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礼物
在依依不舍和落荒而逃这两种心情与行动中,胤礽快速离开了承祜的房间,板着脸快速向甲板走去,那般难看的脸色让看到他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避开怕触了太子爷的霉头。
天知道他只是浑身燥热难耐,急需要到通风透气的地方,而又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所以就只能表现出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挑了个僻静的地方盘腿坐下,看着波澜的河面,胤礽深深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什么邪念,只是看到哥哥腰侧的伤很自然的就想帮他上药祛瘀,话说其实把衣服往上撩就可以了吧?他怎么就那么顺口的叫脱?爱新觉罗胤礽,你就承认你其实肖想了很久了是吧是吧?他一掌拍到脑门上,心里无比唾弃自己。
不过,唾弃归唾弃,胤礽心里还是有着感觉赚到了的窃喜,虽然偶尔会做个梦把哥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但是梦境有多美好,醒来就会有多失落。算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他甩了甩头,开始思考起承祜的伤。
胤礽仔细回想起那腰肢两侧青紫的掐痕,从大小来看主人的手不算大,或者该说不是成年人的手,在御舟上伺候的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断不会有人胆敢对阿哥下手,更何况如果是奴才做的话,哥哥根本不需要隐瞒,一句话就能治罪。
不是奴才,不是大人,那么在这个船上就只有一个符合的目标。他勾起了嘴角,俊美的脸上透着淡淡的残忍暴戾。
哥哥出宫分府前曾郑重的交代过千万注意佟佳氏母子,他虽然疑惑却乖乖的照做,这两年他冷眼旁观,无逸斋里不时的传来消息说他的皇阿玛对十一如何如何的夸奖,连着佟佳氏都因为这个儿子而获了不少赏赐。
这次南巡,当知道佟佳氏随侍时,他的面前也同时呈上来了一份消息,原来上一年冬的时候佟佳氏大病了一场,几次从鬼门关走过,勾起了康熙在太皇太后病逝时的那份痛苦,他便亲自陪伴了好些时日,而有一次佟佳氏以弥留般虚弱的状态和康熙说她真想看一下初春时节的苏杭景色,对着一个看着快死的人一般很难拒绝她的请求,更何况是陪着康熙十多年的佟佳氏。皇帝金口玉言,答应了就自然要遵守,所以这对母子便跟来了南巡。
他一直都觉得佟佳氏那场病很是蹊跷,也派人去查了,最后只查到了那主诊的太医告老还乡,在回乡途中遇到山贼被劫杀了,断了线索却已经足够他确定心中的一些推测。
他眯了眯眼,思索不出胤禹对承祜下手的理由,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追究,他知道哥哥自有办法报复回来,不过并不妨碍他出手,那个人可是自己小心翼翼不敢碰触的存在,现在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低下动手,那么就该有承受他怒气的觉悟!
