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跟着一个小商队翻山越岭到最近的梅岭县去,谁知道竟然遇上了劫匪,在慌乱中一家四口就失散了
。
王父带着华夫人跟着别的逃难人辗转到了相州,父女两人身上的银钱本就不多,在那灾荒年代,州城
里的物价更是居高不下,父女两只能在城里贫民区的大杂院里租了一间小房子住,一个做苦力,一个
给人浆洗缝补卖点绣品度日。
王父本来也是做惯了苦活累活的壮实庄稼汉,只是一个乡下人初来乍到的不免受人欺辱,加上没日没
夜地做苦工,又思念踪影全无的妻儿,没熬几年,王父就过世了,临终前的愿望就是找到妻子和大女
儿,希望死后能跟妻子合葬回故乡洪州。
可怜王夫人一个年纪轻轻、举目无亲的弱女子,在这样的情景下更是受尽了苦楚,幸而后来遇到了一
个好心的小杂货商人,收留了她在自家做事,就是华言之的爹华云峰。
华云峰之前也是个被人收养的孤儿,养父母生了自己的小孩后把他赶出家门,他却靠着自己的努力白
手起家,一步步开起了自己的铺子。后来和华夫人结成夫妇,十多年来更是齐心协力赚下了一份不小
的家产。
日子好过一点了,华夫人就想着寻找母亲和姐姐,十多年来从不间断,无奈当初一起逃难的人几乎都
去世了,剩下的也不知去向,从逃难时到华夫人派人寻找,已经是六七年之后了,当初亲熟的人都离
散生疏了。
巧的是当初风夜的父母回洪州乡下时托留了信息的那些最早回到故乡的人家不是去世了,就是不久之
后又搬走了,华夫人派人去时,乡下老家里都是风夜的父母去世之后才陆续搬回去的老邻居,跟风夜
父母这边刚好错开了。所以十多年来这件事一直没什么进展,期间也碰到过几个来认亲的,可都是些
想诈钱的骗子,一来二去,华夫人心下更是觉得渺茫难过了。
两年前华言之的爹华云峰也患病去世了,华夫人早年受了太多苦,这两年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心里对
于少时就失散的母亲和姐姐更加挂念,时常在嘴边念叨着。华言之和秦风多方托人加大了寻找的范围
和力度,却还是未果,不料这次秦风去安州城无意中就发现了风夜。
虽然母亲和姐姐的去世让华夫人备感悲伤,但是总算寻到了亲人的踪迹,骨肉至亲能够团聚,地下的
老父老母也能安息了,失去了几个亲人,华夫人对风夜这个从小失去父母的外甥很有点恨不得将他永
远圈在自己膝下疼养着的意思。
“姨妈,让您久等了。”风夜抱着星儿一踏进前厅就看到华夫人披着大氅腿上盖着毯子,坐在大圈椅
里和萧远赫聊天,萧远赫一张嘴把华夫人哄得开心不已。
华夫人也是个有担当有见识的女性(要不然也不能帮着华老爷挣了这么大的家产啊),对风夜娶男人
的事儿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笑着打趣说他们表兄弟性子像,娶老婆都挑有本事的男人,把一屋子人都
逗得大笑。
厅里烧了一个火盆,正中间的圆桌上摆着几样用盖子盖着的饭食,环视一圈却不见华言之和秦风。
“小夜来啦,快过来吃早饭吧,看,饿坏了小孩了。”华夫人开心的招呼风夜。
“呵呵,是我们起得迟了。姨妈,言之呢?”
“他啊,和秦风去了铺子了,今早有一批货进来,得亲自去盯着。不碍事的,我们不用等他们,来,
过来坐!”
