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什么?你以为现在那个没有脑袋的家伙上了你的床,就应该为你负责?从此不离不弃吗?」
「修,他也是你的弟弟,我们应该相信他。」
「他不是,如今这个没有脑袋的家伙不是我的弟弟,他居然能被一个小小的术法所迷惑,弄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他哪里配姓萨德罗斯,又哪里配做我的弟弟,我没有这种笨蛋兄弟。」
「修,瑞卡尔他只是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已,你不要……」
「好了亚森,你要知道瑞卡尔是瑞卡尔,而伊塔洛却是伊塔洛,在他没有恢复记忆前,他们两个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现在的他不是对你百依百顺,千般呵护,万般依从的瑞卡尔,而是有着无数束缚及顾忌,性格优柔寡断的伊塔洛,你不要将他们两个人弄混淆了,好不好?」
「可是,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一个人?你是在开玩笑吗?他们除了那张脸以外,还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吗?如果是瑞卡尔,就算他完全没有记忆,以他的性格,也绝对不会隐瞒你的存在,他会大方地将你介绍给他所有认识的人,而不是将你藏起来。」
「他……或许是身不由己,我……」
「亚森,你能不能清醒、清醒,不要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了,好不好?我就不相信,以你的精明及敏锐,会对此完全无所觉?他根本就不是不是萨德罗斯族那个杀伐决断,行事果断利落的三少爷,而是埃尔希尼家,全无自主意识的牵线傀儡娃娃。」
「修,你明明知道他没有记忆,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时间?你可知道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时间,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今整个欧洲上流社会都知道,他下个月就要正式订婚了,而他的婚期就定在明年初,你难不成想等他结婚之后再拆穿一切?埃尔希尼那个血统不纯的家族,可配不上我们萨德罗斯家,若是悔婚我们家族的名誉又怎么算?父亲大人若是知道了,非亲手撕了他不可!」
「……」订婚?为什么外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他这个与他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的枕边人,却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呢?
「喂喂亚森,我在跟你说,你不要再纵容他的任性了,好不好?赶快把他给我弄回来,至于他的封印,族里那群无所事事的老家伙们,一定愿意帮你们解决。」
「好了修,让我再想一想,我过几天给你消息。」
「喂喂亚森,你还要想什么呀?你……」
「……」没等他说完,亚森先是挂机,再顺手关机,随后合上手机丢在一旁,这时候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他,坐起身睁着没有焦距的双眸,愣愣地瞅着房间的某个角落,陷入了沉思当中。
许久后,亚森伸手从抽屉里翻出烟和打火机,撕开包装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失神地看着烟雾袅袅上升,迷离的眼眸透过慢慢扩散的青烟,望着被落地窗外当空的烈日映得艳丽似火的紫色床幔。
其实他本身并没有太大的烟瘾,甚至很早以前的他根本就不会抽烟,而这个恶习是在失去他后的第二年,总是夜夜失眠的亚森,为了稳定烦躁的情绪,而渐渐染上的恶癖。
除了开始的那半年,为人节制的他抽得一直都很轻,如不是太麻烦的事情,一般他是不会拿起烟,而如今看来这件事情,似乎真的很令他伤神。
背叛,这是不是赤裸裸的背叛?
亚森屈起右腿斜倚在床头上,眯着眼眸瞅着搭在膝盖上,夹在修长手指间的火光点点,冒着袅袅余烟的香烟,陷入沉思中的他,暗暗自忖道。
亚森是个骄傲的人,也是极有自信的一个人,他的自信来自于他高人一等的家世以及超凡脱俗,绝世出众的外貌,而他的自傲则来自于其天生与众不同的才华及能力。
他虽然还没有自恋自大到认为天下人皆会为他疯狂的地步,但他还是很敏锐地能够分辨得出,心爱人对他的感情是真,抑或是假,就算如今的那人记忆早已不复从前,可对他的爱,还是溶入在骨血之中,铭刻灵魂之上的,他深信那人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可为什么……
订婚,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会背着他,难道真的想等到结婚当天,才让他发现情人结婚,而新娘居然不是自己的天大笑话吗?
