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望着孩童满脸泪痕,安慰着。
……
……
忘了?
要他怎么能忘记?
画面还在旋转,他踉踉跄跄的推开身后那个,目光溃散的在寻找他什么。
哪里?
那个东西到底在哪里?
近乎疯狂的,奔跑起来。
毫无目的的踏进水池,衣服完全浸湿,池水淹过了半身却毫无察觉,冰冷的温差让他全身哆嗦起来,嘴唇呈现青紫色,牙齿格格作响。
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你明明说过的,那个东西……
只要你回来过……
他俯下半身在水中摸索着,任由池水盖过他的脖颈,呛得他难以呼吸。
这时,有人跟着他一起跳下池水,紧紧搂着他,用力把他带上岸边,想他停止这种自虐般的活动。
……
……
“不要……求你了……我快要找到了……那个东西……”小受低低的祈求着那人,声音暗哑,他拼命的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那人是谁,却不知是泪水还是池水模糊眼眸。
他看不见,什么都见不到……
“怎么了?不行吗?很快的……只要他回来过……只要他能给我证明……”
良久,见对方不说话,他也有些急了,迷离的双眸怔怔的望着前面,即使他看不见对方的方位。
“好!我陪你一起找……”对面那人低低叹息。
“……好!”
听到这句,他笑了起来。
……
……
夜幕,月光下。
池水飞溅,水花莹莹。
岸边落叶纷飞,风车摇曳。
两个身影,就这样在池中忙碌起来。
……
……
“哼!疯子!两个疯子!”
岸边坐上轮椅上的少年,瞟着池中两人,恼怒的诅咒一声。
摇着轮椅,转身,融入夜色。
风车依旧吱吱呀呀的响着,就像被慢慢拾取破碎的记忆。
第八十一舞。发生了什么事
波光粼粼的池面,吱吱呀呀摇动的水风车。
四周雾气缭绕。
画面一圈圈,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
“白,我们以后约好。以后无论是谁遇到不测,都要来这边看最后一次,知道吗?”
……
……
“嗯!最后……最后一次……”
床上那人手指微微一动,嘴中无意识喃喃出声。
秽悠的双眸瞬时一亮,匆忙忙跑上前去,得到的却是又一次的失望,眼神随着而然的黯淡下去,床上那人还是在睡着。
阳光散在那人身上,雪白的肌肤袒露在外面,晶莹剔透,美得惊心动魄。
湿透的衣服已经被换下来了,但出于私心也好,处于无奈也罢,秽悠并没有给他换上别的衣服,单单就只有一席薄被遮住的小受身体重要的一角,其他大部分被子给被那人踢倒了床下。
秽悠曾想着去搂着他入睡,但每次只要一接近他身体的时候,那人并会剧烈反抗起来,甚至如野兽一般,扑上来咬着你,似乎是不喜欢别人的触碰,这也是秽悠没能帮他换成衣服的原因。
秽悠缓缓的俯下身,把被子的其余部分拉上来帮他盖好,整整齐齐的盖在他身上,仔细的检查妥当,尽量避免不去接触他的身体。
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做了不下三十多次了,每次只要小受一个翻身,被褥总是不安分的掉落,而他总是不知疲惫的一遍又一边重复以上动作。
小受的睡相很不好,总是每隔几分钟就动一下,眉头深锁着,洁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嘴里吐出来的气息都是带着痛苦与沉闷的压抑。
……
等做好一切都做好后秽悠呆呆的抬起头,出神凝望着他的睡颜。
微弱的阳光透过纱窗洒了进来,柔和的遍布在他的周身。
凌乱的发丝散在床枕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睡梦中的他仿佛做着一个可怕的噩梦般,身体卷缩起来极力的让这自己看起来渺小,双手不知在乱抓着什么,四处摸索。
秽悠心念一动,才要上前握住那人苍白的双手,就听见那人尖涩的叫了起来,似乎如弱小的兽类,用着自己渺小到不能在渺小的力量,保护着自己不受到伤害……
床上那人那人极力挣扎着,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大口的喘着,深锁的眉头拧的更紧了,脸色因为极力反抗两颊染上星星点点的红晕,汗水就这样充溢着额头。
“哥……哥……救我……救我……”
……
秽悠直直的望着他,雪色的目光如漩涡一般深不见底,看着小受仍旧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双眼还是这般愤世嫉俗的封闭,但身体却用着极大本能抗拒着外来物种的入侵的排斥。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满布在秽悠的周身,他真的什么事情都不了解……
这个人过去,这个人的身世,这个人的痛苦……
向来不喜欢接触人身的自己,向来难眠体温偏低的自己,却接近他的时候可以全身心的放松,可以一觉无梦的睡到天亮……
从最初靠近这个人时候,秽悠就料定,自己这辈子都会跟着他,自己的目光就会这个人所束缚住从未这么强烈的想要去接触一个人,了解一个人……
但自己真的……
秽悠定定的望着他。
浓浓的忧伤弥漫……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醒来呢?”他幽幽的叹口气后,放下那只紧握着小受的手,静静的退到一边角落。
……
等他秽悠角落时,早就在一旁恭候的水哲润突然出声,“你还不打算告诉我那天你们在城堡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秽悠的目光还是一步不离的盯着床上的小受,眼波流淌,不知是思考着什么,双唇紧闭着,没有半分开口的预兆。
这样的态度仿佛惹怒了水哲润,眉毛邪邪上调,眼珠子中泛着死死冷意,言语中带着厌恶的语气。
“你就打算让他永远这个样子吗?你这样不死不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在担心他吗?很痛恨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吗?到底有什么事情让你变得这么懦弱的?连当面问清楚的机会都想要放弃掉吗?”
