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琀抬起头看着何旸,两只眼睛下面印着黑青的两道印,眼神迷茫:“我曾经在他的家人面前夸下海口要保护他一辈子,可是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他不在了,我要去守护谁?要怎么实现我的承诺?”
泪水顺着忆琀消瘦的脸颊滑下,积攒了一年的悲痛与无奈全都发泄了出来。
忆琀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一样大声地、肆意地哭着,哭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四十九章
放学走出校门,受受看到何旸在等自己,受受上了车。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很尴尬,受受打破了沉默:“我想过了,”受受深呼一口气,像是在寻找力量一样,“我决定放弃忆琀,我会离开他的。”
何旸似乎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受受一样,微微点头:“嗯。”
受受故作轻松的笑笑:“以后你就不用来接我了,我会像以前一样生活,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何旸微皱眉头,脸露愧疚之色:“对不起,但是这是我能想到的保护忆琀唯一的方法。”
受受摇摇头:“不用对不起,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
何旸叹一口气:“忆琀明天就要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和他说?”何旸顿了顿,“我知道这样可能很为难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说出菊池雪的事。”
受受沉默了几秒钟,点点头:“嗯,我知道,我会和他说我喜欢上了别人,和他分手,我会在他的生活中消失的。”
何旸说:“谢谢你,真的,很抱歉。”
受受笑笑:“喜欢他,就该为他着想,只要他开心,一切都无所谓。”
何旸没有说话,他没想到受受会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他同样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竟然这么坚强,更加没想到受受已经爱何忆琀爱到了可以忽略他自己的地步,但是他没办法,对他来说,不,对他们两个来说,何忆琀就是全世界。
回到家里,受受觉得好累,非常累,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到卧室,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抱住双膝,将头深深埋进臂弯中,受受突然想到了玉缁琀与林忆箫,他们一定过得很幸福,即使遇到了那么多事,他们之间的爱,从来都没变过。受受想自己是不能实现玉缁琀与林忆箫的誓言了,虽然找到了玉缁琀的转世,虽然自己真的爱上了何忆琀,不是因为他是玉缁琀的转世,只因为他是他,但是,他却无法使那个人喜欢上自己,何忆琀不爱自己,一点都不爱。
受受想着以后自己的人生里不会再有何忆琀了,自己该怎么办,如果自己再也不能见到他,那将是怎样一种感觉,那样的生活,是世界末日一样的吧。
受受抬起头,一片黑暗,天已经黑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受受站起来,腿已将完全麻了,一下子跌在床上,受受躺在床上,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么让人难受的一件事,眼泪毫无防备的夺眶而出,就那样,泪水断断续续的流了一夜……
几天下来,何忆琀都没有联系过受受。
放学回家,何旸竟然又在校门口,受受走过去,看着何旸红肿的眼睛,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害怕,很想逃跑:“你怎么来了?”
何旸眼神直直的发愣,像是灵魂被掏空了一样:“忆琀,死了。”
受受仿佛听到了咯噔一下的声音,心脏被一个带刺的手狠狠攥着,千疮百孔,流血不止,但却不痛,因为已经疼的没有了知觉,世界末日真的到了。
何忆琀死了,死在了菊池家的旧宅里,死在了菊池雪的忌日那天,耀眼的大火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不管是房子还是人,调查结果说何忆琀是自杀死的,他自己将一切烧成了灰烬。
忆琀是为了菊池雪,他选择了去那个世界守护他,他始终都忘不了他。何旸对受受喃喃出这些话,受受没有说话,眼前仿佛出现了樱花园的幻影,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一样,可刚想伸手那幻影就飘走了,越飘越远,越飘越远,直至看不见……
受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何旸带走了,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参加了何忆琀的葬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送回了家,受受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噩梦,明明自己才刚刚和何忆琀在一起,为什么下一秒自己就成了一个可怜的替身,而再下一秒何忆琀就永远离开了自己……
受受摇摇晃晃的走进家,身子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雾上一样,走进卧室,夏宥旻站起来:“受受,你回来了。”夏宥旻的笑容依然是那么温和柔美。
受受看着下着夏宥旻,像是一个受到委屈的小孩见到了妈妈一样:“宥旻哥。”
夏宥旻轻轻地将受受拥在怀里。
受受蜷缩着依偎在夏宥旻的怀里:“宥旻哥,你真的好温暖。”