唉!枉他精明一世,如今竟栽在心爱人的手上。
看来「情」这一字,真可谓是害人不浅啊!幽幽叹息的亚森,感慨万分地无声自语道。
「森,你还没有起来吗?现在都已经中午了啊?」伴随着平稳的脚步声,清朗的问候声由远而近。
「……」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亚森,微抬首望着踩着楼梯台阶一步步攀升而上的伊塔洛,凝视着那张面含浅笑,无比熟悉的面孔,抿着嘴唇一言也不发。
「怎么了,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身体不舒服?还是又没吃早餐啊?」满脸关切的伊塔洛,几步走到床前撩开垂落的纱帽,将微凉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
「……」依旧不言不语的亚森,没有理会他的关切询问,只是直直地凝视着他,眉宇间尽是淡然冷漠。
「怎么了森?你为什么不说话?出了什么事吗?」在床边坐下伸手将其拥入怀,神色慌乱的伊塔洛,满脸焦虑地叠声询问道。
「听说……」亚森撩起眼皮侧首瞅着伊塔洛,深沉地蓝眸犹如神秘的夜空,深幽而又冰冷,低沉而又清晰的话语,像一道晴天霹雳,将他心里的那抹侥幸给打得粉身碎骨。「……你要订婚了?」
「……」怔了怔,揽在他肩上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伊塔洛沉默地微微点了点头,神色黯然地说道,「嗯!你都知道了。」
「我……本来还有些不信,可没想到……竟是真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无力地合上酸麻的双眸,嗓音干涩地说道。
「森,你放心,就算我结婚,她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以后我们还……」双手揽着他的腰,亲密地靠在他的肩上,伊塔洛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拉开扣在腰间的手臂,亚森默不作声从他怀中退了出来,赤脚站在地板上,一甩柔顺如水的金色长发,侧首冷冷地斜睨着,坐在床边满脸无措的伊塔洛,慢悠悠地吐出一串冷如冰珠的话语:「难道我……就只配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吗?」
「森,你要知道虽然现今社会同性相恋算不了什么,可在我们这类守旧的老式家族中,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还是不被允许的,再说以你如今的身份及地位,为了你事业的前途与发展,我们两人的关系,也必须继续隐瞒下去,是绝不能曝光的啊?」
感到心里有几分惶恐难安的伊塔洛,抬手抓住亚森的手臂,神色焦急地向他解释。
「你的家族如何守旧皆与我无关,我爱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家族,我只要你就好,我并不需要他们的认同,至于我的事业是否会因此受到影响?难道这一年多的相处,你从来就没有发现那所谓的事业,对我而言只不过是我极度无聊时候的一个消遣吗?」
亚森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俯身睇视着坐在床边的伊塔洛,那双凌厉似利刃般的双眸,冰冰冷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前途不前途,未来不未来,在我那个所谓的事业与你之间,为了你,我是不介意从那个无聊的娱乐圈中退出来。」
「怎么可能?你为此不是付出了很多……」四百多天的日夜相伴,对亚森的总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伊塔洛也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查理斯之前的那番话却已先入为主,深刻脑海,令他在心里悄悄埋下了一抹怀疑。
「很多什么?」微眯双眸,亚森一脸危险的质问道。「代价吗?你想说的不会是娱乐圈里那些凭空捏造,极度无聊的流言蜚语吧?」
「呃!这个……」缩了缩脖子,伊塔洛不敢搭言。
多疑而又凉薄的商人,一般是轻易不会相信一个人,而爱情对功利的他们而言,更是个毫无意义的奢侈品,伊塔洛是成功出色的商人,他拥有着成功商人们所具备的所有优缺点。
但他却实实在在地坠入了爱之河,情之海,就像那些为了爱情而痴迷狂乱的傻瓜男女们一样,他也是盲目地愿意为心爱的人,倾其所有,也愿意包容他的一切错处,不管他到自己身边有何目的,伊塔洛也都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是商人的习惯,还是让他无意识地留了一分清醒,深藏了一丝戒心。
「他们说我为了金钱地位,可以出卖身体与灵魂?」
「……」
「他们是不是说我放浪形骸?」
「……」
「说我从不知节制?」
「……」
「甚至还说我男女不拘?老幼不拒?」
「……」
「而且跟所有拍片的导演都有一腿?」
「……」
「跟每个投资商关系都非比寻常?」
「……」
亚森每说一句,窘迫的伊塔洛,脸色都跟着更红了几分,到最后变得就好像一块红布,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伊塔洛,我们相处的时间,已不算短了,可你对我的了解,到底能有几分啊?」无声的叹了口气,亚森喃喃低语道。
「森,我……」
「算了,或许真像修所说的那样,我不应该将现在的你,跟过去的你混为一谈。」
「修是谁?什么过去的我,现在的我?森,你又开始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我曾经答应过你,不再提过去的种种,除非……」
「除非什么?」伊塔洛焦躁不安的紧追不放。
「……」除非你能够自己想起过去的一切!微合双眸,仰头不语的亚森在心里轻轻自语。
「森,你倒是说啊?」
「伊塔洛,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两个人的未来,你将打算如何定位?你又将如何选择?」一直起身,亚森随手拎起一件外衣搭在手臂上,转身往外走去。
「森,你不能……」慌乱的伊塔洛,向前追了几步。
「记住!」猛然停下脚步,亚森回头瞅着近在咫尺的伊塔洛,缓缓地说道。「我们两个未来会如何,就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好好想想吧,伊塔洛!」
「你不要走啊,森、森——」望着亚森绝尘而去的背影,追到门外的伊塔洛,徒劳无功的嘶吼着他的名字。
第七章
森,森,森,森……
