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安静并没有唤起施刑者任何同情,修格说到做到,他说翻倍便是翻倍,不会留给受罚者任何一点侥幸的期盼,他可以忍受凛凛的埋怨。
可不会容忍他逾越自己订下的界线。
思凛伏在那儿承受他如山似的怒火,痛得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死了,装着醉酒说出真心话,你的回应就是这样这样一场发泄似的责打吗?
你有没有反省过你自己,容不得我一点忤逆违背,谁有办法像这样和你生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思凛疼痛得身后都麻了,一寸寸如火烙后的剧痛,心里增加的都是怨恨。
修格不理会他灼痛怀恨的目光,狠狠的再打最后十下,问:「你知错了吗?」
「我错了。」思凛说。
「好。」
男人放他起来,根本不去哄他,道:「好好过这个新年,再闹别扭,我不会轻饶。」
思凛在心里冷笑,表面上乖顺道:「我知道了。」
15.全面武力镇压1
齐思观真是纠结的要命,他一整年里皱的眉头也没有今天多。
今天是华人传统的新年除夕,照理说在团圆的餐桌上,应该是一家和乐喜气洋洋,可偏偏他们家里两个名义上的大人都不对盘,只徒余他这当人小辈的在一边插科打诨,只差要彩衣娱亲,亲身下场唱歌跳舞了。
「阿凛,来来来,吃一块鲈鱼。」他把清蒸鱼肉挟过去,思凛拿碗接了,默默吃掉。
「爸,你不是最爱干贝芥菜?」他很谄媚的帮自家老爸布菜,汤水淋漓地夹了一堆,齐修格看他瞎忙活,也甚是和蔼地给他盛了一碗香菇嫩鸡鲜汤,安慰笑道:「你真长大懂事了,多吃些。」
思凛闻言筷子停顿了下,然后把碗里的香菇咬了一大口。
齐思观当场就想翻白眼,您老人家也太爱计较,打都打过了,阿凛现在乖的跟猫儿似的,好歹也给点糖吃好吗?
他暗示性的又帮思凛拿了一小盅蒜头清炖蛤蜊汤,修格冷冷看着,道:「凛凛没手吗?你不必帮他。」
「我自己吃吧!你不用忙了。」思凛站在桌边,颀长的身躯竹子般挺拔,伸出筷子只挟自己眼前的菜,非常安静地吃这顿年夜饭。
他昨日清晨又挨了一顿,伤上加伤,哪里坐的下,过年的团圆饭就站在桌边吃,一颗饭粒一颗饭粒地往下咽。
吃不下也硬吞。
「我让厨房给你熬粥好吗?」思观看不下去,主动问道。
「我喝汤。胃口不好,煮了也是浪费。」说着自己去舀桌上日式的石狩火锅,拿青葱鲑鱼豆腐满满堆一碗,细嚼慢咽,没有任何赌气不平之色。
思观忆起第一次带他回家吃饭时,他在席间也是这样,文雅非常。吃起东西来慢条斯理,有问必答,客气却不客套,让人打从心里欣赏的良好教养表露无遗。
那时老爸还对他赞不绝口呢!果然是居心叵测的老狐狸啊。
「凛凛。」修格唤道:「昨天吩咐你的话,还记得吗?」
再闹别扭,绝不轻饶。
你还想再挨一顿?
思凛心里愤怒不平委屈不甘,可是面对修格的手段,终究还是怕的,他握紧手中筷子,不情愿也只好屈服,对站在一旁等待的管家卢伯道:「伯伯,我想喝鲜嫩的蛋粥,你让人帮我熬一锅。」
卢伯对他早就心疼死了,一听这话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这孩子总算知道要服软了。卢伯立刻到厨房里吩咐熬粥准备不油腻的小菜去,没有大老板从中作梗,他要保证这次端出来的菜全都是凛凛爱吃的。
修格再看他一次,那副有如抵抗疾风般劲草挺拔的身躯,再问道:「你该坐哪儿?」
思观把眼光放到那堆了好几层软垫的座椅,仍然觉得惊悚至极,三天之内连挨两顿他爸的铁手,还强逼人家坐下来,那滋味可真不是人能消受的。
「爸……」官逼民反,您别太过分了!