夏宥旻宠溺的看着受受,轻轻抚摸着受受的头:“受受,和宥旻哥在一起好不好,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的。”
受受没有说话,把头又往夏宥旻的怀里埋了埋。
“好吗?受受。”夏宥旻的声音温柔的像是要把受受融化一样。
“嗯。”受受闭上眼睛,“我觉得好累,宥旻哥。”
夏宥旻把受受抱得更紧了些,搂着受受坐下:“那就靠着宥旻哥睡吧,我会一直守着你的。只要有你就好。”
夏宥旻抱着受受,想着只要有受受在身边就好,只要有受受在身边就好,只要有受受在身边,自己就没事的,只要有受受在身边,就什么困难都不怕,只要和受受在一起,自己就能撑下去,只要和受受在一起,就能够幸福。
第五十章
时间的确是一种良药,没有时间治愈不了的伤,即使只是表面治愈,时间也可以掩盖一些东西,冲淡一些东西。
两年过去了,受受已经习惯了没有何忆琀的日子,虽然胸口某个东西还是总会隐隐作痛,但是,受受对于心痛的感觉,也习惯了。
两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何怀秋因为商业犯罪进了监狱,而且,没过几天,他就在监狱里自杀了,没了长子,没了主人,何家一下子就垮了,何祾琛连续失去了两个亲人,殷恻成为了他唯一的支柱,殷恻开了一个武馆,何祾琛退了学,两个人开始了相依为命的夫妻生活;何旸去了日本,他认为在那里,似乎会离何忆琀近一些。
根据何怀秋的遗嘱,夏宥旻成为了何氏企业的继承人,夏宥旻的确很有才干,把一个烂摊子收拾的井井有条,夏宥旻将何氏企业改成了夏氏企业,夏氏企业蒸蒸日上,就像原来的夏氏企业,何氏企业的前身一样。
阿莠走进夏宥旻的办公室,皱皱眉:“宥旻,你不要总是没日没夜的工作,会累坏的,求你歇歇好不好?”
夏宥旻抬起头,清淡的笑笑:“没事,我不累。”
阿莠看一口气:“我以为你会变得开心起来的,可是……”
“我也是这样以为的,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可是,”夏宥旻苦笑一下,“我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真正的得到。”
受受又来到了樱花园,两年来受受一直在打理这里,一有空就去,总觉得这里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一样。
受受像往常一样在樱花园里面散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呼吸和心跳仿佛也停止了一样,受受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忆琀?”
“嗯?”一个英俊的男子慢慢转过身看着受受,“不好意思,你是在叫我吗?不过你好像认错人了。”
受受愣了愣,不是忆琀,虽然背影很像,但是脸不像,而且声音也比忆琀的沙哑,受受看着面前这张英俊却陌生的脸,茫然失神:“对不起,你的背影和我的一个朋友好像,真的太像了。”
“是吗?”英俊陌生的男子笑笑,风度翩翩,“那还真是有缘。”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私人的地方,而且这里很偏僻的。”
“哦,我是刚刚回国的,很久没回来了,对道路不是很清楚,迷路了,看到这里这么美,就忍不住进来看看,真是不好意思。”
受受笑笑:“没关系,这里的樱花本来就缺少来观赏它们的人。”
英俊陌生的男子没有说话,受受也没再说话,此时正是樱花绽放的时节,微风吹来,樱花瓣飘飘摇摇,白色的,粉色的,像雪花一样飘散,落到受受与英俊陌生男子的脸上、身上。
“受受。”夏宥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受受转过身:“宥旻哥。”
夏宥旻走到受受身边,看着英俊陌生的男子:“他是……”
“我叫樱木零,”英俊陌生的男子抢先答道,“是个日籍华人,刚刚回国的,打算以后留在中国,迷了路来到了这里。”又转向受受,“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白受受,”受受答道,又指着夏宥旻,“他叫夏宥旻。”
樱木零笑笑:“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啊,是兄弟吗?”
“是情侣。”夏宥旻笑笑,干净而魅惑。
“哦,是这样啊。”樱木零笑的有些勉强。
“樱木先生很介意这个吗?”夏宥旻仍然笑着,那笑容,很美,倾城倾国的美。
樱木零摇摇头:“不,只要真心相爱,同性异性都一样。”
受受一直没有说话。
夏宥旻说:“樱木先生要去哪里?我可以给你带路。”
樱木零说:“谢谢夏先生,不过不用了,我已经打过电话,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我,这里这么美,我想多欣赏一下这里的美景。”
“那好吧,那我们先走了。”夏宥旻牵起受受的手,“受受,我们走吧。”
“嗯。”受受茫然的点点头,跟着夏宥旻往樱花园外面走。
樱木零看着受受与夏宥旻的背影,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夏氏企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受到了竞争对手的强烈冲击,夏宥旻揉揉太阳穴,他两天没睡觉了,可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不能睡,不敢睡,没有时间睡,那只不过是一个新上市的公司而已,才一个多月而已,自己就被攻击的全无还手之力,公司许多人才被挖角,许多生意被抢,夏宥旻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拒绝对不能失去夏氏企业,这是自己唯一一个摸得着的实实在在掌握在手中的战利品。
阿莠急急忙忙走进办公室,往夏宥旻桌子上放了一叠资料与照片:“能查到的全在这里了,那个樱氏企业的老板是一个叫樱木零的日籍华人,最近才回国的,重金买下了一个企业,改名为樱氏企业,樱氏企业处处针对夏氏,不惜亏本也要搞垮夏氏,原因查不到,樱氏企业的具体资料全在这里,我看不懂,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夏宥旻看着桌子上的照片,微皱眉头:“樱木零?”
