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连枝——夜柳

来。

方紫翼小心的拿下蒙着苏云莫双眼的布，除了他欲望的束缚，拉好被子坐在床边，心疼的抚摸着昏睡

的人儿被冷汗浸湿的长发、睡不安稳而轻颤的眼睫、苍白的脸颊与不断溢出低吟的唇瓣，最后，轻轻

的一吻覆上柔软的唇，吻去了不断割划着他心头的呻吟。

不多时大夫便到了，但当看见床上等待看诊的苏云莫时，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愿。本想掉

头走人，却在转身时接收到方紫翼投来的寒光，不得已之下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搭上苏云莫

的腕替他诊脉，搭上脉的同时一愣，因为那纤细手腕上有数道见血的勒痕。

不一会，大夫似是不信般颦眉凝望苏云莫毫无血色的脸，随后伸出一只手将盖得严实的丝被拉开，眼

前所见让他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床上微微喘息的人，身上的青紫与大小不一的伤口，以及下身被困绑的痕迹，先前受了如何的对待让

人不敢想像。这真的是那位被人们所赞扬的王员外会做的事吗？若这人真如人们所说的骗财骗色，为

何不报官处理，而是动用私刑？

虽然满腹的疑问，但医者没有问出口，若这之中真有众人所不知的隐情，说出来只是为自己平添祸事

罢了，所以他选择沉默。只是原本脸上那对苏云莫的鄙视已不复见。

大夫开了方子后就离开了。

方紫翼命人抓药煎了，自己替苏云莫换上干净的中衣后就抓张凳子坐于床边，望着睡得不甚安稳的他

。

待下人将煎好的药送来，方紫翼接过药坐到床上扶起苏云莫。本要喂他喝下，但药汁却延着紧闭的双

唇，顺着下颌划过线条优美的颈子，沾湿了前襟。

眼前如此的美丽景致让方紫翼的心一动，伸出舌，舔去苏云莫颈上的药汁，一路向上来到唇边，轻轻

一触便分开。

拿起药碗含了一口，再度覆上苏云莫柔软的唇。将药渡入他口中的同时，灵巧的舌也一同伸入，舔遍

他口中的每一处。啃咬吸吮着微带药香的唇瓣，使原本泛白的双唇变得红肿，一口一口的喂着，直到

药汁见了底，才恋恋不舍的将他放下。

这般虚弱的苏云莫，方紫翼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究竟是谁下了如此的毒手？是人们口中的王员外吗？但……若是他真如其他人所说的是个大善人，又

为何会用这般狠毒的手段对付一个柔弱的书生？苏云莫又为何不和对方说明自己妹子的想法，而是选

择扮做她嫁予王员外？那王员外若是个明理之人应当是不会强求才是。

看来是应该找人好好调查调查了。

第10章

「翼……」

想得出神的方紫翼被一声低哑的呼唤唤回神，转头便看见苏云莫略带水气的黑瞳正望着自己。

「翼……」

伴随着这声轻唤，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苏云莫白皙的脸庞，沾湿了枕巾。

方紫翼听见他沙哑的嗓音，本能的走到桌边想替苏云莫倒杯茶润润喉，拿着茶盏转身时，却见苏云莫

神情紧张的撑起身子紧紧盯着自己，好像在害怕什么。

「怎么了？」方紫翼端着茶走回苏云莫身边，轻柔的扶住他，杯缘就着口喂他饮下。

热茶入喉，润湿了乾哑的喉，也同时温暖了苏云莫寒冷的心。

方紫翼将空盏置于床边茶几上，回过身看见苏云莫依旧紧紧的盯着自己，虽然困惑他今日的失常，但

并不讨厌。

虚弱的身子光是要支撑着坐起身就让苏云莫有些吃不消，没想到在梦中伤口依旧会疼，虽然疼他依然

死命的撑着，只希望能多看紫翼几眼。

眼前的紫翼待他是如此的温柔，就像从前一样。

紫翼……紫大哥……

翼……这个只有在梦中才敢叫出口的名……

虽然紫翼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梦中，但却是头一次对他的呼唤有所回应。他想记住这样的紫翼，他想

记住这段不该属于自己的温柔。

上天待他不薄，就算是这副残破不堪的身子，在最后能看上紫翼一眼，就算是在梦中又如何？如果能

在这样幸福的梦中死去，那么死亡又有何可惧。

苏云莫伸出颤抖的双手，缓缓的抚上方紫翼炯炯有神的眉眼、英挺的鼻、形状姣好的唇，而后又瑟瑟

的缩回。握了握拳，似是下定了决心般颤巍巍的伸手环住方紫翼精壮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整个过程中方紫翼只是任其所为，不发一语。

看着苏云莫不断颤抖的身子，方紫翼真怕他会这样将自己抖散，遂轻轻抓住苏云莫轻颤的双肩，「拜

托不要推开我，再一下就好……一下就好……让我感受一次幸福的滋味，哪怕这只是一场梦……」

苏云莫耗费全身力气的嘶吼，因体虚，在方紫翼听来虽不过是低喃，却深深敲进了心坎。

梦？就连以为是在梦中也是如此的卑微，连一个拥抱都要这般苦苦哀求……

云莫，那个原本开朗活泼，时而向他撒撒娇的苏云莫就竟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原本扶着苏云莫双肩的手松开，转而环抱住他抖得越发厉害的身子。

