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秦若希乌青的嘴角,忽然往下滑去。
「你做什么?!」秦若希吓了一跳!像被电到一样弹了起来,但是他的双手被反绑着,所以他能做的
抵抗,也只能是紧紧贴着墙壁,蜷缩起膝盖而已。
「教你怎么取悦客人。」
「我不想取悦客人!」秦若希猛烈地摇头。
「那么换种想法,怎么取悦你自己?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个男人吧?连勃起都不行的话……」
「住口!」秦若希的脸孔蓦地烧红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龌龊的话,他扭开头,「我不
想听!」
「哼,还是不行吧?」楼绮筵蹙眉睨视着他,「你的问题,就在于阳萎吧?」
「你在胡说什么?!」秦若希气得浑身发抖!「我才没有阳、阳……」
「阳萎?」楼绮筵忽然笑了,目光里尽是无情的戏弄,「那就证明给我看吧?把脚打开。」
「……」秦若希低着头,用力地咬着唇瓣。
漂亮精致的侧脸,让人联想起可以与花媲美的凤蝶,虽然,这是一只伤痕累累的「凤蝶」,但也让楼
绮筵改变了想法,想要更接近他。
手指攀上那形状美好的膝盖,轻轻拉开,秦若希的呼吸更急促了,全身僵直到像绷紧的弦,下一秒就
会跳起来逃开!
「啊,长得不错嘛。」
戏谑的笑声,指尖滑过大腿根部,将衣襦掀高。让秦若希「哇」地惊叫的是,楼绮筵把他的衣襟也往
下一拉……
面对那凄惨的,不断掉下眼泪的脸孔,楼绮筵突然觉得脑袋里什么东西「喀」地绷断了,宛若掠食的
猛兽一般,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秦若希的嘴唇……
幽暗偏僻的地牢,随着浓暮的降临,慢慢散出一种微湿的墙灰气味,潮气让只穿一件单衣的身体更冷
了,秦若希紧紧地蜷起身体。双腿之间干涸的,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液体,让他难受地皱起眉头。
虽然看守解开了他手臂上的绳索,但是被关禁闭的期间,他都不可以洗澡,当然也不会有床、棉被和
干净的衣物了。拘禁时肮脏邋遢的模样,是为了激起优伶的羞耻心,如果他不愿意听话,那就只能过
又脏又臭,乞丐的日子了。
不过对秦若希来说,他宁可过一种一无所有的生活,也不要被当成一件商品出售,在奢靡、堕落、纸
醉金迷的花街,他想保有自己的气节和尊严,至少不是为了钱,而是为自己而活着。
但是,楼绮筵残酷无情地撕开了他坚守的信念,让他的信仰和花曲楼里花里胡哨的灯笼一样不堪一击
!
「喂,你是真的讨厌呢?还只是在逃避呢?」
「你说什么?!」
「你也该面对现实了吧?别指望一味逃到『气节』里去,就会有大人物出手救你。你要是真有尊严的
话,就靠自己的力量成为花魁,让老板都另眼相看,然后,才会有人为你赎身。不过……像你这样的
『花瓶』是不可能的吧?」
「什么意思?」
「只有脸蛋漂亮的意思,能包下红牌的男人,可不只是为了上床,他们想要的是理想中的恋人,就算
是用钱买来的感情,但是放在你身上,你只会觉得恶心吧?」
「当然……」
「你真是死心眼,气节,不是放在嘴巴上说说而已的,」楼绮筵从容地站起身,拉好青绿色的衣襟,
「用你的行动证明给别人看,不过,有我在花曲楼的一天,你是不可能成为花魁的!」
冰一般清冽的眸子傲视着秦若希,楼绮筵优雅地转过身体,带着脸孔红彤彤的侍童。大步走出了地牢
。
在地牢里待了整整七天七夜,第八天的凌晨,秦若希被放出来了。
首先,掌班孙奕和两名打手押着他去澡堂洗澡,一桶桶冒着白气的热水从头顶汹涌浇下,肩部的皮肤
很快就红了起来。不顾秦若希的反抗,他又被强行摁进用来熏香和泡澡的木浴桶里,双脚被分开,从
里到外洗刷得干干净净。
忍受屈辱的沐浴之后,他被跟局、侍童围成一团,七手八脚地重新打扮,然后,被簇拥着押回位于花
