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坏吧?”
“挺好,跟没丢之前一个样。”
“那就好,那就好。”
徐定国温柔体贴地迎上来,帮叶时光脱去外套,搭在玄关的衣帽架上。他腰上还系着围裙,再一看今天也是精心修饰过,头发去剃过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穿着很显斯文气的白衬衫。徐定国转身把围裙甩在椅背上,见叶时光已经走到餐桌对面,他急急忙忙跑过去,帮着把椅子拉开,叶时光平时一贯享受这样的待遇,倒也没觉得很过分,就是徐定国今天的所作所为有些,怎么说呢,诚惶诚恐。
于是叶时光满意了,他的心彻底不虚了,反正我没出轨,他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道。这要算起来,总是徐定国做得太过头了。要这样说,他就没有交朋友的权力了?难道他和客户们出去打高尔夫泡温泉洗桑拿喝酒都不可以了?开玩笑!
叶时光喝的是红酒,摇晃着酒杯浅呷一口,让香醇的酒在唇齿间打个转,再缓缓吞咽,余韵绵长。
徐定国最爱二锅头,从舌尖烧到胃里,一股冲头顶的呛味,再配着一声夸张意味的“嗐——”,从他爷爷开始,到他这里,一贯地透出自得其乐的气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几句,徐定国甚至说到自己的小弟仙国已经来到S市,先前已经谈过了几份工作,明天开始要进行一系列的面试,他和小弟感情好,就把人安置在同一个小区了,租金先由他自己垫着。
酒过三巡,话题还没绕回叶时光的车子上,于是叶时光有点憋不住了,“老徐,你说奇怪吧,我的车这么快就给找回来了,这也罢了,车里东西一样没少,包括我的手机和钱包。”
“这年头,警察办事效率要高起来也挺高的。”
叶时光抬头观察了一下徐定国的反应,不禁升起了三分无名业火,他当他有多老实,其实人要坏起来,也蔫坏蔫坏的。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你想我跟你说什么?”徐定国反问,眼睛直视着叶时光。
叶时光的理直气壮在这种更加鲁直的理直气壮之下,突然之间,就虚了。于是他把眼睛都笑弯了,用手指点点徐定国,“咱俩谁跟谁,还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跟我打马虎眼?”
“那你以为我会跟你说什么?”
叶时光这下真给惹火了,拿过餐巾擦了擦嘴,冷冷地丢下一句:“懒得猜!”
徐定国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猛地拉住他,“老叶,我们分了吧。”
叶时光一愣,没想到徐定国一上来就跟他说这种话,这真要分了,他下家都还没有找好,漫长无聊的空窗期可怎么渡过?可事已至此,他是叶时光,向来只有人求他,没有他求人的,他转过身,淡淡地笑,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语调温和语气坚定地回了一个字——“好。”
这下轮到徐定国炸毛了,他“噌”地跳起来,“哎!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知道,分手是随便开玩笑可以说的吗?”
“我问你,我有没有跟你提过要分?”
叶时光抬头望天,思考三秒钟,笃定地说道:“有。”
“错,没有,从来没有!那次是你说要分的。我告诉你,我要跟你说分,那就绝对是真的!我知道你有文化,有家底,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我恨不得把你当菩萨一样供着,从来不嫌苦不嫌累。我一直以为你是有贼心没贼胆,看来不是这样,既然这样,那我也没有办法。分,一个字——分!”徐定国一口气吼完,嗓门犹如大炮,然后回到房间,抄起一个一早收拾好的包袱,就这么着要走出去了。
叶时光感觉到天空里几声“劈啪”响过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徐定国走到玄关,不死心地最后一次问:“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叶时光眉头一皱,“嘶”地吸了口凉气,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道:“这个点打车不方便,还是坐地铁吧?”
徐定国气得“嘭”一声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扶着墙还没有走进浴室,他就感觉整个世界已经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然后他脑子里灵光一现,赶紧打电话给徐定国,“房门钥匙,别忘了把房门钥匙留下。”
“房门钥匙在餐桌上放着,怎么,你没看见?”
完了,真是完了,徐定国做事情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不会找借口出尔反尔。叶时光在徐定国挂电话以前急急解释,“我跟那人什么也没有发生,这十几年来我只跟你一个人睡觉,好吧,有过几次打了擦边球,不过我对你绝对是忠诚的。”
徐定国在电话里沉默了一番,末了开口,“你这辈子,不跟别的男人浪一浪,是不会死心的,大丈夫何患无妻,我不是武大郎,守着个浪蹄子,没意思。”
“老徐!”叶时光的口气放软,“十几年的感情,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要分,你他吗的是不是男人?有本事捉奸在床,我二话不说净身出户,现在这样,十几年的感情,啊?你不觉得可惜?”
