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换太子。”
先前两人大笑起来,宝琴心中却咯噔一声。不成!他曾向李惟信誓旦旦,就算被别人拿性命威胁,也
不会拖累李惟。宝琴低下头,眼珠子一转,抬脸便可怜兮兮道:“诸位大人,你们在说什么呀?奴才
并非李惟的娘子。”那群人一齐看他,一人蹙眉道:“你不是?那你是谁?”宝琴并不知道对方是否
从玉竹那里确定了自己身份,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奴才名唤小鼓,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奴才。”
“什么!”那人大怒,“你是太监?”宝琴拼命点头,身子快弯成一只虾,这下实在冒险,万一被人
发现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却听墙角突然传来嘶哑声音:“他说得不错,你们抓错人了。”宝琴一愣,
扭头看去,才发现墙角稻草堆中竟然躺着赵驸马。幸好李惟和太子准备了复本,赵驸马果然叫人抓了
。
众人骂起粗话来,一人欺身上前便要脱宝琴的裤子。宝琴死命抓着腰带,哭喊道:“大人,莫要叫奴
才出丑!”他装哭的本事一等一,眼泪落了满脸。宝琴毛发本就不算浓密,从前在青楼又用过些药,
面上胡须几乎瞧不见,但脱了裤子岂不露馅!那人却还不依不饶,宝琴急得快要真哭了,门外却走进
一个人来,“闹什么!怎么那么吵?”
便是先前同玉竹讲话的那人。他手下连忙道:“老大,这小子说他是太子身边的太监,不是李惟的人
!”那黑衣人踱上前来,阴沉地盯着宝琴。宝琴只觉心提到了嗓子眼,黑衣人冷冷道:“既然是个没
用的小太监,杀了便是。”
宝琴面色巨变,完了,这下弄巧成拙。已经有人拔出刀来,宝琴慌不择路,一转眼看见赵驸马正目不
转瞬地瞧着自己,眸中透出惊惶神色。宝琴求生本能越过一切,看着赵驸马的脸上全是哀求。赵驸马
咳嗽了一声,继续哑着嗓子道:“他既是没用之人,你们便不要滥杀无辜,放了他罢。”一人上前踹
了赵驸马一脚,“你自身难保,还敢管别人的性命!”宝琴身子软在地上,不住求饶:“大人,您饶
了奴才罢!奴才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再回去的!”黑衣人蹙眉,催促道:“还不动手!”
宝琴绝望地闭上双目,等待自己脑瓜落地。黑暗中,李惟带笑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大刀的疾风扑面而
来,宝琴不知何处生出勇气,向旁边一滚躲过刀锋,随后爬起来没命地向门外跑去。众人又惊又怒,
个个身负武艺,宝琴又哪里逃得掉?一人老鹰抓小鸡般拎住宝琴的头发,将他狠狠拖了回来。宝琴痛
得大叫,叫声中却夹杂着屋外隐隐哨声。众人瞬间变了神色,带头的黑衣人一把堵住宝琴的嘴,凝神
听了一会儿,“不好,快转移!”众人七手八脚地架起五花大绑的赵驸马,一人指着宝琴道:“老大
,这人怎么办?”黑衣人提起宝琴便往外走,“不能叫他们发现行踪,来不及了!啧,你把他捆结实
,和赵行一起扔在马车里!”
