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旨。”李东挽低声道,丝毫没有被玉朝华的话打击到。事实上,李东挽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容貌也算是中上之姿的,可是跟离鸢的那些情人们比起来,就差得远了,更遑论仙人一般的玉朝华了。
玉朝华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这事朕会先和皇后讲——朕知道李太医是聪明人,但聪明人也常常做傻事,你若好好按朕的吩咐办事,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你的,但你若存有别的心思,那就别怪朕翻脸无情了。”最后一句话,很明显是威胁了。
“微臣明白。”李东挽低下头,掩饰他那双突然亮得惊人的眸子,“微臣不是不识时务之人。除此之外,微臣还是银霜国的人。”言下之意他是绝对不会背弃玉朝华,转而投奔碧落国的弄月公主月离鸢的。
“那你就先退下吧。”玉朝华没有看到李东挽一闪而过的奇异表情,他对这个医术高明的李太医还是比较放心的。他当然知道离鸢嫁给他绝对有着见不得人的阴谋,可他既然决定了要娶她,便不会再反悔了——不得不说,玉朝华也是个天生的赌徒,他和离鸢都知道,这场赌局虽然凶险,可是赢的人却能大获丰收。这是他和离鸢两个人的赌局,两强相对,步步为营,步步惊心,究竟最后鹿死谁手,端看两人对人心的把握以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运气了。
虽然微不足道,却很必要。
第五十五章:摊牌
不管大家对碧落国和银霜国的联姻怎么看,离鸢和玉朝华的婚礼,终于在离鸢的婚车到达楚疏的第七天,正式举行。
婚礼并不如普通百姓娶亲那般热闹,却很隆重,这隆重便从离鸢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体现出来了——银霜国和碧落国不一样,银霜国信奉雪神,连成亲时候所穿的礼服都是白色的,这本没什么,离鸢对衣服的颜色不挑剔,可是他为什么要一件一件地试嫁衣啊?而且这些嫁衣的穿着方法十分繁琐,离鸢因为害怕被人看透他的性别一直是亲力亲为,这可就苦了素来懒散的离鸢,怎么穿怎么觉得别扭,后来他终于受不了了,随便选了一件款式看起来最简单的嫁衣穿上,好在他天生丽质,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那些下等奴仆也不敢挑他的不是,再加上玉朝华也没说什么,便全都随离鸢去了。
婚礼过程无需螯诉,无非是些无聊透顶又麻烦至极的程序,到了晚上,累得浑身骨头都跟散架似的离鸢终于被送入了未央宫,等待着玉朝华的“宠幸”。离鸢只觉得这个皇家的新娘真不是人做的,他一个大男人到现在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是那些娇滴滴的女子?等他回碧落国后,一定要下令婚庆从简——明明是一件喜事,把新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外加气喘如牛,那就不好了。
待伺候的那些宫女嬷嬷们退下,墨迭立刻钻了进来,抱着离鸢的腰,将头埋在离鸢的怀里,什么话也没说。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看他那撅得很高的小屁股,离鸢便知道,他这是在生闷气。
离鸢伸手在他那肉感十足的小屁股轻轻地拍了一下,将他的头从自己怀里扳了出来,望着他那双红红的杏目,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玉朝华一会儿就过来了,你就不怕被他发现?”
墨迭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满面不欢,道:“他看到我又怎么样?反正他又不记得我了——他和你一样,都不记得我了!你们都只记得对方,我一个路人甲而已,你担心什么?”
离鸢嘴角抽了抽,不由得捏了捏他光滑的脸蛋,说道:“谁说玉朝华记得本宫了?依你的说法,本宫前世对玉朝华犯下了那般不可饶恕的罪孽,玉朝华应该很恨我才对,可他现在看本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如果他还记得本宫,会是如此么?再说了,玉朝华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本宫身边有你这个人,你又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又怎么知道他不记得你了?你可是他前世的‘最爱’啊……”“最爱”那两个字,他故意加重了读音。
墨迭闻言,眉毛霎时皱成了一团,他在离鸢胸口拱了拱,含糊地说道:“这还不是该怪你!若不是你,老子会这么凄惨么?总之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要对老子负责,否则的话,老子……老子就……”
“你就怎么样?”离鸢挑眉看他。
墨迭瞪着一双本来就大得出奇的杏目盯着他,双手叉腰,说得那叫一个豪迈:“老子就哭给你看!”