苏云莫的身子一震，将脸深深埋入方紫翼怀中，「谢谢你……」没有将我推开，也谢谢你愿意拥抱这

样的我……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苏云莫轻缓的推开了方紫翼。

「翼，我喜欢你。」他虽是对方紫翼笑着，两道清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方紫翼本想伸手替他将泪拭去，苏云莫却摇了摇头，「不要对我温柔……我怕我会舍不得……」舍不

得将你让给别人……

随后苏云莫又自嘲的笑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反正自己不过是个待死之人罢了。

看着苏云莫无意中绽放一抹凄美的笑，那是如此的美丽，却又如此的令人心痛。

「翼，此生能够遇见你是我的福气，我愿为你祈求，愿如花美眷常伴君侧，儿女绕膝子孙满堂……」

话音方落，苏云莫也随之倒下，再度陷入昏迷……

第11章

「大哥！大哥！」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称呼，是欣儿正在叫自己。苏云莫努力的睁开有些酸涩的眼，正巧望见推门而入

的自家妹子。

「大哥！我听王爷说你醒了所以来看看，我好担心你啊。」说着说着，苏云欣妙眸中蕴含水雾，更加

动人。

「欣儿……」苏云莫本想像小时候般摸摸她的头叫她别哭，但虚弱的身体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只得望

着自己心爱的妹妹喃喃自语，「是因为我快死了吗？上天待我真是好的，不但梦见了翼，现在又梦见

了欣儿……」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不等苏云莫说完，苏云欣就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打断他，「这才不是梦，谢铭

璇公子追上我们，告诉我们城中的情况，王爷就赶回来了，结果发现你……你……」苏云欣移开视线

没有继续说下去，刚随马车回府时，看到的是已经处理过伤口的大哥，那么再之前呢？她不敢去想。

「王爷……谁？」

听到这些并不是梦，苏云莫心中涌现的并不是死里逃生的欣喜，而是自己那见不得人的感情被紫翼知

道的不安。

强撑起身子，捕捉着苏云欣话中的片语，问出不明所以的部份想淡化心中阵阵袭来的恐惧。

「乐王方紫翼啊！大哥跟王爷的感情这么好，我以为你知道……」苏云欣看着自家大哥越发黯淡的双

眼，也渐渐没了声音。

王爷？紫大哥居然是王爷……我做了什么……如果因此连累欣儿，我……

苏云莫紧咬下唇低垂着头，虽然烦恼、害怕，却不敢对苏云欣说出方才与方紫翼之间的事。害怕她会

被自己拖累，也害怕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妹会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同样身为男人却对他上了心、动了情，这段世俗所不容的感情，紫大哥……不，乐王爷会如何看待？

会一笑置之？耻笑自己？或是更残酷的……

「大哥？」看着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大哥，苏云欣紧了紧握在手中的东西，唤了苏云莫。

苏云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不解的抬头。

看着自家大哥眼中的困惑、迷惘、恐惧与许多她所不明白的情绪，苏云欣终于下定决心，「大哥，你

喜欢王爷吧？」

苏云莫的身子一震，「喜欢……？」视线落于苏云欣身后，似是不解的喃喃自语，「是啊，王爷待我

很好……」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苏云欣听到苏云莫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并没有生气，只是用极淡的

语气提醒着他不要逃避。

苏云莫的身子又是一震，良久，「我……喜欢他……」缓缓抬起头，泪水已不受控制的滑落，「我…

…爱他……」颤抖的嗓音道出了掩藏不住的恐惧与心痛。

如果自己身子清白，是否……不……就算自己是个清白女子，身为王爷的他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吧…

…王公贵族温柔贤淑的女子甚多，区区一个乡下地方的姑娘又怎入的了他的眼？何况自己还是个肮脏

的男人……

苏云莫笑了，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了。

「这个……」

不愿见自家大哥这样下去，苏云欣将握在手中已久的东西递了出去。

苏云莫闻声看向苏云欣朝自己伸出的手，她手中躺着一块质地并非甚好，作工也不精细的玉佩。

「这是前些日子我扮作男人和王爷一同上街时王爷买的。」

苏云莫听着云欣的诉说，视线却不曾离开过那块玉。

「王爷替我挂上时，口中念的……是你。」说到这，苏云欣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她相信大哥会懂

