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桎梏 上——FeelinSophie

“你……”项雪晖才一开口出声，就让对方封住了嘴巴，这次用的是手。

“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我想要立刻扒了你皮，做死的话，你最好想清楚再给我开口。”

项雪晖眨了下眼睛，没有敢动。

“对不起，嘉鹤，是我来得太晚了，好在……好在你没事。”也不知的是不是错觉，项雪晖这一秒尽然在这个强势霸道的男人眼里看到了一线泪光。“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回家，我发誓，再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许嘉鹏？”并未来得及在陈守垚那里看到许家兄弟的照片，但项雪晖知道，这个人是许嘉鹏无疑。陈守垚说得没有错，醒过来，要面对的事情很多，这个许家长子估计比其他任何什么都要麻烦。

“我说了，想清楚再开口。”许嘉鹏直起身，将项雪晖从头到脚扫扫视了遍，目光在左手处停留几秒，最后在他的脸上聚焦。“我会重新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放心，这样的骨折不会影响左手的功能。”

左手，骨折？项雪晖惊讶地转过头，终于有机会去看看自己疼痛的来源。左手手腕那一节打了石膏，从疼痛上来判断，应该是才过麻醉，而且确实真的断了骨头，只是严重程度他无法判断。为什么突然就骨折了项雪晖一时想不出原因，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没什么好多想的了。

“睡吧，我已经派人在门口守着。我现在去处理些事，晚上再来看你。”许嘉鹏说完，不容拒绝地又在项雪晖的嘴唇上吻了吻，最后又移到了嘴角，下巴和脖子上，而且非常用力。“我真想现在就吃了你。”

项雪晖闻声一颤，或许醒来开始受的刺激有些过大，累积到这会儿，自我保护似的又昏睡了过去。

当项雪晖第二次醒来时，房间里只有陈守垚和一个护士在，应该是在给他做例行检查。见他醒过来，陈守垚还是如常友好地笑了笑，轻声对护士吩咐了几句。护士点了点头，也没看项雪晖，转身出了病房。

“好点没有？”陈守垚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就在项雪晖左手边。“手腕还疼吗？”

“怎么回事？”

“许嘉鹤是左撇子。”陈守垚答得很平静，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所以你就……”项雪晖在明白陈守垚的意思后，差点就想从床上跳起来，直接给他一拳。

“嘉鹤，我想你差不多应该知道许嘉鹏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让他产生一点怀疑……我不是说他会杀了你之类的，毕竟你这个身体确实是许嘉鹤的没错，但是，你想过吗？”陈守垚往前挪了挪，手指点了下项雪晖的颈部，放低声音。“许嘉鹤是许嘉鹏的亲弟弟，他再怎么样，还是有道墙横在他们之间，束缚着他的原始行为，让他知道要收敛。但是如果你不是许嘉鹤，你只是让这个身体活着，他会怎么对你？”

项雪晖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脸色白得吓人。

“没时间征得你的同意，不过你放心，不会造成永久性伤害。许嘉鹤虽然是左撇子，但是右手并不是完全不用，吃饭写字还是会的，运动上则不同，这是一般左撇子都会有的情况，毕竟这给世界是为右撇子的习惯建立的。”陈守垚并没有给项雪晖什么时间去进行思考，近乎是赶着往下说着。“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的疑虑，包括为什么我要帮你。我本来不想的，可就在昨天晚上，我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能看到……他们？”项雪晖说到这里，小心地望了望四周。“现在没有。”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是疯子，以为自己很独孤，现在……”陈守垚笑着又靠近了点，眼睛直直地盯着项雪晖看。“就当作你转世投胎了，只不过保留着上一辈子的记忆那样吧。嘉鹤，你只能接受。”

“我可没见过这么大的婴儿。”项雪晖用右手撑着慢慢坐了起来，陈守垚替他垫了个枕头在身后。“谢谢。”

“他们一般不会主动来找你，目前你最需要考虑的事情，并不是他们。把他们当作是路人就可以了，何况他们长得也不恐怖，有些甚至比一般路人都要好看。”陈守垚笑着耸了下肩。“自我安慰，挺好的。”

“还是谢谢你，陈医生。”

“嘉鹤。”陈守垚没有理会项雪晖的感谢，脸色一下严肃起来。“昨天晚上你问我的问题……”

项雪晖跟着戒备起来。

“我没有看到许嘉鹤。”

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项雪晖很快又一次在陈守垚看似平静的神情下警觉起来。

“我看到了另一个年轻人。”陈守垚的语调依旧平淡。“对比那天本市的死亡记录。”

瞳孔一缩，浑身发寒，连呼吸都一下停住了。

“你认识项雪晖吗？或者……你是他吗？”

陈守垚答应替项雪晖查一下项雪晖的死亡记录，像欠着汪海一样，项雪晖醒来后又赊了一大份人情账。如果没有遇到这两个人，项雪晖觉得他第二次活着的机会，也会很快被自己用尽。

“嘉鹤。”

“嗯？”

“好好活着，知道吗？不过如果你还奢望着有第三次，第四次的话……”