正月乙未,上驻扬州。
御舟在京杭大运河一路而下,经过了河北,山东等地,途中都只是略略在地方上停留了一下,直到到了扬州才打算停留时间长一点。
康熙是很注重孩子教育的,南巡的日子里,每到一个地方即使停留时间不长,都要带着几个儿子观风问俗,在扬州也不例外,只是几天后他似乎也发现了对着跟来的佟佳氏有点冷落,其实也不怪康熙,他南巡毕竟不是为了游玩,所以每次随侍的女子身份都不高,只是这次例外,而且佟佳氏这一路来都没有半句不满,所以康熙难得觉得愧疚了一下,便看着琼花盛开的景色,决定携美同游去了。
老爹带着自家女人去游玩,做儿子的当然识趣的没有跟去,胤礽见春色正浓,就决定也拉着自家哥哥出门,享受一下难得的独处。
到扬州当然是不能不游瘦西湖,当然,现在的瘦西湖还不叫瘦西湖,此名的由来是乾隆年间寓居扬州的诗人汪沆的一首感慨富商挥金如土的诗作:“垂柳不断接残芜,雁齿红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现在还只是叫保扬湖,明清时期,许多富甲天下的盐业巨子纷纷在沿河两岸,不惜重金聘请造园名家擘画经营,构筑水上园林。所以形成了一处独特的景色。
初春的时节,到处芳菲,衬着那融南秀北雄为一体的园林群,美得让人几乎拔不下眼来。
承祜和胤礽两人并肩而走,身后的侍卫适当的落下一段距离,不打扰两位爷的雅兴。两人走走停停,也不着急,看着好吃的好玩的也乐得尝试一下,比不上宫中的精致却别有一番滋味。
到了中午,两人便去了这附近最有名的酒楼打算休憩一下。
“哥,你觉得曹寅怎么样?”在包间里坐落,侍卫小厮都去了旁边的房间,胤礽轻声问道。
承祜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天子近臣,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难怪胤禹这些天缠着阿玛想把人调去当他的侍卫。”胤礽抿了口茶,淡淡道。
承祜挑了挑眉,其实他对曹寅认识不浅,纳兰去世后,曹寅可以算得上是康熙面前颇为倚重的侍卫,这次南巡也在随侍之列,只是今天康熙知道他和胤礽会出门便把吩咐他跟着。
前世这人深得康熙赏识,曹家数代连任江宁织造四十余年,当初争位的阿哥没几个没有把主意打到这家头上来的,他也不例外,只是所谓天子近臣,忠于的也就只是皇帝,即使是太子递出的橄榄枝人家也是不屑一顾的。
“怎么?你难道?”未出口的话,胤礽却已经明白。
“天子近臣,那是皇阿玛的奴才,做儿子的胡乱去接触,怕会与圣心有隙。”
承祜点了点头,这个孩子比当初的他看得清楚,甚好,不过没想到胤禹也打上了他们家的主意,毕竟他现在才六岁,康熙倒不会有什么不必要的想法。
不过他没有记错的话,下一年曹寅就会去任苏州织造,曹家的辉煌也开始走向巅峰,后期的亏损其实认真说来与康熙后面的南巡脱不了干系,这里面似乎能利用一下……承祜的脑海中隐隐的有了一个计划。
胤礽见他在思考也不打扰,只静静托腮看着他,能如此肆无忌惮看着对面人的时候并不多,特别是在他大婚出宫后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承祜回过神来便撞进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不觉怔然,那般黑沉深邃的颜色,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一般。这种眼神……这种眼神……
敲门声轻轻响起,惊醒了两人,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所以当小二把菜都上齐后,两人皆默默无语,把‘食不言’这三字真言发挥到极致。
饭后两人继续游览,却在一家玉器店看到了胤褆。
“大哥,三弟。” 胤褆见到两人立刻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在这?买什么?”胤礽有点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盒子问道。