华家做的是杂货、酒庄、客栈还有绸缎的生意,在相州城以及周边的州县总共有七八间铺子,华老爷
去世后都是华夫人管着。这一两年华言之学业已有小成,身上也有了举人老爷的功名,又不打算进入
官场,于是家里的生意自然渐渐由华言之在幕后操控了,场面上的事也是极少露面了的,想来这批货
定然是很重要的了。
“嗯。”风夜在桌边坐下,小丫鬟揭去了饭钵上的盖子,萧远赫舀了粥先递给华夫人,又给风夜和小
星儿盛了,一家人说笑着吃了这顿早饭。
刚刚下饭碗,华言之和秦风就从门外进来了,两人一个着白衣一个着紫衣,披着一样的白色狐狸毛披
风,看上去就是一对登对的璧人。
“娘、大哥、萧大哥。”华言之和秦风解下披风,跟几个人打招呼。
“嗯。那些货物怎么样?”华夫人问,生意虽然交给了儿子管着,但是儿子毕竟还年轻,历练不够,
老人家还得再旁边提点着点。
“没什么问题,成色十分不错。”
“嗯。小心点好,都是贵重的绸缎,得来不易。对了,言之,你就带着你两位哥哥在城里兜兜,这太
阳好得,不要呆在屋里辜负了。”萧夫人吩咐儿子,又转头笑着对风夜怀里的星儿道:“小星儿乖乖
,来,陪姨妈解闷好不好?”
“不好!”星儿紧张的揪着风夜的衣襟,生怕风夜真的又丢下他不带他出去,“我要和哥哥去玩儿!
我回来再陪姨妈解闷!星儿会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回来给姨妈的!”意思就是你不要不高兴,我
去玩儿了得来的好东西也会记得分你一份的。
众人看着他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神色戒备又带着点讨好地看看华夫人又看看风夜,小手搂进了风
夜的脖子,一双小短腿也紧紧地盘在风夜的腰间,脸上都笑开了。
“可是姨妈不想要好吃的好玩的,姨妈就想要星儿小宝贝啊!而且星儿有钱买好吃的么?”华夫人乐
呵地逗着他。
小家伙一脸严肃的想了一会,皱皱眉看了众人一圈,然后小脸灿烂一笑,大声宣布道:“不怕不怕,
星儿有萧哥哥,哥哥说了,萧哥哥就是我们的超级饭碗,要什么都能叫他给!萧哥哥最有钱了!”
众人听得大笑起来,风夜笑得无奈,皱着眉头心下暗想:小孩子太机灵了也有不好啊!偶尔说的一句
话就让他给记住了,看来年后要给他找个先生了!
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得这么高兴的小星儿完全不知道他在亲亲哥哥的眼中已经成为了需要再教育的儿
童了。
61、亲密
在相州姨妈家住了七八天,风夜要回家了。
华夫人万分难舍,直劝风夜在相州一起过年,风夜不好撇下穆青一个人在家里,再说来相州的时候也
没准备呆很久,所以身边带的东西也不多,再呆下去也不方便。
于是,华夫人百般挽留不果之下,她反而决定跟着风夜一行去蝶山村了,按华夫人的说法就是,要去
拜祭母亲和姐姐、姐夫,顺便去看看外甥生活的地方。
因为华夫人要跟着去,采买礼物、置办随行物品等等都要时间,风夜他们回家的日子只得推迟了一天
。
等到收拾妥当,一行人两辆马车晃悠悠地回去蝶山村了。
这天的阳光依然灿烂,蝶山村里很多人都在自家院子或者门口晒着太阳,看到两辆马车进村,大家都
围着看,知道这又是风夜家来了客人了。
穆青在这将进十天里都是呆在家里编着小篮子、小箩筐,喂喂牲畜,看看闲书,偶尔想想风夜他们什
么时候会回来。这一日,他坐在前院里太阳底下编着箩筐时,门口就停了两辆马车,抬头一看,可不
是风夜回来了么!
“小夜啊,你这院子造得不错啊,环境也好,就是离着城里太远了,我看你还是搬到相州去吧,姨妈
给你找一个好的房子,离着姨妈近点!”华夫人被风夜搀着进了屋里,就又开口游说外甥搬家。
风夜笑呵呵地道:“姨妈,这里离相州也不远,我过去看您也是一样的,也不一定要搬过去,再说,
我又是个疲懒的性子,整天在您眼前晃悠,到时候您可烦了……来,喝点茶水暖暖胃!”
