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面——随风飞

音都变了调，“床上都是血，他们都在笑，我快死了，但叫不出声……好痛，好冷……”

叶正轩只是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不对劲，急忙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道：“清醒一点！那些只是梦而

已，你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但张辰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喃喃道：“不对，我没有醒，我已经死了，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我死了，

那个人该怎么办？我这么爱他，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活着？”

他的思维完全被陈静同化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而且说了几句话之后，竟然一头朝墙壁撞

了过去。

“咚！”

撞墙的声音响亮得吓人。

张辰觉得一阵晕眩，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流下了眼泪：“怎么办？我就这么死了，那个

人一定会发疯的！”

他现在的状况，比前日被小丽的鬼魂诱惑时更加糟糕。

叶正轩怕他伤到自己，只好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紧紧地圈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说道：“张先生，冷

静一点，你不会死的。就算你死了，也有我陪着你啊。”

他也不管张辰的力气有多大，反正就是死死的抱住不放，慢慢低下头去，温柔的亲吻落在他发间，软

声道：“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张辰原本就只是被魇住了，听见这句话后，猛地惊醒过来，一时有些怔怔的。

叶正轩还等着承受他的拳打脚踢呢，突然见他没了动静，好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慌忙松开了双

手，戴着墨镜的双眼不知该往哪儿看。“你、你没事了？”

“瞎子，你刚才说了什么？”

“抱歉，我什么也没说。”

“可是……”

叶正轩的脸似乎红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道：“还是说说你吧。真的没问题了？你刚才像是被陈

静附身了？”

“没有，我只是睡糊涂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失去了叶正轩的温暖怀抱，他竟觉得有些儿失落，

“我这次梦见了很多东西，虽然看不清陈静那个恋人的长相，但他们真的是非常相爱。而且陈静也不

是因为流言蜚语自杀的，他是被灵研社的那些同伴害死的，为了……”

“为什么？”

张辰敲了敲头，觉得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死活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他们让

陈静交出某样东西，但陈静不肯，他们就说拿陈静当祭品。”

“祭品？”叶正轩大吃一惊，问，“陈静究竟是怎么死的？”

“就是死在宿舍的床上。我……不对，他的手脚都被绑住了，有四个人团团围住他，每个人手里都拿

了支蜡烛，用刀子割开他的手腕。对了，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的，好像在念什么咒语。”

叶正轩皱了皱眉，沉吟道：“照你这种说法，确实像是某种仪式。他们既然是灵异研究社，搞些神神

鬼鬼的东西也不奇怪，可惜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听不出什么门道来。”

“最可怕的是他们都在笑，笑得很开心。”张辰只是回想一下，就觉得喘不过气来，“陈静想喊救命

，但是出不了声，血流得满床都是，他一直在等那个人来救他，一直等一直等……”

“够了，”叶正轩发现张辰情绪不对，立刻出声打断，“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现在情绪不稳，很容

易受他影响。无论你梦到了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了，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谈。”

“但是……”

“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叶正轩扶着张辰躺回了床上，又拉过被子来帮他盖好，道，“

来，快点睡吧。”

张辰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问：“瞎子，你刚才说会陪着我一起死，是不是真的？”

叶正轩的身体震了震，没有出声。

正当张辰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见他俊美的面孔突然逼近，柔软的嘴唇在自己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微

笑道：“当然。”

22

张辰顿时面红耳赤。

别说他原本就没什么睡意，就算当真困得要死，这下也绝对睡不着了。眼见叶正轩若无其事的坐到床

边，一副准备哄他入睡的架势，让他怀疑刚才发生的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是因为他梦见了两个男人接吻的场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误认为瞎子也亲了他？其实那个只是不

小心撞到了吧？否则的话，要怎么解释叶正轩莫名其妙的举动？

而最最奇怪的，他竟然……并不觉得讨厌。

张辰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叶正轩轻轻问道：“睡不着吗？”

“啊？嗯……”他很想问问叶正轩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答道，“我在想陈

静为什么要让我梦见那些内容？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托梦给你，应该是为了传递某种讯息。”

“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然后让我帮他报仇吗？可他明明自己就有能力杀人了，”顿了顿，咬牙切齿

的加一句，“而且还滥杀无辜！”

无论他死得多么惨，当中有多大的冤情，也不该杀害无辜的人！

叶正轩并不像张辰那么激动，认真想了一会儿后，道：“你至今为止一共做了三次梦，每次陈静的恋

人都会出现，而且每次都是梦境的主角。”