“陈医生，我真是谢谢您了。”

之后到项雪晖出院，他再也没有机会和陈守垚单独交谈。许嘉鹏在边上让人搬了张小床过来，一边骂着一边就那样挤着睡了三天，最后终于忍不下去，将很不情愿的项雪晖打包带走，直接送上了飞机。

许家并不在项雪晖所熟悉的城市，那样完全的陌生对项雪晖倒也不算是坏事，只是心里头还惦记着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惦记着项雪晖的死因。没有办法说放下就放下，毕竟他精神的那部分还活着。

“嘉鹤，你醒着吗？是不是手腕疼？”

“啊？哦，还好，有一点。”项雪晖缩在座椅里，很小心地看着靠过来的许嘉鹏。

“怕我？”许嘉鹏敏感地对上项雪晖的眼睛，不给他一点躲避的机会。

“只是……有些茫然。”项雪晖很诚实地回答。

“你不一样了，嘉鹤。”许嘉鹏抓起项雪晖的手，在他手指上轻轻吻了下。“你变得……小心了。”

“很正常啊。”

“是……很正常。”许嘉鹏抬起眼皮，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仿佛可以把项雪晖的身体看穿。

“我有点困，想睡儿。”项雪晖快速垂下头，人也往座椅里又缩了缩。

“变得小心是好事，之前你太过于信任人了，不过……”许嘉鹏捏住项雪晖的下巴，迫使他重新抬起头看着自己。“你要小心的人不是我。嘉鹤，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一定要你把我现在说的话都刻进大脑里。你是我的，永远都不用小心我，你可以放心地把你的后背交给我，去小心其他的人，比如……许嘉鸮。”

005 许家

像许家这样的大家族，住的房子又大又老，怎么翻新，里子还是旧的。那么些年，在这个地方死上个把人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理解归理解，哪怕真的见到一场死亡也没什么，但换上项雪晖就完全不同了。

“二少爷，您在看什么？”老管家见项雪晖吃饭时有些慌神，眼睛呆呆看着一处，又逃一般躲开，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个管家，照顾了许家三代的人，从许嘉鹤爷爷开始，他就在这里工作。

“没，没什么，我吃好了。”项雪晖放下筷子，擦了下嘴，向后推开座椅，转身就要往楼上去，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带着求助地看向老管家。项雪晖不认识许家的人，更不可能知道许家楼里，哪些是真的人。

“二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能把在这里生活的所有人的资料，包括照片，都给我一份吗？离世或者离职的都要。”

“好的，二少爷，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是……送去书房吗？”虽然对项雪晖的这个要求很是不解，管家还是不会多问。何况他们二少爷失忆了，这也不为一种好的促进记忆的方法。

“嗯，书房吧。”项雪晖想了会儿，又强调一句。“我是说所有人，所有我认识的。”

“知道了，二少爷。”管家欠了下身，转身离开，没有再多问一句。听话办事，没有质疑。

管家差不多是在项雪晖快在书房等睡着时把一叠厚厚的人事资料送进来的，这么做之前，他给许嘉鹏打了电话。对方沉默两秒后，命令他继续遵照二少爷的指示做事，及时汇报即可。

项雪晖其实并不困，他只是不想睁着眼睛发呆。不敢轻易和看到的人打招呼，所以不得不摆出一副二少爷的架势，他所理解的一个大家庭里二少爷该有的架势。不过很快他就从管家给他的那本家谱和那叠人事资料里认识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这样的家族，项雪晖一直以为只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里。

对的，项雪晖所说的那个“另外一个世界”，就是与他真实生活世界不同的虚拟世界，像小说，影视剧。他好像不只是换了一个身份，不只改变了生活规律，甚至连生活的时代都像被改变了一般。

许嘉鹤比项雪晖大两岁，爱好上没有任何相同之处。从小学钢琴，不过是消磨用的，水平不知道，反正他左手受伤，目前无需考虑这个问题。毕业后就在家族企业上班，当的是一个部门经理，应该是个闲职。还有一点很要紧的是，许嘉鹤和哥哥许嘉鹏，弟弟许嘉鸮是同父异母的关系，他生母的资料空缺。

“原来这家伙没有妈妈。”项雪晖嘀咕了一句，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心里立刻一阵酸楚。

许嘉鹏和许嘉鹤差五岁，和许嘉鸮差七岁，所以这个许嘉鸮和项雪晖同龄。这亲兄弟二人性格很像，外貌也像，都是一表人才满肚子坏水又专横霸道的家伙，只不过许嘉鸮比许嘉鹏更加痞些。当然，这些信息是不可能这般直白地写在给项雪晖看的资料里的，项雪晖依靠的是和许嘉鹏那几次相处，和他透露给自己的信息，还有剩下的项雪晖不愿意承认，却也隐约知道，属于这个身体最深刻的领悟。

许老先生，也就是许嘉鹤三兄弟的爷爷，是个拿枪杆子的铁腕人士，那长长一列功绩就已经把项雪晖给震慑到了。如今老爷子在国外养老，说是全不再管家族之事，要颐养天年，不过项雪晖是不信的。

