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冰+番外——易帜

“哎哎，我知道有家不错的中餐馆就在前面……”

于是，没有任何怀疑的，走掉了。

骆冰远远地看着一个穿着一身浅色衣服搭配着乌黑短发的高瘦年轻人走来，边和同事换班，到店面去

送餐。中午十二点还不是人最多的时候，但是碰巧他被刚进门的客人叫住点单，再抬头，那神似骆雪

的年轻人连同围在他身边的女人都没了踪影。

他蓦然感到一阵无力，手中空无一物的托盘几乎要掉下去。

骆冰，你什么都不是。

除了是骆冰，你什么都不是。

骆雪盯着盘子里堆成小山的饺子发愣。相较于女伴们把筷子当叉子戳的一片狼藉却依然很哈皮，骆雪

的动作非常优雅。

胃需索着更多的食物以补充能量，喉咙却阵阵翻涌抗拒着下咽。双腿坚强不屈地转身离开，味蕾却诚

实坦诚的表达思念。

“Icy，怎么，没胃口？”

“你不会连这个也吃腻了吧？”

“还好，只是最近……”骆雪尴尬的笑笑。

“天哪，你要是再瘦下去我就要嫉妒你了！”

“老板会心疼哦~”

骆雪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心疼他给我开的工钱才是真的。”

“哎呀，王子害羞了~”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Lina。“没关系啦，我支持你们的~”

支持？支持个什么劲啊？

骆雪暗想，是轩辕天演戏演过头了？但是女孩儿们的想法应该不是一夕出现的，看来他的态度一直以

来都有问题，千万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个俗语是这么用的么？不管了，反正是很混乱了……

傍晚，轩辕天准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骆雪身边，以一个暧昧的姿势在他身

后俯身，左手扶在骆雪雪肩上，右手中指曲起敲了敲桌子。

“下班吗？”

“马上。”

Lina捂住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脏还在！原来它还没有蹦出来！

17.惊喜

孟雨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如果知道BL的贼也搞种族歧视，他一定不会把钱和信用卡放在一起。晚了。

要是在J市的火车站也就算了，可这是在BL！明明没有那么挤，为什么就是我被偷啊！

幸运的是，他还记得一个人的地址，不幸的是，那人住的地方跟火车站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而且就

算他想去，这么一副颓废艺术家的行头，别墅区的警卫让不让进还是一回事儿。

老天啊，为什么我给骆冰打过电话就把记着骆雪的住址的小纸片丢掉了呢？

警察叔叔注意到了这个蹲在一米线旁的年轻人，鸟窝一样乱糟糟的黑发，白色Tee上不知道泼的是颜

料还是油漆，已经用听不懂的语言自言自语了一个小时。

今天疯人院没关门儿？

警察叔叔和蔼的用坑坑巴巴的英语问：“小伙子，你需要帮助么？”

孟雨用坑坑巴巴的F语回答：“我钱丢了，回不了家了。”

警察很欣慰的用F语说：“我借你电话，你可以叫家人来接你。”

“我家在中国……”

警察叔叔汗，“你在这儿有朋友么？”

“有，我不知道他电话号码。”

警察叔叔巨汗……

“我知道他地址，你能借我公交车钱吗？”

最后无语的警察用警车给他送到了。这不是孟雨第一次坐警车，有时候是顺便被亲戚接回家，有时候

是因为打工的时候被扫黄，但是，这是第一次因为这么囧的理由。

据他所知，别墅的主人夜生活很丰富，所以他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和耐受力——上一次吃饭还是昨晚上火车前。

轩辕天今天有点扫兴，骆雪在那家日本馆子遇上了大学同学，相谈甚欢，他几乎插不上嘴，于是先行

退场。

骆雪似乎似乎察觉了什么，对自己树起了戒心。不过，他倒没有精明到分析出轩辕天的真实意图的地

步。也许自己做得太明显了吧！即使是同乡，也没理由一直频频邀约，尽管，轩辕现在是真把他当朋

友，没什么邪念。

现在骆雪租的公寓原本是轩辕买下的，图个方便。将钥匙给骆雪的时候他并未提起房子的主人，不管

别人怎样想，或许从心底，他是不希望骆雪对自己的态度有什么误会的。现在他住在郊区的小别墅。

轩辕天不喜欢回大宅，这点和他爷爷很像。老爷子自从丧偶，便爱上了旅行，年逾古稀仍以四海为家

。在奶奶的葬礼上，年幼的轩辕天并不能理解爷爷的选择。后来他去了一趟J市，看见了那个偷了他

的心的漂亮孩子，才感觉到，家不是大房子，而是一种归属感。那幢在别国土地上盖起的大院再怎么

模仿旧时的亭台楼阁，也学不来故土的气息。

得不到，就得不到。他不会去找替代品，也不屑。他宁愿独自啃食着苦涩的痛与思念，也不愿污染自

己的骄傲。

那可是孟家的小儿子，虽说被家族除名了，可打断骨头连着筋，他要敢动，除非活腻了。

他身后，还有家族。

你可以劝骆雪接受骆冰，你自己呢？你不过是个胆小鬼。

车库就在门边，所以轩辕天没错过蜷缩在门口台阶上的人。

乞丐吗？

惨白的灯光打在那张瘦削的面庞上，轩辕天以为自己走进了幻境，一时不知所措。也许是让强光给惊

醒了，那人皱着眉眨眨眼睛，慢悠悠的坐了起来。

“你是轩辕天吧？”

