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下——小鸢儿儿

修格拿铲子拌拌，发现一旁的思凛那脸愤恨已经烟消云散，心中一阵好笑，他手上加快动作，

拌炒结束后，小池称许道：「齐先生真有天分。」

思凛闷笑。

修格：「这不好笑。忘了是谁只会饭来张口的？」

「哦。」

思凛收敛脸上表情，修格再去洗净一次双手，跟着小池进行染色的动作。小池滴上粉色食用色素，将白豆沙染得粉嫩，然后他将白色与粉色的豆沙先混合一处，以纱布把这块混合豆沙包起押出细微纹路，整成一个有着小尖突起的模样，取出来点上眼睛，稍作捏制，一只写形写意的水鸟就在他手中诞生。

新鲜事物总是吸引思凛的目光，他看着水鸟，目光惊喜。

小池哲夫道：「齐先生要试一试吗？」

齐修格：「……」

楚思凛说：「哥哥。」

然后每天几乎都在拿笔签字的修格卷起袖子，将粉色豆沙揉合，依样画葫芦，五分钟后终于做出一只四不像的鸟儿出来。尾巴变形，尖嘴不利，咚的一声垮在桌上。

思凛忍笑：「哥哥第一次做有这成果，是不是挺不赖的，小池先生？」

小池一脸正经：「和果子制作不易，齐先生已经难得了。」

修格是个成功惯的人，于是被激起斗志，再次挑战。更认真地捏揉一回，再做出一只小水鸟儿来。

此回成功许多，离栩栩如生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至少可以看出雏型来。修格一时兴起，把两个鸟儿并排放在石盘上，笑道：「凛凛你觉得：哪只是你？」

不会客气的家伙放肆道：「第二只！」

「嗯，羽毛漂亮，眼睛嘛，」修格突然再将那第二只水鸟的眼珠子再点大一些，「眼珠黑大有神，那才像你。」

鸟儿一只显得神气一些，另一只就软绵绵倒在同伴身上，修格调戏他道：「好吧！这只是我。」

你没瞧见它正在吃谁的豆腐吗？

被反将一军的思凛无言了，最近修格耍他玩应该是上瘾了，无时无刻都来一下，虽然很无奈，心情却很放松，甚至温馨。

小池隐约瞧见了满天的粉红泡泡，顺应民情，道：「接下来我示范玫瑰。」

同一颜色的豆沙，在那双魔术般的手里，开出粉色的含苞糕点玫瑰来。

修格自知缺乏天分，也不再努力，顺手将玫瑰和果子移到思凛的盘子前，说：「凛凛喜欢，多吃一些。」

回头把那并列的水鸟移动一只匀入自个儿盘中，拿的当然是楚思凛化身——精神漂亮的

那只。

楚思凛把自己和齐哥哥拉开距离，说：「哥哥你今天，嗯……有些……」肉麻肉麻。

送玫瑰给我，要把我吃下去！恶心得我鸡皮疙瘩都起立致敬。

「凛凛想太多，吃点心你想哪儿去了！」修格伸长手臂摸思凛光洁的额头，说：「可怜的孩子一定是被闷坏了，整天胡思乱想的。」

小池面色发红站在一旁，尴尬道：「齐先生？」

「麻烦你，我们继续。」

小池哲夫巴不得听他这一声，赶紧下手把自己得意的作品一一制作出来。

一个多小时过去，平整的石面台子上，出现了一群可爱生动的动植物们，几乎可以组成一幅画作。

包着红豆沙的鲤鱼是绛红色，在它身畔悠游的水鸟粉红偏白，出了水面，有嫩粉红色的八重樱花，黄色的花蕊，以磨尖筷子压印出自然的花瓣，粉色玫瑰开在樱花树下，还有小小的花菖圃，石台上新绿的叶子状和果子陪衬着其它鲜花点心。小池顾念两人吃过大鱼大肉，特意作的数颗青色梅子的点心，里头包着梅渍，以此解腻。