“你认识这个人?”
夏宥旻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见过一面。”
阿莠看着夏宥旻一脸憔悴的样子,满脸怜惜与心疼:“宥旻,你不要太累了。要不然,我去……”
“不要,”夏宥旻打断阿莠,“你不要在为我冒险了。”
“可是……”
“我没事,”夏宥旻笑笑,“我可以应付的,真的,不要乱担心,不要再去做冒险的事了,好吗?阿莠。”
阿莠点点头:“如果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夏宥旻点点头:“我知道。”
第五十一章
夏氏企业破产了,而且被樱氏企业廉价收购了。
夏宥旻回到家,无力的坐在床上,终于有时间睡个好觉了,夏宥旻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夏宥旻无力的笑笑,一直以来,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阿莠冲进夏宥旻的房间:“宥旻。”在夏宥旻的床边坐下,“你没事吧?”
夏宥旻摇摇头:“没事。”
阿莠咬咬牙:“我去杀了……”
没等阿莠说完,夏宥旻一把拉倒阿莠,阿莠压在了夏宥旻身上,夏宥旻抱着阿莠:“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夏氏,反而觉得很轻松,阿莠,我想要的不是夏氏,可我得不到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白受受,对吧?”阿莠一脸黯淡。
“到最后,我也只能得到他的人而已,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
“宥旻。”阿莠看着夏宥旻,满眼都是怜惜,闭上眼轻轻吻上夏宥旻唇,夏宥旻热情的回应着阿莠,阿莠的手在夏宥旻的身上不安的游走,两个人急不可耐的互相脱对方的衣服,直到赤裸相见……
受受的出现让两个人停止了所有动作。
受受有些尴尬:“因为门没锁,所以我就……”当看清阿莠的脸时,受受愣住了,“你是……”
夏宥旻与阿莠都没有说话。
受受突然觉得很害怕,向后退了两步:“宥旻哥,你为什么会认识这个人?”
夏宥旻却笑了,那笑,是真正的悲哀:“当初劫持何忆琀是我主使的,我并没想劫持你,如果不是你,当初何忆琀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
“为什么?”夏宥旻又笑了,这次笑,笑出了眼泪,“因为他姓何,我恨何家的人,恨得到你的何忆琀。”
一股可怕的恐惧感肆无忌惮的侵蚀着受受:“宥旻哥……”
“当初何祾琛的事也是我做的,何怀秋的确是自杀的,但他到了自杀地步,也是我的功劳。”
“那,忆琀……”
“是我杀的!”阿莠突然插进来,“是我去日本杀的,宥旻并不知道。”
“但我也的确想那样做。”夏宥旻满脸不在意的说着,“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受受没有说话,说不出话。
“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你了,那你就恨我好了,恨得越深越好。”夏宥旻看着受受,那种眼神,受受从未见过夏宥旻那种眼神。
受受觉得全身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跌跌撞撞的走出夏宥旻的家,世界突然变得好模糊,好遥远……
夏宥旻一直保持着受受走时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阿莠轻轻抱住夏宥旻:“宥旻,你真的要这样吗?”
夏宥旻将头深深埋进阿莠的怀里:“就这样吧,不能让他爱我,那就让他恨我好了,这样,起码,我能深深印在他的心里。”
阿莠将夏宥旻抱的更紧一些,这个人,是自己的一切。
阿莠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了,被一个捡破烂的老奶奶收养,从小被人骂是野孩子,阿莠经常打架,被周围所有的人嫌弃,可他全然不在意,他认为自己的出生就是来与周围的人作对的。
那个老奶奶去世了,阿莠被送到了孤儿院,进孤儿院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夏宥旻,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脸上身上却都挂着伤,等到哪一家三口及院长都走了,阿莠走到夏宥旻身边,一副调皮小坏蛋的样子:“喂!小子,看你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也能打架,还受了这么多伤。”阿莠上下打量着夏宥旻,“啧啧,你太嫩了,伤疤显得好扎眼。表里不一的小孩,被父母抛弃也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