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意接过钱袋,道:“叶姑娘,多谢。”
叶云归摇了摇头,湛蓝的眸子带着深切的忧郁,淡淡地道:“不必客气,你这个人很好,与江湖传言不太一样……快走吧。”
姬无意惦记着花再锦,不再和她客套,快步沿着小道走了出去。
没有吃“醍醐”已经有五六天了,姬无意的精力长了很多,黄昏就赶到了华镇。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街,街东是全镇唯一一家餐馆,说是餐馆,其实只卖面条和包子,连个炒菜的厨子也没有。
姬无意对吃食一向没什么讲究,要了五个包子一碗面条,就坐在靠门的桌子边吃了起来。
吃了一半,忽见一个黑漆漆的小脸出现在面前,下巴搁在桌面上,口水已经流了一桌子。
姬无意看了看他,只见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满脸都是黑泥,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吃包子吗?”姬无意把面前的包子推给他:“吃吧。”回头又向小二喊:“伙计,再来五个包子。”
小二应了一声,端来包子时看到了那个脏兮兮的孩子,立刻皱眉道:“狗杂种,快滚,别耽误爷爷做生意。”
那孩子狠狠瞪了小二一眼,目光凌厉狠辣至极,小二被他瞪得居然哆嗦了一下,片刻后回过神来,“啪”一声甩了他一个耳光,道:“妈的,敢瞪老子。”
“别动手。”姬无意扯住了小二,道:“他不过是个孩子。”转头对那孩子道:“打疼了吗?别怕,我的包子给你吃。”
“大爷你是不知道。”店小二忿忿地道:“这孩子来这里三四天了,天天在我这偷东西吃,可恶的很。”说着发现自己扇过他耳光的那只手上居然全是黑泥,忙拿下肩膀上的抹布擦了擦,一脸嫌恶的表情。
“你胡说!”那孩子大声分辨:“我每次都只拿别人吃剩的东西,从没偷过。”
“妈的,客人吃剩的东西也是归我们店里的。”小二骂道:“爷爷晚上还要喂猪,你这狗杂种连猪都不如,凭什么吃我们的剩饭!”
“别说了。”姬无意见他说的不堪,皱眉阻止了他,道:“我买东西给他吃总可以了吧?。”
小二哼了一声走了,姬无意看了看那孩子,温言道:“吃吧。”
那孩子也不客气,脏兮兮的小手抓起包子就吃,两三下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道:“我还要。”
姬无意把剩下的三个包子又给了他,他飞快地吃完了,眼巴巴地看着姬无意,欲言又止。
见他可怜,姬无意又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他,道:“拿去买饭吃吧。”
那孩子接过银子,连个“谢谢”也没说便转身走了,姬无意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便离开了饭馆。
姬无意对古代的金钱完全没有概念,没料到把钱分给了那个孩子,自己却困窘起来,连着问了好几家马店,才发现剩下的钱想买一匹马很困难。
在镇子尽头的马场里磨了半天嘴皮子,那场主却连最瘦的一匹马也不愿意低价脱手,姬无意正说的口干舌燥之际,一只污黑的小手忽然伸到了他面前,托着一锭碎银,道:“我有钱。”
吃包子的孩子不知何时跟到了姬无意身后,姬无意尴尬地接过银子,场主终于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他。
姬无意牵着马上了官道,刚要上马,忽见那孩子还跟在自己身后,不由有些心虚,道:“那个……对不起,我有急事,下次我一定把钱还给你。”
“你去哪?”那孩子忽然问。
“长安。”
“我也要去。”
姬无意无奈地道:“我有急事。”
“我也有。”
姬无意没辙了,道:“你去长安干啥?”
那孩子黯然道:“我和哥哥走散了,我们原先约好在长安见的,我没有盘缠去不了。”
“哦。”姬无意有些犹豫,那孩子又道:“这匹马我也花了钱,有我一小半。”
姬无意语塞,无奈道:“好吧。”说着跳上马,伸手将那孩子拉了上来,坐在自己身前,道:“一起走吧。”
虽然两个人都不重,但这匹马实在是瘦的可怜,姬无意不敢让它快跑,只好一路小跑往前走,纵使如此,跑了两个小时后,那马还是累的气喘吁吁,姬无意只得抱着那孩子下了马。
两人一马停在官道边歇息,天已经黑透了,姬无意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问:“你叫什么?哪里人?”
“我叫魏迟。”那孩子静静地道:“直州人。”
“你和你哥哥去长安干什么?”
魏迟蹲在路边,揪着地上的草叶儿,道:“投亲。”
这孩子似乎有着超越年龄的冷漠和倔强,虽然落魄不堪,神情却骄傲极了,姬无意一时也不好再问,见路边不远处有条溪水,道:“去洗洗脸吧,你怎么搞的这么脏。”
魏迟嗤笑了一声,道:“我都半个月没洗脸了,越脏越像叫花子,这样才显得可怜,讨饭时生意好。“
姬无意无语,魏迟忽然问:“你叫什么?”