修格再盛了一碗汤,把碗顿在桌上发出「喀」的一声响。
就算没有犯事的儿子也听得心头直跳。
思凛脸上表情一点没变。他挺直身躯走到修格身边,很有礼貌地问:「我坐这里好吧?」
男人强壮的手二话不说包揽过来,把思凛匀长的躯体抱进怀中,让他整个臀部悬空坐在自己大腿上,笑骂说:「站着不累?」
思凛冷脸。
径自端起桌上刚盛好的汤就喝,那汤还冒着热气,思凛一喝就烫得满嘴生疼,连忙吐出来,把碗捧在手里,张大了嘴一直呵气,样子狼狈却可爱的要命,修格神机妙算似的,一边早备好了现打的新鲜果汁,连忙拿来喂他,「含着。」
思凛偏偏不肯听话,「咕噜」一声全吞了下去。
修格愣住好一会,看着怀里小东西赌气的样子,忍不住仰头大笑。
修格仰天大笑,笑得胸膛不住震动,英俊的眉目在水晶吊灯下那般欢愉生动,一扫平日的严肃冷酷。
他真是被逗乐了,再也没办法板着脸训人。「你就非要跟我对着抗是吧!」
思凛温驯道:「我可没那胆子,喝果汁也不成吗?齐先生未免强人所难。」
「嗯?」男人再灌他一口果汁,这回是加了冰块的,「含着,再闹是自己受苦。」
也不知指的是嘴里烫伤的痛,还是另有所指;郁闷到极点的人全身都在恶势力掌握下,哪有再顶嘴的心思,闷闷的把果汁喝进嘴巴,冰凉的苹果汁流进口腔,酸酸甜甜,十分顺口。思凛喝得笑容满面,「咕噜咕噜」连吞好几大口,一回神,才发现家长大人看着他,一脸哭笑不得。
「不是让你含着吗?你这孩子……」说着又倒了满满一大杯果汁给他。
被这样宠爱目光看着的思凛,不甘愿的说:「我渴了啊!」脸色慢慢柔和下来,接过那杯苹果汁,这回倒是真正听话,没有把果汁马上咽进肚子里了。
修格把手搭在思凛腰间,让他在自己身上坐得更稳更舒适一些,看小东西自己拿筷子要去夹炸虾,并不阻止,只笑着,「一只,吃多了不好。」
「……」
「以后补给你。」
「这倒不必了。」思凛拿起裹满面衣的大只炸明虾,沾满萝卜泥酱汁,「啊呜」一声一口全吞了下去,那只大虾把他整张嘴撑得满满的,两颊高高鼓起,他开开心心大口咀嚼,鲜虾的弹性、肉汁和酥脆面衣在口腔里绝妙融合,美味的滋味让思凛都顾不得烫口,通通扫进他久饿的胃肠中。
这吃相……修格叹气,拿纸巾去擦那油亮的嘴角,摇头道:「谁会跟你抢?」
「我饿了。」
这句话一出来,家长大人就没法子再往下说了,谁叫他刚刚冷着孩子不让人家好好吃东西的。
大过年啊!真是好狠的心肠。
「再饿也留肚子吃粥,鲍鱼粥就快好了。」
鲍鱼粥?一听这话,大厅里两名年纪比较幼小的通通转头去看说话的大人。
修格神色自若。「凛凛爱吃鲍鱼嘛!卢伯肯定熬这个粥的。」
齐思观抬头仰往天花板,心想谁信啊!我本就奇怪你打完阿凛怎么不哄又不心疼,原来粥早已经备好!
「我想喝蛋粥。」思凛故意道,像一只尾巴翘起来的小狐狸那般得意洋洋,让人很想好好去摸一把那光亮油滑柔软的好毛皮!
「有的吃就好,挑什么!」修格粗声道,果然重重摸了小狐狸的头毛一把。
思凛炸毛似的瞪他,「现在不要摸。」
「怎么了?」
思凛不说话,想摸摸我的头当哄小孩啊!哼!哪这么容易!
「为什么不能摸?」正经的修格也来了兴趣,追问道。
「就是不能摸。」
修格的霸道再度展现,不只大手揉乱了小狐狸的毛毛头,还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了一吻。
可恶!