的。

「但那是从前……我……不能……」盯着良久苏云莫方开口拒绝，是他自己将一切毁了，就算紫翼从

前真对自己有情，如今见到他污秽的身子，只怕避之唯恐不及吧。

绝望的苏云莫甚至将先前方紫翼的温柔，当成了对他的一点同情。

苏云欣不管他的拒绝，迳自将玉佩塞入他手中转身就要走。

「欣儿，我真的……」苏云莫双手捧着玉佩，有些慌乱。

「那是你的。」苏云欣没有回头，坚定的说完后便离开了，留下苏云莫独自望着紧紧关上的房门，良

久，才将视线转向手中被握得温热的玉佩。

「这是……我的……？」

第12章

「你给我起来！」方紫鸳怒气冲冲的冲进苏云莫的房中，一把曳住苏云莫的头发，将被吓醒的他扯落

在地。

突然被如此粗暴的对待，苏云莫撑着上身坐在地上，不明所以的抬眼望向对方。

看到苏云莫用因为疼痛而湿了的眼框注视着自己，让方紫鸳的怒气更盛，遂指着苏云莫的鼻头骂道：

「你这不要脸的肮脏男人，不但跟那个姓王的不干净，居然还想来勾引我大哥，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

。」

「我没有……唔……」

苏云莫话还没说完，方紫鸳就一个耳光扇上他的左脸，把他打趴在地上。一条细细的血丝自唇角滑落

，高高肿起的左脸让原本就满身是伤的他更显狼狈。

「我告诉你，凭你这副被玩烂的身子，连做我大哥的男宠都不配！」

「我不是……男宠……不是……」泪水伴随着低喃溢出，似是在辩驳，更像是对自己诉说。

「你让我大哥成为全国百姓的笑话！」

听见方紫鸳的控诉，苏云莫身子轻颤，「我不知道……」

方紫鸳恶狠狠的盯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苏云莫，犹不解气，「来人啊！」

听见方紫鸳的叫唤，原本站在门外不敢入内的下人们迅速的走至方紫鸳身后，躬身听候差遣。

「把这家伙给我扔出王府。」方紫鸳居高零下的睨着地上的苏云莫，愤怒的视线似是要将对方烧成灰

。

方紫鸳的命令让苏云莫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起身。「我自己走……马上走……」就算这副身

子再怎么肮脏，就算自己错了再多，他的尊严也不允许自己像个死赖着不走的人被赶出去。

「等等！」

就在苏云莫摇摇晃晃的走至门口时，方紫鸳出声喊住了他。

苏云莫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用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

「你身上的东西都是王府的，要走也得先把东西留下。」

看着苏云莫不可置信的表情，方紫鸳露出一抹残酷的笑。

「不……放过我吧……拜托……」苏云莫害怕的一步步后退，而方紫鸳身旁的下人却向他步步逼近。

面对苏云莫恐惧求饶的眼神，方紫鸳只是不屑的笑着。看着他被下人们压制在地，手紧紧的抓着衣襟

，方紫鸳的心中涌现出一股快意。

很快的，苏云莫就赤裸裸的展现在方紫鸳面前，就连方缠上去的纱布、绷带也被解了下来。他双手抱

肩蹲坐在地，低垂着头害怕的直发抖。

见到这样的苏云莫，方紫鸳并没有收手离去，而是凝视他半晌后冷冷的开口，「害了我大哥还不够，

连你妹妹的东西都要抢啊？果然是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家伙。」

「我没有！」苏云莫猛的抬头反驳，种种不实的指控让他红了眼眶。

「没有！？」苏云莫的辩驳彻底激怒了方紫鸳，他快步向前扳开苏云莫抱在胸前的双手，一手扯下挂

在他颈上的玉佩。

「那你说说这是什么？」

「还给我！那是欣儿……」才开口便赶紧住了口。那玉佩虽不贵重，但却也是王爷送的东西，欣儿未

经王爷同意擅自将玉给了自己，万一被王爷知道而为难欣儿……

虽然他所认识的「紫大哥」并不是这种人，但对于高高在上的「王爷」他却是一知半解。

思考过后他也就不再辩解，只是紧抿着唇，将头垂的更低。

苏云莫的反应看在方紫鸳的眼里就形同是默认了。

「这是大哥送给你妹妹苏云欣的东西，不是你的！你这肮脏下贱的家伙也不配！」

方紫鸳自小受宫中教育原是极有修养，但因之前方紫翼为了眼前着男人，抛下身为弟弟的自己，且认

准了苏云莫是为了钱财而将苏云欣支开，自己扮作女子嫁予王员外，心中就为苏云欣抱不平，明明是

个那么好的姑娘，为何会有一个如此恶毒的兄长。火气上来说的话也就不留情面。

「不是……我的？」苏云莫有些失神，忽而伸手抓向方紫鸳握在手中的玉。

方紫鸳因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吓得后退了一步，随及镇静下来挥开向自己伸来的手。

苏云莫像疯了般努力的伸长手臂抓向那块玉，「那是我的！是我的！还给我！」

「好啊！你要是吧？还给你！」不堪其扰的方紫鸳也恼了，用力一掷，将玉摔在苏云莫跟前。

匡啷！一声清脆的声响，方紫翼买的玉碎了，苏云莫的心也随之碎成片片。

「啊……啊……」热泪流淌，苏云莫伸出颤得厉害的手，想拾取那碎片却又害怕，就好像他的爱恋、

他的真心，交出去了，却被人嘲笑、践踏，而后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