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宴——萤火微蓝

我徒然的坐在雨竹旁边的椅子上，低头说那我该如何是好？

“先不要把这些东西交到李博手上，依着李博的性格，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捅到圣上那里去的，不管魏如青的结果如何，魏明远一定不会放过世襄……”

“对，这些东西在世襄手上的话，他还有很多的顾忌，应该不能很快拿世襄怎么办。”

我看看子清，又看看雨竹，两人闹不和十多年，到今日竟说了一样的话。

我点头，雨竹沉默了一会儿，又拿过桌上的素绢和账簿，说子宴，这些东西我先收着，你平时冒冒失失的也没个分寸，万一魏明远知道它们在你手上，只怕会对你不利。

我把账簿和素绢抢在手里，说我会遇见危险，你就不会了？

“子宴，好歹我爹担着个福王的名，即便魏明远知道了，他也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不行，这些东西是世襄交到我手上的，我不能给你，再说这是大理寺的东西。”

“子宴……”

我把那些东西揣在怀里，看着欲言又止的子清，说你更不行，你们两个都不要说了。

我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到了早朝的时间，我说你们快走吧？等下误了上朝就不好了。

“你呢？”

“我等一下让人去大理寺告假，说我染了风寒，只能在家里休息。”

“子宴，你简直是在胡闹，哪里有这样告假的？”

我转身看了眼世襄，说我不管，总的有个人守在他身边才行。

“罢了，等一下我去李博那里同他说。”

我同雨竹道谢，让他们快走。

“子宴，你从昨晚到现在就没睡过，等一下让她们守着世襄，你好歹睡一下。”

我点头，又说子清，你也没睡。

“不要紧的，我习惯了。”

他们走了以后，我依旧坐在床旁守着世襄，我握着他的手，说世襄，将来你要做大理寺的寺卿，所以你一定要挺过来，你说过的，你不想再看见有人像你爹一样含冤而死。世襄，雨竹我们三人情同兄弟，你不能把我们两个人丢在这里孤零零的离开。

世襄的手动了动，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雨竹和子清回来已是下午，雨竹替我想李博告假，并没有告诉他世襄回来并且受伤的事，我看着两人脸上许多的疲惫，说你们快吃了饭去睡一下。等一下替我，我们轮流守着世襄。

两人点头，又说你呢？吃过东西没有。

“夏迎她们在这里呢，从早上到现在已经逼着我吃了许多东西。”

我过不了一个时辰就要叫人把大夫请来让他查看世襄的伤势，那个大夫无奈，说苏公子，你这里可有卧房？干脆我留在这里等到王公子醒来再去。

我说甚好。他就在对面的那个卧房住了下来。

我们三人轮流守着世襄，半夜的时候他在服过药后猛烈的咳嗽过一阵后，吐出了一口淤血，我让人叫来大夫，大夫叫我不要这么紧张，他说王公子的这些淤血吐出来后，身体应该会很快恢复。

雨竹早被我吵醒了，站在房中陪着我守着世襄的还有子清，我们三人听到他这么说后，忍不住都松了一口气。

雨竹和子清为了避人耳目，并不曾想自己所在的地方告假，等到第三天，他们都去上朝后，世襄终于清醒了。

那时我趴在他床上昏昏欲睡，听到他叫我名字后，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说你怎么样了？还痛不痛？饿不饿？渴不渴？雨竹和子清上朝去了，这几天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守着你。说话的时候，眼角倒是湿润了，我说世襄，我差点以为你这次挺不过去了。

世襄虚弱的笑了一下，说给你们添麻烦了，子宴，帮我倒杯水，眼下我口渴的厉害。

我欣喜若狂的去给他倒茶，眼看着他艰难的喝下去，我又说世襄，大夫在这院里住着，要不要我过去叫他，让他过来给你看看。

他摇头，说我没事了。停顿了片刻，他像是回过神一般说子宴，我让你送去给李大人的东西你送去没有？

我愣在那里，在他又问过一次后，我只得摇头。

“为什么？”

“世襄，你差点死了，眼下这大宁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局势你是知道的很清楚的，我不想你有事，还有你有没有想过清宁，听说她刚生下第二个孩子，魏如青的第一个儿子。世襄，你还在介意当年的那些事吗？”

世襄直直的看着我，他说子宴，我们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第三十五章：世襄入狱

他说话带着怒气，话刚说完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我急忙走过去，本想替他顺气，可他身上都是伤，我下不得手，只得在他身边坐下，说我不过是因为太担心你，才说了那些胡话。

世襄在那边长叹了一声，说子宴，如今这大宁是个怎样的局势我想我比你看的更清楚，我只是在想，每个人都因为心里的那些害怕和担心，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你有没有想过，这大宁有一天会变成什么样子？