思凛眼睛大饱眼福，看了半天没吃一个，小池道：「品尝才是对甜点本身最高的赞美。」

点点头后，思凛还是欣赏了半晌，毅然决然拿起哥哥做的跛脚水鸟「啊呜」一口吃掉。纯粹是因为那不具有观赏价值。

修格为之气结，阴冷问：「好吃吗？」

「好吃。」诚实回答：「豆沙馅料又不是你做的。」

小池诧异看了Denis一眼，心中默默想：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般调皮。

修格笑，不在意道：「好。」

吃了一堆美味又漂亮的豆沙甜点，小池把早先欲备好的羊羹拿出。他准备的是樱花水羊羹，外层的寒天Q弹滑顺，如同镜面般平整亮滑，粉色晶透的果冻，用早春的樱花叶子包覆，粉红嫩绿，光看外表就让人喝一声采。

对甜点不热爱的修格这次才动口，拿起一块水羊羹入喉，味蕾吃到的内馅是盐渍樱花，尝来既有花香又富咸香，特殊又雅致。

「这个挺好。」

小池哲夫见多识广，知道终于得到了这位顶级贵客的赞誉，他微一躬身，微笑道：「多谢。」

小池对楚思凛亲切友善，对齐修格却毕恭毕敬，修格满意道：「小池先生，我有事先离开，Denis还会待一会，请帮我再切一份樱花水羊羹，让管家送到书房来。有劳了。」

小池哲夫礼貌道：「乐于为您服务。」

思凛立刻说：「不必太挂念我。」

修格莞尔道：「别吃太多，你还有晚餐。」

「我要吃米棒土鸡锅。」

「自己问小池先生吧！哥去书房了。」说罢摸摸思凛的头，沉稳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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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修格绕着古老建筑特有的弧形设计楼梯往上而行，步行经过宽阔的长廊，来到自己的书房之前。他随手解开密码，喀的一声轻响过后，他将房门推开，走入房中。

笑嘻嘻的齐思观就等在门旁，道：「甜点时间可还愉快？」

「愉快。凛凛挺开心的。」

思观叹气：「那真是太好了。」

「让门开着，爸爸让人替你也捎了一份。」

愁眉苦脸的儿子说：「不用了，那种甜腻腻的东西我真是无福享受。爸爸你该不会真要整我吧！」

修格自己先在沙发上坐下，怡然自得，「要整你你还不是得受着？」

「真是太不公平。」

两人说话间，穿着整齐的女仆来了，端上一盘粉色晶冻的水羊羹，将之放在修格面前的桌几上，便出去了。

「尝尝，爸爸不会坑害你的。」

思观也不再大作苦相，轻松笑着：「肯定只有这一道能入你的眼，小池先生这下知道你难以取悦了。」他挑起一块樱花水羊羹，剥下外头那层装饰用绿叶，放入口中轻嚼。

嚼没几下，便双目透出一点微亮来，道：「这个不错，我自己的餐厅，也没时间正经吃过几回，下回叫小池多多替我外送好了。」

修格静看儿子咀嚼，笑道：「观儿，今日多谢你了。」

「谢我？」思观说：「小池是你让我带来的，想必不是谢我这个。那就是……谢我陪你宝贝情人说话。」

「凛凛虽然在恢复中，可要一时半会忘掉那些并不容易，我这些天故意闹着他玩，能有多少效果也难说。要逼他去看心理咨商师他肯定不愿意，这孩子怎这么难办呢！」

思观说：「怎就未见你担心担心我？」

「你近日心灵受创过吗？爸爸看你女伴成打的换，也没一个长久的，需要人担心？」

「这怎能怪我？要个像阿凛那样的容易吗？又乖又聪明还痴情，进取心强识大体，家世背景过得去，最难的是他眼睛里可没半分看到钱！」

这一连串夸下来，修格失笑道：「说起来是我拣个大便宜。」

「我瞧差不多。」思观悠哉悠哉吃进第二块水羊羹，「爸爸你救回人来先揍一顿，能受得了的那真是少。况且听语气阿凛也并没有太埋怨你，这样我倒不喜欢，乖得有点过了，只怕有问题。」

