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也不用再跟朕绕圈子了。”玉朝华寒声道,“朕想要做什么,相信皇后清楚得很,可是皇后对朕似乎并不设防——皇后笃定朕不会再要你的命么?”
离鸢咧了咧嘴,满脸委屈地说道:“皇上,你干嘛把这件事说出来呀?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嘛——真是的。”
玉朝华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离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臣妾就是笃定皇上不敢要了臣妾的命,否则,也不用等到现在了——没有臣妾,皇上您岂不是又要开始孤苦寂寞了?臣妾与您既是夫妻,又是对手,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不是挺好的么?”
玉朝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皇后,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离鸢笑笑,知道玉朝华的话还没有说完,遂没有搭话。
果然,只听玉朝华继续说道:“没有一个君主不希望在自己在位期间,开疆辟野,甚至一统天下,朕以为以皇后的雄才远略,应该不止于此,可是皇后却安于守成,实在是令朕不解。”
“皇上是想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么?”离鸢桃花眼一挑,凌厉的目光扫向玉朝华,忽而一笑,道,“哎呀,皇上,什么道不道的,您和臣妾是夫妻,千年才修得共枕眠,就算真的道不同,最后也会殊途同归的!”说着,还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
玉朝华额上的青筋又有了跳动的趋势,沉默了半晌,最终只说了一句话:“朕觉得,朕跟皇后是不会走到殊途同归的那一天的。皇后,你好自为之。”说着,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又冷冷地说道,“皇后,你穿好衣服,便回梅霜殿去吧。”语毕,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离鸢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真是冷淡。”嘴上这么说,他伸手拉过一边的衣服开始穿了起来——只可惜他不是玉朝华,以前在碧落国的时候有砂伺候着,嫁到银霜国后也有墨迭代手,因此,他穿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把衣服穿好,心里对玉朝华那么速度的穿衣更是欣羡不已。
与此同时,碧落国皇宫。
月沐临坐在御书房里,仔细地阅读着臣子们上呈上来的折子。忙活了半天,终于把那些折子全都批完了,不由得伸了伸懒腰,对着一旁候着的太监总管王荣华抱怨道:“这皇上,真不是人做的,难怪姐姐不喜欢。”月沐临已经快满十八岁了,身子拔高了不少,稚气的脸蛋也已被磨砺得圆滑世故,贵气的丹凤眼里也有了属于一个帝王的韬光睿智——正如离鸢所想的那样,离了他的月沐临,在他的那些个情人们的“鞭策”下,迅速地成长起来,现在虽还难以和离鸢以及玉朝华比肩,但也已经是一代英明的少年君王了。
“皇上是真龙天子,自然是他人无法比拟的。”王荣华赔笑着说道,看向月沐临的眼神满是宠溺。他可以说是看着月沐临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如今见月沐临帝王气势初成,心里自然也生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跟错人,“其实,皇上您也不必像这般劳累,一些小事让左相和右相为您分忧即可,但您却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皇上现在虽年轻,但奴才总担心皇上的身体会吃不消啊!”是的,两年前月沐临突然把原本属于左相右相的事务全都收回,让他一人处理,每每忙到深夜,看着月沐临疲惫的神色,王荣华就觉得心疼。
“不碍事的。”月沐临满不在乎地说道,“在其位,谋其事——朕只有亲临了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务,才能了解我国的局势,以做下正确的判断。以前朕不懂事,一切都是姐姐担着,现在姐姐……远在他国,朕更不应该让她担心。”他已经三年没有见到他的姐姐了,除了他的生辰离鸢会官方地寄一封祝贺信外,都没有再和他联系过,而他却听说,离鸢时常都会给他的情人们写信,这让月沐临在嫉妒的同时又多了几分伤心,但他知道,他不能去打他姐姐情人们的主意——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一个帝王,好好地守住碧落国,不要再让他姐姐失望了。
第七十九章:隐瞒
月沐临相信,只要他努力做好碧落国的君主,他的姐姐终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每想到这个,月沐临都会感到心如刀割——若是在三年前,他或许可以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对离鸢只是弟弟对姐姐的依恋而已,那个时候,他毕竟还小,可是现在,月沐临却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他只把她当姐姐,那么他就不会如此难过,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当离鸢的车驾离开的时候,那种无望的感觉——就算不是爱情,那也绝不会只是姐弟之情!
他姐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想必也是知道的吧?可她却一直躲着他,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他们是姐弟。血缘——那么亲密的联系,却成了他们之间永远也跨不过的鸿沟。可是,同样和离鸢有着血缘关系的月沐冰当初都能够得到离鸢的青睐,为什么他就不可以呢?
是因为他长得不好看吗?月沐临曾仔细观察过自己的样貌——远山般的眉,贵气的丹凤眼,和他姐姐如出一辙的红唇,肌肤由于少见阳光而显得和女子一样白皙嫩滑,说句自恋的话,他怎么看也算是一个容貌不逊于他姐姐最宠爱的侍卫慕砂的美人,他的姐姐素有“好色”之名,怎生得一直对他视而不见呢?
