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病的春天 中——非天夜翔

作者:非天夜翔  录入:09-12

遥远道:“他不是同性恋,不,我是说,他人不是同性恋,但在这个片子里演的是个同性恋。”

谭睿康说:“好好的怎么演这种片子,张国荣也是的,长得这么好看不演正经的……”

遥远说:“张国荣自己就是同性恋。”

谭睿康:“!!!”

“张国荣是同性恋?”谭睿康十分惊讶。

遥远道:“对啊,你才知道?他的男朋友姓唐。”

谭睿康颇有点“这不是我认识的世界”的表情,说:“难怪他总喜欢演这种片子,还看么?”

“看吧。”遥远的嘴唇有点发抖,他朝谭睿康说:“都进来了,不看能去哪儿。”

谭睿康拧着眉头,遥远不自在地调整了姿势,左脚踝搁在右膝上,大荧幕光影变幻,遥远不时看谭睿康的脸色,画面上的张国荣与梁朝伟穿着人字拖,在厨房里跳舞,仿佛寄托了遥远自己的某种情感。

礼堂里几乎全是小情侣,只有他和谭睿康是两个男生来看电影的。遥远的心里既惆怅又甜蜜,偷偷看谭睿康时,暗自揣测他心底在想什么。

他会被黎耀辉与何宝荣的爱情打动么?遥远在心底祈求他能接受这样的感情,但就算接受了又能怎么样呢?除掉同性不说,他们还是表兄弟……遥远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叹了口气。

他想依偎着谭睿康,他不想再忍了,每次和他在一起时,那疯狂的爱就在不断地堆积,犹如电影里瀑布的水,令他总想做出逾越理智的事情来。

遥远再躺下去点,倚在谭睿康的肩上,枕着他的肩膀看电影。

黑暗的影院中,荧幕上发出苍白的光,那是遥远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他不敢再多要求什么,如果这电影永远不散场,那么他就可以在谭睿康肩上倚着一辈子。

但电影始终是要结束的。梁朝伟在世界尽头的灯塔前录了一段风声,寄给张震时,张震安静地听着。

“是他的哭声吗。”谭睿康侧过头小声问遥远。

“对。”遥远低声说:“你明白他们的心情么?”

谭睿康说:“懂一点,但是张国荣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爱人了,还要去找别的人……那个?我不懂这种心情。”

遥远说:“我也不懂,我如果是他,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好不容易找到个爱的人,过得那么幸福,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有人这么爱他,哪怕只能两情相悦一天,死了也是值得的。”

“是啊。”谭睿康出神地看着大荧幕,喃喃道。

“他们不停地争吵。”遥远又道:“你看,房东也吵架,王家卫可能是想表达,爱情充满了争吵,大家越是相爱,就越喜欢互相伤害,最后过得都很不开心。”

瀑布的映像倾泄下来,剧终,音乐徐徐响起,那段中提琴合奏的探戈随着水流声形成一段优美的曲子,演员表倒映在遥远的眼中,他看得出了神。

谭睿康伸了个懒腰,把遥远的脑袋扶好,打了个呵欠,说:“走吧。”

遥远把他送到车站,谭睿康道:“好好复习,别老玩游戏,快考试了。”

遥远道:“知道了,啰嗦。”

谭睿康笑道:“你心情又好点了?”

遥远嗯了声,买了瓶热牛奶给他,谭睿康晃了晃牛奶,说:“牛奶仔,祝你圣诞快乐。”

“你也是。”遥远笑道。

谭睿康上了车,遥远发了一会呆,目送巴士离去,转身回宿舍时,谭睿康的短信来了。

【弟,你感觉像是长大了。】

遥远坐在平安夜的长椅上,注视着他的手机。

谭睿康:【你有很多话,也不想和哥说了,到底怎么了。】

遥远回了条短信:【我喜欢上一个人,但我不敢说。】

谭睿康:【这是好事,你谈恋爱了?告诉她。喜欢上谁了?】

遥远:【你。】

谭睿康:【哈哈哈。】

谭睿康:【我明白了,你喜欢上哪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遥远抬头看了会夜空,深吸一口气,眼眶通红,低头苦笑,把手机关了机。

Chapter 31

翌日,谭睿康的短信又来了,循例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多出来一句:【记得复习。】

今年冬天冷得早,期末来了,遥远继续自暴自弃地玩游戏,游泽洋似乎忘了去上自习这事,遥远也没有提。

遥远到了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玩了,游戏里能打动他的越来越少,他查了次帐,发现自己把赵国刚的钱用了不少。

用了就用了吧,到时候再从妈的那张卡里补回去。

遥远有点想把自己封闭起来,过春节去哪过还没有着落,回家也没意思,去哪儿都没意思,他只想呆在宿舍里玩游戏。但游戏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了,天天上线就是PK,杀人,杀来杀去,吵来吵去。

他真的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

他报了四级,当天早上实在起不来,便不想去考,手机关机,缩在被窝里睡觉,最后谭睿康电话打到寝室来,眼镜小呆把电话扯到床上,遥远说:“好的好的,现在就起来。”

接着又倒头就睡。

五分钟后,谭睿康又追了一次,说:“就知道你没起床,快——去——考——四——级!!!”