「他心里发虚，半夜里睡不着就看着床幔出神，白天就只会打游戏吃饭吃点心，爸只好天天盯着他。」

思观屏气：「这么严重？」

「所以你多待几天陪他，他要是话语间有什么不满，像你们今日这样的谈论，你就都顺着他意思说，骂我也无所谓；偶尔我训他，你不妨都站在凛凛那边，不要让他觉得在这家里又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思观吃惊道：「以前他在城堡里呼风唤雨，人人拿他当宝，他还孤什么身？」

「那不一样，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是我儿子，卢伯跟我们几十年，保镳领我的薪水；以前爸爸从没考虑这层，压着他听话，就觉得他不懂事要教导，后来人就被逼走了。你知道凛凛这辈子拿过我多少钱？除了压岁钱之外，他离开时把所有存折俱都归还，我算了一下才知道：六千欧元，每年提一次，一次取两千，可他替我买的东西礼物，每一个都超过这个价值，算了算他竟是一毛未取，或者开开心心拿的压岁钱嚷嚷要吃大餐，其实也都贴进这里头来。」

「爸！你从未跟我提过这个。如果我知道：或许我就不会……」

「你就不会不搭理他？」修格道：「他要是不愿意回来，也肯定不想常见你。观儿，凛凛太过谨慎自持，那是他小时候受过一些错待。只是透过这些账目，爸爸才能真的体会他对我们的心情，他或许内心深处常带着恐惧，缺乏真正的归属感，也害怕失去一切后独自一人的痛苦，所以一定要维持相对高度的独立性，否则便会内心不安。」

思观接道：「所以他连一点钱也不愿意拿，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始终是半个外人？」

「大体如此。」

「怎么会……」

「也怪我忙，没办法一直在波士顿陪他念书，假期回来时间短暂，许多事情我并未发觉。」修格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他这个心病，以后我们有争执，你多支持他，行径过分些也可以。这话我暗地里也嘱咐过卢伯，让他多多表态。」

思观笑：「卢伯听见这话肯定大乐，以往从来他就是只心疼阿凛，碍于老爸你的面子都咽了下去，如今公然得到你许可，只怕以后你骂人一句，卢伯就会出来打抱不平。」

「那有何妨？没我首肯你这儿子不也如此？今天在房间里毁谤……」

思观举双手投降，「这不能怪我，是爸爸你的确过分了！」

「……」

「凛凛手上的伤我一见那圈绷带就……」思观道：「老爸你还……」

修格一笑，颇多无奈：「现在太纵着他也不成，揍了一顿那孩子倒是心安许多。」

思观仔细深想楚思凛的性格，大约了解他爸如此做的用意，道：「暴力相待还诸多理由，阿凛竟然也乖乖被你说服，我实在是……」

「他心里满怀愧疚。」修格一说后脸色难看，总结道：「我慢慢陪他，过一段时间后会有起色。那时候再放他去荷兰，做自己第一个建筑大作品，最近菲兹美术馆那边来电问过，我给推了，说他病着。」

「嗯。」思观点头，说：「Vacek那方面我接手过来，按照爸爸你当初的布局，先送他回俄国候审。」

「Gavin那边的意思，本来想暗地解决。可我觉得那样太便宜他，所以留住他的命，他手腕上的枪伤就不需要好好包扎了，他拿刑具凌虐思凛，废他一双手也不过分。」

「爸爸你真宽容……吗？」

「Vacek厉害在他曾是特务，处事果决、心狠手辣。不过从一个特务变成石油巨子，年轻富豪，背后肯定干过不少脏事。他一无家庭背景相帮，二来石油暴利惹人眼红，三来近期公司内资金周转不灵，正在寻求金援。找Vacek的竞争对手对付他，比我们亲自出手来得效果更好。」

思观说：「再过几天，新闻上就会报导。阿凛那……」

「凛凛说他想看见那人渣锒铛入狱，他应当不会介意罪名是什么。」被男人强暴绑架的新闻传遍全世界会帮助思凛事业？他可不是脱衣舞男！

「阿凛就不想报复他出气？」

修格微笑，「让人高马大的狱卒替他出手，凛凛又不懂那些脏玩意。」

128.回家9

当天晚上

情人们饱啖美食后，又手拉着手到户外的小花园里漫步。

思凛走路时稍微不适，一路倒都靠身旁的修格撑着，两人走了一小圈，干脆在花丛旁的小水池坐下来。思凛偎在哥哥身前，侧身趴在爱人怀抱里，眼前的小池被路过的微风吹起圈圈涟漪，空气凉冷扑在身上却是舒服的，思凛肚子饱饱的，自然就有了睡意，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哈欠，修格以手掩住，说：「再大点蚊子要飞进去了。」

