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虽说怀疑了半天,还是大吃一惊,“你早就知道?”李惟嗯了一声,宝琴气道:“那你怎么说—
—”李惟打断他,“我虽然知道,却回报不了他这份心思,确是对他没有情爱之意。”宝琴问道:“
你不会是为了躲太子才回家乡的吧?”李惟道:“不全是,但其中的确也有这个缘故。”宝琴不声不
响了一会儿,闷闷道:“这么一想,我倒觉得太子有些可怜了。”
李惟失笑,伸手抚着他的脸蛋,“并非我为自己开脱,情爱之事实在无法勉强。我愿意和太子做朋友
,却不能逼自己喜欢上他。倒是你,怎么一点都不吃醋反而可怜起别人,叫为夫好生伤心。”宝琴呸
了一声,“谁吃你的醋?”李惟气他不老实,凑上前去狠狠亲了几口,才肯放开。
宝琴抱住李惟,“太子一定把我瞧作眼中钉了。”李惟心道恰恰相反,太子心高气傲,执意认为李惟
与他过不去,却不肯相信他喜欢宝琴。他最是嘴嫌,开口吓唬宝琴道:“万一太子威胁你,你会不会
不要我了?”宝琴噌的爬到了李惟身上,像只小老虎一般气呼呼道:“才不会!威胁别人算什么本事
?”李惟笑起来,“那万一拿一百两银子来换呢?”
一、一百两?!宝琴的眼睛都绿了,一个好字差点脱口而出。李惟瞬间垮了脸,自己真是造孽,拿什
么不好、偏拿银子来戏弄这个小财迷?他一把扣住宝琴的脑袋,堵上那张嘴,怕叫自己听见什么堵心
的回答。两人亲得微微发喘,宝琴咂咂嘴,不无遗憾,“一百两啊。”大有煮熟的鸭子飞了般的感叹
。李惟翻身将宝琴压在下面,伸手摸进他的衣内,宝琴不怎么认真地推搡着,“不要了,白天在山上
刚做过。”李惟笑得下流,“才那么一回便喂饱你了?一百两银子,不好好多享用几遍怎么够?”
宝琴听得果然来了劲,学从前青楼里的客人挑起李惟的下巴,“让小爷看看你值不值这个价!”李惟
低笑,钻到被子里脱了宝琴裤子,低头含住他的东西。宝琴微微哼出声,开始还乱七八糟地想着李惟
模样俊、床上功夫又好,去青楼还真能当上红牌,后来脑中一片糨糊,舒服得连姓甚名谁都忘了,只
知本能地把腰扭个不停。帐中春意正浓,却忽然有人敲窗,小鼓在外面高声道:“殿下已经歇息了。
”
两人吓了一跳,宝琴紧张到极致,泄在了李惟嘴里。李惟不小心被呛到,咳着嗽从被子里爬出来。两
人面面相觑,又是尴尬又是气恼,还有种偷情被捉的刺激。李惟把下身贴在宝琴股间,低声咒骂一句
:“这下要我怎么办?”他难得这般狼狈,宝琴不由笑起来,伸了手过去帮他,嘴上却凶巴巴道:“
尽会招蜂引蝶,当心小爷把你卖了!”李惟抱住他笑起来,谁说不吃醋的,哪来那么浓的酸味?
第十七章
第二日虽不用开店,李惟和宝琴早起成习惯,天刚亮便醒了。东厢那头还静悄悄的,两人洗梳后出了
门,买早饭回来。
昨天李惟下午出门的时候,已经和镇上好几个街坊提过肉铺暂时休业的事,并请他们给别人也捎个消
息。两人走到街上,不少乡亲招呼他们,问起肉铺的事,李惟只说家中来了个远房亲戚,一时有些分
身乏术。刚背过身去,李惟却嬉皮笑脸低声道:“你若是个小娘子,别人定然以为有喜了。”宝琴踩
他一脚,“真要有喜,怀在谁肚皮里还说不准呢!”