对自己身体完全丧失发言权的某人磨牙,眼珠一转,突然笑了。
「现在不能摸……」他镇静说道:「要等上床之后,你才能摸。」
正在喝汤的思观差点把汤喷出来。
家长大人不愧是久经风雨,对思凛的惊人之语已经免疫,以肘撑颊微笑问道:「嗯,你说说,该怎么摸。」
思凛语塞。
「凛凛给我说说,该怎么做你才满意。」
白玉色的脸全都红了。
他在性(百度)爱上全是修格给他起的蒙,虽然他自己也享受,不过如何是年纪一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修格对手?
而可怜的炮灰齐思观继续喝汤。巴不得这时候地上裂一个大洞把自己吞进去。
「凛少的粥做好了。」卢伯在这时推着一埕亮埕亮的手推车过来。
一砂锅的粥品往上直冒热气,旁边伴有小菜一二十道,皮蛋豆腐青菜酱菜煎鱼高汤蛋卷……一应具全,思凛好奇伸长脖子去看,砂锅里果然载浮载沉着片片白色鲍鱼,米粒炖煮的都化开了,绝非一时半刻可以熬成。
「这……」卢伯尽职扮演分配好的角色,「我想凛少爱吃鲍鱼,就自做主张加了鲜鲍进去,那粥才有营养,凛少……你……不介意……吧?」卢伯越说越迟疑,因为观少爷看他的脸色万分古怪。
「呵呵……我……」思凛不想卢伯尴尬,忍笑道:「您老人家一片好心,我当然领情。就是……」他看向那足可开店贩卖的小菜群,笑容就有些深意了。「菜似乎多了些啊!」
卢伯装傻,「不会的,凛少挑着喜欢的吃就好。」
一旁的思观忍不住笑出声来,被他老爸狠瞪了一眼,立刻收敛。
卢伯好意劝道:「凛少多吃点。」这可是先生怕凛少身上疼胃口不好,特别吩咐多做几道菜让他挑着吃,这爱护成这样子啊!卢伯就盼望两人别再继续吵了。
「呃……卢伯你辛苦了。」思凛心头五味杂陈,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为什么总要等打完了再来哄呢?就不能正常的沟通吗?
有时候他的确有做错的地方,修格的话,挨训的时候听着不是滋味,事过境迁后总证明那是正确的。可是动不动就剥了裤子打一顿,揍人又那么疼……思凛是真怕修格的教训,管人管得那么紧。加诸的……那种单纯的体罚震慑效果极强,想到就全身发寒。
「凛凛?」
低醇的嗓音近在咫尺,唤回他游离的心思。「想什么呢?」
思凛把身上纯白毛衣再拉紧一些,说:「我有点冷。」
古堡内当初花大钱把常用的几个空间大厅都加装了最现代化的中央空调,于是修格一声令下,室内温度立刻往上调升几度。
「还冷吗?」
他摇头。
在推到身边的餐车上先盛了一碗粥给修格,其次给思观,再一碗留给卢伯,最后替自己满盛一大碗,和气笑道:「卢伯伯不是外人,一起用吧!」
卢伯推辞再三,最后仍抵不过思凛的好意席上落座。
修格喝着小东西盛的粥、吃他挑掉的芹菜梗,觉得幸福而满足。
商场上厮杀四方、攻城略地惯的修格,轻轻捉住思凛的手,用自己的手将之整个包覆起来——他不愿意再放开,也不会容许对方放开。
「修格?」他诧异问道。
男人给他一个温柔的笑,说:「只是觉得,这样很好。」
16.全面武力镇压2
这是一间设计异常简洁的小小书房,和此古堡不同的低调作风。原木的书桌、原木的椅座,一台桌用电脑,搭配宽薄的液晶萤幕,小巧的书架上几本书,地上铺设柔软的地毡,一小壶热茶就在小茶几上。
这是思凛的书房。
团圆夜里他没兴趣去陪那俩父子看无聊的战争片,便让他们去享天伦之乐,打开网页查看自己目前的财务状况,和修格背后庞大的财力相较,思凛顶多只能算是一般单纯的富家少爷。
父母当年留给他的钱,足够他无忧无虑得过完这一辈子,甚至买一两处好地段的房产,如果要买飞机游艇养马一掷千金地过活,那是远远不够。
所以他虽然念贵族中学,生活方式从来不奢华。
他喜欢好品质的东西,买耐穿舒适的手工鞋,两三件剪裁料子绝佳的大牌衣物。吃干净美味的食物,开坚固省油的车款,这些东西在平常人眼中或许算得上是高档的物品。但对修格这群金字塔更为顶级的人来说,他的生活其实是朴素到了节俭的地步。
可是修格不会干涉他这些,偶尔见到适合的衣服买来叫自己穿给他瞧,大老爷就坐在床上欣赏,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