不管他无聊的话，思凛把手伸长刚好可以点到水面，就在那上头练习画图玩。

他画完小猫再画小狗，水波纹路于他指尖变换出各种图样，再来马匹水鸭火车汽船一一画过，都是两三笔成形写意，简单轮廓便可以看出图形。

修格此时不吝赞美，道：「宝宝画得真好。难怪可以当建筑师。」

「你逻辑有问题，画画好应该当画家才对。」

「不，千万别当画家。你要是画家，哪天跟我吵架，一时想不开到街上画素描卖画维生，我到哪找人去？」

「我在哪里画图你都找的到人！」思凛语气里略带惆怅。

「宝宝，那次……」修格犹豫措辞，「那次你离家出走不告而别，还有装病的事，我打你那顿藤条，哥是不是真伤了你的心？」

事隔已久，然而思凛依然颤了一下，低声道：「算了，那是我自愿的。」

修格抚摸他鬓间细柔的发丝，人家都说头发质地软的人脾气好，掌下的发丝摸来细滑柔软至极，那根本是无怨无悔的级别。修格哑声道：「哥哥以后不那样打你了，犯错时巴掌拍一顿也就够了，除非你太过分，不然藤条哥尽量不动，好吗？」

收到了这种难以想象的大礼，思凛惊讶之余，竟然没有很大的惊喜愉快神色，他说：「我后来心里没有怨言，其实是自己知道：我做事做得过度，太偏激了。难怪你气成那样。你打得

虽狠，也并非毫无来由。」

「凛凛！」修格感动，亲他耳垂，舔咬亲吻齐上。

接受这种亲昵的吻，非常轻又非常快乐，思凛发出呻吟，哼哼得像被挠痒的小猫。

修格吻过后把下颚搁在他头顶，清晰地道：「以后不那样打你了，哥说话算话。特殊例外情况，你还有安全词，嗯？」

被挠得心里痒痒的小东西，说：「哈？」

「当年我们的协议，你选的安全词。」

「自由？我要自由？」思凛淡笑，心酸中夹带着甜蜜。

「就用它吧！或者凛凛想改一个？」

「不必，留着它，当作对过往岁月一个璀璨的纪念。」

「纪念？」

「自由当然很好，我已经品尝过完全的自由滋味，可我还是选择回到你的身旁。修格，我不会后悔这个决定，是因为我还是很相信你。」

「凛凛！」

「你保证会有尊重，不会有欺骗。所以我又一头栽进来了，不要让我在最后发现：自己只是被你耍着玩的傻蛋。」

修格动容，把思凛抱得更紧，说：「不会的，宝宝，哥哥跟你保证绝对不会。」

齐修齐的诺言向来可信，他对自己，不愿意说的话顶多避而不答，但是绝不会骗。

思凛想起自己三番两次骗他，虽然后来都付出了屁股相当疼痛的代价，倒是自己先有错处。他说：「我以后也不会那般激烈做事了，伤人伤己，存粹是个蠢主意。」

「凛凛这样想，说明你真长大了。」

「我长大了？或许吧！」你花园里一席话一个拥抱，我就没骨气地跟你走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挣扎？

「宝宝回来了就好，哥哥必然不会让你感到后悔的。」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咕哝咕哝的声音小小从下面传来，修格一个眼刀过去，问：「你说什么？」

「……」消音。

修格终究还是笑了，「淘气个不停，手伤也没好，净在水里头画呀画的，等等换药时，一并都换了。」

思凛在水里画个苦瓜脸，说：「我以前学校老师称赞过，说我极有美术天份的。」

「那怎么后来不学这个？」

「家族里公司是做建筑的，做个艺术家实在没有帮助。」思凛犹豫了几秒后道：「艺术家许多都是穷愁潦倒，我实在不愿意长大成人后，还得看家族里长辈嫌弃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