离鸢绝倒。他头疼地看着墨迭,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墨迭忽然竖起了他那对尖尖的耳朵,飞快地说道:“玉朝华过来了,我先隐了啊!”话未尽,只见一道青烟闪过,墨迭原先站着的地方多了一盆奇怪的黑色曼陀罗,那黑色曼陀罗特人性化地朝离鸢挥舞了几下他那嫩绿色的叶子,然后一跳一跳地跳到墙角去了。
离鸢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睇了那黑色曼陀罗一眼,然后正襟危坐,像无数新嫁娘那样,等待着未来夫婿的到来。
玉朝华一踏进自己的寝殿,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甜香。他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来,服下了一颗褐色的药丸,然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碧落国的弄月公主正俏生生地坐在床边等着他的垂幸。
玉朝华拿起放在桌上的碧玉如意秤杆,挑起了那遮掩了绝美容颜的白色盖头。
离鸢抬起眼眸来,冲着玉朝华嫣然一笑,倾国倾城,当真是美人如玉,将一位新嫁娘面对丈夫时那羞涩和喜悦的神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在某个瞬间,玉朝华一个恍神,真的觉得他和离鸢就像全天下普通的新郎新娘一样,从此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共度一生。
可惜,玉朝华很快就回过神来,银眸中幽光暗动。他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他不会被一时的幻想迷了心智——他想做什么,他要的是什么,他一直都很清楚。也很坚定。
“公主……现在应该叫皇后了,皇后,朕不记得朕的皇宫里有这样一股香味——不知道皇后能否跟朕解释一下?”玉朝华居高临下地望着离鸢,冷冰冰地问道。
现在便要摊牌了么?离鸢微微一笑,妩媚的桃花眼里显得既单纯又无辜:“皇上这是在怀疑臣妾么?可惜臣妾什么坏事也没做,或许会让皇上失望了。至于这香味——”离鸢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墨迭的原形所呆的地方,不说话了。
玉朝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然后“咦”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银眸胶在那硕大的花朵上离不开了:“这是……”
“它便是臣妾在曼荼宫跟皇上所说的黑色曼陀罗。”离鸢轻声道。只不过是变异了的品种。离鸢在心里补充道。
“和朕在曼荼宫看到的曼陀罗长得不大一样。”玉朝华收敛了自己的目光,瞥了离鸢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朕倒是不知道,皇后远道而来,还带着这样一盆花。”
离鸢笑得媚态百生,他盈盈地走到玉朝华身边,亲昵地揽住了他的手,撒娇似地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带着一盆曼陀罗过来这样的小事,皇上会不知道也是应该的——皇上,今晚是臣妾和皇上的新婚之夜,您就别只顾着这些花啊草啊的,如此良辰美景,皇上难道要虚度而过么?”说着,还娇红了脸,眼波烟斜雾横,美不胜收。
玉朝华寒着一张脸,强忍着要将离鸢甩出去的冲动,用空闲的另一只手轻抚着那黑艳的花瓣,低声道:“皇后,你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跟朕装糊涂?”
离鸢很明显地看到在玉朝华的手碰触到那株黑色曼陀罗的花瓣时,那黑色曼陀罗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他目光一转,突然想起了玉朝华有吃花瓣的习惯,额角一抽,拉着玉朝华到床边坐下,一双妩媚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着玉朝华,回答道:“玉国主想做什么,本宫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可是本宫想要什么,玉国主却不一定清楚。”说到正事,连称呼都变了。
“朕以为公主和朕的目的相同,”玉朝华目光一凝,“或者说,公主想要的,比朕想的还要多。”
离鸢摇了摇头,道:“玉国主错了,本宫并没有那么大的心——本宫只想守住碧落国,不会侵犯他国,当然,也容不得别国欺负到自己头上。”说到这里,他看了玉朝华一眼,“如今天下局势趋于稳定,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可玉国主却想要打破这种平衡,甚至还把本宫那不懂事的九弟也搅了进来,本宫自然无法容忍了。”
“所以?”玉朝华挑眉问道。他没有否认,因为他知道,离鸢既然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那么他一定已经确定了事实,他多说无益。
离鸢似笑非笑地望着玉朝华:“如果本宫说,本宫是真的看上玉国主了,玉国主信么?”
玉朝华闻言,银色的眸子转厉,他直直地望进离鸢眼里,见离鸢并不为所动,他低下头,再抬起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波澜不惊:“朕以为,公主并不是如此看重私情之人。”言下之意是说他是不信的。
离鸢笑笑,并不着恼:“且不说本宫嫁给玉国主究竟是为何,但这也无妨玉国主与本宫的洞房花烛夜吧?人生得意须尽欢,还是玉国主觉得,本宫的身子太过污浊,配不上冰清玉洁的玉国主?”
“公主说笑了。”玉朝华平板地说道,“朕认为,公主比朕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好。”可是这样的女人,也只能做他的对手,仅此而已。
“那为何玉国主对本宫,弃之如敝屣呢?”离鸢委屈地望着他,桃花眼湿漉漉的,看起来无限惹人怜爱。
玉朝华对这个话题有些厌烦了,语调比之平常更加冷淡起来:“公主裙下之臣万千,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又何必对朕如此纠缠不清?”
离鸢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他们是他们,玉国主是玉国主,本宫喜欢玉国主,跟本宫的其他情人有什么关系么?”一席话说得不要脸之极,估计也只有像离鸢这么脸皮厚的人说得出来。
玉朝华不说话了,只用他那双漂亮的银眸望着离鸢。
“本宫听说玉国主一直没有妃嫔,甚至连侍妾都没有,面对本宫,也完全没有动心之感,如今更是频频拒绝本宫的求欢,”离鸢仿佛没有看到玉朝华眼中隐含的不耐似的,陈述事实般说道,“难道是因为玉国主患有什么隐疾么?”