遥远叫苦道:“我根本没复习啊——哪一年考不是都一样吗?明年夏天再考吧。”

谭睿康道:“不行!复习没复习是一回事,但是一定要去考,不能浪费钱。”

遥远痛苦地起床,牙没刷脸没洗就冲去考试,用了不到一小时就全部写完交卷,回来洗漱完继续倒上去睡觉。

一个学期过去,寝室里的舍友们都一起堕落了,于海航的小卖部破产了——遥远的主意其实不错,于海航开始的时候也赚了点钱,一块两块,几毛之类的,赚到钱以后于海航就想吃点零食泡面,抽几根自己要卖的烟,喝两瓶醒目汽水。

于海航没有算开支,只约略估计着吃喝,结果进的货越吃越少,赚的都被自己享受掉了,本钱也享受得差不多了,没回本,去进的货就越来越少,更懒得跑了。

最后学业为重,小卖部关门大吉,收摊,还朝里面赔进去四百块钱。

眼镜小呆很努力地学习,但还是挂了一门,打电话朝他妈呜呜呜地哭,难过得要死。

遥远心想那么用心天天上自习还挂科,糗毙了简直,看我的,期末复习几天就都追上了。

张钧则常常夜不归宿,偶尔回来的时候便朝他们传授追女孩之道,找女朋友不要找本系本班的,否则腻了不好分,兔子不吃窝边草云云……

直到某一天晚上,张钧又出去了,有个女孩背着个包,提着个行李袋,围着围巾,穿着羽绒服,到宿舍门口来了,问:“请问,张钧是住在这个寝室么?”

寝室里数人同时一愣,一齐转头看她——看那穿着,不是本校的女孩,外地来的?

遥远对这种事最敏感,马上就隐约猜到什么事,但却什么也没说,继续打他的游戏。

于海航也猜到了点什么,说:“你是他女朋友?他好像是回老家去了。”

女孩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对,我是他女朋友。”

遥远的嘴角微微抽搐,猜对了。

众人摊手,女孩眼睛发红,说:“他手机关机,也不上网。什么时候走的?”

“他手机换号了啊。”遥远噼里啪啦地按键盘,说:“你不知道吗?”

数人:“……”

于海航忙使眼色,但迟了一步。

女孩怔住了,问:“他的新手机是多少,可以告诉我吗?我特地坐火车过来找他的。”

遥远心道真是造孽,该不会又是那种事……他让游泽洋接替他杀怪,侧身看门口那女孩,心里想是怀孕了吧,目光就移向女孩的小腹。

她注意到遥远的目光,不安地动了动,拉好羽绒服。

遥远拨通了张钧的电话,说:“张钧,你女朋友找到寝室来了。”

说着把手机交给那女孩,女孩说:“谢谢。”

她站在冰冷的走廊外打电话,说着说着就哭了,遥远面无表情地上去关上门,整条走廊里都听得见她的哭声,她一边大哭一边朝电话里说:“我的天啊,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还让不让我活了!张钧!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这样——”

好几个寝室都听见了,不少人出来看,她蹲在走廊里哭了很久,最后挂了电话。

遥远起身开门,给她一盒纸巾,她头发凌乱,倚在墙边哭得很丑,很难受,舍管大妈上来赶人了,遥远便拿了钱包,说:“我送你下去吧。”

她噙着泪,点了点头,遥远帮她拎包,下楼去。

寒冷的夜晚里路灯亮起黄光,遥远回头道:“你自己来的?”

她抹了把眼泪,说:“你见过那女的吗?是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吗?”

遥远说:“是他的同学,隔壁系的,长得没你漂亮,我说真的。你比她好看很多。你要做手术吗?我陪你去?你去大学城旅店住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去吧。钱你自己出。”

她摇了摇头,说:“我现在身上没有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遥远点了点头,说:“那你……你有回去的路费吗?回家让你妈妈陪你去做手术。”

她说:“应该够。”

遥远叼着烟,从钱包里数出两百,说:“借你的,记得还,顺便给你爸妈买点广东的特产,带回去过年。”

她噙着泪点头,说:“谢谢。我刚刚都不想活了。”

遥远把她送上车去,说:“不客气,你来之前不就已经知道结果了么?只是确认一下而已。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心理建设都做足了,话说我以前也有活着没意思的念头。其实活着还是很有意思的。”

女孩一怔,遥远又道:“没关系,重新开始吧,你在这儿死了,你还有爸妈呢,想想你爸妈没了女儿的样子,为那家伙,值得么?回去挨你爸爸俩耳光,流掉,天大的事,过两年就忘了,而且你还可以再找个人结婚,厮守一辈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回去吧,活得比张钧好,快快乐乐地活,就等于是报复他了,再见,祝你幸福,真心的。”

遥远送走那女孩,转身上楼去,甚至没问她名字,她也没问遥远的名字。

上楼后,走廊里的人纷纷揶揄他,说:“赵遥远,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遥远怒吼道:“积点德吧你们!”