姬无意刚要直说,忽然想起独孤傲然说过,自己只要一下云淼峰,就会被格杀勿论,不由得抖索了一下,道:“我……我叫黄鸣龙。”
(注:黄鸣龙,著名化学家,“黄鸣龙还原”的发明者,也是绝世君的偶像……)
“黄大哥。”魏迟呲牙一笑:“你是个好人。”
姬无意被他称赞,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道:“过奖。”
休息了半个钟头,两人又上了马,悠哉悠哉向长安城奔去。
挨到子时,姬无意已经有些支持不住,坐在马上悃的直点头,好不容易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过来,却诧异地发现身前的魏迟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困倦的迹象。
“那边有个破庙。”似乎看出了姬无意的疲乏,魏迟指了指远处一个破庙,道:“咱们去休息一个时辰吧,中午到长安也无妨。”
姬无意从善如流,立刻点头答应,两人在破庙前下了马,走了进去。
这个破庙真是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破庙,非但菩萨已经倒了不说,躺在地上还能夜观星象。
当然姬无意是无心欣赏瑰美的四月星空图了,拉过三个破蒲团铺成一个临时地铺,一躺上去便立刻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姬无意忽然被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惊醒,睁眼看时,只见四骑人马停在破庙前,为首一个壮汉跳下马走了进来,打着火把看了看睡眼惺忪的姬无意,道:“不是他。”又将破庙前后搜索了一遍,对门外三人道:“没有。”见姬无意瞪着自己,恶狠狠道:“看什么,睡你的觉。”
听得马蹄声跑远了,姬无意才忽然想起,魏迟去哪了?
“我在这。”魏迟的声音忽然从他头顶传来,姬无意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魏迟从破败的房梁上一跃而下,原先藏身的暗黄幔帐立刻抖下来一层尘土。
“他们在找你?”姬无意狐疑起来。
“不是啊。”魏迟目光纯洁地看着他,伸出手来:“我饿了,去抓宵夜。”手中赫然提着一只肥硕的老鼠:“可惜没有酱油,说到吃老鼠,以‘三叫’的吃法最为别致。”说着他一脸心驰神往的神色,姬无意看着那灰溜溜的老鼠,差点连晚饭都呕了出来,忙抬手阻止了他想进一步介绍的意图。
魏迟在地上升起一堆火,将老鼠洗剥了,穿在木棍上烤着,姬无意压抑着恶心看着他,道:“刚才来的那伙人你认识吗?”
“八宝山庄。”魏迟简单地道:“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八宝山庄的印记,在右面的袖子上。”说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这里,绣着一碗八宝饭。”
八宝饭?
太无厘头了……
第三章:八宝饭
第21章:劫持 彪悍的人质
话说那日黄昏云豹将姬无意寄存在叶云归处之后,立刻施展轻功脚不沾地地向长安城奔去。
虽说云豹一代大侠,但一直与师父隐居在大山之中,长到二十三岁,这还是第一次来帝都长安,蒙蒙亮的天光中站在街道之上,那惊讶不亚于穿越后第一次看到街景的姬无意。
太震撼了,袒胸露背的豪放女,熙熙攘攘的小贩,就连街边讨饭的乞丐都与家乡镇子上的不同,一派大家气象,到了晚上,估计连月亮都比乡下的圆呢……
整理了一下粗布短衫,云豹轻咳了一声,彬彬有礼地对一个过路的老者道:“老伯,请问青罗巷怎么走?”
峨冠老者厌恶地瞅了他一眼,皱眉道:“年轻人,看你年当少壮,正该做些正经营生,何苦非要去那些烟花之地浪费青春,何况还是青罗巷这等不堪地去处。”说着挥袖而去。
“呃……”云豹被噎的一时无语,颓然低下头转过身去,又找了一个年轻小贩,道:“小哥,请问通易坊怎么走?”
那小贩给他指了路,云豹快步行来,不一刻便到了通易坊,沿着街道走了一箭地,一抬头看见一个极讲究的门楼,三滴水的屋檐下挂着一块鎏金大匾,正是青罗巷。
门口一个天竺汉子正在卖抛饼,见云豹往里走,忙拉住他道:“哎……乡巴佬,过来过来,你想干什么这是。”
云豹被他拉到一边,诧异地道:“我要进去,你拉我作甚?”
天竺汉子如同见了鬼一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道:“小哥,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青罗巷你也敢进去!”
青罗巷不就是个青楼么?“为什么不能进去?”云豹莫名其妙地问,那天竺汉子一脸隐晦地道:“来,买个抛饼我就告诉你。”
云豹给了钱,天竺汉子递给他一个油纸包着的抛饼,道:“听说青罗巷的姬老板惹了太子爷,畏罪潜逃了。”
云豹咬了一口抛饼,被咖喱辣的眼泪都下来了,红着眼道:“你说什么?”