第五十六章:坦白
有一瞬间,玉朝华银眸里杀意大盛,双手握成拳,几乎在下一秒就会击向离鸢——可他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望着离鸢,一字一句冷冷地说道:“公主,有些玩笑是不能随便开的,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忧。朕以为,公主是应该知道的。”
离鸢毫不在意地笑笑,丝毫不把玉朝华狂放的怒气放在眼里,他摊了摊手,很无辜地说道:“可是本宫没有开玩笑啊——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够拒绝本宫的主动邀请,本宫有这个自信,可是玉国主,”他意味不明地睇着玉朝华,“本宫确实无法理解啊。”
玉朝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愤怒过,事实上他一直都是冷静的,对于别人的任何挑衅骚扰都能沉着应对,以找到对方的破绽,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或许是他以前碰到的人跟他都不是在一个级别上的,以至于当他真正的遇到和他旗鼓相当的离鸢时,他一时无法跟上离鸢的思维。不过,玉朝华毕竟不是善于之辈,即使现在他心里恨不得让离鸢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在他的面上,依旧不见分毫。他盯着离鸢的眼睛,低声道:“抱歉了,公主,或许你的魅力无人能敌,可惜朕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怕是要辜负公主的美意了。”是的,他不喜欢女人,甚至还是憎恶的,更别提肌肤相亲了。由此可见,他对离鸢时不时的“亲密接触”保持平常心,是做了多大的心理建树的。
离鸢闻言一怔——他当然知道玉朝华不喜欢女人,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在惊讶的同时,对玉朝华也多了几分佩服,但佩服是一码事,他今天是铁了心要拿下玉朝华的。他伸手握住了玉朝华的一缕银丝,在手中把玩着,眼见着玉朝华眼中的幽光越来越重,他冲他勾唇一笑,道:“玉国主不喜欢女人……那意思就是说,玉国主喜欢男人喽?”
玉朝华看着他,不说话。
“玉国主是因为本宫是女人,所以才如此疏离本宫,是吗?”离鸢也一眨不眨地盯着玉朝华,问道。
其实玉朝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或者说,他爱的,只有他自己。但如果可以因此摆脱离鸢的纠缠,那他也不介意撒点小谎,于是,他说道:“既然如此,公主就别在对朕念念不忘了——公主好男色,朕可以为公主准备身家清白的美人——公主虽见多了美人,但想来银霜国的美人,跟公主在碧落国看到的,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离鸢似笑非笑地看着玉朝华:“玉国主喜欢男人啊……”他装作苦恼地揉了揉额,忽而粲然一笑,“玉国主怎么能确定,玉国主喜欢男人,就不喜欢本宫了呢?”
“公主,”玉朝华皱起了他雪白的修眉,银眸也变成了浅色的灰,“你觉得再这样纠缠下去有意思么?”
离鸢站起身来,瞥了玉朝华一眼,道:“玉国主还是先看看,本宫这副身体,你喜欢不喜欢吧。”说完,也不管玉朝华是什么反应,他极缓慢地开始脱起了他身上看似简单其实极其繁琐的嫁衣。
玉朝华看着离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因为那个难堪的梦境的原因,现在已经年满二十三岁的玉朝华还从来没有碰过女人,但梦中那个他醒来之后忘记了样貌的女人的体形他还是记得的,丰胸雪臀,拥有着一副令天下女人都嫉妒的好身材——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玉朝华在怎么“纯洁”,也知道男女是有别的,不说别的,女人胸前比男人多了两坨肉,就算胸部再小的女人也不可能像男人一样完全的一马平川,更何况是有着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弄月公主?可是,眼见着离鸢已经将上衣脱光了,那白生生的胸膛上点缀着两粒朱红,诱人是诱人,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弄月公主的胸部会是平的——为什么名满天下的第一美女月离鸢是个男人?!
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玉朝华脸上也现出了一抹名叫惊愕的神色,他甚至还伸手去拍了拍离鸢的胸膛,似乎想要确认眼前看到的是不是真的似的。良久,他闭了闭眼,额上青筋直跳:“你……居然是男的?”
离鸢笑得很无害:“所以说玉国主喜欢男人,跟喜欢本宫并无冲突啊。”
“所以,公主这是在自荐枕席么?”玉朝华不愧是玉朝华,只是一瞬,他立刻恢复了平常,一双银眸死死地盯着离鸢桃花似的双眼。这也不能怪他太大意,谁能想到一个皇子——而且还是一个十分有能力的皇子,会顶着公主的身份,而且还顶了二十年?以前想不通的关节在知道离鸢是个男人后豁然开朗,玉朝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离鸢更是防心愈盛——月离鸢,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离鸢挑眉看他,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就不知道玉国主愿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