“没错，他就连死的时候，心里想着的也是那个人。”张辰恍然大悟，“难道他要我们帮他找人？”

想想又觉不对：“可是知情人一个个都被他杀了，这要怎么找啊？”

“这或许是他的一场游戏。”

“啊？”

“看是他先杀光所有人，还是我们先找出答案。”

“不会吧，一只鬼还这么无聊？”

叶正轩笑笑，道：“我们说的这些都只是猜测，真相究竟如何，还是得去问当年那件事的参与者。”

“但是灵研社的六个人里面已经死了四个，除了陈静的恋人外，只剩最后一个人还活着了，这次会不

会又被陈静抢先一步？”

“所有你现在必须养足精神，跟他争分夺秒啊。”

张辰觉得很有道理，奈何刚刚做了那样一场噩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得扯了扯叶正轩的袖子，道

：“喂，瞎子，吹口琴给我听吧。”

“好。”

叶正轩一径微笑，果然从怀里取出口琴，慢慢凑到唇边，认认真真的吹奏起来。曲调还是那么悠扬缠

绵，既甜蜜又苦涩，令人心醉。

张辰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时，精神虽然没好到哪里去，但自认可以出门了。不过他扭头一看，却发现叶正轩就靠坐

在床边，歪着头睡着了，身上衣服皱巴巴的，手里还一直握着那只口琴。

张辰平日见惯了他温和冷静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可爱的样子，不禁偷偷笑出声来。然后玩

心大起，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伸手摘掉了他戴在脸上的墨镜。

叶正轩双目紧闭着，睫毛又黑又长，随着呼吸轻微颤动，似乎随时都会睁开眼来。

明知道那是绝不可能的，但张辰只是想象一下他双眸含笑的光景，就觉得心跳加剧，一点一点朝他凑

过去，两个人的唇越离越近，几乎连呼吸也混在了一起。

快要相触的那一刹，张辰才猛地清醒过来，慌乱无比的直起身，随手就把墨镜戴了回去。

叶正轩被他粗鲁的动作弄醒了，迷迷糊糊的问：“张先生，天亮了？”

“是、是啊，”张辰转了头，尽量不去看他的面孔，“今天不是要出门吗？我们快点准备一下，别浪

费时间了。”

边说边抓过衣服来往身上套。

叶正轩也回房换了套衣服，两个人洗漱一番后，连早饭都没吃就出了门。

他们这回要找的人叫赵立，当初比陈静大一届，学生时代就不肯专心学业，后来出了社会更是碌碌无

为，几年前就已经失业了，老婆跟他离了婚，带着儿子去了外地，他一个人住在待拆迁的老房子里，

日子过得挺落魄的。

张辰对那些老街区最熟悉，一路照着地址找过去，很快就在一条窄窄暗暗的小弄堂里找到了他家的门

牌号。那是间矮矮的平房，门上的红漆斑驳脱落，一看就知道年久失修，估计下雨天还会漏水。

他们有了上次经验，深怕又比陈静迟了一步，所以一上来就敲响了房门。

“砰！砰！砰！”

擂门声在这小巷子里竟还有回音，张辰连敲了好几分钟，正焦急于没人应门的时候，忽听屋里传来“

哐当”一声巨响，然后有男人粗着嗓子问：“谁啊？吵死了！”

张辰也扯开了喉咙，耐着性子问：“请问赵立赵先生在家吗？”

“老子就是。”里面又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房门被“哗”的拉开了，“老子最近没有借钱，讨债

的话找错地方了。”

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上裹一件厚厚的棉衣，脚上却穿了双拖鞋，胡子像是好几天没刮

过了，一张嘴就是浓烈的酒气。

张辰盯着他看了好久，才看出一点照片上的痕迹，道：“赵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来，是有件事

情想请教你。”

“什么事啊？老子没空。”

张辰回忆起昨夜的梦境，想到这个人也是害死陈静的人之一，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却还是强忍

了下来，道：“赵先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大学时代的一个学弟？他名叫陈静，是……”

只是提到陈静这个名字，赵立就脸色大变，一下从醉意中清醒过来，立刻打断了张辰的话：“我不知

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这个人！”

“赵先生……”

“滚！”

