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前的少年,“你要吃吗?”
艾伦摇了摇头,“别告诉我你在借酒消愁?”他瞥了一眼桌子上凌乱的酒瓶,一脸费解。
似乎真的喝醉了,又或者是在借酒卖疯,柯西突然上前,一把扯着艾伦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现在你高兴了?白城他死了,你高兴了!”
“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艾伦上前,扳开柯西的手,“他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语气冷漠的,仿佛
所说的只是一个路人甲。
柯西又坐回来,举杯又是一杯,“呵。”这次似乎冷静了些许,语气却透着一抹冷冽:“怎么会与你
没有关系?你不好奇瑞西撒说了什么?”
“……”艾伦一副看醉鬼的表情,同情的看着柯西。
“——他说,只要你对他手下留情,他不会伤害希君!”柯西看他,笑容悲伤而痛苦:“他的死不正
好验证你的猜测!”
艾伦皱了皱眉,抬头看他,澄澈的眼底仿佛雨后的天空,带着些许灰色的深邃,“Jesuit,你认为我
需要吗?”说这样话的少年,语气轻挑,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看着这样的艾伦,海姆达尔家族的高傲血统得到了最好的诠释,本来拔剑弩张的柯西,突然就大笑了
起来,他拍着桌子,笑得那么竭尽全力,像是要掏空一切般……
艾伦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看少年的悲伤以雨滴的形势,慢慢晕染开来,“Jesuit你已经将我告诉你
的转告给他了,就适可而止吧。”
“如果死得那个是希君,如果现在我跟你说适可而止的话……”
“——我不喜欢这个假设!”艾伦突然打断他的话,看他,片刻后偏过脸,看向别处:“Jesuit,帮
我保护好希君。”
“……抱歉啊,艾伦。”柯西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鞠躬,“我是瑞西撒殿下的第一个孩子,之前是
因为殿下的命令让我帮助你。”语气里充满疏离的敬意。
艾伦坐在那里,双手缓缓的握紧,“你不能再帮我这一次吗?”
柯西的第一个鞠躬落了下来,他听见艾伦用无奈的语气说:“——残骸络这次来所做的事情明显在提
防着我,到时候他们更不会信我保瑞西撒的理由,柯西……”
柯西的第二个鞠躬却毫无犹豫的落下来,在第三次鞠躬之前,柯西对他说,“艾伦,为什么你不想一
下,这才是瑞西撒殿下要的效果?”
第三个鞠躬落下来的时候,艾伦呆呆的坐在那里,双手忍不住的颤抖,他看着柯西转身,没有丝毫留
恋的迈着均匀的步子,一步一步离开他的房间,然后,他转身,似乎有了什么转机般,让艾伦的眼睛
亮了一下。
而这一下,却像刺一样,狠狠地扎了柯西一下,“艾伦,你不问我为什么多此一举告诉你吗?”
“……为什么?”
“——因为讨厌你一幅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你把握之内的样子!”然后,他继续迈步,那决绝的模样
像是从前的一切都是假装。在艾伦的印象里,柯西纵然是擅长猜测人心,恶意欺骗,但骨子里总是流
淌着一份寂寞,正是因为这份熟识的寂寞,让他倍感亲切,而现在这份唯一身为人之子的情感也消失
了。
门锁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传播开来……
像什么?
就像毕业典礼后,从你生命里迈出的脚步声,以及?以及影子拼命挣扎却抵不过太阳像西的脚步最终
又过了一天的绝望……
那一刻,艾伦坐到沙发上,安慰自己说,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而那一瞬,柯西抬头,看着候鸟飞过天空掠过的影子,抿了抿唇,径直离开……
残骸络的对面坐着中立氏族与魔党的两位领袖,而黑衣青年极为不屑的整了整袖角,看他们:“我家
少主说了,让我信任你们。”
维尔念静待下文,赫斯藤抿着唇,优雅微笑。
“——但我,以及整个澈空,不会信任你们。”残骸络继续微笑,唇角微抿,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说的
话,有可能激怒他们。
但实际上,赫斯藤十分欣赏的看着他,他对维尔念笑了笑,然后转身对残骸络说:“你不需要相信我
们。”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碟枯黄的文件扔给他,“你只要知道我们目标相同就可以。”
残骸络接过文件,低头扫了几眼,上面全是瑞西撒身边的亲信,有用红笔标记的地方大概是重点需要
除去的人物,然后抬头,对着赫斯藤露出抹微笑:“我不记得跟你们有什么共同的目标。”
“——杀了瑞西撒呢?”赫斯藤挑眉,“让艾伦回到澈空呢?”
残骸络的眼底闪了闪,闪过些许不明:“……不错的建议。”
赫斯藤乐了:“我们协助你们,目的只有杀了瑞西撒而已,希望到时候你们能说到做到!否则……”
残骸络眼底一寒:“澈空从来不怕威胁!”