胤褆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得承祜不禁莞尔,然后就听见他道:“就是……给我家福晋带点东西……”
胤褆与伊尔根觉罗氏成婚这两年感情一直很好,从她二十七年生下长女,今年年头又听说有孕了就可以看得出来。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挺体贴的好丈夫啊。”胤礽忍不住揶揄道,没办法,这么些年下来,看见这人不刺他两下真是不习惯。
胤褆难得不反驳,只是古铜色的脸泛起了一丝淡红,承祜有点好笑的想原来胤褆也有这般纯情的时候。转眼看去,却看见柜台上一个铺着红绸的托盘上摆放这一支翡翠白玉簪,雕工精细,忍不住的拿了起来。
掌柜的眼睛很利,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什么类型的客人都逃不出他的法眼,当下就立刻推销起这支玉簪来,从质地到雕工,说得是口沫横飞天花累赘,承祜好笑的摇了摇头,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直问了价钱,利索的买了下来。
“可是买给大嫂的?” 胤褆以同道中人的眼神看着他,兴致勃勃的问。
“难得出门一趟,买点东西回去给她也是应该的。”承祜也不否认道。
胤礽在一旁听着,脸色僵了一下,手里握着刚刚悄然买下的,装着玉佩的锦盒,不着痕迹放到了背后。
“你也买东西了?”承祜眼尖的瞧见,好奇的问道。
“你们这两个有妻室的也不体谅一下我这个孤家寡人的,见你们买得如此有兴致,我也就手痒买了一样,看将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人能送出去。”胤礽微笑道,神色自然看不出破绽。
胤褆取笑了他一番,承祜含笑不语,眼睛里却闪过了什么,三人见各自都有收获也就出了店门,看看天色便一起回去住处了。
三人在距离大厅没多久就听见康熙爽朗的笑声,夹杂着佟佳氏的轻声笑语和胤禹的软糯童音,竟让人觉得其他人都是多余的,只那里面的三人是一家人。
“想来今天胤禹也跟着皇阿玛去游湖了。”胤礽平静道。
“真是乐和的‘一家人’呐。” 胤褆特别咬重了那三个字,一脸的不屑。
“慎言。”承祜看了胤褆一眼道。
“可是承祜,胤褆和胤礽回来了?”康熙含笑的声音响起,三人对看一眼,整整表情,皆进了大厅行礼。
康熙坐在主位上,佟佳氏在其左手边,胤禹则被她抱在怀里。好一幅合家欢乐的画面。
“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康熙心情不错,笑着道。
三人各自叙述,皆赞叹了一下扬州的好风光,风景民俗皆与京中不同,别有趣味。
“哥哥们有给胤禹带礼物吗?”见着康熙问话问得差不多,胤禹突然出声道,圆圆大眼睛里面全是渴望,显得无比可爱。
“今日游湖不是在湖边小摊上买了不少东西了?还向哥哥们讨要?小贪心鬼。”康熙笑着道,言似责怪,语气却是温和宠溺。
“这不一样,今天皇阿玛给买的是代表皇阿玛对儿子的喜爱,和哥哥们给胤禹带的意义不一样。”胤禹甜甜的道。
三人听了他的话却是眉毛一动,本就与这个弟弟关系不好,谁会没事惦记他给他买礼物?但是他话说到这,如果直接说真没给他带,他顺势哭闹一场,也不知道康熙会不会觉得他们不爱护幼弟,毫无兄长慈爱。
这个小十一,果然不是个省事的。
“你还有理了?”康熙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接受了他的说辞,在他的心里却没有想过承祜他们会没给他带礼物,毕竟自承祜出宫分府后,他每次进宫都会给宫里那群小的带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却看得出来含着心意,所以康熙一直觉得承祜这长兄做得很不错。
还没等康熙觉得三人有怪异,胤礽却是上前了一步,将手中的圆形小锦盒举了出来,对着胤禹笑着道:“十一弟还真是猜对了,这扬州城精巧可爱的玩意不少,今天哥哥三人在一间玉器坊里看到了一枚玉佩,色泽莹润,最巧妙的是中间有一活扣,打开了能在里面放一些小物件,装糖果等小零食也是不错的,便决定买来给十一弟了,看看可喜欢?”