三天后,张钧回来了,朝遥远千恩万谢,遥远道:“不客气,你欠我四百了,下周还钱啊,不然我找你现在那女朋友要了。就说给你前任的路费。”

张钧忙道好好好,当天去卖了自己传奇的号,拿出四百块钱还给遥远。

但没过多久,这件事还是由游泽洋“不小心”传了出去,最后以张钧在楼下当着许多人的面挨了女朋友一耳光而告终。

期末考来了,各科陆陆续续开考,有的间隔几天,有的挨得很紧,遥远的计划从提前一个月去上自习变成提前半个月,再变成提前一周,再变成三天,变成用一天复习,最后变成用考前三个小时。

考前三个小时,遥远翻开高数书,崩溃了。

反正也复习不到什么了,遥远又把书合上,继续去打游戏。

待会靠蒙吧,大题全不会做,随便写写,说不定选择题全蒙对,填空题蒙几个,外加大题胡乱写个过程也有点分……那就有六十了。

于是各科目轮流过去,下决心复习——考试前一天复习——去考试的过程不断循环,遥远越想越害怕,还是停下游戏拔掉网线,自习了几门,心想把简单的几门课譬如思想品德修养、电子电工学和线性代数等过了,其余的准备补考,这样起码不会全挂。

最后一科考完,遥远发了个短信,说:【哥,我考完了,寒假怎么过?】

谭睿康:【你先玩游戏吧,哥还有两门,别熬夜,正常作息,早上起来玩也一样的。你是不是经常熬夜,我看你好几次QQ半夜三点还挂着。】

遥远心想谭睿康抓到自己几次,居然也不吭声?是打算秋后算账吗。

他不敢多提这个话题,就说:【祝你全过。】

谭睿康:【何止全过?哥是要拿奖学金的,看你这样子,今年只怕没奖学金拿了吧。】

遥远:“……”

谭睿康:【没关系,拿了奖学金咱们寒假去玩,下学期轮到你拿奖学金也一样,很多奖学金都是综合一个学年评的。】

遥远当时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千万不能被谭睿康知道自己的成绩,遥远自己都不想知道成绩了。

“赵遥远。”班长推门进来:“辅导员找你。”

遥远心中咯噔一响,暗道完了完了,有挂那么多吗?不至于吧,千万别请家长。

学院办公室:

辅导员:“赵遥远,你第一个学期居然有五门科目不及格?!”

遥远:“……”

还好还好,遥远松了口气,只挂了五门,没达到劝退标准。

辅导员:“你要被劝退吗?到底都在做什么?全班成绩你倒数第二,我看了你们的高考分数,你不像是这么贪玩的人。”

遥远不敢吭声,站着挨训,辅导员训了半天,说:“劝退,叫家长来。”

遥远刹那就慌了,不可能啊!不是说多少学分没拿到才劝退的吗?自己才挂了五门啊!不会的,一定是辅导员在吓他。

遥远说:“我还不够劝退的标准吧,只有五科不及格而已。”

遥远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辅导员当场就炸了。

“五科不及格叫‘而已’?!”辅导员道:“我要和你家长谈谈,否则你下学期就等着真的被劝退了!”

遥远道:“我……好吧。”

他不可能叫赵国刚,否则明摆着就是被笑话的事,拿着电话,犹豫了很久很久,辅导员又道:“快点!你爸呢?下午还有很多工作,没时间跟你磨!”

遥远只得打了个电话给谭睿康——关机,知道他在考试。

“我哥在考试,等等可以吗?”遥远道。

“你哥念几年级?”辅导员说:“叫你家里长辈过来。你家是深圳的吗?让他现在过来,否则就劝退。自己到一边去坐着,什么时候来了什么时候咱们继续谈这事。”

遥远是无论如何不会叫赵国刚的,就算这书不读了他也不会叫赵国刚。

等到下午四点,遥远终于打通了谭睿康的电话,说:“哥,我们辅导员有事找你。”

谭睿康:“……”

“马上到。”

谭睿康只说了这一句就挂了电话。

谭睿康来了,只看了遥远一眼便敲门进去找辅导员。

“你弟弟十门科目有五门不及格,大课点名只有一次高数,一次物理到了,其他的全部没有到……”

“四十五个学分只拿到了二十七分,你们家就没有一个能说话的长辈么?”

谭睿康代替遥远,站着挨训,说:“对不起,赵遥远的妈妈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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