许家现在的当家，也就是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不久前生了场大病，现在还在休养。目前公司的各项事宜是交由董事会处理，两儿子都没有明显上风。那场病来得很突然，没有细说，项雪晖也能嗅出里头的异常。

而许太太，也就是许嘉鹤名义上的母亲蔡经雅，背后还有一个财大气粗的蔡家。项雪晖挑了下眉，危机感又加重了几分。照片上的蔡经雅，雍容端庄，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眉眼里透着戾气，这点许嘉鹏倒是很像他母亲。光光是一张照片就让项雪晖感觉到不适，若是本人从欧洲旅行回来天天要在这里见面的话还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这一刻项雪晖不禁想到许嘉鹤那个神秘的亲生母亲，用现在的说法，应该是小三吧。有这样的正室在，即使生了个儿子，也进不了门，现在连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项雪晖不认识许嘉鹤，但知道他一定有在寻找自己的母亲，尤其是他在这里过得并不快乐时。

有这样的亲人怎么可能真的很快乐呢？项雪晖自认是无法理解生活在这里还真能觉得很幸福的人，哪怕是项爸爸身体最糟糕的时刻，他们一家人还是过得很开心。三室一厅的房子，自己一间，姐姐一间，爸爸妈妈一间，有一年还养了只狮子狗。那小狗儿三个房间轮流地蹦，乐得跟个疯婆子一样。

此外，许老爷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人，除了现在当家的许佰时，还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也就是许嘉鹤的伯伯和姑姑，然后连带着堂哥堂弟堂姐堂妹们。原本人多兴旺也很正常，项家人也不少，过年时候去祖父母那里和乐融融热热闹闹地过得很是开心。但是在许家，关系就要微妙很多。

项雪晖揉着眉头，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声。现在想项家的人不实际，想想汪海也能稍微让自己觉得放松一些，可惜都没有当面感谢道别的机会。陈守垚的电话存下后被许嘉鹏删过一次，项雪晖识相地背了下来。

看完家谱和人事资料，差不多就到晚饭时间。项雪晖从座椅上站起来，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他的书房位于自己卧室边上，窗户对下去是花园，这时节花儿开得依旧很艳，估计四季都不会缺。管家中间给他送了茶点进来，说晚上大少爷和三少爷都会回来吃饭，同时给了晚餐的菜单，问项雪晖有什么意见。项雪晖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有自己很不喜欢的配菜，想要让管家划掉，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反正有其它菜可以吃。

花园这会有园丁在打理，项雪晖好奇，就趴在窗口看。那园丁他刚在人事资料上见过，虽然发型衣着有些不同，还是能确定。看到真实存在的人，还是和他一样的普通阶层，项雪晖忽然觉得有种亲切感，也让他暂时忘记了之前在楼梯上看到的那个没出现在人事资料和家谱里的女人。像陈守垚说的一样，这些存在并不会主动去骚扰生者，也不会像影视作品里那样出来吓人，就和路人一样，只不过他们显得更加虚渺。

“原来二哥在这儿呢。”

项雪晖可能想得太入神，没听到书房门被打开，没听到有人走进来。那声音传入耳的瞬间，背上就贴上一个人，腰身被用力环抱着，耳边痒痒地吹着热风。项雪晖瞬间僵住，这绝不是兄弟见面打招呼的方式。

“听大哥说你受伤了，手腕骨折了，连脑袋也不好使了。”许嘉鸮搂着项雪晖，不给他一点挣扎的机会，右手熟门熟路地钻进许嘉鹤宽松的棉质居家服里，在他是肚子，腰腹，侧腰上揉搓着。“真……不记得了？”

“放手，许嘉鸮！”项雪晖转头瞪了身后的人一眼，在与许嘉鸮目光相撞那一刻，心就跟着一紧，立刻将头别开。太像了，这兄弟二人，连看人的眼神都一眼，仿佛要将人剥皮活吞一般。

“呦，这一礼拜不见，二哥你变得更有意思了，生气了？是气我没在许嘉鹏之前找到你，还是气我现在才来看你，嗯？二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简直想死了。”许嘉鸮轻笑一声，直接含住项雪晖的耳垂。

“住手。”项雪晖用手肘大力地给了身后的人一下。“我叫你住手。”

“二哥！”许嘉鸮没有防备吃了一记，略微皱了下眉，但抱着项雪晖的手臂没有松，反而更紧了。

“有话好好说，我……手腕。”项雪晖倒吸口气，才注意到刚刚挣扎时左手敲到了窗台。

“手腕？”许嘉鸮一下松开项雪晖，将他转了个身，抓起他的左臂，小心地检查了下石膏部位。“现在还很疼吗？我来之前都查过了，问题不大。怎么了，真的那么疼？走，现在就去医院。”

“没事儿，就刚刚一下，现在好了。”项雪晖后退着靠在窗台边。这个许嘉鸮还真的让他有些吃不准，开始还一副混球模样，一下子满眼满脸的关切倍至。显得刚刚那一出，就跟吃醋的小孩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