胤禹脸色不自在的一下,旋即笑眯眯的接过,打开后惊喜的把玉佩拿出来,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谢谢三位哥哥。”
“你喜欢便好。”承祜和胤褆笑着回道。
康熙看着面前这一幅兄友弟恭的模样,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和三人闲话了一会,便让他们各自回房休息了。
“你那玉佩……”走出远处,承祜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本来就是看着精巧买来玩玩,能堵住十一的嘴最好。”胤礽满不在乎的道。
“这家伙真麻烦。” 胤褆嘀咕道。
“以后注意点就是了,他胜在年纪小,说什么做什么都能以‘童言无忌’蒙混过去,这次就算给我们个警醒了。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一天下来,承祜也觉得累了,他的房间在南边,胤褆和胤礽的却在东边,所以三人就在一处岔口分开了。
“其实那玉佩……是送给大阿哥的吧?” 走了一会,看四下无人,胤褆轻声问道。
胤礽一惊,愣愣的看着他,胤褆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玉佩中空,能放小东西,大阿哥身体不好,总是带着些太医院配制的小药丸……你怎么买下的时候不直接送出去呢?白白便宜了胤禹,想来那家伙也不会珍惜。” 胤褆絮絮叨叨,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胤礽。
胤礽抿了抿唇,不说话,连胤褆都看出来了,那么哥哥……他的确是想送给他的,只是看到他买玉簪了,心里一酸,便下意识的收起来了,本想在自己心情好点的时候再送出去的,可惜世事难料。
“一块玉佩而已。”他轻声道。
胤褆见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很快就各自回了房。
胤礽站在窗边,一半的脸隐在黑暗中,薄唇似有若无的上翘,有种诡异的阴森。
爷的礼物,不是那么好收的,也要看够不够资格。
46.恐惧
俗语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之婉媚玲珑自古以来的文人墨客都不吝啬去赞美,但是亲身体会永远不是透过文字了解所能比拟的。
江南的春天桃红杏艳,美丽得让人只想沉迷其中,承祜坐在行宫中的湖心亭里,看着别致秀丽的园林,心里觉得或许该在苏杭一带安个宅子,偶尔以休养身体这个理由来住上半月左右应该也是不错的。
因为面前的风景而变得愉悦的心情,使秀美精致的五官染上柔和,微微翘起的嘴角,让刚进入亭里的胤礽失了神,满园的芳菲秀丽都失去了颜色,全副心神都只落在那倚坐托腮的人身上。
热烈的视线让承祜似有所觉,转头就看见少年怔怔的站在亭口,立刻就扬起了笑容,灿烂绚丽得让人呼吸一窒。
“皇阿玛今天这么早就放人?”承祜笑着问道在旁边坐下的胤礽。
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定了定神,缓缓道:“浙江巡抚金鋐被定了罪,削职遣戍。以张鹏翮为浙江巡抚。”
康熙这些日子来可谓是极忙,来回在杭州和苏州间折腾,先是驻杭州诏广学额,赏赐军士,赐驻防耆民金,又渡钱塘江,至会稽山麓,祭禹陵,亲制祭文,然后又是松江百姓建碑祈寿,献进碑文,江南百姓献土物为御食,康熙亲自接见,搞了个与民同乐,民间声望是蹭蹭蹭的往上涨。而且因为太子随侍,这般具有政治意味的活动康熙是把胤礽牢牢捉在了身边,言传身教,而胤褆则因为康熙决定增设武昌、荆州、常德、岳州水师而被康熙交代去了解这种兵制,乐得本就喜欢带兵打仗的胤褆,每天都混在水寨上。
而身体不好的承祜和年龄太小的十一当然就和佟佳氏一起被留在了行宫。承祜是知道其实胤禹很想跟着康熙去,毕竟在民间露个脸,即使年纪小但按他的灵魂年龄装装神童还是可以的,尤其是江南这般多文人墨客的地方,要真传出皇十一子天赋极好,聪慧有加等等流言……啧啧啧,想法是好的,可惜他没有清楚认识到,在太子还是康熙心目中完美继承人的这个时期里,康熙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挑战到太子的权威,话说在知道康熙特意使开胤褆就应该看明白的啊,这个十一都在紫禁城生活快六年了,怎么这点眼力还是没有?难道真的是佟佳氏保护得太好了?他真的以为他能依靠他的额娘过一辈子?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承祜将脑海中一闪而过关于胤禹最近几天动作的消息抛在脑后,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胤礽了,刚到苏州的时候前任浙江巡抚金鋐就禀告说有百姓出首控告旗兵扰民,这个罪名不是小事,弄不好就会牵扯到满汉之争,所以康熙让胤礽一同调查此事,胤礽先派出侍卫观风,又亲自询问消息最是灵通的酒馆店伴,康熙还派张玉书去查访,最后确定金鋐口中控告旗兵的百姓根本是子虚乌有,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