于是宝琴有惊无险地捡回一条命。马车的后车箱内黑不溜秋,宝琴被绳子绑得无法动弹。赵驸马斜躺
在他右边,低声道:“你怎么被他们抓来了?”宝琴同样压低声音,“原来玉竹是他们的同伙,不小
心被我看见了。”赵驸马顿了顿,“难怪我一直觉得他眼熟。上次我去江府找江老爷,便来回见过他
好几次,想来那时他就已经盯上了我们。”宝琴问道:“你呢?怎么被抓的?”赵驸马苦笑一声,“
刚出曲城不久,便落到他们手里。现下在哪里,要去什么地方,竟全不知道。其实,我出来之前便已
明白此行多半不吉,只是不能抗命罢了。”
宝琴点了点头,却发现脖子被卡住,“你别担心,账本应该还有一份。”赵驸马却忽然冷笑起来,“
恐怕太子手上的不止一份。”宝琴一愣,赵驸马道:“我走得紧急,又将账本细心藏好,自己还未来
得及翻看。后来被抓,账本被搜走,我才知道太子给我的根本是空账本!”宝琴一惊,“空账本?太
子为何要这么做?”赵驸马哼了一声,“你以为现在追着我们的是谁?都是太子的人!他根本没打算
让我送账本去京城,只想叫我做饵,引出三王爷的手下,好让他再一网打尽。”宝琴听得发愣,“这
、这么说,太子其实根本没有危险?”赵驸马道:“他上次吃了大亏,怎会没有准备?既然能派人来
追踪这边,想必李家周围也定有人暗中护卫。”
宝琴第一反应却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李家若是安全,李惟想必也没事。但是玉竹……万一玉竹在
井中下药,别人可会发现?他一会儿释然一会儿担忧,连叹了好几口气犹不自知。赵驸马似知道他在
想什么,笑了一声,“这些事我全被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太子真是好手段,为了叫我当诱饵当
得像一些,竟一个字也不曾透露!不过,李惟知道多少,我便拿不准了。”宝琴听得不高兴,“李惟
也被骗了,他才没跟太子串通。”赵驸马似笑非笑,“就你这个脑袋瓜,拿什么和太子争?”
宝琴气恼,总不能道一句李惟就喜欢脑袋简单的顶回去。方才情况紧急,他与赵驸马好好说着话倒没
什么,一沉默下来却觉出别扭。宝琴暗道现下不是计较过往恩仇的时候,心中平复了会儿,便开口道
:“刚才的事,谢谢你替我扯谎。”赵驸马轻声一哼,黑暗中却叫人只想说出实话:“别谢我太早,
我们还不知能活到几时。他们现在留我一命,大约是想要挟公主和皇上。若有机会拿你的命换我的命
,我还会卖你一次。”
第三十七章
李惟直到快天黑了才回到镇上。他在曲城找了大半天的人,却一点音信也无。李惟没有先回家,直接
去了学馆。白日里许先生听说这件事,也着急得不得了。
许先生果然还没睡,一见李惟便将他拉进屋子,“宝琴找着了吗?”李惟摇了摇头,失望得说不出话
来。他强撑了一天,许先生与他情同父子,李惟再难以伪装,满脸焦急无措。许先生叹了口气,摸了
摸李惟的头发,“你莫太着急,别尽往坏处想。宝琴素来机灵得很,必能化险为夷。”李惟勉强笑了
笑,许先生微微有些严肃道:“不论如何,你绝不能怀疑宝琴。我见着那么多学生长大,宝琴是个好
孩子,我不会看错。”李惟苦笑道:“我自然相信宝琴。只是事到如今,我倒宁肯是他自己逃走,至
少他平安无事。”
二人心中皆沉重,一时无话。许先生替李惟泡了一壶安神镇定的茶,缓缓道:“我白天听你细说这件
事,果然也觉得蹊跷。宝琴如果自己离开,不但情理上说不通,早晨你家门前那条路上有不少铺子开
门,不可能一个街坊也没看见他。”李惟道:“先生说得不错,宝琴多半是被三王爷的人劫走了,只
是学生不知他们带走宝琴做甚?”许先生沉吟道:“目的暂且不论。还有一件说不通的事便是少了银
子,这一点似乎说明宝琴是主动出走的。同一个人身上,为何会有两桩自相矛盾的事?”