两人走到早点铺子前,宝琴探头张望片刻,“不知太子吃不吃得惯我们这里的点心?”李惟道:“每
样各买几个,叫他先尝尝。”付钱的时候,却遇上朱大壮也来买早点,冲宝琴点了头,问李惟道:“
听闻你家里住了个俊公子,连生意也不做了?”宝琴噗嗤一笑,幸灾乐祸看李惟如何回答,李惟赶紧
一把搂了宝琴表忠心:“大壮你别挑拨,我已经成亲了!”朱大壮摸摸脑袋,一脸不解,“我没别的
意思啊。欸!你们笑什么?”
待回到李家,太子已经起身。李惟叫小鼓侍候太子用早膳,太子目光转过两人,“你家中用早膳原来
是分开的么?”他面上微微带着倦色,许是昨夜没睡好,宝琴本来还想太子会不会睡不惯他们这种寻
常人家的床,一想到太子可能是被什么原因吵到,不由面上微红,低头看自己鞋尖。太子转向宝琴,
却垂下眼帘,掩住其中厌恶神色,“也罢。尚心你且去准备一下,换身像样的衣裳,待会儿随我一起
去曲城江府。”
太子说完径自回房,李惟和宝琴互看一眼,宝琴低声问道:“去江府做什么?江老爷不做官呀。”李
惟拉着他往西厢走,一面解释道:“江府是曲城首富,与官府定然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其中深浅。
太子初来乍到,不便直接去寻官府,不如先探一探江老爷的意思。”
宝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李惟含笑看他一眼。其实这些关节头一日他便与太子赵驸马商量过,太子微
服出宫,明面上去另一地治水,实则来了曲城,大约连三王爷不知道。如此一来,赵驸马在明,太子
在暗,双管齐下,胜算也可大些。不过这种复杂缘由却不用说给宝琴听,李惟翻出一身衣服,递给宝
琴,“这是上次做的新衣裳,你还没穿过,今天就穿这身罢。”宝琴吃了一惊,“我也要去?”李惟
故意笑看他,“你要我和太子单独去?”宝琴一把抢过衣服,七手八脚地换起来,“我、我是怕坏了
你们的正事,太子定然不高兴。”李惟笑道:“你莫担心。江老爷好歹算我半个长辈,我娶了你,他
大概也有所耳闻。带你一起去见他,道理上再合适不过。”
二人出了房,太子也正巧推开门。李惟道:“我带宝琴去拜见江老爷,算是晚辈的礼数。殿下便扮作
远门亲戚,游历四方,暂在曲南镇落脚。江老爷乃是一方赫赫有名的人物,突然冒出一个敬慕他的后
生,丝毫不叫人奇怪。”太子没说什么,只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们走罢。”
跟着太子爷出门,果然坐上了小轿。宝琴笑嘻嘻地摸摸轿子里的软垫,扯扯门帘上的流苏,暗自唾弃
了一会儿自己没见过世面。三人到了江府,李惟报上名号,少顷便有下人领着他们去见了江老爷。
江老爷正在书房写字,听见人声头也不抬道:“贤侄来得正好,替老夫看看这幅字写得如何?”李惟
走近一步,赞道:“蔚然大气,确是好字。”他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心领神会,含笑道:“依晚
辈看来,却是狷狂有余,静敛不足,收放尚不能自如。”江老爷乍听一个陌生声音,不由抬眼看去,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叫他在心底先喝了一声采。李惟微微一笑,走回宝琴身边道:“伯父,这位是我
新娶的妻子,名唤宝琴。”宝琴跟着唤了一声江老爷,江老爷动了动眼皮,随手拈起一柄白玉镇纸,
“你叫我一声,我自当还礼,手上一时找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个你且收下罢。”宝琴偷偷看李惟,见
他点了头,才上前拜谢。李惟娶了个青楼小倌做男妻,江老爷自然一早就听说,大骂了一阵胡闹,才
渐渐消气。他素来瞧不起欢场中人,肯这样与宝琴说话,已是给了李惟天大的面子。太子站在一旁不
言不语,面上淡笑,叫江老爷全副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对这个神秘少年好奇得不得了。
李惟见时机差不多,终于介绍道:“这位是李惟的一个远方亲戚,自小读书,聪敏过人。他近日游历
至此,暂住在李家,听闻李惟识得伯父,便央我带他一起来。”江老爷哈哈大笑,这种不动声色的恭
维叫人心里最舒坦。太子拱手道:“晚辈王昧,素闻江先生大名。”江老爷和颜悦色,“你且说说,
我这幅字如何不能收放自如了?”