徐定国似乎在思考,然而他把电话挂了。
叶时光在房间里气得直跺脚。突然,门让人锤得震天响,叶时光冲过去将房门一拉,徐定国果然红着眼睛站在门外。
叶时光一时情动,什么话也不说就把人拉进房来,然后脚一勾将门关上。
四片嘴唇瞬间黏在一起,发出滋滋有声的吸吮,徐定国气喘吁吁,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激动的,“我想过了,就是分,他吗的也应该再干一炮,好和好散。”
叶时光几乎就要一脚踢过去,不过他们也曾经玩过农民工强奸大学生的游戏,所以这一炮如果干好了,没准明天一早起来,大家就把这个事抛诸脑后了。
徐定国身胚高大,手长脚长,叶时光号称中国男人完美身材的一七八也给腾空架了起来,一双长着厚茧的手先是托住他的屁股,再往下一滑,两条大腿给一分一拉一扣,就这么从玄关的地方给扔到了客厅沙发上。
叶时光给摔得七晕八素,徐定国今天是带了三味真火,他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微微有些后怕,然而一抹嘴,他挑衅地说道:“姓徐的,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话音刚落,徐定国一下将他扑倒,两个人翻滚着从沙发上掉到地板上。整个家是欧式田园的装修风格,沙发前还有几个藤草地垫,并不硌人,兴致好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在地板上浪过几回,不过像今天这样,说好了分手,怀着最后干一炮的心情来办事,却是从来没有过。
叶时光穿着丝光棉的白衬衫,乍一看平淡无奇,不过上他身的衣服从来不下五位数,结果“嘶嘶啦啦”几声,这衣服就让徐定国给扯了个粉碎,扣子叮叮当当蹦到房间各处。
徐定国一脸严肃,两道浓眉拧在一起,嘴唇紧紧地抿着,他严肃的时候,面相就显得有点凶,不过这凶恰到好处,看着杀气腾腾,性感极了。叶时光看到他全身的肌肉绷起来,在皮肤下一块一块地隆起,顿时就兴奋起来了。
“老徐!老徐!我的裤子范思哲的,今天头一天穿,你就手下留情吧?”
徐定国哼一声,“那你不如买范志毅的。”他狠狠一扯皮带,惹得叶时光哀嚎了一声,尾音上拖,就带了一丝丝媚意。于是徐定国也兴奋起来了,裤子还没脱掉,两个人已经各自支起了帐篷,仿佛拼足了力气要比剑的两位古代大侠。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客厅里已经展开了肉搏战,徐定国今天存着惩罚的心思,就故意没做什么准备,硬生生地要顶进去。才入了个门,双方同时打了个冷战,接着一起抬头去看卧室门——那里有KY有套套。
“你去拿。”叶时光道。
“呸,你去拿!”
“那就别做了。”
“呸,我就‘呸呸’就完了,你拿还是不拿?”
“那么麻烦的……那就……”叶时光小声咕哝,把徐定国的手拉过来,翻开手掌,“呸!”了一声。
“好,你说‘呸’,那咱就‘呸’。”徐定国将唾沫抹到分身,因为觉得量不够,自己又配合着“呸”了几下。这下终于进去,叶时光常常地“嗯——”了一声,颤颤巍巍道:“老徐,还是自产自销的带劲!”
徐定国感到两条腿在腰间收紧,阵阵快感一时间从下身直冲头顶,跟身下这浪蹄子不需要讲客气,他干得越凶,叶时光叫得越动听。
宽敞的客厅里一时间此起彼伏奏出了一曲交响乐,简直还带回音,叶时光就着相连的姿势,欠过身去拿电视机遥控板,随便调了个台,把音量拉高。——他面皮其实挺薄,城里房子隔音又差,传出去有损他爷们的尊严。
这一炮干了个昏天黑地,完事了以后,两个人又转移阵地,在浴室里干了第二炮,在床上干了第三炮,直到后半夜,饿了,去厨房煮面的时候干了第四炮。任徐定国再好的体力,这下子腿也软了。
既然腿软了,他也就走不动路,所以不走了。
叶时光在天光微明的时候枕着徐定国的手臂醒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角,长叹一声:“我说老徐,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分手?真他吗的爽!”
第十四章:禁欲八十八天
徐家小弟这一天上下午跑完三个面试,回到家的时候,看见他那个大哥正背靠着一大袋行李,坐在他家门口抽烟,一张饱经岁月风霜的脸上满是落寞。
“大哥,咋啦?让嫂子给扫地出门了?”
“是我自己不要他了。”徐定国哼一声,“先进屋说话吧,你把钥匙给我,回头我再去打一把。”
徐定国进屋,先到隔壁房间把行李放下了,因为房子是他给小弟找的,本来就要接爸妈一起过来,现在可好,一家人都住一块儿吧。早知道就不选同一个小区了,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话又说回来,他跟叶时光的作息时间并不相同,两人能见面的机会也不多。退一步讲,这事明明是叶时光做的不地道,干什么要躲人家,他就要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出,怎么着?