轩辕天居然会做饭！

孟雨很不自在的在一天之内又想起了骆冰。

鸡蛋汤面。热乎乎的面条咽下去，一股温暖流进四肢百骸，与之一同苏醒的，除了僵硬的四肢，还有

一颗几乎麻木的心。

“谢谢。”

“你好像还没介绍自己。”轩辕天故作镇定地说，天知道他的心脏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

“因为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我以为你认识我。”

“没错，我是见过你，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了，你就那么看定我会让你进来而不是当贼送到警察局？

”

“我可是被好心的警察叔叔送过来的，谁让我丢了钱包手机而且只记得你的地址。”

“哦，真巧。”

“别多心，只是负责画展的那个小丫头太过崇拜你了，念叨了好几遍。我可没别的意思。”

轩辕天一笑：“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在我这儿借住？”

“先给卡办挂失。如果你不收房租的话，我会考虑的，”孟雨耸肩，“毕竟我现在身无分文。”

“行，你住二楼第一间吧。除了地下室，哪儿都可以进。”

“包括书房？”

“包括书房。明天带你去银行，还有配钥匙。浴室就在你隔壁，如果不介意，你可以用我的毛巾，我

没有传染病。”

“好吧，可是我有艾滋。”

“……那个不会通过这样传染吧。”

“开玩笑的，我带的有洗漱用具。”孟雨五摇三晃得上了楼梯。

轩辕天掐了下自己的腿，疼，真的。

18.巧遇

孟雨本来还没决定下一站去哪儿，不过既然有了免费的住处，就先安定一阵子吧。拿着钥匙后，每天

顺着马路跑五公里——不然他那纤细的小腰可就要走形了，然后用轩辕淘汰的台式机上网看新闻，顺

便复习一下生疏的语言。

就这样过了两天，孟雨觉得手有点生锈，准备开始动笔，谁知国画颜料不够了。上午出发去买，迷路

若干次，终于找到一家有卖的，回来又坐错了车……孟雨又气又累，也不知该恼火自己还是恼火颜料

，买了压缩饼干恶狠狠地啃，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公交车。

天已经黑透了，都市的霓虹灯把原本墨蓝的天空映得发紫，又是人类改造自然的异象，恐怕只有索多

玛的大火能与之媲美。整幢屋子地上部分都黑着灯，就能看见地下室的换气窗有微光透出，孟雨不由

自主的想到轩辕天的禁令：书房都可以进，偏偏地下室不行，难不成里面藏着个美人，抑或，美人的

尸体标本？孟雨毛骨悚然。

孟雨一只手怎么也没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索性把塑料袋夹在腿间，腾出左手去扶门把。这时，门突然

往里开了，橙黄的灯光衬得轩辕天脸色分外暗淡，但是累了一天满腹怨气的孟雨并未发现。

“晚上好，轩辕。”

“你不是走了么？”轩辕天冷冷的问。

孟雨一听，火气立马窜起来：“轩辕少爷要是嫌我烦，我马上走！”

轩辕天似乎明白了什么，放低语调说：“对不起，你很晚没回来，我以为……”

“哦，那倒是我的错，我太没眼色了，我就该天天窝在家里等你，你当我是你的宠物还是情妇？我欠

你多少钱老爷子都会一分不少的还你，用不着我卖肉！”说完孟雨有点儿后悔，有这么贬低自个儿的

吗？

“孟雨，我，我真不是有意的！”轩辕天有些适应不良，这个说话跟火枪样的人，跟当年自己看上的

谪仙，很有差距。

“恩恩。”

“你饿不饿，我去做饭。”

“你除了蛋炒饭和番茄牛肉面还会做什么？”

轩辕天眼皮耷拉下来，做楚楚可怜状。

孟雨忍俊不禁，“好了，我吃过了，今天也只是买颜料迷了路，别的意思。”

这两天轩辕天下班总是很准时，弄得骆雪对晚饭有些忽视，索性就用鸡蛋汤或者酸奶糊弄过去。骆雪

为此有点小惆怅，唉，有人请客吃饭就是幸福啊，不像和女生出去都要他买单。

这天走到家门口，发现新换的防盗门前蹲着一个人，一地烟头。骆雪厌恶的捂着鼻子，让一个呼吸道

从上到下都有炎症的人吸二手烟，实在是一件不道德的事。

“喂！”