太子上前娓娓道来,李惟心知江老爷对他定然已心生好感。此人虽然富甲一方是个商贾,却热衷于舞
文弄墨,好些文人之道。他对李惟青眼有加,多半也是因为他肚子里墨水多。宝琴根本听不懂他们在
说什么,困得想打呵欠又不敢,生生憋出两泡眼泪来。李惟含笑看他一眼,向江老爷道:“方才一路
走来,宝琴对江府花园甚是喜爱,不知伯父可许他随意逛一逛?”江老爷本就嫌这样的人污了自己的
书斋,挥挥袖子,“但去无妨。”李惟将宝琴领到门外,摸了摸他的脸,“我知你无聊,你自己玩,
别走得太远。”宝琴忍不住扯他袖子,“你还要待在里面?”李惟道:“太子与江老爷毕竟素未谋面
,恐怕有需要我圆场的地方。”
宝琴点点头,独自往花园走去。府中仆从不认识他,只当他是老爷的贵客,倒也恭谦有礼。江府实在
太大,宝琴怕迷路,不敢再往前走,便在一间亭子里坐了下来。他伸手探入怀中,捏了捏那柄镇纸,
不由眉开眼笑。一看便是个好东西,定然能当许多银子!但不知为何,他忽然轻轻皱起眉头,连嘴角
也耷拉了下去。
江老爷对他的态度,宝琴其实一点也不介意。他既卖身,受尽人轻辱也不奇怪,没当面破口大骂将他
赶出去已是很好。但一想起江老爷看太子的眼神,比照着他对自己的样子,宝琴便不由有些难过。原
先那人身上罩着太子的光环,众人看待他自与常人不同。但今日他扮作普通人,却反将一身本来的光
彩显露出来,宝琴再厚脸皮也难免自惭形秽。
他正心烦意乱着,没注意身后有人走近,直到肩上被人拍了一把,宝琴吓得跳起来,连忙回头。他啊
呀一声,面上迸出惊喜,激动唤道:“玉竹!”
第十八章
身后那人,许久不见又穿着女装,却叫宝琴一眼认了出来,“玉竹!”
玉竹连忙上前捂住宝琴的嘴,嘘了一声。宝琴左右张望并没有人,压低了声音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玉竹坐到亭子里,“婆婆生病了,夫君不放心,叫我回曲城照看她。你呢,从春风苑出来了?”