“胡说!姨妈哪里会烦你,你烦姨妈老人家了,碍着你小两口相亲相爱才是真!”华夫人娇笑着斥道
,“再说,小星儿多可人爱啊,让小宝贝跟在我跟前啊,姨妈我每天都能多吃两碗饭!来,小宝贝,
过来姨妈这里!唉,可惜了言之不能生个这么好的娃娃来给我解闷……”
风夜和萧远赫相互看看,无奈了,他们这几天也习惯了华夫人的这种无厘头语言了,风夜觉得要是让
华夫人跟萧夫人聚在一起,那才是精彩呢。
话说,风夜很怀疑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是这么个性子,可是据张嫂子和高大娘说,他的性子是遗传自
自己的母亲,那应该是跟华夫人完全不同的类型了,难道这就是双生子的互补定律?!
华夫人来家里的第二天一早,刚吃了早饭,风夜就让青山和穆青去县城里买食材和缺用的用具。
风夜新认回的亲姨妈来家,按礼数必定是要请族里血缘较近的几家长辈来照个面共同吃顿饭的,而且
华夫人也想知道姐姐和母亲有关的事情,风夜自己又是不清楚的,请那些知道当年的详情的老人、当
初和母亲交好的媳妇姐妹来陪华夫人说说话也能稍微弥补她没能见到孪生姐姐的遗憾。
于是这几天风夜家陆陆续续地请了几次客,风夜家重又成为村里的新闻八卦中心。
除了宴客,风夜也趁着天气好,带着华夫人上山去拜祭了风夜的父母和姥姥,陪着华夫人去县城溜达
了几圈,时间就到了腊月下旬了。
华夫人再是不舍也要回去了,挨着年关各种各样事情特别多,不回去也不行,华言之从相州也派了人
过来接她了,华夫人只得殷殷嘱咐了风夜过了年一定要去相州,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华夫人走了之后,风夜也开始忙年前的事情了,清扫屋子、采办年货、祭祖过节,日子就按着节日的
步骤慢慢的向新的一年跨去。
今年的春节因为多了萧远赫和青山,家里就更加热闹了些,年货也办得很丰富,萧远赫还托人从安州
买了好多东西送来,其中包括很多炮竹烟花。
风夜是早知道这时代的烟花技术是很先进了的,因为村里有一户人家的儿子就是在县上的炮竹作坊做
事的,回来时总是夸耀那些烟花是多么多么缤纷漂亮,只是蝶山村人哪里有人舍得花钱去买来放,风
夜自然也就无缘见识。
去年过年时风夜也没舍得花钱在这些瞬间就没了的漂亮上,萧远赫这有钱人自己掏腰包拿来的,他自
然是欢喜。反正萧远赫说了,他今年赚得的钱比往年还要多些,几颗烟花的钱连他的九牛一毛都不到
,让家里人高兴高兴也是乐事。
青山小厮更是兴奋地不得了,东西刚运回来就缠着他家少爷把燃放炮竹烟花的任务揽了过去,还没到
除夕就每日絮叨叨地跟小星儿描述京城除夕大户燃放烟花的胜景(主要是他家少爷和风夜、穆青不耐
烦听他唠叨,他只能对着小星儿散发自己的热情了)。
青山这孩子早先就念叨着要回京城看他的小桃(青山小孩子暗恋的丫鬟),萧远赫本来也是准备让他
回去的,不过真到了要让他走,他反而不舍得死赖着不走了,现在青山这大孩子和星儿这小孩子玩得
形影不离的,青山整日地跟星儿琢磨着玩新买的玩具和风夜教给他们的新奇游戏。
除夕这天一早,一家人就忙着给家里贴春联,挂灯笼,把家里装点得焕然一新,屋里屋外一片喜色。
厨房里炖着的肉、案台上烧着的香烛的味道、炮仗的硝烟味在整个房子里袅袅回荡,更是增加了一份
浓浓的欢庆年味。
夜幕降临后,屋子四角、院墙边、门口走廊上的灯笼里都点亮了烛火,整个宅院在黑摸摸的山村里最
是出众,散发着一种暖盈盈的温馨。
晚上守岁,风夜依旧弄了烧烤和火锅豆腐,家里人围坐在屋子里边聊天边吃东西,屋外寒风呼呼吹个
不停,屋内却是温暖一片。
跟去年一样,到了接近午夜时分,村里就陆续响起了鞭炮声,没多久劈劈拍拍的声音就连成了一片。