天竺汉子咬着他的耳朵,道:“这里看似平静,其实四周全是暗探,你敢踏进一步,卡卡卡卡……看他们不把你大卸八块。”
云豹扔下抛饼,拉着袖子擦了擦眼泪,道:“我不是来嫖妓的,我有正经事儿。”
“嗐!这个时候谁管你是来嫖妓的还是来烧香的。”天竺汉子嗤笑了一声,道:“太子爷很是震怒,你要被他们抓去,大刑一上,甭管是不是姬老板的同谋,不招也得招。”
云豹听的莫名其妙,但绿林人士最怕和官家惹上是非,倒不是胆怯,想想你的大头画像贴在城门口被悬赏缉拿,纵然不一定会被抓住,可作为一代大侠,颜面扫地是肯定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到了晚上再来夜探。
跟天竺汉子道了谢,云豹转身想要离开青罗巷门口,没料到走了不过两步,就被四个大汉拦住了围在中间。
“你!干什么的?”为首一个虬髯汉子厉声喝问:“适才看你要进青罗巷。”
云豹不愿露了行藏,只得道:“烟花之地,自然我是来找乐子的。”
“那为什么扭头就走?”
“咳……”云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道:“在赌场里呆了三天三夜,赌钱赌糊涂了,走到门口才想起是清晨,故而决定晚上再来。”
那虬髯汉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一声:“胡说八道!一看你就是个练家子,八成是姬无意的同谋,来人,拿下!”
云豹没料到太子府的暗探如此蛮不讲理,眼见四人将自己团团围住就要动手,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喝一声,将面前一人挥拳打倒,便想施展轻功逃走。
“匪贼要跑了,快抓住姬无意的同谋!”身后暗探一声大喊,只听得“刷刷刷”几声,百十来个精壮汉子瞬间从四周店铺内窜出,将云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云豹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这姬无意到底怎么惹怒了太子爷,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场面。
云豹来青罗巷之前没有带大环刀,纵然他一身武功,身手了得,但围攻的大内暗探身手也自不凡,剧斗了一顿饭的功夫,他肩头还是挂了彩。
时间一长,暗探们也发现云豹是个顶尖高手,一支响箭冲天而起,片刻的功夫又从西街赶来了百十来个帮手,云豹眼看敌人越来越多,大有不抓住自己誓不罢休的架势,一时心里也焦躁起来,万一他们调来弓箭手,情状将更加危急。
左右看看,云豹只得向青罗巷内退去。
穿过了短短的门洞,一路大战之下云豹从前厅退到花园,暗探们也都跟了进来,青罗巷众小倌儿都被惊动了,胆大的纷纷从窗户伸出头来观看,猜测不知又是哪个不走运的嫖客遭了殃。
云豹又力战了半柱香的功夫,忽然看见花园边一个小楼上站着两个少年,分别守在一扇小门旁边,两人虽然也是花花绿绿的打扮,但神色冷峻,双目之中光华流动,应该是一流高手,显然不是小倌儿之流。
云豹心念电转,估摸着那小门之中该是什么重要人物,拿他挟持说不定可以全身而退,当下一声暴喝,脚尖点地便跃上了小楼。
果然,见云豹攻上,那下颌带着刀疤的少年身形向前一窜,一掌向云豹劈来,云豹还了一掌,惊讶地发现他内力竟很是浑厚,当下不敢大意,施展“疯狂一刀”掌法向他攻去,三招以后对方败象略呈。
另一个年长些的少年见伙伴不敌,也挥舞着铁扇加入了战团。
云豹以一敌二,生怕楼下暗探们围攻上来,一咬牙,掌法中带上了十足十的内力,掌风呼啸犹如雷霆一般,飞快地拍在两个少年胸前,二人痛呼一声,各自喷出一口血来,向两侧各退了一步,小门前空门大开,云豹不假思索便推门闯了进去。
反手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云豹只觉得脑门一凉,只见一个黑洞洞的铁管抵在自己额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不许动!举起手来!老实点儿!”
云豹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黑乎乎的铁家伙抵着自己脑袋,一脸从容的神色,口中还危言恐吓:“举起手听到没?要不然本小姐要爆头了!”
“师娘!”门外传来焦急地呼声,外面的人显然忌惮云豹,不敢贸然进入。
什么师娘?云豹没有理会那女子,抬手就想要抓住她挟制着离开青罗巷。
那女子见他想要出手,冷笑一声,手中铁管对着身边的桌子一挥,只听惊雷般一声巨响,云豹被震得耳朵发麻,目瞪口呆地看过去,只见那桌子已经成了一堆碎片。
云豹吓了一跳,没料到她手中的暗器如此惊天地泣鬼神,还好刚才没有向自己的脑袋招呼。
听得屋中的巨响,外面的人更焦急了,呼喊道:“师娘,你怎么样?”
“啊——!”那女子忽然尖叫一声,娇滴滴喊道:“梨花、逆袭……千万不要进来!我被刺客劫持了!我好害怕……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云豹匪夷所思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娇滴滴的美人儿,美人儿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拉到身边,低声狞笑着道:“这位大侠,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然就算我手中的火铳打不死你,外面我相公的杀手和太子府的暗探也能把你射成箭猪!”呲牙一笑,道:“我叫万佳乐,你可以叫我佳乐,喂,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