赵立的脸孔苍白无比，大喝一声之后，重重关上了房门。

23

“喂，喂，赵先生……等一下！混蛋！”张辰气得要命，狠狠一脚踹在门上，嘟囔着骂了几句脏话。

叶正轩在旁边劝说道：“我们这么突然造访，人家不愿意配合也很正常。”

“可是那家伙一听见陈静的名字就紧张成这样，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嘛。”张辰一边说一边继续踹门。

“他的表现很古怪？”

“何止！根本就像见了鬼一样！”张辰哼了哼两声，道，“不过他毕竟是害死陈静的凶手之一，也难

怪会怕人提起这件事。”

“看来我们用的方式太直接了，不容易跟他沟通。”

“不直接怎么行？要是再来晚一点，他说不定已经死在恶灵手上了。”顿了顿，问，“现在怎么？要

不要硬闯进去？”

叶正轩咳嗽两声，提醒道：“擅闯民宅属于违法行为。”

“这也是为了救他的命啊。要不然……难道傻傻的在这里等？”

张辰只是随口说一句，不料叶正轩竟点头道：“嗯，就在门口守着吧。若是出了状况，随时可以冲进

去救人。”

“喂……”

张辰心里真是千百个不愿意，但他跟叶正轩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此人头脑聪明、性格冷静，总之听

他的准没有错，只好乖乖应下了，嘴里抱怨个不停。

“如果恶灵一直不出现，我们岂不是天天要在这里吹冷风？”

叶正轩只是笑笑，轻声说：“不会等太久的。”

张辰伸个懒腰，干脆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下了，同时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道：“瞎子，坐啊。”

待叶正轩坐定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天南地北的闲聊了起来。

一开始说的当然都是恶灵的事。比如陈静为什么会附在手机上，为什么过了二十年才来报仇，他的恋

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等等。到后来就越说越远了，从张辰小时候打架逃学的恶行，到叶正轩替人算

命的种种趣事，聊得极为起劲。连中午也没离开赵立家门口，只是买了两份盒饭就地吃了。

但这么过了一个下午，等天色渐渐暗下去时，两人却有点吃不消了。

虽然快要开春，但天气终究还冷着，张辰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不停的在门口来回踱步，又踢了踢坐

着不动的叶正轩，道：“瞎子，我好无聊啊，你今天怎么不吹口琴了？”

“是，马上就吹。”叶正轩好脾气的笑一下，果然取出了口琴。

他这回难得换了首曲子，但依然带着那种缠绵悱恻的异国情调，幽怨又伤感，像在诉说着无尽相思。

张辰听得入了神，等到一曲奏罢，还是有些儿意犹未尽，赞道：“你以后若是不算命了，改去街头卖

艺的话，估计也很赚钱。”

叶正轩“呵”的笑出来，道：“只怕没人捧场。”

“我我我！我一定去！”张辰马上举手，“而且你的卖相也不错，只比我差了一点点，肯定能迷死一

大堆女孩子。”

叶正轩只是笑。

张辰便又坐回了他身边，问：“瞎子，你为什么要摆摊算命呢？”

“我算命很准啊。”

“我跟你这么熟，应该可以免费帮我算一卦吧？”

他什么时候跟他收过钱了？

叶正轩苦笑一下，道：“当然。”

“太好了，”张辰欢呼一声，马上就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那你帮我算一算，我……会死吗？”

“张先生？！”

“咳咳，我知道每个人都难逃一死，但总会有个早晚吧？我只是想知道这回能不能斗过那个恶灵，无

论输赢，有点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叶正轩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接住他伸出来的手。

指尖抚过粗糙的手掌，在那些凹凸不平的掌纹上细细摩挲，然后猛的顿一下，牢牢握住了张辰的手。

因为太过用力的关系，张辰吃了一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叶正轩却紧抓着不放，一言不发的垂下

头，神情在夜色下有些模糊。

张辰心里一跳，顿时明白过来，强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怕死，与其被鬼怪折磨，还不如

死了干净，而且也可以早点见到小丽……”

他越说越是语无伦次，却忽听叶正轩笑出了声来。

两人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笑法——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响起，依然是温柔和煦的，嘴

角往上弯啊弯，划出优美的弧度：“谁说你会死的？”

“咦？”

叶正轩笑颜温和，一点点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张辰的手，道：“我刚才算过了，你的命格不错，虽然

不是大富大贵的命，但是却会很长寿，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