曲楼西面的厢房内。
在花曲楼,生意好的优伶可以选择舒适华奢的房间居住,而掉价的优伶则被领到位置偏僻,格局布置
也不怎么好的房间。
秦若希住的地方就属于后者,不仅空间狭小,只有十几坪的样子,阳光也透不进来,厢房的西面是一
扇红色的扇形花窗,窗户正对着一排枝叶稀疏的竹林,竹林外就是一条极窄的泥土小路,和一堵高高
耸立的水泥墙。
什么雅致的风景都看不到,离大堂、厨房和澡堂都有段不小的距离,可以说是花曲楼里最糟糕的房子
了。
秦若希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像打扮得极精致的娃娃一般,坐在绣墩上,他的面前是一张小小的圆桌
,一套八件的紫砂茶具。
「已经把你即将挂牌的消息登出去了。」
西装笔挺,文质彬彬的孙奕,毫不掩饰厌恶的语气,「初夜要卖两次,简直可笑!就算价格降到了五
十万,也不知道客人肯不肯买你。老板交代了,让你在这里好好反省,下个礼拜,要是还没有人竞标
,你就直接开始接客吧!」
「直接接客……?」秦若希蓦地抬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会帮你安排几个花曲楼的熟客。」孙奕面无表情地说,脊背笔直地站在那里。
也就是说,将跳过「娼门中人」视为婚期的合卺典礼,直接挂牌成为优伶。
纵然他侥幸逃过了变态商人的蹂躏,但是会一晚上接待三个客人——在还是处子的情况下。
「我知道了。」秦若希淡淡地说道,衣袖下的手指握成了拳头。
「一开始就听话不就好了。」阴沉的脸色有些放缓,孙奕上上下下地扫了秦若希几眼,转身离开了。
只有红牌才有跟局和侍童服侍,势利眼的跟局根本不想在秦若希身上浪费时间,掌班一走,他们立刻
也掉头走了。十一、二岁的侍童都有别的工作,整齐划一地鞠躬后,一溜烟地跑掉了。
没人留下看守秦若希的原因是,这里每条走廊、每扇门上都有电子监视器,他是逃不掉的。
第三章
久久地坐在坚硬的绣墩上,直到晌午,前院隐隐传来丝竹班在练习《万春香》的乐声,秦若希僵硬的
身体才动弹了一下,站了起来,转头望着窗外。
花曲楼的一日可以说是从中午开始的,有预约的优伶,一起床就忙着穿衣打扮,按照和客人的亲疏程
度安排见面时间。酒店或客人派来的高级房车来接人后,优伶便在跟局和侍童的护送(监视)下前去
赴宴。
从一个客人到另一个客人叫「转局」,优伶不会在同一个筵席上待很长时间,按照行规他也不能喝酒
,他只是宴会上酬酢宾客,活跃气氛的人物。
这样的饭局虽然不会有性接触,可是会比做爱还累,十几局转下来,不仅笑到腮帮子都僵硬了,手臂
也酸得直发抖,连酒杯都举不起来了。
傍晚回到花曲楼后,优伶要重新沐浴更衣,神清气爽、花团锦簇地来到大堂等待客人,通常,指名他
的人就是前一天写条子,邀他出局的男人。
楼绮筵是花街里排名第一的优伶,所以他要应酬的客人也更多,经常上午就出门,天黑了才回来。听
楼绮筵的侍童吹嘘说,他一天要赴三十几个筵席。
不论真假,没有一定体力是办不到的,而现在这个时候,楼绮筵一定已经出去陪客了,不知道为什么
,秦若希感到失望和惆怅。
「气节,不是放在嘴巴上说说而已的,用你的行动证明给别人看!」
楼绮筵伶牙俐齿,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堆,结果就是鸨儿的花言巧语,专门骗人卖身的。他头脑一热就
上当了,傻傻地向老板认错,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改变。
他仍然是坐以待毙的男妓,仍然逃不掉被人强搂强抱的命运,但是,轻叹一口气,秦若希走到床榻边
坐下——他没有别的办法。
既不想努力接客成为红妓,也没有能力为自己赎身,他只能待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很没志气地漫长
等待,到二十八岁的最长年限后,才能离开花曲楼么……?
