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攻不受戮(一)——莉诺雅

作者:莉诺雅  录入:09-12

“驻唱歌手的收入比酒保高哦,如果被星探看中还有机会出头呢。”

“即使你这么说也没用。”宁威淡淡地说。要说出头的机会,他早就有过,只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放弃了而已。

“如果你不愿意当驻唱歌手,那就请回吧。”艾艳艳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了一个形状完美的烟圈。

宁威抿着嘴唇,怔了两秒钟后,低头道:“告辞了。”

说完,宁威从吧台边站起来,向门口缓缓走去。正要走出门的时候,艾艳艳叫住他:“等等。”

宁威顿住了脚步。

“酒保也可以。没有经验可以学,既有教科书又有现成的师傅。长得帅这点却是学不来的。”艾艳艳说。

“谢谢。”宁威转过身,不动声色地说。

艾艳艳招了招手,示意宁威到老位子坐下。宁威抬头看了看挂在店堂中的时钟,示意着老板娘开店的时间已经到了。艾艳艳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问“没有调酒的经验的话,至少能喝几杯吧?”

宁威又摇了摇头,说:“我胃不好,不能喝酒。”

艾艳艳掩嘴失笑:“这么说,你对酒只能用闻的?”

宁威淡淡笑了:“闻酒的经验我很丰富。白酒洋酒红酒……大致上都闻过。”虽然父亲没有怎么关心过宁威宁静这对兄妹,但是从小高级的宴会和酒会没少带他们参加,家里也一直备着各种高级的洋酒、红酒和白酒。在胃出毛病之前,其实宁威的酒量还不小。

艾艳艳从鼻孔里喷出来“哼”的一声地笑了,带着嘲弄的神色说:“那我倒一些酒给你闻闻看?”

“……我试试。”宁威撇了撇嘴,有些底气不足。

艾艳艳转身回到了准备室,不一会儿,端出来一个托盘,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七杯黄澄澄的液体。

“威士忌。”宁威断言。

“嗯哼。”艾艳艳笑着点头。

宁威从左到右在每一杯中眯了一小口,细细品味了片刻,说:“第一杯是杰克丹尼,第二杯是尊尼获加的黑标。第三杯是红标,差了点儿。这杯是芝华士12年陈的,这杯是帝王,这杯是百龄坛,啊,这杯是十八年陈的芝华士。在这么多威士忌里面,我想芝华士的口感还是最好的。”

艾艳艳的眼睛越瞪越大,惊讶地望着宁威说不出话来。

“那红酒呢?”她默认了宁威的正确性。

宁威摇了摇头说:“红酒种类太多了。我能大致分辨出产地和年份,但是要说具体产自哪个古堡或者庄园,我就说不准了。——有一些特别有名的或者有特色的能尝出来。”

艾艳艳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将迷乱的烟雾喷在宁威的脸上。

“你被录取了。”

第五十章:艾艳艳母女

说完,艾艳艳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这个酒吧名字你看到了,叫同栖Bar,我是老板娘。虽然说每天晚上九点开始营业,但是一般要十一点以后顾客才会多起来。本来是每天晚上都会有人驻唱,但是最近驻唱的那个乐队签了唱片公司出道了,所以我们就没了驻唱歌手。星期二晚上是劲舞之夜,星期四晚上是钢琴之夜,这两天驻唱歌手可以休息。另外,星期五晚上是拉拉之夜,星期六晚上则是男同志之夜。对了,你不是同性恋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宁威怔了怔,淡淡地问:“是又如何?”

“你被开除了。”艾艳艳很干脆。

面对刚刚获得了两分钟即告失去的工作,宁威有些哭笑不得地问:“我知道有些人会对同志抱有偏见,不过,这个和酒保的工作有关吗?”他想,如果这个艾艳艳对同性恋感到排斥或者厌恶,应该不会在自己的酒吧搞同志之夜吧?

“有关。”艾艳艳认真地说,“所以你最好装作是异性恋或者双性恋者。”

“不论我是不是同性恋,都不会在工作场所流露出自己的性向的。再说我最近也没什么心情谈恋爱。”宁威苦笑着解释。

“但是取悦老板娘也是你的工作之一。”老板娘本人大言不惭地说。

宁威审视着艾艳艳。虽然皮肤保养得很好,打扮得也很年轻,但是年龄绝对超过三十岁了。如果纯粹为了这份工作而牺牲自己的色相,宁威觉得有些不上算。

注意到宁威的目光,艾艳艳吸了口烟说:“我今年四十二岁了,有个二十六岁的女儿。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唯一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公,是在两年前外公的葬礼上,那时外婆已经去世了。十五岁的时候怀孕,我被父亲从家里赶了出来。拖着怀孕的身子到处打工,甚至跪在街边乞讨,在饭店里面吃人家吃剩下的饭,最后在一个没有执照也没有急救设施的私人诊所里面把女儿生下来,当时因为难产差点死掉。然后,含辛茹苦地把女儿抚养长大,什么活都干过,有时候实在是需要钱的时候,我也“卖”过几次。一直到我四十岁的时候,突然接到律师打来的电话,说我那个顽固的老爸死了。像做梦一样的继承了这套洋房和几千万的遗产,才有了这家店。”