王荣华微窥自家皇上显得有些失神的表情,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用说,能让他们皇上露出这种表情的,就只有远在银霜国皇宫的那位了。在月沐临的心腹之中,属王荣华头脑最剔透灵活,可是他却怎么也摸不着离鸢的心思。他不知道离鸢为何一直对月沐临的爱慕不闻不问,若说真的是不喜欢,可是她也没有明确地拒绝过,而在月沐临隐瞒着她做了令她不高兴的事后,她也没有动手整治月沐临,虽然,她的离开对月沐临来说已经算是一种惩治了。自古以来,为了“皇权”二字,可以弑子弑父,可以亲兄弟反目成仇,再深的感情,只要和至高无上的权力牵扯上,都会变质——月沐临那次算是触到了离鸢的逆鳞,离鸢借此除掉他,对他们这种上位者来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可离鸢却听任“皇命”嫁与玉朝华为后,虽然最后是月沐临吃了一个暗亏,但看在别人眼里,却是月沐临略胜一筹了。
这种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精明如离鸢又怎会舍得委屈自己呢?难道她是在为月沐临立威?王荣华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否定掉了这个想法。算了,这些事情,他一个当奴才的还是不要操心了,就目前来看,离鸢对他的主子还是存有一些感情的,这已经够好了,不是么?
这个时候,月沐临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苦笑道:“只是不知道姐姐还要跟朕闹多久的脾气,没了她,朕真是做什么都不顺——前些天,那些个臣子们又拿选秀女来说事了,朕现在还年轻,朕自己都不着急子嗣问题,不知道他们着急个什么劲儿!如果姐姐在的话,一定有办法帮朕解决这个问题。”最过分的是,离鸢的那几个情人也跟着凑热闹,他们想得倒美,想借此排除掉他这个情敌,但他又怎能让他们如愿?他是皇上,他就是不选秀,他们又能奈他如何?月沐临颇有些孩子气地想。
王荣华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皇上,恕奴才多言——公主和您断了联系,但您可以主动联系她啊!奴才想,皇上这三年来的变化公主也是看在眼里的,气也早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只是拉不下面子,皇上您再说几句软话,给公主一个台阶下,说不定公主就不会不理您了呢!”
月沐临低下头沉吟了一瞬,大概是在思考王荣华此话的可行性,最后,他有些担心地望向王荣华,问道:“如果姐姐还是不愿意原谅朕,那怎么办?”他不是没想过主动去找离鸢,只是,一想到自己姐姐那双桃花眼冷淡地瞥着他,他就畏缩下去了。不联系,他还可以留些念想,若真的说开了,可他姐姐却仍对他不理不睬,那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让他难受。
“可是皇上,您也知道,公主是个极其骄傲的人,又是个姑娘家,您不主动找她,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理您了。”看到月沐临这个样子,王荣华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的主子,注定要永远都被离鸢踩在脚下的,什么临危不惧,什么少年老成,一碰到跟离鸢有关的事情,就变得手足无措,自信全失,难怪会被他姐姐吃得死死的。
月沐临皱了皱眉,又想了一会儿,虽觉得王荣华说得有理,可是他还是有些踌躇,轻声道:“这件事,还是容朕先想想吧。”
王荣华遂不再多言。可是他心里清楚,以他们皇上风风火火的性格,大概明天一早就会做好决定吧。只不过到时候,估计朝廷里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们又有得忙了。
月沐临那边在做什么打算离鸢不知道,且说他最近除了吃就是睡,偶尔调戏调戏墨迭李东挽外加玉朝华,小日子过得倒也舒畅。对月沐临,他虽然没有和他联系,却也是叫人关注了他的一举一动的,总体说来,他对月沐临还算满意,正如王荣华所说的那样,他心里对月沐临的不快早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了,之所以没有和月沐临联系,则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同时他也想断了月沐临对他的心思——他就是不想和月沐临发生“姐弟”以外的感情。月沐临是碧落国的皇帝,碧落国的江山都握在他手中,而月沐临却把他看得太重了,重到可以牺牲碧落国来保全他,这对离鸢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做了碧落国国主的人,注定不能和他相守,这是离鸢几近偏执的认知。
可是他却低估了月沐临的任性程度。要说,月沐临养成那般不可一世以及以离鸢为中心的性子也是离鸢自己养出来的,离鸢自己也知道,因此他才会那般苦恼,抱着鸵鸟的态度能躲就躲,如果真的躲不掉……那到时候再说吧。
所以,这个时候的离鸢还不知道他不久之后就会被一个天大的麻烦缠住,还优哉游哉地抱着墨迭光裸的身子,手在人家圆嘟嘟的脸上任凭自己喜好地搓圆捏扁,对墨迭警告的瞪视视而不见。墨迭睁着他那双大得出奇的杏目盯了离鸢半晌,见他始终没有“悔改”的意思,也只好随他去了——不然他还能怎么做,说又说不过他,打又舍不得打他……咳咳,墨迭绝不承认离鸢现在的修为已经在他之上了。
银霜国长年严寒,最温暖的时候也会飘雪,更别提现在已经进入了寒冬,离鸢整天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当然,墨迭也被迫成了他的暖炉——谁叫他受不了离鸢可怜兮兮的眼神而自愿给他暖床呢?这一暖就被离鸢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离鸢整天躺在床上,精神好得不得了,只好把精力全都发泄到了房事之上,弄得墨迭一看到离鸢冒绿光的眼神就浑身汗毛倒竖。
“墨迭,跟本宫说说你的事吧。”左右无事,离鸢伸手将墨迭漆黑的头发挠成了一团糟,懒洋洋地说道。
知道他的脸皮厚,墨迭现在连瞪都懒得瞪他了:“说什么啊?”