旁人说这样的话我会以为他们摆了个义正言辞的样子说些大义凛然的话，可是我自小与世襄一同长大，我知道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他内心的。

“世襄……”

“不必说了，子宴，如果你不愿把那些东西交给李博，那我就自己去，你知道的，这是我自小的心愿，即便有一天死在这样的事上，我想我也不会抱怨半句。”

我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里难受的厉害，只低着头，我说世襄，你有没有想过雨竹，我和子清？你若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办？

“子宴，我并不想让你们搀和进来……可那是我的愿望，就像我娘亲与我说的那般，我爹当年是笑着死去的，她说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子宴……”

“不用说了，世襄，明日我就把这些东西送到李博的事，往后不管你遇见什么事，我都会与你一起承担的。”

“子宴……”

“还有雨竹，我想他一定也是和我一样的心思。”

“子宴。”

我抬头看他，他脸上释怀的笑容，说我一直在想，我王世襄能遇见你与雨竹，简直就是此生最值得庆幸的事。

我点头，浅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世襄，我让厨房里的人煮了清粥备着，你已经昏迷了三天，想来一定很饿了，不管你有没有胃口，还是多少吃一点。

世襄点头，我叫了一声秋实，她推门走进来，看见世襄醒来也是一脸欣喜的样子。

“对了，你是怎么拿到那些罪证的？还有那本账簿，不是应该放在这京城里的遭运司里？怎么会出现在开封？”

世襄有些犹豫的看着我，他说子宴，我人单力薄，原本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能找到这些东西。停顿了片刻，他说这些东西，是别人送到我手上的。

“你说什么？！是谁？！”

“蒙着面，在客栈里把这些东西送到我手上就离开了，这事处处透着诡异，我本来以为是谁的有心戏弄，但从那日以后，我身边出现许多的刺客，又说只要把这些罪证交出来的话，就饶我不死。我听他们言语里的意思，这些东西似乎是在京城的遭运总司被人窃去的，他们跟着那个人一路南下，看见那个人与我见面，因此认定那些东西在我身上。”

“世襄，我总觉得不管是你，李博，还是整个大理寺，好像都被谁推进了一个他原本设定好的圈套里。”

“是。”

世襄苦笑，又说而且我们不得不跳。

“又是宫里的那几位，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魏明远虽然刚当上宰相，但是他无功无过，是谁想要扳倒他？扳倒他又有什么意思？”

世襄摇头，说这件事我也想不明白。

秋实已经把清粥端了过来，用一个漆盘托着，旁边几样清淡小菜。

“还是先吃饭吧？”

世襄点头，不再说话。

秋实身后跟着夏迎她们几个丫鬟，看见世襄醒来后，脸上都是欣喜的神情，只是想着他大伤初愈，因此都不敢说话，只站在门旁张望，后来连长汀都过来了，我看这群人吵闹的没个章法，就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世襄吃不了多少，我劝了他一会儿，眼见他脸色变得苍白，只得作罢。

大夫已经被请了过来，望闻切诊一番，捋着自己的胡子说往后好好休养，再把我开的那些药吃下去就好了。

我对他千恩万谢，又让人准备了丰厚酬金将银两递到他手上，他浅笑着说了一句苏公子客气后，带着自己的小药童扬长而去。

我让世襄再睡一下，两人正说着话，院门口一阵喧哗，我正准备出去责骂那些越发放肆的下人几句，就看见一大群官差不顾夏迎他们的阻拦闯了进来，为首的是刑部的魏图平。我看见他，心里道了句糟糕，忙迎上去说图平兄，你这样带着人闯进我府中，是为了什么事？

他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作揖说子宴兄，罪臣王世襄触犯了大宁律法，如今我要带他去刑部审问。

“你说什么？！这是谁的主意？世襄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与刑部平级，你们没有权力带他回去。”

魏图平脸上为难的神色，他说子宴，我与你实说了，王世襄身为大理寺的左少卿，在没有圣上的旨意私自跑去开封查案，他不仅藐视大宁的律例，更是藐视了圣上。

我冷笑，说这罪名扣得也太大了点。

“子宴。”魏图平靠到离我极近的地方，说这是上面那些人的意思，你不要在为难我了，倒不如快想办法把世襄从刑部的牢狱中救出去。

“他受了重伤眼下才醒过来。你与我们同窗多年，能不能想办法疏通一下？”

“子宴，眼下你求错了人，即便我现在不把他带回去，等一下也会有人再来的。”眼见我沉默，他摇头，说世襄这次得罪了他不该得罪的人。我也无能为力。

说话间他挥了挥手，那些人得了命令，拉开门口站着的夏迎她们，直接进了房间将还躺在床上的世襄架在手上。

世襄身上缠了许多的纱布，虽然虚弱的厉害，但是脸上没有任何的恐慌和不安，我看着那些官差要把铁镣拷在他手上，终于忍不住愤怒，我说没看见那人都要死了？！你们还怕他跑了不成？！