发零用钱给他也不过几千块钱一个月,因为他知道给多了自己肯定不乐意。倒是随手给了一张信用卡玩,思凛随身收着,需要时就用。
因为不用就是辜负了修格的心意,修格语重心长的一句「凛凛,难道我们是外人?」就让他宣告投降。
思凛郁闷地关掉电脑页面,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走到了一个危险的边缘,他对修格的不满与日俱增,窒息般浓烈的爱填补了自己的空虚,同时却扼杀了自己的灵魂……一边贪恋他的温暖,又不由自主想转身离开。
可是……说不出口,如果说了——修格一定很难过。
想到那个男人会悲伤地望向自己,思凛的心脏就开始剧烈收缩,那种酸楚和不舍的情绪弥漫整个胸膛。不希望他难过、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想要他每天都能笑着醒来,获得全世界最多的幸福。
他不能做那个刽子手。或许他可以做更多努力,来改善两人间的矛盾。
手心犹残存着修格的温度,温柔的笑意直透人心,思凛还不想放弃,他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像要用力抓住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其实,委屈也罢、束缚也好,爱情有时候需要一点牺牲付出。
如果,他能够稍微改变修格,就算只有一星半点,他就愿意为这段感情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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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你的红包。」
侧身躺在床上的思凛,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电视节目,一头凶猛的美洲狮在超大的萤幕上全速追逐一只幼小的羚羊,以非洲莽莽阔野草原为背景,一幕大自然间最原始的生死相搏无情上演着。
羚羊被狮爪压住,咬住咽喉,思凛彷佛听见那头小羚羊临死前发出幼弱的悲鸣,然后头无力垂下,母狮低头撕开白色的羊躯,张口大嚼,鲜血液流沾满画面。
思凛先是专注观看,后来还是忍不住微微闭上眼睛,修格笑看他一脸不忍,索性拿手遮住他眼,取笑:「怕还不转台,你这性子。」
「也不是怕,就是那小羊实在可怜。」
「可怜,那狮子吃不到羊就饿死了。那它身边的小狮怎么办?」
草原上头,果然来了两只绒头绒毛的幼小狮子,黄澄澄的毛皮、圆亮的眼睛,抖动尖尖的小耳朵猫儿似的,来到母狮子身边亲热摩擦。
接下来就是狮子一家人一起分食那只冰冷不动的小羊,最高级的音箱里咀嚼撕咬声清晰传过来,思凛甚至可以听见骨头被咬碎的喀喀声。
思凛说:「你的音响未免太尽责了。」
修格在他身边躺下,不去理他无聊的埋怨。他学习那狮子也在思凛脖子处啃咬一番,从纤细的脖颈一路蜿蜒往下,敞开的浴袍里露出的锁骨,形状优美,性感无比,男人不忍释口地亲咬流连。
白皙的手横过来,拿红包袋挡住。
「今天不行。」
男人露出小狮子般可爱的表情,讨好地问:「凛凛?」
呵呵呵呵……思凛才不上当,「你要虐待我?」
修格意外地瞄他,把他光洁纤长的手指拿起来细细把玩,言外之意,甚是淫靡。
「我……」思凛又脸红,不知该如何反对。
修格的意思,是用手。
高大坚实的身躯覆盖过来,修格轻笑吻他双手,吞吐他每一只葱白的手指,诱惑他道:「别拒绝我,凛凛。我知道你也喜欢的,不是吗?」
「早!」修格心满意足地醒来。
一旁那个人虚弱的躺在那里眼袋深重,顺手拿过床几上的红包袋就挡在眼睛上方,根本不理人的。
「新年恭喜!」越看见思凛这样,修格益发来了兴致,就去扯他脸上红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