“还不对本宫坦白么?”离鸢用手指抬起他尖尖的下巴,桃花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跟本宫说说,你对本宫隐瞒的事。”这三年来,离鸢一直旁敲侧击打听墨迭对他隐瞒的事情,却一直没有成功,思前想后,离鸢还是决定直接问墨迭——他不愿意说,那他就想办法让他说出来!
墨迭闻言,表情一黯,但他很快又恢复了笑脸,一双杏目无辜地望向离鸢:“我没有对小离隐瞒什么啊!”
“你是本宫的人,你心里有没有事,本宫会看不出来么?”离鸢这次打定主意不让墨迭就这么敷衍过去,他淡淡地说道,“你不仅向本宫隐瞒了事情,而且那件事还跟本宫有关——本宫说得可对?”
墨迭目光闪了闪,强笑道:“小离,你多想了。”
离鸢沉默地看着墨迭半晌,直到看得墨迭心里发慌才说道:“墨迭,你是不是不爱本宫?”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没有半分玩笑是意思。
墨迭瞪大了一双杏目,死死地看着离鸢。他居然说他不爱他?他怎么可能不爱他!如果他不爱他,当初他就不会背叛玉朝华;如果他不爱他,当初他就不会耗尽神力守住他的魂魄;如果他不爱他,他就不会来找他;如果他不爱他……他又怎会费尽心力隐瞒他?!墨迭杏目中迅速聚集起了水雾,隐隐有决堤的趋势。
第八十章:激将
离鸢却仿佛没有看到似地,他继续说道:“这个问题本宫想了很久,或许本宫不懂什么是爱,但若你爱本宫,就不会瞒着本宫,就不会对本宫设防——这三年来,本宫一直在等你主动对本宫开口,可是本宫却发现,你是打算一辈子都瞒着本宫了,你这般不信任本宫,还敢说你爱本宫?”最后一句话,几乎算得上是声色俱厉了。其实,并没有离鸢说得那么严重,但他知道,如果他不说得夸张点,墨迭是绝对不会坦白的,所以,他决定下点猛药。
“我没有……”墨迭还想嘴硬。
离鸢放开了抱着墨迭腰的手,表情不变,眼神却已经冷下来了:“本宫累了,想休息,你先离开吧。”
墨迭闻言,浑身一颤,眼眶中聚集的清亮液体更多了:“小离……”
离鸢转过身去,拿背对着他,硬邦邦地说:“你还不走?!”
墨迭咬了咬唇,瞪着离鸢的后背良久,小狗似地贴上了离鸢的背,小声说道:“小离,那件事对你来说,只是件小事,你不用知道,我不想让你烦心……”
“对本宫来说,只是小事?”离鸢对此嗤之以鼻,“你当本宫是傻子吗,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你又怎会如此隐瞒本宫?”
墨迭沉默了一瞬,只是重复道:“真的只是件小事……”对离鸢来说,确实只是件小事。痛苦的是他。等离鸢今世阳寿断绝,就会永远地离开他的生命之中,快得像一阵风,却让他难以忘怀。这件事只属于他,就不必让离鸢知道了,墨迭一直是这么想的。墨迭想对他说,正是因为爱到了极致,所以才不会告诉他。但他不能开口。哪怕离鸢因此觉得他并不爱他,他也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离鸢心里生起一股无力感,他闭上了眼睛,淡淡地说道:“墨迭,你去找玉朝华吧——本宫想,你需要的不是本宫,而是他。前世你们因为本宫而分开了,今世——本宫发誓绝不会再去打扰你们。”
“小离!”墨迭蓦地瞪大了他本来就够大的杏眼,十指紧紧地扣住离鸢的衣服,“你这是要赶我走么?”千万不要!墨迭眼眸里全是惊慌。他好不容易和离鸢在一起,他再不要和他分开!
更何况,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是本宫赶你走,”离鸢一字一句地说,“是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本宫身上,既然如此,那你留在本宫身边又有何用?”
“我没有……”
“本宫相信你很了解本宫的性子。”离鸢打断他的话说道,“本宫绝对容不得不信任本宫或是对本宫三心二意的人待在身侧,而墨迭你,两样都占了,所以,你还是离开本宫吧,到玉朝华那里去。他前世那般爱你,等他想起了你……”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到他那里去,远比在本宫身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