李惟听得一愣,若有所思,“难道先生的意思是,宝琴失踪与少了银子并非同一人所为?”许先生看
他道:“有这个可能么?”李惟道:“银子丢失的数目,是学生与宝琴玩笑时约定的,应该只有我们
二人所知……不!这一点其实无法保证。我虽未与别人说过,宝琴却未必。可能是他说漏嘴,或者干
脆被别人偷听了去。”许先生点点头,神情上颇为赞同。李惟受了鼓励,继续道:“如此一来,拿走
银子的只可能是家里人。赵行已经离开,江家夫妻无心管别人的事,太子……”他猝然住嘴,猛地抬
起头道:“可不是!硬说遭了贼,拉我去屋子查看的人便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
许先生神色沉重,“阿惟,我们尚无根据,倒不能冤枉别人。太子身份毕竟高贵,你切忌小心行事。
”李惟点头,“先生放心,学生自有分寸。”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惟见时候不早,便告辞了。
他走在学馆回李家的路上,天色完全暗下来,路上已没多少行人。李惟借着模糊月光,走到曾与宝琴
一同停下看水鸟的河边。那天,江家出殡的队伍经过此地,李惟大为震惊,宝琴更不知道害怕到什么
程度。他一直在说些逞强的话,霸道的神情,凶恶的口气,其实他早就开始不安。李惟靠在河堤上,
月色落在水中,这样宁静的夜晚,他却想起宝琴发颤的声音,“李惟,我们逃走罢。”
“好,”李惟伸出手臂,似乎宝琴就站在他的面前,等待他拉住他的手,“我们一起逃走罢。”他那
个时候为什么拒绝宝琴?太子,江家,三王爷,与宝琴根本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让他们一一来伤害宝
琴?李惟愣愣放下手,他该去哪里找宝琴?忽然,他心中一喜,宝琴会不会已经回来了,正在家里等
着他?李惟只觉浑身有了力气,顾不上这念头荒唐可笑,发足往家里跑去。
李家宅子内,堂屋和东厢闭着门,透出微些烛光,惟有西厢一片漆黑。李惟缓缓推开房门,却不想走
进黑洞洞的屋子。小鼓端着汤药正要送到东厢,蓦然瞥见一个黑影,差点吓得打翻,“李、李公子?
你回来了?”
李惟转过身子,瞧了瞧小鼓,收敛心神,点头道:“我有话要对殿下说。”小鼓为难道:“可是殿下
喝完药便要睡下了。”李惟冷冷扫了东厢的窗子一眼,“也罢,我明早再与他说。”他迈进西厢,关
上房门,瘫倒在椅子上。桌边还留着白日的冷茶,李惟口渴得紧,一气喝了,理清思绪开始想找到宝
琴的办法。
假设宝琴被三王爷的人带走,他与此事并无直接利害关系,于对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要紧人物,这间
屋子里在乎宝琴的人只有李惟,就算拿来做人质也没太大价值,究竟是为了什么?李惟慢慢回想,忽
然心中一紧,是了!他早晨是这么推测的,有人来敲门,宝琴去开门……若是换个想法,偏门处发生
了什么事,不巧被宝琴看见……李惟紧张得纠紧椅子的把手,如此一来便说得通,宝琴被抓走是为了
——灭口!
李惟霍然起身,在屋子里来回地走。不可能,不可能,他拼命安慰自己。宝琴没事干嘛跑到门边去?
哪有这么巧正好叫他撞见什么事?许先生说得对,他不要尽往坏处想,故意吓唬自己。李惟停下脚步
,他既能想到这点,许先生难道想不到?他回想起方才许先生安慰他时,眼底分明写满忧色,顿时连
手指尖也微微发颤,杯子啪的掉在地上。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呼,李惟一把拉开门,“宝琴?”李惟又惊又喜,但定睛一看,那人身穿白衣,
满脸忧愁,却是玉竹。李惟稳了稳嗓音,尽量不透出沮丧,“玉竹公子,这么晚有什么事吗?”玉竹
抬起头,神色复杂不安,“宝琴还没回来吗?”李惟心中一暖,也不枉宝琴记挂玉竹的事,只是黯淡
道:“还没。”玉竹却哭了起来,“对不起……李公子,对不起!”