日出日落,秦若希的活动范围都只在自己的房间,一日两餐由侍童送来,但没有早餐和热水,只能用
一枚「春钱」(花街特有的代价券)和烧水房购买。周五傍晚,掌班突然传话,让他到大堂去作小侍
。
晚上十一点是花曲楼最热闹的时候,秦若希坐在大堂一角,虽然他的身分是侍童,不能接受客人指名
,可作为优伶的陪衬,他必须坐在那里斟茶,被客人们品头论足,或者为他们递毛巾,剥葵花籽、花
生米的壳。
忽然,楼梯附近嘈杂了起来,好几个客人涌向那里,把走廊都堵住了,掌班立刻走过去解围,秦若希
这桌的狎客,也忘了喝茶,高仰起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里。
「是楼绮筵!」
「真是漂亮啊,才出道一年就成了花魁!」
「我要是能摸摸他,让我倾家荡产也愿意!」
「哈,就你那点钱,连他的鞋底都摸不到吧?!」
狎客们兴奋地交头接耳,每个人都现出垂涎三尺的神色,冷落了旁边的优伶。
秦若希放下紫砂茶壶,抬起头的时候,楼绮筵正好和他的熟客一起走出拥挤的人群。只能说,就娼妓
而言,楼绮筵的美貌和气质是无人可比的。
明亮的眼,雪白的牙,光泽柔润的头发。从少年时期就刻意雕琢的白皙肌肤使人惊异。加上最高傲的
浅笑与最冷隽的言语——让他从头至脚都显示出超群出众的神气。
那一瞬间,秦若希也看得走神了。人声鼎沸,也许是注意到这边的视线,楼绮筵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
,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了过来——很优雅的男人,三十岁上下,但是浓眉下,深黑的眼眸毫无笑意
,锋利的目光只有一种近乎峻厉的可怕感觉。秦若希吓了一大跳,赶紧低下头,差点碰翻了茶具。
「喂,你看什么,沏茶呀。」一个自称是车行经理的嫖客突兀地抓住他的手腕,使唤道。
「哦,是。」从那过分用力的粗糙手掌中挣脱出来,秦若希提起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低头斟水。
「仔细看,你也是个美人啊,想作花魁吧?」男人色迷迷地盯着他看。
在花曲楼,这样的眼神是再寻常不过了,秦若希还是不适应,微微皱了下眉。
「但是,那男人可是你攀不上的,林氏财团的董事哦。」男人突然压低声溜溜地说,「真正的大老板
呢。」
「林氏……?」秦若希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在念书的时候,就有同学说过,林氏是拥有两万多名员
工的大企业。
「是啊,发展了三代的家族企业,那男人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落地就十几亿家产,再去国外留
学学金融管理,怎么都能飞黄腾达吧?和我们的起点完全不同哎。」
另一个客人怏然叹息,小口啜着秦若希沏的功夫茶,「没想到,他也是楼绮筵的客人啊……」
「嗤,他可是花了一千万,买下楼绮筵初夜的人呀,整条花街都知道!」男人挑起粗杂的眉毛,不客
气地嘲笑同伴的无知。
……买下楼绮筵初夜的男人,秦若希对这句话很介意,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楼绮筵和他身边的男人
。
出了大堂,往外走几步便是花曲楼贴着金箔,嵌着黑钉,别具风格的红漆大门。
从大堂内就可以望见门口的动静,跟局点头哈腰,小跑着出去取车,高大魁伟的男人就站在有夜风卷
过来的一侧,体贴地为楼绮筵挡去寒气。
楼绮筵伸手抚住稍稍被风吹起来的长发,低垂下头似乎在笑。身段优美的两人美得像画一样,仿佛依
依惜别的恋人,没有一点违和感。
可看在秦若希眼里,却有种极讨厌的感觉,不就是男妓和嫖客而已,却做出「陶醉其中」、「你侬我
侬」的样子,恶心极了!