宝琴点点头,“有人替我赎身了,我和他成了亲。夫、他今日有事来找江老爷,我便和他一块儿来。
”他唤李惟夫君,仅限于小两口打情骂俏帐中闲话,当着外人的面却绝对喊不出来。宝琴细细打量着
玉竹,面上淡淡的妆,愈发艳若桃李,颈间一圈珍珠遮了喉结,身形窈窕美好。他嗓音虽不尖细,说
话又淡又柔,却不会叫人生疑。即使是自己,如今也很难在他身上找出半点男人的痕迹。玉竹注意到
他的目光,苦笑了一下,“如今可真成了不男不女的东西。”
他语气苦涩,宝琴听得心中不是滋味。当初江少爷痴恋玉竹,叫春风苑上下皆眼红不已(他妈的真是
囧死个人),谁料嫁入豪门,背后却是无尽的委屈。宝琴想起李惟说过的话,就算玉竹的男儿身一时
不被戳穿,他成亲几年肚子仍没有动静,只怕江家要迫江少爷纳妾。玉竹笑了笑,拉住宝琴的手道:
“不说我的事了。你几时成的亲?那人是做什么的?待你好么?”宝琴一一答道:“就在年前不久,
只是个普通生意人,住曲南镇上。家中虽不富裕,也没旁的人,就我们二人倒自在。”他提起李惟,
眸中不由自主地浮起笑意,玉竹看了心生羡慕,笑道:“两口子踏踏实实再好不过,看来还是你比我
有福。”
宝琴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却终是词穷。其实他与玉竹交情很是一般,不过屋子就在隔壁,每日照面
说话的机会多了些。青楼里毕竟是个人情寡淡的地方,宝琴专注在钱上,倒不屑于去搞那些勾心斗角
的破事。只如今在春风苑外再见玉竹,却生出一种老乡见老乡的感慨来。他忽然想起一事,不由紧张
得瞪大眼,“你和我在这里说话,叫别人看见了恐怕不好吧?”玉竹莞尔一笑,“你别怕,我叫贴身
侍女守在那道口,没人会过来的。”他笑的时候拿绣花手帕遮住口鼻,当真跟个女人一样。宝琴心中
有些纳闷,玉竹扮作女子他是见惯的,从前有些变态客人就常常迫他女装接客,但私底下玉竹卸了妆
和他们一起吃饭嗑瓜子的时候,倒也算个爽朗少年。怎么如今他身上阴柔之气更增,半点都瞧不出男
人的样子了?
这事戳着玉竹的痛脚,宝琴自然不敢问。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玉竹起身道:“我要去婆婆那儿了,你
还会来江府么?在这里,我处处唯恐露了马脚,都不敢和旁人多说话。”宝琴道:“我也不知道。”
他虽然同情玉竹,心里却不太希望李惟常往江府跑,还是两人在镇上过太平日子更好。玉竹有些失望
,随口问道:“你夫君是做什么生意的?和公公常有来往么?”宝琴道:“不是,生意上应是没干系
的,我们在曲南镇卖猪肉。”
玉竹一愣,眸中微有异色,“曲南镇上卖猪肉?难不成是李惟李公子?”宝琴奇道:“你怎么知道?
”玉竹笑起来,“我夫君好歹在朝为官,公公也偶尔念叨李公子,如雷贯耳的大名,怎会不知?倒是
你实在幸运,我听闻李公子英俊少年一表人才,近日娶了个男妻,原来便是你。”宝琴点点头,头一
回在别人口中听到盛赞李惟的话,心思不由变得复杂,“唉,不就是个卖猪肉的!也没你说得那么了
不起。”玉竹若有所思,从他脸上慢慢收回目光,“我得走了,再不去婆婆该来催了。”
他离开后,宝琴独自坐在亭中。方才玉竹那几句话叫他一时难以平静,李惟到底有多好?他所知道的
旁人未必知道,但旁人知道的同样是他不识得的。他又想起太子口中的李惟,当真叫他也想见识见识
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宝琴苦笑了下,若是李惟仍在朝中为官,怎么可能和自己成亲?此刻,他竟前
所未有地庆幸,李惟只是个猪肉铺子的老板,而非高头大马上的状元郎。宝琴心知这样的想法未免有
些自私,他强压下心中不安,想着时候不早,便慢慢依着原路走回江老爷的书房,候在外面。
李惟和太子过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了。江老爷送他们到府门口,也不知他们寻了什么借口,婉拒了江
老爷一起用午膳的邀请,只道改日再上门拜访。宝琴抬眼去看李惟,李惟转脸给他一个安心笑容,叫
宝琴心里平静不少。
中饭之所以不能留在江府,是因为太子和赵驸马约好在七鸿楼碰头。七鸿楼是曲城最好的酒店,赵驸
马已先行到了,李惟报上名号,三人直接上了楼上雅间。赵驸马上午去了曲城官府,亮出钦差身份,
算是正式开战。太子问道:“那些人态度如何?”赵驸马道:“如殿下所料,口风紧得很,滴水不漏
。”太子点点头,“江府的那个老头子也不容易下手,只谈风月不谈要紧事,但总归是条路子,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