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苦海无涯

章沫已经握稳了章家的权力中心，不怕任何人的威胁。曾经，他想过爱情名利双收，但现在觉得，抛开一切为爱远走天涯也不是一件坏事。他已拥有足够的资本，即使从零开始也不会辛苦。

和张章分开的这两年，章沫卯足了力气拼命工作，父母之前还催促过他结婚，後来也渐渐不再提了。他和张章都觉得，张章出柜离家以後，亲人们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们的关系，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不去深究罢了。大概，他们也担心，有一天章沫会像张章那样，突然决定离开，无论如何挽留都决绝地不肯回头。

有一次，章沫父子俩在聊天时，非常偶然地提起了感情话题。

“爸，外面的诱惑那麽多，你一次都没动过心？”

“最初的那个就是最好的。别的女人，无非是看上我有点钱或是有点地位，可你妈不一样，她跟我的时候，我还什麽都没有。所以，这辈子无论发生什麽事，我都不会和她分开。”章振华意味深长地说，“很多时候，比起爱情，责任更为重要。”

左手爱情，右手责任，让人难以取舍。

章沫颇为复杂地看着父亲，沈默良久，终於开口说道：“爸……对不起，章家只能到我这一代了。”

他不会拥有婚姻，也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因为他选择了自己的表弟。

“儿子，你还年轻，再好好想想吧。章家真的非常需要你。”

“为了责任，我曾经失去过一次爱情。”章沫苦笑了一下，“人活一世几十年，很多人到死都不曾邂逅真爱。我既然已经遇到了，就不会再放开。”

“再想想吧。好好想想……”章振华深深地叹息，喃喃地重复了好几遍，整个人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爱情永远都是自私的。章沫和张章唯一能保证的是，在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不会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即使能够接受同性恋，也未必能承受得住孙子和外孙乱伦的打击。他们尽量避免伤害到家人，但如果有人想要干涉他们的幸福，那麽他们也绝不会乖乖任人摆布。

一年半後的某一天，章沫和张章避开了其他亲人，回章家老宅去探望两个长辈。院子里的无花果熟了，外婆让张章去摘点回来洗洗吃。

踏入再熟悉不过的小院，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他和章沫在这里，一起埋下了童年时代的宝藏。後来，他们虽然没能如愿留住当初的美好，但有幸在伤痛过後再次走到了一起。

看着那棵老树，张章一时间有些心血来潮。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顺着从前的记忆，拿起院子里种花的小铲子，在树底下挖了起来。

几分锺以後，还真让他把童年的宝物箱给挖出来了。一掀开盖子，他一眼就看到了当年的那个戒指盒。

张章的心脏一阵狂跳，指尖微微有些发抖。他永远记得，当年自己看到这个戒指盒的心情，死也不会把它认错。他深呼吸了几次，猛地打开了戒指盒。一瞬间，心脏被狠狠捶了一下，纠结着疼起来。

两枚男士指环，静静地靠在一起，带着没能及时传递给对方的心意，在黑暗冰冷的地下，寂寞地躺了一年又一年。

张章拿出稍微小一点的那枚指环，试着套入自己左手的无名指，结果刚刚好。他看着手上的戒指，含泪而笑。想来也是，那人从小牵着他的手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他，又怎麽可能会搞错尺寸。

哥，你究竟是怀着什麽样的心情，去定制了这枚戒指？你又是带着怎样的绝望，在那个清晨离开？

这里是那个男人埋葬爱情的坟墓。章沫把对张章所有的爱，连同从前最纯净美好的记忆，一起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吞下从来不曾说出口的我爱你，带着满是伤痕的一颗心，装作满不在乎地孤独活着。

“对不起……”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张章终於明白，他们曾经错过了什麽。

不知何时，章沫来到了他的身後。张章流着眼泪，举着戒指盒，磕磕巴巴地向章沫解释起当年的误会。

搞明白了一切之後，章沫扶额长叹。看着已经快要30岁，却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般的弟弟，他无奈地说：“喂，想哭的人是我吧……当时差点没被你杀了。”

张章抹干净眼泪，愤愤不平地说：“谁让你不把话说清楚的？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那我们索性现在把话说清楚好了。”章沫凝视着张章的眼睛，认真地说，“张章，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这辈子还能有个五、六十年。我们不会得到亲人的祝福，甚至还要再忍几年，才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但是，我们会有一个家。到死为止，都不会再分开。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章沫，你也给我听好了。”张章从戒指盒里取出另一枚指环，郑重地说道，“我既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任何人。只有你，是个例外。所以，我的答案永远都是愿意。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

那一年，他们没能说出口的心意，终於在这一刻得以倾诉。

戒指慢慢套入左手无名指，仿佛紧紧锁住了他们的爱情。两人轻轻地交换了一个誓言之吻，承诺相依相伴走过余下的生命。

这里是他们爱情的起点，也一度成为了爱情的终点。如今，重新开始的他们，终於在这里确认了永远的幸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