但是花曲楼的格调就是如此,为了向客人要钱,每个优伶都有出色的演技,有时撒娇任性,对嫖客又
拧又打;有时又哭又闹,以死要胁;有时又佯装从良,约嫖客同走天涯,其实都是假的。
花曲楼从不待见没钱的客人。
一辆引人注目的捷豹xj8在花曲楼大门口停下,傲视群雄的全黑色跑车标榜着主人的个性。侍童拘谨
地拉开车门,跟局则很快地下车,退到一边。
「欢迎您下次光临。」一行人如恭送帝王一般,齐刷刷地鞠躬。
男人付了一笔可观的小费后,从容不迫地搭住楼绮筵的腰,拉近,便是一个令人脸红心悸的吻。秦若
希像被吓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没多久,便听到跑车驶离的声音。
「……我说,该加炭了,你没听到么?」
狎客的催促,让秦若希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端下紫砂茶壶,用钢筷夹起一块绞积炭,放进炉胆里。
以茶待客是花曲楼的特色之一,男人们附庸风雅,而侍童煮水、斟茶的样子,正好代替了过去青楼里
的琴棋书画,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可成不了头牌啊。」
秦若希定了定神,准备清洗茶杯的时候,身旁的狎客又一把捉住他的手,毫无顾忌地摩挲。秦若希吃
惊得睁大眼睛,想抽回手但被男人死死攥住,更过分的是,男人甚至拉起衣袖,当众揉捏起他的手臂
来!
同席的优伶反感地蹙眉,但没有制止,今天晚上没有熟客上门,已经够他烦心了,身边的侍童又出落
得楚楚可人,真不知道谁才是陪衬,出于竞争意识,优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迳自喝茶。
「斗雪,帮帮我。」秦若希小声地唤着优伶的名字,难堪地求救。他的手被狎客抓得很痛,而且由于
男人的蛮力,他几乎被拖拽过去了,其他客人则在哈哈大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喂,我听说侍童是不穿内裤的,是不是真的啊?」一个嘻皮笑脸的男人,突然站起来拦腰抱住秦若
希,不顾他的挣扎,以装傻的语气掀起莲红色的衣摆,「让我们看一下嘛。」
「就是,我们也是付了钱的,脱呀。」
「好痛!请不要这样!放开我。」
粗鄙的手掌七手八脚地抚摩着他的大腿,被竹篾条抽打的地方还留着显眼的青色印子。淫猥的男人唾
沫横飞地讥笑:「青一块、紫一块的,是谁留下的咬痕呀?真看不出来,你不是处子么?我来检查一
下吧……」
在那下流的手指,试图探进秦若希股间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猝然响起,「放开他!」
「什么?」三个狎客怔了一下,抬起头来想要发作。
楼绮筵紧绷着脸,竖起的月眉下,两眼射出利刃似的光,死死盯着面前几个丢人现眼的男人。
「是楼绮筵哎……」
那一瞬间,男人们竟有一种恍若做梦的感觉,近看更端正的脸孔,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但是,那是一张和妩媚无缘的,愠怒的脸孔。
啪——!
楼绮筵一言不发地,抬手就狠掴一个耳光!
男人被打得大幅歪过身子,鼻血滴滴答答地淋了下来。所有人都楞住了,连孙奕都愕然,怔在原地没
动。
「滚出去。」冰冷的言语,即使听说过楼绮筵是一个相当高傲的男妓,可此刻的举止和气势,已经完
全超出了男人的预料,那森冷目光中的露骨杀气,令男人们的脊背阵阵寒颤。
「咳。」孙奕首先回过神,干咳一声,走向那三个吓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