艾艳艳一边抽着烟,一边诉说着往事,口气淡淡的,感觉不到喜怒。但是宁威忽然将自己的影子重叠在了艾艳艳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挺着大肚子,四处讨生活的情景,那份艰辛是现在的他最能够感同身受的。

“行,我接受这个工作条件。”宁威说。

艾艳艳深深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将烟雾吐在宁威脸上。她扬起下巴注视着宁威英俊的脸庞,嘴角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你真可爱,竟然会相信这么无聊的故事。”艾艳艳的语气中带着嘲弄。

宁威扬眉,没有说话。

艾艳艳别过头去,在吧台上的烟灰缸里熄了香烟,淡淡地说:“房子和酒吧都是我的老公留给我的。他有数千万家身,只是可惜不长命。”

语气和诉说刚才那个八点档台湾苦情剧般的悲情故事时完全一样。宁威无从分辨真伪,只是耸了耸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驱赶着弥漫的香烟味道。

虽然调酒师要考出执照的话,需要花费相当的努力。但是仅仅是记下店里菜单上的鸡尾酒的配方,对宁威来说并不复杂。凭他的记忆力,仅仅一下午就将那张菜单背得八九不离十了,

是夜,宁威站在吧台后面,看着老板娘艾艳艳操纵着瓶瓶罐罐,默默地在心中模仿着艾艳艳的手法。酒吧的门想起“吱嘎”的响声,进来了一个看似熟客的短发女人,打扮得很中性,举手投足间有一股不同于男人的洒脱。年龄则像是二十五岁出头的样子。

“来啦。”艾艳艳招呼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那个女人一屁股坐在了吧台前,酷酷地说:“别提了,明天一早要赶飞机去日本。给我一杯蓝色夏威夷。”

说着,女人点了一支烟,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放到唇边。宁威注意到,她和艾艳艳抽的烟是同一个牌子的。

“行李准备好了吗?”艾艳艳一边准备蓝色夏威夷鸡尾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不用操心我啦。这家伙是新来的呀?”女人叼着烟,将目光转向宁威。

“嗯,他叫Jacky。”艾艳艳介绍道。

宁威有些惊讶地望着艾艳艳。注意到宁威的视线,艾艳艳转过头去问:“Jacky不好吗?那么James怎么样?或者Kevin?还是Simon?”

宁威苦笑着接受了随随便便为自己安上的名字:“没关系,Jacky挺好。”

女人审视般地盯着宁威猛瞧,看得宁威有些不自在。这时,艾艳艳被客人叫去,将调制蓝色夏威夷鸡尾酒的工作交给了宁威。女人打量了宁威许久,吐出一个烟圈,懒洋洋地开口问:“你真名叫什么?”

“宁威。”

“你是gay吗?”

宁威一怔,想着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纠缠这个问题。并不想说谎或者隐瞒,宁威点了点头。

女人笑了,笑起来很好看。

“我就说嘛,不是Gay怎么可能在我的热情的视线下那么半天都没有反应。”

对“热情的视线”几个字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宁威谨守职业道德,没有在客人面前笑出来。

“你怎么不笑?真没劲。”女人不满地说。

宁威迎合着女人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主动改变了话题:“工作忙不忙?”

“也不能说忙啦,但是伺候那群少奶奶和小姐真的很麻烦。”女人一边说,一边随手搔了搔一头乱糟糟的染成金黄色的短发,这个有些男性化的率直动作,莫名地让宁威对她生出好感。

宁威将调制完成的蓝色夏威夷鸡尾酒放在女人面前的桌子上,说:“请。”

女人点了点头,将还剩下一大半的七星淡烟在吧台上的烟灰缸熄灭了,说:“再要一杯芝华士十八年陈,加冰。”

“是。”宁威转身为贪杯的女人倒酒。女人喝了一大口蓝色夏威夷,发出了满意的叹息声。

宁威将芝华士放在女人面前,女人将酒杯向宁威推了推:“请你的。”

宁威扬了扬眉毛,“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帅。”女人说得很直接。

宁威失笑。“你这是在钓我吗?”

“抱歉,我对男人没兴趣,你不要就算了。”说完,也不等宁威说话,就拿过宁威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宁威苦笑着说:“对不起,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的胃不好,不能喝酒。”

“真没劲,那你还当什么调酒师?”女人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哈气,将手中的蓝色夏威夷一口饮尽。

这时,艾艳艳回到了把吧台,短发的女人在艾艳艳唇边吻了一下,说:“妈,我走了。你自己小心,有事给我电话。”

“嗯。”艾艳艳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小弟不错。”短发的女人指着宁威。

艾艳艳轻轻在女人的肩上打了一拳。“少来,你不是对男人没兴趣吗?跟老娘抢男人,你还遵不遵守孝道啊。”

“我不守孝道,你不守妇道,所以我们才是母女呀。”

女人说着,转身潇洒地向外面走去。艾艳艳在女人的身后“呸”了一声,却难以掩藏眼中的笑意。

宁威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两个与其说是母女,更像是姐弟的女人。

“你真的有女儿?”