脑海中全都是他的身影,他迷人的笑容,他动人的声音,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颦一笑……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填满了他心里的每一寸角落。
他离开已经有半个多月,而这短短十几天,就好像过了十几年,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令这些日子以来,情绪极其烦躁的伊塔洛,整日坐立不安,失魂落魄,像个无主游魂似的到处游荡,四处寻觅。
虽然无论是家事,还是公务,甚至就连订婚前的各项准备,他像是个编好程式接受各种指令的机器人,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细致而又周到。
可实际上整日浑浑噩噩的他,从早到晚,每日每夜都思念着一个人,那个迷惑了他的心神,捕获了他的身心,让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片刻皆无法遗忘的身影,那个令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系情牵的心上人。
思念像一把无情的利刃,不断凌迟他的心,撕裂他的理智,令焦躁不安的他,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他越发心浮气躁,整日里患得患失,心情抑郁。
天啊!他有种中毒至深的错觉,甚至觉得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恐怕就快要被思念,这种无色无味,几近无解的毒药,给折磨得快要发疯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就好像一种剧毒,侵蚀了他每根神经末梢,游遍了他全身的血液。
他本来一直都在暗中提醒着自己不要陷得太深,爱情对他而言是奢侈品,是不应该存在的,可却未曾想才短短一年多的日子,他就失去了自我。
眼神永远追随着他,恨不能像道影子日夜与他形影不离,他是他整个世界的重心,是太阳,是空气,是他心中唯一的神,早已习惯了与他相伴,习惯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习惯了他温暖的肌肤,习惯了与他静静相拥,他的未来实在是不能没有他啊!失去了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无尽的黑暗,除了黑与白,再不见其他色彩。
天啊!满天诸神啊!让他回来吧,他的未来不能没有他,他爱他爱得简直快要发了狂。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在他离去之后才发现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满脸悔意的伊塔洛,双手抱头痛不欲生地喃喃祈求着。
「伊塔洛,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才刚从门外走进来,伊塔洛的母亲海莲娜,望着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看似痛苦的儿子,神色紧张地疾步走了过来。
「母亲,是您回来了啊?」
伊塔洛放下双手,抬头看向前些日子陪小妹去法国订婚纱的母亲,后面紧跟着进来的是他的继父米洛斯,以及继妹也是他的未婚妻珍妮佛,还有她那两位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兄长,莫里斯和理查,真是罕见一年到头难得相聚的一家人,今儿个竟如此齐全。
「伊塔洛,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坐在伊塔洛身边,抓住他的手臂,海莲娜满脸关切的问道。
「啊!没什么,只有有些累。」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抽出手臂,再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挪,微微扯了扯嘴角,不想她担心,伊塔洛强打起精神。
「啊!你看起来的确是精神不怎么好,应该多注意休息。」神色稍稍有些黯然,海莲娜双手紧紧交握,伊塔洛不喜人亲近的毛病,就算自己是他的母亲也不能例外。
「嗯!我知道,母亲。」
生疏而又礼貌,极其公式化的对话,没有太多的温度,更没有过多的亲情,伊塔洛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无法跟母亲亲近,老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令他们难以逾越,更无法亲近,也或许这就是大家庭中的母与子之间,相处的模式吧?
「伊塔洛,你……」欲言又止的海莲娜,总觉得儿子离自己似乎越来越遥远,就仿佛天边的星月,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靠近他半步。
「……母亲,我有件事,想跟您谈谈。」心不在焉的伊塔洛,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低语,以及她眼底的那抹伤感,左右思量了半晌,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下定了决心,注视着海莲娜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事?」眼睛微亮,海莲娜强按下心底的喜悦,她深深地爱着自己的独子,只要能令他开怀,她愿意为其达成任何愿望。
「我……可不可以……」嘴张了又张,望着年近四旬的母亲,依旧年轻富有魅力的脸孔上,慢慢关切的目光,让他才刚涌上心头的勇气,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不可以什么?」海莲娜却不愿意放弃与儿子更亲近的机会,连忙追问道。
「我是否可以……」沉吟了片刻,伊塔洛又一次鼓起勇气,才刚准备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就被一声尖锐的喊叫声给打断了。
「啊啊啊——怎么可以?」熟悉的尖叫声,令全家人猛然站起身,飞快地向发声处奔去。
「小妹,你冷静一点,发什么颠啊?」米洛斯的长子莫里斯,瞅了眼不知何时从客厅内偷溜出来,站在液晶等离子超薄电视前,不明所以高声尖叫的珍妮佛,伸手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
「他、他、他怎么能够这样啊?」回身抱着莫里斯的腰,珍妮佛跺了跺脚指着电视,难以置信地哭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