“这当然不是威胁,当假设成为现实的那一刻,又怎么能算威胁,对不对?”
残骸络纵身而起,狠狠地瞪了赫斯藤一眼,转身离开。
房间里,赫斯藤优雅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便大笑起来,“……咳咳。”
维尔念坐在他身后,给他轻拍后背,“你这又是何苦?”
细看之下,赫斯藤的手背青筋已经竖起,银色的长发遮掩了那份狼狈,银色的眸子氤氲一片:“维尔
念,白城就这么死了!我怎么能不恨,不怨!——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但也不能代表这与艾伦有什么关系……”似乎仍觉得有一丝不对,维尔念轻轻拍了拍赫斯藤的后背
,却这样,再也没有下一句话,“你对残骸络使激将法,你有没有想过……”
“这便是我要的!”赫斯藤喊着:“艾伦只有回到澈空,瑞西撒才会感到绝望,我要让他遗憾终生!
”
维尔念张口问他:“你连艾伦都不顾了吗?”
赫斯藤疲惫的依靠在维尔念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着:“我顾不上了……”
这次,维尔念却无从安慰,所有的言语哽咽在嗓子里,成了莫名的哀伤。白城离开得太快,赫斯藤甚
至连遗骨都没有见到,人就已经被处理了,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他轻拍着赫斯藤的背脊,心想,如果这样能好过点,就这样办吧,如果到时候那些罪与罚他会与他一
起承担。
反正时间还很长……
那之后,维尔念便再也没有时间去劝说赫斯藤的报复,因为怪人剧团彻底乱了,战争爆发,传言怪人
剧团的高层暗地里勾结澈空里应外合。
有人指责他们背叛了血族高尚的情操,有人说他们是澈空的走狗,但实际上,成王败寇,历史怎么可
能记载帝王登记的过程?一代帝王万骨枯,那日瑞西撒的城堡沉浸在落日的余晖里,真像是被鲜血染
红了一样。
瑞西撒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来不急挽回什么,他被柯西强行带离城堡,过程中甚至没来得及见上艾
伦最后一面,更谈不上带走他了,而艾伦这个事情的主导者,可笑的是知道澈空成功侵占怪人剧团时
,竟比瑞西撒还晚了半个夜晚……
第二天清晨,艾伦是被吵闹声吵醒的,如果是往常白天城堡绝不会如此嘈杂喧闹,而如今,到处都是
血族濒死绝望的鸣啼,像是啼血鸟,那叫声冲破耳膜,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他推开门,由于他所在的是三楼,这一般都是瑞西撒的贵客以及他本人所在的楼层,所以异常安静,
艾伦赤着脚,踩着柔软的红色地毯,缓缓地向拾阶而下……
——那里,真的如同人间炼狱般……但也仅限如此。当年雾魔阿鲁贝利希之战的时候,他们踏着死去
的尸体,冲锋向前,然后前排的人倒下,又螺上一层,后面的人再冲上去,前仆后继,像是在重复死
亡的动作般……
那里,曾经让他绝望的以为已然死去,而现在?
艾伦看着一群澈空的猎人围绕着一个房间,然后,一个血族尖叫着从房间里冲出来,他的背后燃着冥
色的火,那是血族被太阳照射后独有的火焰,到处都是如此挣扎的血族,艾伦在其中看到了昨晚为他
端过牛奶的女血族,她似乎看到艾伦,挣扎的跑到他面前,却被身后的血猎一颗银弹贯穿了眉心……
径直倒在艾伦的脚边,鲜血染红了那双白皙的双脚,这时候,才有血猎注意到眼前这个酷似他们少主
,却又比少主精致而冰冷的少年,他们围绕着他,却迟迟不敢上前……
艾伦抬脚,踩在死去的女仆身上,第二步在她的背上留下一个红色的血印,再一步,他缓缓地朝前走
着,围着他的血猎缓缓地退后,前一刻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一时间嘈杂绝望的嘶喊声刹然而止,“
你们,在做什么?”这声音透着冰冷透着冷漠,更透着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盛大悲伤。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艾伦张口质问的时候,露出尖锐的獠牙,蔚蓝的眸子在看到闻到血液
气味的时候,瞬间发着妖异的红色,“嗜杀血族,就能让身为人类的你们感到无比荣耀?”
“——他有獠牙!他不是少主!他是血族!”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曾经无比热爱的澈空,曾经无比崇尚的澈空,曾经当作信仰般膜拜的澈空,此时,它朝他露出獠牙,
高举着嗜杀他的镰刀,誓要将曾经对他无比虔诚的教徒,抹杀掉!