几个官差愣在原地，脸上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罢了，你们扶着他，把他带回刑部。”魏图平说完看着我，说子宴，对不住了。我和世襄同窗一场，回刑部后我尽量帮着他求情说几句好话，你要快些想到办法把他救出去。

我让夏迎她们为世襄拿出一件我的长衫给他披上，随后说世襄，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他点头，说不用担心。说完靠我更近，用极小的声音说等一下就把东西送到李大人手上。只要那东西还在我们手上，他们暂时还不能拿我怎样。

“可是你的伤……”

“没事，子宴，我受得住。我昏迷时你同我说的那些话我全部都听到了。”

说完他留下我站在原地，跟着那些官差走远了。

“大少爷……”

那几个丫鬟下人一脸的担心，我说了句没事走回自己的房间。

那些罪证还在那里放着，这件事不管魏明远知不知道，眼下魏如青一定是告诉了他的。我想他让刑部的人抓住世襄，指不定是想将他严刑逼供一番后，让他交出手中的这些东西。

第三十六章：有惊无险

李博刚刚下朝回来，此时临近中午，他看见我站在大理寺的门口，微微有些诧异的说子宴，不是说了得了伤寒？怎么这会儿在这里？

我说李大人，世襄如今被刑部的人抓去了。

李博一脸诧异，将我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急急的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将怀里的东西交到他手上，又把世襄受伤差点死掉的事都告诉他了。

他捏紧手中的东西，说子宴，这次是我害惨了世襄。

“李大人，是谁弹劾的魏如青？”

他摇头，说子宴，这件事我并不能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大理寺的人。

我点头，依旧盯紧了他，说李大人，我应不应该信你？

“什么意思？”

“世襄信你，他认定了你是个刚正不阿，威武不屈的人，可是我不行，我进入这朝堂多年，看过许多让人心寒的事。”我看他一脸肃穆，又说比如有些人，先前是做了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眼见许多事超出他的想象，立刻就把下面的人推出去，旁人或被投监或被处以极刑，留下他独善其身，升官发财。

我言语中许多的嘲讽与冒犯，李博神色不变的看着我，说子宴，放心，我一定保世襄的安全。沉默了片刻，他又说原本这个案子就是我让他去查的。

这一天我过得十分艰难，雨竹和子清应该还没得到世襄被抓去刑部的消息，直到我从大理寺回来，都没有看见他们回来。

我焦急的等着他们，结果等到了宣央。

他看着我，说子宴，世襄被刑部的人抓去了？

我一开始没有想过要去找他说情，却没想到他自己过来了，我心里许多的感激，看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最后我只说了一句，说你怎么来了？

他浅笑了一下，说世襄与你是极好的朋友，我想着他出了事，最焦急难过的人一定是你与雨竹。

“宣央，我……”

“没事的，有我，我一定会保世襄的安全。”

这种话谁与我说都没用，只是眼前站着的是宣央，看着他脸上淡定的神情，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做到。

“宣央，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说话间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宣央走近一步，说不要害怕，子宴，还有我。

这些话以前是子清最常同我说的话，如今我听他说这样的话，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即便子清与我说过这样的话，但他是我弟弟，我一直觉得他是我需要保护的人，但宣央不同，在他同我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我心里那些不安都被抹去了，似乎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我忍不住伸手将他抱住。

那好像是我第一次真心有了想要接受他的想法。

“子宴……”

宣央轻声叫了我一声，我抬头，他似乎是想要吻我，我原本是想回应他的，只是在看见门旁的那个身影时，忍不住就将宣央推开了。

“子清……”

“下官见过七皇子。”

他要跪下，却被宣央止住，看着我又看一眼子清，说如今你回来就好了，世襄被刑部的人抓去了，你哥心里许多的担心，你安慰一下他。说完他转身看着，说子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眼下你脸色苍白的厉害，别世襄刚被人放出来，你就病倒了。

我点头，看着他离开。

“子宴，世襄被刑部的人抓去了？”

“是。”

他摇头，说这不是一早就预料到的是，子宴，不要太担心了。世襄会没事的。

我点头，让他去休息一下，他走了几步，我又叫住他，说子清，以前你都叫我哥哥的，为什么现在都叫我子宴？

他没有回头，站在离院门口不远的地方，说只是不想叫了。

是还在怨我，觉得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你的哥哥？

我很想问他这样的话，但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身影，终于没有说出来。

雨竹是在路上得到的消息，他看见我，说不用担心，这件事牵连了许多人，刑部的人不敢贸然对世襄用刑的。

“雨竹，魏如青的罪证是旁人交给他的。”

“我看到那本账簿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