青山一改刚才瞌睡萎靡的样子,神情兴奋地拖了两挂长长的鞭炮在院门燃放了,就赶紧张罗着放烟花
。
一个个烟花炮仗被点燃,在山村的夜空中开出了一朵朵闪亮璀璨的火花,金色、银色、彩色的火花在
空中开了一瞬,就化成了一场流星雨,衬着喧闹的鞭炮声,为旧的一年划上圆满的句号。
午夜过后,大家都打着哈欠上床去睡了,萧远赫打了锅上留着的热水来给风夜烫了脚,自己也洗漱完
毕之后,也迅速的钻进被窝里,喜滋滋地把风夜抱进怀里。
自从从相州回来、华夫人做客家里之后,萧远赫就和风夜睡到了一间房里,刚开始两天还是分床睡的
。
风夜的卧室里有一张大木床和一个炕床,冬天的时候他一般都是谁在炕上的。萧远赫进驻了他的卧室
之后,风夜就让他睡了木床,只是第三天晚上时,萧远赫就借口一个人睡木床太冷,硬是钻到了风夜
的被窝里。
往常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睡床的,就没见他喊冷,风夜哪里不知道他是借故缠人,只是半夜睡得迷迷糊
糊的也懒得推他了,可到了下一个晚上,萧远赫就又自发自觉地往风夜的炕上钻。
风夜也不是思想老旧封建的人,非得守着那点子礼仪规矩,再说,他们都订婚了,睡到一个炕上也没
什么,晚上多个人体暖炉也挺好,于是也就由得他了,反正只要他不乱来就行。
于是两人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炕上是白天烧了炭火的,前半夜还暖和的时候,风夜睡觉还是规规矩矩的平躺着,任萧远赫侧身抱着
他。到了后半夜火炕冷了,风夜就会不自觉地往萧远赫身边靠,因此,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风夜总是
发现自己全身巴在萧远赫的怀里,脸蛋埋到某人的肩窝,手环着某人的腰,就是一只脚也伸到某人的
腿间去。
唉,老脸都要丢尽了!
风夜一开始发现自己的章鱼习性后非常沮丧,只是日子一长,多羞涩了几回也觉得没什么了,而且有
时候在清醒的情况下也非常自觉地窝进某人怀中,让他不得不感叹:习惯这东西还真是挺可怕的啊。
而对于萧远赫来说,能每天晚上抱着心爱的人入睡,第二天看着他在自己的怀里醒来,本来是最幸福
不过的事情,只是……唉,不说也罢,他还是憋着等到风夜十八岁吧,看着爱人逐步成长,也算是一
种甜蜜啊!
第二天,风夜一家去社头拜年时,村里人自然是热闹地谈论着昨夜他们家的烟花,而穿着一身大红袍
子,头上戴着风夜设计的火红圣诞帽子的星儿更是受到了比去年更加多的追捧,大人孩子都争着看他
,小孩子利是都收多了不少。
今年的风夜已经十六岁,就大商国情来说是大人了,所以拜年时也得给小一辈的孩子娃娃封利是。萧
远赫也是订了进风夜的门的,算是准媳妇,当然也得给一份,他出手又是一向大方的,因此也大受村
里人的赞捧。
过了年,天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蝶山村的人丝毫不受影响地依然互相走家串户、请客吃饭。
风夜看着外面鹅毛一样的雨丝,对着旁边始终看着他的萧远赫微微一笑,把手放进对方的手里。
他来这里的第二个年头过去了,新一年的日子已经展开,未来,他们还会一起经历更多新的一年,一
起看着日子流水一样过去,直到他们白发苍苍的那一天,还依然如此。
62、杯具
一年后。
长空秋雁,碧蓝万里,蝶山上的枫叶开始红黄交替了,刚忙过秋收的蝶山村到处洋溢着一派闲适喜气
,空气中有种干爽甜美的气息,沐浴在秋阳下,整个人懒洋洋地都要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