艾艳艳点起一支烟,咬在嘴里,瞪了宁威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卦。我有女儿不行啊?”

“这么说,你说你十六岁生的女儿……是真的?”

艾艳艳吐出一口烟,将面容掩藏在淡淡的烟雾里。

“丈夫的前妻的女儿而已。”

那样的语气,依然让宁威无从分辨真伪。但是想起那个短发女人和艾艳艳神似的容貌,宁威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她们没有血缘关系。

第五十一章:差点就输了

酒吧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但是也并没有冷落到可怜的程度。今天是星期三,没有什么名目,酒吧里喝酒的也只是普通的情侣或者寂寞的单身男女而已。

宁威站在吧台后看着艾艳艳忙里忙外,偶尔也打打下手,很快就感到很疲惫。像是注意到宁威脸色不好,艾艳艳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这是楼上的钥匙,你先去休息吧。”

宁威拒绝了。刚动完手术,又站了一晚上,他感到说不出的疲劳。但是工作就是工作,何况这才第一天?

艾艳艳也不强求,只是偶尔对宁威流露出担心的神色。凌晨四点半,将最后一个喝醉酒而在店里呼呼大睡的男人架上出租车,一天的营业也就宣告结束了。

尽管在商议工作内容的时候,艾艳艳首肯过会为宁威提供住宿场所,宁威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艾艳艳,自己可不可以在酒吧内的长椅上将就一夜。

“不可以。”艾艳艳断然拒绝,随后说:“跟我来。”

宁威默默地跟着艾艳艳从酒吧的后门走出去,爬上狭长的楼梯,来到小洋房的二楼。那似乎是艾艳艳的住所。洋房外面看上去古老陈旧,里面的装潢却相当奢华,墙面和地面都是大理石铺成的,房顶上则是巨大的水晶吊灯。艾艳艳从房间里找出来一根浴巾,扔给宁威。“你先去洗澡。”

宁威顺从地走进了浴室,洗去了一身疲惫。接着,艾艳艳也洗了澡,将默默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宁威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呼吸都有些急促,汗水浸湿了两人的头发。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强,宁威打了个寒战。艾艳艳抽着烟,吐出了淡淡的叹息。她将宁威的手拉到自己的面前,细细地审视着。

“很厚的茧。”艾艳艳下了断言。

宁威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害羞吗?”艾艳艳嘲弄地问。

“没有。”

“你学过乐器吧。”

“没有。”

“学了很久对不对?”

“不对。”

“你在撒谎。”

“没有。”

“你家家境不错吧?”

“……不对。”

“你是离家出走的对不对?”

“要你管。”

“你这人很没劲诶。”

“大概吧……”

艾艳艳无趣地转过身,背对着宁威,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宁威闭上眼睛。时隔三个月后,身边的空间终于又被另一个人填满,而且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宁威的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笑意。竟然真的为了工作出卖色相了啊?还真像是自己会干出来的事。可是,不论是寂寞、怅然若失还是满足,他一概都感觉不到,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也许,这又将是一个无眠的夜晚吧。宁威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失眠的理由,因为自己的心再也找不到可以安心停驻的港湾。仅仅嗅着陆青岚的味道,就在陆青岚的床上睡了一天一夜,这样的自己令宁威难以置信,却也无可奈何。陆青岚是宁威自己放走的,因为宁威无法帮助陆青岚实现的梦想,如今有另一个男人会帮助陆青岚实现它。然而,一直到此刻宁威才懂,陆青岚对自己的意义,远远不止一个恋人或者一个床伴。失去了陆青岚的现在,宁威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为了什么活下去。

为了帮妹妹赚学费?为了筹钱让父亲减刑?为了还从老师那里借来的债?可是,那然后呢?当一切尘埃落定,当妹妹有了自己的人生,那么自己呢?是不是,生命也该走到终结了?这不是宁威第一次想到死,却是感觉最真切的一次。想到只要自己赚够了钱还了债,也让妹妹衣食无忧之后,就可以有“死亡”这样一个甜蜜的逃避之所,宁威的心中不由感到一阵轻松。他望着窗外的天色迎接黎明。天空由深黑渐渐变成淡红,再变得湛蓝。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夜。

不到七点,宁威就起床了。身边裸睡的艾艳艳显然还没有睡够,发出不满的嘟囔声。想不到这个早就不再年轻的女人,睡姿却很可爱,微微噘着嘴,像个小孩子一样。宁威穿上衣服,刷了牙,用冷水洗了一夜无眠后带着浓浓倦意的脸,出了门。

上午他要辗转两地,教一个即将升初三的男孩和一个高一的女孩子念书。下午他想去外婆家看看宁静。

推书 20234-09-12 :王子病的春天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