李惟脑袋发胀,“怎么了?”玉竹摇摇头,抹去眼泪,“都是我给你们带来麻烦。”李惟不知如何回
答,只好岔开话题,“江大人睡下了么?”玉竹摇头,“贤文和殿下在东厢说话,一直不曾出来。”
李惟冷哼一声,果然小鼓方才在骗他。玉竹却被他吓了一跳,向后缩了缩,迟疑道:“贤文和殿下,
关系很好么?”李惟不知他想要说什么,总不会是吃醋罢。他勉强分了心神在玉竹身上,微笑安慰他
道:“你一直和他待在京城,想必最清楚不过。据我所知,江大人与殿下不过普通交情,你最近心情
不佳,别钻了牛角尖。”
玉竹点点头,“多谢李公子。”二人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玉竹告辞,李惟回到了屋子。玉竹此人行
事向来古怪,上次跑到李家向宝琴哭诉,李惟也觉得莫名其妙。但他此刻根本无暇多想别人,定了定
心神,开始收拾行囊。宝琴处境危险,他若慌了神,反而容易坏事。李惟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目休
息。如今这个时候曲城的城门已经关了,明日出发寻找宝琴,还须先养足精神。
第三十八章
江少爷从东厢离开时,已是深夜。太子虽说有要事,其实不过是找他说闲话。两人从当朝政事,说至
诗词书画。江少爷书香门第出生,自是满腹经纶,虽然不比李惟妙趣横生,却也称得上才子。他在朝
中素来洁身自好,不屑结营朋党之辈,不太同谁走得过近。今日一叙,才发现太子学识见解均是不俗
。江少爷颇为感激太子,糟糕的心情已好转许多,“殿下与臣说了这半日话,倒叫臣忘记许多烦恼。
”太子矜淡一笑,“哪里,江卿替本王养伤中解闷,该是本王道谢。”
时候实在不早,江少爷便告辞回去了。太子伸手抚了抚衣角,面上现出淡淡嘲讽。他留江少爷在东厢
半日,不过是用来牵制防备玉竹。笼络一颗人心,实在乃意外之喜。太子起身走到窗边,左手推开窗
子,听夜风吹过竹林。李惟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看似放浪不羁,实则重情重义。他整整一天废寝
忘食地寻找宝琴,倒也在太子的意料之中。可惜有些事,费尽心力也未必有结果。太子缓缓牵起嘴角
,民间有句俗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该是收享后福之时。
江少爷回到堂屋,却意外看见玉竹坐在他那半屋子,在灯下等着他。江少爷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坐在
玉竹对面,“你怎么还没睡?”玉竹没有说话,烛光之侧细细看他,肤白如玉,眼含秋波,不似往日
刻意做女子打扮,却有几分他们初识时清朗少年的模样。江少爷心中泛起酸楚,当初他拉着玉竹的手
,立下重誓会一辈子好好待他,怎会走到今日这步?
玉竹抬起脸,微笑道:“我还不想睡,你陪我坐一会儿罢。”江少爷叹了口气,“这些日发生那么多
事,前几天我冲你发脾气,说了许多混蛋话,我向你道歉。”玉竹摇摇头,“是我对不起你。”江少
爷听得难受,还待再说什么,却被玉竹止住,“你莫再说那些不痛快的事。”江少爷点头,“那你想
说什么,我陪你。”
玉竹缓缓站起身,伸手拉起江少爷。两人站在屋中,玉竹靠在江少爷胸膛上,低声道:“你抱抱我。
”江少爷一颗心又麻又胀,说不出话来,却不忍拒绝他,轻轻揽住玉竹。玉竹静静躺了会儿,忽然道
:“你还记得我们多久未行房了么?”江少爷不由俊脸发红,“这是在别人家里。”玉竹扑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