“为什么要问?你要我问什么?”秽悠缓缓的回过身,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大病初愈般没有精神,“我们不是……不是都知道……他是为了找那个人才出现在这里的吗?”
秽悠直直的盯着水哲润,望见他的眼睛,“你觉得有必要吗?从他上岛的时候,我们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问?那个人我们都……”
第八十二舞。拒绝的任务!
秽悠直直的盯着水哲润,望见他的眼睛,“你觉得有必要吗?从他上岛的时候,我们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问?那个人我们都……”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你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水哲润愤怒的打断他,胸中无数火焰熊熊燃烧,“那个人……那个人现在在哪里?那个人早就不在这里了,秽悠,那个人最后一次出现是多久时候的事情?五年……整整五年了……”
“你难道就看不出来了?那个人,根本就已经死了。他死了。不然的话,为什么要让小受花费这么多的时间精力去找他?他自己出来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痛苦?那个根本就和资料上所说的一样。已经死了!!”
“小润……你不懂吗?就算那个人已经死了,可在没有看到尸首的情况下,你就忍心告诉他真相?难道你觉得他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你知道他知道那个人已经死掉的消息时,有多伤心吗?你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捧着一张发旧的废纸,哭得撕心裂肺吗?”
秽悠的慢慢移回视线,重新又把目光淡淡的放到小受身上,两片薄薄的嘴唇过了很久才接着说,“一个人能为了另外一个人哭到晕过去的感觉……我们谁也不了解……”
秽悠的话不知道是在谴责他,还是在责备自己。
“……不要在一个人伪装失望的时候,却告诉他真相让他绝望!这样很残忍。”
水哲润沉默下来。
我们谁都没有这种经历,碰到喜欢的东西就会伸手想要狠狠的抓住他,如果那个东西反抗的话就毁灭掉,没有半分留恋。
他们的处事原则对事态度本来就不相同。
水哲润隐约也感觉到了,小受到这里并不是真心要找一个人的,而是在逃避,故意装作自己找不到那人,失望的时候还能天真的以为那个人还和他活在同一天空下。
这样就会让自己进而有了快乐的意义……
可是……今天……
“……”水哲润猛然抬头看着秽悠,言语更是难以置信,“你是说……说,那天有人告诉他……”看着小受的情况,水哲润仿佛什么都明白了一般,咬紧牙关,试探着问着,“那个人是熏·伊玮贝尔?”
“……”秽悠点点头。
“该死!他还真是两兄弟谁都不放过!到底要折磨他们到什么时候。死了一个还不够,还想弄死第二个吗?”水哲润低低咒骂着,“为什么你不阻止他去?伊玮贝尔和那个人的纠缠你不是知道的吗?你怎么不阻止他去?”
“……是小受自己执意要去的……况且我不知道他和熏·伊玮贝尔的渊源。我只知道,他和那个人长得的很像……他来岛上,是为了找他的……”低哑的声音听上去痛苦万分,仿佛就在辱骂自己的不小心,这个本来淡漠的少年心中,有着千万中情绪涌现出来。
“水哲润,你既然知道这个任务会和伊玮贝尔扯上关系,当初为什么还要故意把这个拒绝的任务,故意让他……”
室内霎时安静下来。
一片死寂。
是的!
当初这个任务指名道姓是要水哲润出任的,但是他以着情报员的身份拒绝了。
原因是,他知道小受一直等着上这个岛屿的机会,等了很久了……难得有这个任务!