人没反应。

“能不能麻烦你让一下，这是我家。”

“骆容……骆雪？”

骆雪这才认出是骆冰。这次不是因为多长时间没见忘了对方长啥样，而是因为身上皱巴巴还沾了泥土

的衣服，以及裸露出来的手臂上的淤青。毕竟在骆雪印象中，骆冰是很注重形象的。不管是从前还是

现在，尽管打扮很廉价却很整洁，胡须也从不会留到出门后。

“你怎么了？”骆雪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胸口微微刺痛。而这幅表情，在骆冰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

轻蔑和不耐。

“没什么，不打扰你了。”腿蹲麻了，骆冰试了两次才扶着门站起来，准备离开。

“站住，你什么意思！怎么弄成这样儿的！”

“打架了。”

“废话，为什么打？”

“我那个做点心的同事，认为我勾引了他的服务生女友。”

“赢了吗？”

“恩。但是我没法再住宿舍了，所以……”

骆雪掏出钥匙开门：“也是，你都能把这门撞开，打个小架算什么。”

骆冰尴尬地笑笑。

骆雪到卧室把药箱找出来，抬眼见骆冰还杵在门口。

“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哦，好。诶，骆雪，如果我说我输了，你要怎么办啊？”

骆雪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指望我帮你打回来？”

骆冰受教了，乖乖的跟在后面进了屋。

今天很反常啊。孟宇想。该做饭的人都下午一点了还没回来。你要是工作忙不回来也就算了，起码打

声招呼我出门解决，省得胃壁自我摩擦……

不会是我嫌弃他会的东西少，他记恨我吧？孟雨冷汗，看来自己是一人呆太久神经不正常了，堂堂轩

辕家大少爷，不会这么小肚鸡肠的。再说，人家又不像你这么自由，何苦每天多跑一个小时就为给你

做顿饭？要搁你身上，也就是请个钟点工了事。对花伤情对月流珠一点风吹草动就捕风捉影那是娘C

才干的事情啊~

果然，还是要接触社会。

也许他还在工作，孟雨决定给轩辕天带份外卖。好像他家公司楼下就有个餐厅。

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待打包，这时孟雨被人撞了一下，穿着八寸细高跟鞋的女人没站稳。

“谢谢。”女孩说，意外的是中文，尽管发音很别扭。

孟雨抬头，栗色的短发，蓝幽幽的眼影，白灿灿的嘴唇，一个尚算可爱的F国姑娘。再一瞥，看到了

半搂着她肩膀的男人。

“轩辕，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孟雨有些不爽。他觉得轩辕天是个gay的，明明看自己的眼神儿

像是着了火，虽然自己没什么感觉吧，但是他就是看不得这么优质的潜在对象跟女人勾勾搭搭。

轩辕天微笑，“是啊。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

“感情您已经把家里嗷嗷待哺的我给遗忘了？”

“原来你们认识啊！Boss赶快介绍一下这个帅哥～”JQ呀JQ。

“Lina，Icy的助理。孟雨，我目前的室友。”

Lina咬指甲：“老板，你怎么可以抛弃我家王子大人另结新欢？”

“不要乱用成语，Lina。我跟Icy是清白的。”

“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你居然始乱终弃，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了！”

孟雨石化。骆雪和轩辕天是上下级关系，难道骆冰还是错过了？算了孟雨，你把骆雪的下落告诉他已

经仁至义尽了，别说你对骆冰还有什么幻想，那可太难看了。孟雨火起，指着轩辕天道：“我跟他也

没关系！”

轩辕天可怜兮兮地说：“别这么绝情嘛，好歹咱两家三代世交，有着深厚的革命情谊，你不看僧面看

佛面也不能说我们没关系啊……”

“我这辈子见你的次数一只手的数的过来。”

“帅哥，‘世交’是什么？”

……

Lina默默叹息，看来大家对王子跟Boss的YY不太现实啊，虽然原来老板经常和Icy出去，虽然也喜欢

调笑，眼神却始终深不可测。而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老板就像小了十岁，当然十几岁的老板是不是像

现在这样腹黑她是不知道啦，但是就是那种情窦初开的少年看着自己初恋小女友的感觉——看来，花

心的外表下，老板也是个专一的人呢。

19.意外

沈沁打了电话过来，想是听闻他又病了一场，催促他回国。

骆雪自然是推拒，同时心惊胆战，生怕屋里骆冰的呼吸通过电话线传到遥远的C国。他想着沈沁会不

会问起骆冰的下落，但是，她最终没有提起。

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对父母多年弃之不顾的怨恨，对于占有着自己所向往的父爱母爱的骆冰的嫉

恨，已近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思念，以及，知晓骆冰这些年的艰辛后的，后悔。

他以为自己没有家，然而，那个狭义的定义已经被一片广阔的土地和深远的文化精神所取代。故土。

曾经侮辱伤害过自己的人，面目模糊的老师和同学，漫天的沙尘，冬日的积雪和红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