“大哥,你跟嫂子吵架,不是因为我吧?”仙国诚惶诚恐地端上一杯茶过来。
徐定国端起来要喝,又嫌烫嘴,心情就又落寞变作了愤懑,“跟你没有关系,别多想。”
“其实你要不喜欢嫂子,就别跟人家在一块儿了,看人脸色,多憋屈?”仙国左右环视一周,“我今天还去我同学租的地方看过了,他们四个人租一个两居室,装修又破旧,我琢磨着你这里月租得有这个数吧?”他比了比手指,满脸的不自在,“哥,这里我住得不踏实。咱不靠嫂子,啊?住得苦一点我也不在乎,真的,以前我读书的时候你给我交学费我就过意不去,其他的哥哥们也真叫心安理得,我一有空就去打工,生活费什么的都可以自己来,就是想给你减轻点负担。哥,我都这个岁数了,我能养活自己,真的!”
徐定国听他越说越不像回事,愤懑就变成了暴怒,“你他吗的给我闭嘴!老子拉一个建筑队,还住不上这样的房子?就是买,我也买得起,让你住就住,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还有,别他妈的嫂子长嫂子短的,那骚蹄子没跟我结婚,就是姘头,你懂不懂?”
仙国第一次看见大哥这样吼人,顿时愣住了。这个大哥离家的时候他还懵懂无知,只知道家外头有个大哥,谁考上大学他都能供,源源不断地会给家里寄钱过来。逢年过节碰到了,大哥话也不多,摸摸他的头塞给他一包巧克力,在他心目中,大哥跟父亲是差不多的。如今被这么一顿吼,他嘴唇哆嗦两下,一泡眼泪就含在那里要掉不掉。
徐定国也知道自己这顿脾气发得很没意思,“你忙你自己的吧,我心情不好。”
“大哥,你其实是爱着大嫂的,是不是?”
徐定国一翻白眼,“跟你说了,别叫大嫂,别说他听到了要哆嗦,我听着也渗得慌。他叫叶时光,是个男的,我们好了有十几年了。”
仿佛晴天里一个惊雷霹过,仙国定在那里。
“我以为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应该知道这种事……”徐定国咕哝了一句,“早知道不跟你说了。我说,你可别告诉爸妈,他们听了,理解不了,恐怕都闹不明白。”
“大……大哥……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仙国脑子里闪过好几部耳熟能详的同志电影,虽然他没看过,也知道个大概,再说因为自己长相英俊,偶尔就会有一些黏糊糊的同性的目光投射过来,他交过的一个女朋友就曾经开玩笑地说:仙国,其实你也挺招男人喜欢的,你不知道?所以他当然知道男人跟男人也能有那么回事。
天啊!原来他的大哥是现实版的《蓝宇》!不,比那还要惨,他大哥让人家睡了十几年,如今年老色衰,被人一脚蹬了!
“大哥!”仙国一把抓住大哥的双手,“你别难过,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就是感情上不顺利,或者不结婚没有孩子,我以后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给你养老送终的。”
徐定国半张着嘴愣了半天,虽然他知道这个弟弟向来就是这幅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德性,但是这种本来很感人肺腑的话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他立刻跳起来对准弟弟的脑袋就是一顿狂锤。
“老子三十出头,拉着一个建筑队,你个拿死工资的小白领一年赚的还没老子零头多,要你养老!要你养老!读书很了不起吗?本科生很了不起吗?研究生很了不起吗?”徐定国每说一句就敲过去一个爆栗子。
仙国被狂风暴雨般地收拾了一通以后,噙着眼泪认错,“大哥,我再不多问了。你要是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吧没关系,我任打任骂。”
徐定国没了脾气,家里男孩多,彼此交流的方式就是拳头,仙国最小,他从来不曾打过他,所以现在看着这个小弟,就觉得格外欠打。
最后敲了一记,他转身去收拾行李,并且蹲在那里思索要出去买哪些生活用品,他这次出来,是打算长住,弄个不好,也许就不回去住。这次的事情闹开,也是早晚要来,该来就来,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用掰指头算,就晓得过一阵叶时光就该四十了,而自己,在他们那村算起来,早就是中年大叔。叶时光那样的骚蹄子,大概跟女人差不多,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要是不能习惯平淡日子,床上也不晓得细水长流的道理,那自己能伺候得了几时?年轻那会儿贪恋着那事,恨不得夜夜狂欢,今非昔比,昨天夜里干了四回,这腰也酸了,腿也软了,徐定国委屈地想,自己这是早衰症状吧?换个娘们儿这么着让自己操弄,早就哭爹喊娘了,就他叶时光爽翻了天。
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姓叶的,如果他不知道疼惜自己,那他自己得疼惜自己,不然等他四十岁的时候,就是男性科挂号的常客了。
所以这次,非一下子给他收拾利索了不可。
三天过去,叶时光那边没有消息过来。
离家出走这种事,如果第一回做小伏低委曲求全没皮没脸地自己收拾包袱回去,那以后就不能正夫纲了。徐定国想,我不可能耗不过他!他准备养精蓄锐,补充元气,白天他上工地,跟下面的建筑工一样亲力亲为,砌墙搬石头捆扎钢材,晚上下工地买菜做饭跟弟弟一起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