艾伦仰头,苍白无血色的脸上,露出抹妖异的红色,绯色的眸子扯着那抹妖异的苍白多了些艳丽,然
后他看到人群尽头的某人,他笑容无比温柔,像是与过去做最后的道别,“银帝,能把我的银魂还给
我吗?你知道他们要杀我,我不还手,希君会骂我……”
银帝站在那里,人群之外,他看着被血猎围绕的孤单少年,他一如记忆里那么纤弱瘦小,如果当年没
有那一纸交易,那么他应该还是那个被骂了会不由自主摸头发,无忧又无虑的少年,但现在,他站在
那里,一个人站在澈空面前,以敌人的身份……
在艾伦叫银帝“银帝”的那瞬间,血猎们又紧张起来,人群里不知谁带头喊着:“保护殿下,嗜杀血
族!”一群愚昧的血猎对他更加警惕起来。
银帝一脸不悦,呵道:“——让开!”
“——殿下!”
“我说让开!”
然后众人散成两排,艾伦看着从尽头缓缓走来的银帝,心里有些难过,他问自己,这就是你所要守护
的东西吗?
然后,回答他的是皮鞋踏击地板发出的咚咚声,一声声敲击着心脏,践踏着太多曾经的美好,身着黑
色军装的帝王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他从腰间摸出银魂,递给他,那姿势像极了让他自我了断的模
样。
但银帝却说:“给你。”然后,弯腰将他拦腰抱起,“怎么还不记得穿鞋?”眼神略带责备的看了那
双被鲜血染红的双脚。
艾伦被银帝抱起的那瞬间,他只在楼梯口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残骸络,却没有柯西没有赫斯藤与维尔念
,更没有希君……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然后依偎在银帝怀里,任后者将他抱回三楼,那
尚未被鲜血侵染过的净土。
银帝将艾伦抱进浴室,将他放在宽大的洗脸台上,将调节好的喷头洒向艾伦的双脚,他弯腰为艾伦洗
脚,也不管被水淋湿的衣袖,认真的模样像是对待珍爱的宝物,那瞬间,艾伦恍惚的觉得,往日的背
叛都不曾发生呢。
但实际上呢?就像是往墙上钉钉子,钉子拔掉了,还是会留下斑驳的伤痕,不是?所以啊,银帝啊,
你有什么权利认为你偶然的温柔,可以挽回我们彼此间的罅隙呢?
昏黄的灯光氤氲着少年感伤的侧脸,“希君呢?”
“……”银帝的手顿了一下,“凉吗?”
“赫斯藤,维尔念呢?”他又问。
银帝放下喷头,抬头看着艾伦,“我去拿毛巾。”然后,他转身,再回头的时候,艾伦的手高高举起
,枪膛咔嚓一样拉到极致,银色的枪口指向他,而他却仿佛不曾看到似的,问:“你过得好吗?”
艾伦笑了,一脸讥讽道:“你觉得呢?我离开澈空,被迫面对我的身世,然后进入怪人剧团,暗中推
动了今天的政变,难道这不正是你算计好的?”
银帝皱了皱眉,他不顾那指向心脏的银魂,走到艾伦面前,再次将他抱起:“回床上说吧。”说着便
将银魂从他手里夺过来,放在了一旁。
“希君呢?赫斯藤维尔念呢?你不能这样——”
银帝停下,眼底闪过幽暗的深邃:“过河拆桥?我从来没信任过他们,更没保证过什么。”
“——银帝!”艾伦的眼底闪过杀气,但很快一点他便觉得脖子上有隐约的疼痛,“这是什么?”
“如辈不应啜饮死之血。”他璀然微笑,似乎发现艾伦的紧张,又安慰道:“只是一滴而已,不需担
心,只是让你短时间失去行动能力。
他给艾伦盖上被子,伸手抚摸着掺着冷汗的艾伦,“怎么会这么痛呢?明明只有一滴而已。”语气是
一脸怜惜,但也仅限于怜惜而已。
艾伦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抓着银帝的衣领,用尽全力问他:“希君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
银帝将抓着衣领的手拿下来,“艾伦,如果希君不会来接你的话,你就跟我一起回澈空吧。”
“——你把他怎么样了?”
看着一瞬间仿佛抽去了所有生气的艾伦,那曾经艳红的唇瓣此时苍白的竟没有丝毫血色,蔚蓝的眸子
因为痛苦与急切溢满了泪水,“——希君呢?回答我!”
“柯西会将瑞西撒带到希君面前的……”
“——什么?”他疯了一样拽着银帝的衣服:“为什么你明知道希君不是瑞西撒的对手,你还要让他
去?”
听着这样的质问,银帝只是笑了笑,“希君可不会愿意听到你这样贬低
他抬高另外一个男人。”他整了整被扯乱的领结“而且条件是希君开出来的,他为了你,可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