那时水哲润还不了解大概,只是从水哲馨那里知道小受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岛屿的情况,所以他就误以为……
原来,谁都错了。
……
秽悠的视线从着他不安的睡颜,慢慢向下移去,从修长的脖颈,润滑的酥肩,洁白的手臂,顺着手臂再看下去,直到见到被包扎的手指。
纱布一根根包裹着,上面依稀看去,还有淡淡的血痕。
根根连心的十指,他竟然这样……
秽悠心里顿时绞痛着,呼吸难以自制……
回忆又一点点渗透出来,蔓延着全身冰冷的血液。
……
……
那天,他跟着小受一起跳下池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让自己答应这种如疯子一般的举动。在摸索完所有地面后,小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顿时大亮,丢了灵魂一般跑上岸去掰开水风车的青石台。
一个又一个掰开,然后,在掰到第十一个的时候停了下来,眼眸中浮现出奇异的光芒,“十一个……果然是十一个……”虚弱的笑出声后,小受并用着手指伸进土壤里去挖。
手指深陷在泥土以下,奋力的铲进去,狠力的挖出来,粗糙的土壤混合着沙石不停摩擦着细腻的肌肤,把这双洁白的双手折磨的惨不忍睹。
指尖锋利的髀髅被泥土的填充反噬一般挤进血肉,髀髅这种武器本身就是危险,它的锋利不止对着敌人,同时对着自己。
手指是最脆弱的地上,十指根根连心,痛苦更是十倍增长,连着神经冲破大脑,每动一下,小受的身体都是痉挛般剧烈一颤。
鲜血划破了他的指甲倾泻而出,染红了周边,痛苦连着神经冲破大脑,他闷闷的哼了一声,忍着极大的疼痛不知道疲惫的挖掘着。
血液已经失去原有的红血,染上了泥土的污浊。
空气中布满了血腥味,刺激人的鼻腔。
……
……
“小受你干什么……停手吧!你到底要干什么?”秽悠紧张看着他,心里揪痛,匆匆上前去阻止那人的双手却被一次又一次大力的推开。
甚至不惜用着武器针锋相对……
秽悠抓住那人的手才没走几步,只觉得一阵白光闪过,随即身体本能反应的朝边一转,劈开这道锐利的掌风,下身不动,上身略微向后倾斜,只是一切动作都为时已晚。
髀髅划破衣服,陷进肌肤。
“你竟然想要杀我……”
秽悠震惊的看着小受,脸上顿时失了颜色,先是惊讶,后是愤怒,最后脸上浮出最多的却是浓浓的凄楚。
双手捂住腹部的伤口,血液涌了出来,渗透手指缝隙,一点点染红了他的衣服,秽悠踉跄的退后几步,突然大笑出声,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满是凄厉的忧伤。
“……一个死人,哈!一个死人,我在你心里原来就只有这点份量吗……无论做了多少事情……你都……都看不到吗……”
时间凝然停止。
满是凄楚冲破天际。
月色被云雾遮挡,世界也黯然下来。
萧瑟的风,狂乱的划过耳边,吹得树叶扑哧扑哧的剧烈作响。
“……”
“……”
渐渐的秽悠停止笑声,望着那人的双目,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寻找其他东西,怔怔的与他对视了许久,始终还是找不出任何东西。
那双原本散发着灵气的眼珠子,现在被一层雾气所掩盖,一片混沌,仍旧没有焦距的盯着一个方向,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像不存在这个世间一般。
身体却是如兽类盯着敌人一般,呲牙咧嘴的怒视着,仿佛只要他向前一步,就马上扑上去与着他同归于尽。
看着宛如杀人机器一般失了魂魄的他,心中一软,纵使心里有着万千怨恨也荡然无存……
他深吸一口气,雪色的眼眸被夜色熏陶着黯然,如夜般深幽,秽悠缓缓的向后退几步,视线凝固在对方的面容上。
“好!我不过去……”
秽悠的嗓音低沉沙哑,眼里是悲伤,是悠然,是愤恨,是无奈,还有一抹悄然的苦涩,眼前是失血过多晕眩,冷汗沾湿了如墨般的黑发,紧贴着额头。
第八十三舞。铁盒子
雨丝悄然落下。
阻隔着两人间,黑暗中,越显朦胧。
偏冷的雨丝中,小受的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茫然的抬眼看着他,像是确定对方的危险性一般,眼眸仿若星辰琉璃,许久,发僵的身体放松下来,喉结无意识的蠕动两下,青紫的嘴唇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秽悠盯着他的嘴唇半天,呼吸仿佛被控制住一般,随着那人的嘴唇,一张一吸,一闭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