沉睡状
态,没有一句对白,最后发展得连骆宸那孩子的戏份都比他多了。
在这里我要先对期待HE的亲们道个歉(如果有的话),不过故事发展到这种程度,其实也显而易见了
,硬要扭成HE也会显得太过牵强。
写到这个结局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悲伤,或许是最折腾人的部分已经过去了,所以现在还好,只
是觉得有些怅然。
这个故事里涉及的人物并不多,事件也不算多,很多部分可以扩展,但是我都简化了,这不是偷懒来
着,只是想集中表现自己想表达的,虽然不一定能完全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和想法。
有时候觉得挺悲哀的,“心里想的,永远比语言能够表达出来的丰富且深刻很多”(忘了是谁说的,
原话的意思和这个差不多),也或许是自己的功底还不够,反正中间很多次都被自己虐得不行了,心
情也低沉了很久,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地表达出来,让亲们也感受到。
所以除了之前的道歉,我最应该说的其实是谢谢,大家对于故事和结局可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和想法
,可是真的谢谢,一路陪我走过来,真的,谢谢。
另外,这个故事原本是还有延伸内容的,只是现在不知道还没有机会写了(有疑惑的亲请戳公告栏或
者留言)。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乘风飞扬》完结之后下最后通告,《乘》最迟会在四月初填坑,不过
这篇是短篇,估计也连载不了多久,还有,这篇不虐,是甜的来着,有兴趣的亲可以到时候过来看看
。
二月底到三月中旬我上网的时间不多,(《怀瑾》的更新不变,在完结前为每日三更),所以这段时
间如果亲们有留言的话,我可能无法及时回复,但是只要有时间,我都会一一回复的。
这是我的第一篇完结文来着,散花~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