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眉,我倒是有另一番理解。这么惺惺作态,忸怩造作的场景,也怪有人会看不顺眼,什么文人才子
,不过是些衣食无忧、自命不凡的纨绔子弟罢了,这诗书棋画,不过是有钱人打发时间的余兴,要真
吃不饱穿不暖,我看还有几人能如此看似潇洒!
“他们算什么,要说这些,当然是我三师兄第一了!这些人……哼!”沉思年少气盛,嗓门也不自觉
地大了些,引来路人频频侧目,华少爷却毫无知觉,依旧趾高气扬。
咳咳……不是在说我吧……
有人起身走来,我眯起眼,那是个高瘦的青年,虽穿着翩翩纱衣,却没什么读书人的气度,脸上已显
出了些微怒色与不屑,小鸡肚肠!
“这位兄弟,不知你方才说的人在何处,可否请出来与在下和几位友人切磋切磋?”瘦高个挡在我们
面前,凉亭里其余几人也跟着走了来,明显是没有放我们过去的意思。
要说就这几个书生,别说隋风,大师兄了,我都不怕,只是,打几个书生,说出去多丢脸?咱以后也
都别混了!
“你们是谁啊?”沉思不高兴了,大模大样地走到最前面,环顾了一圈那些人,回以满脸的不屑。
这小子,尽会找麻烦!可别指望大爷我去给他们画画,泼墨倒还行……
先前的瘦高个让到一边,一指身后之人,也是颇为骄傲,道:“这位便是苏余的方怀慕方公子!”说
罢,还特意拖长了尾音。
“在下不才方怀慕,见诸位皆是气宇非凡,不知是否有幸得以赐教?”声音温温软软,很是客气。再
看那人,确实有几分淡然的书卷气。
“呃……”沉思显然不擅长对付这种文绉绉又弱不禁风的人,便支吾着退到一边。
“原来是苏余的方公子,幸会幸会!舍弟言语冲动,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大师兄听到那人名讳竟
也客气起来,想必这个公子是个厉害角色。
“您过谦了,不知可否请这位公子所说的高人出来一见?”
我往后退了几步,我最讨厌这种事了,千万别找我!抬头,正对上沉思的眼睛,不好!
果然,沉思一把拉住我,不容分说就往前拖,“师兄,你羞什么?随便写两句就成了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或惊异,或不屑,或呆愣……那方公子眼神则更加多变些……
我赶紧转头向隋美人求救,谁知,他也只无奈地皱皱眉……
也是,都到这份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我靠!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沉思这小子!
……
这比试的题目倒是很随意,每人在规定时间内写一幅以江南之景为内容的书法,即兴创作也可,他人
诗词也可。
啧啧,还不如让我泼墨呢!还快些!诗词的话……呃……咿……嗯……嗨!不管了……反正他们不知
道我是谁……
蘸上墨,我大笔一挥,搞定!
隋美人先走过来,看了我那墨宝,脸色微变。我原本还觉得挺满意的,被他脸色这么一变,心里就慌
起来。
这时,那位方公子也完成了,两幅字往中间一放,顿时,一群人都倒吸一口气,然后,没了反应……
我仔细瞧了瞧方公子的字,工整秀丽又不失磅礴气势,“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闲引鸳鸯香径里
,手捋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 碧玉搔头斜坠。 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嗯……的确是
好词又好字。
擦把汗,我的……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吧?就是乱了点,杂了点,不知所谓了点……
方公子一脸惊吓状,口中喃喃,“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独笑亦
含颦……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转而,拿起一杯茶,“龙飞凤舞,洒脱不羁,笔法又着实细腻,在下输的心服口服,以茶代酒,敬公
子一杯!”
啥?这就赢了?
隋美人扯我衣服,我回过神,忙接过茶杯干笑道:“呵……呵呵……您过奖了,其实公子您的诗词也
很妙!”
不料,那淡然的方公子却脸红道:“您抬举我了,这词是洛烨公子所作……”
“噗……”
以后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能喝茶,否则不是被呛到就是被烫到……
“公子您没事吧?敢问公子尊姓……”方公子的话被硬生生打断。“哈哈哈!果然是好词!千万恨,
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只是不知比起在天涯,这阴阳两隔又该如何论断
?”说话的是一清俊青年,身着青衣,黑发披散,眼中毫无生气。这人我一早就注意到了,一直站在
桥头,迎风而立,也不和其他人说话。
“怀谦……”那方公子脸色难看。看来是认识的。
“哈哈哈……生死两茫茫,独自苟活,情何以堪?”那人笑着往桥上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一个恍
惚,想起了我那疯子师叔,那时候,他也是会这样恍恍惚惚,不过此人更加严重些,眼里脸上的悲痛
之情令人动容,该不会……
一道青色的影子从桥上跃起,黑发飘飘,青衣逸逸,直直坠入深不见底的湖中,建起的水花在阳光下
化作一道绚丽的水务……
“怀谦!”
啥?自尽?!
众人慌作一团,那几个文人雅士只能干着急、团团转,倒是那方公子,二话不说就跳入了湖中。他这
一跳,更是惊动了岸边不少人。
最后,这人命自然是没出,开玩笑!你想想啊,有这么多高手在,随便一捞就是了呗!
眼下,我们正在方府听那方老爷讲故事。这故事啊,真是跌宕起伏,悬疑不断,催人泪下!
第十二章
话说这方府上有两位公子,皆是才高八斗。方怀慕,就是那先前见到的方公子,是这家的大少爷,在
江南一带也颇有些雅名,算得上是年轻一代中的才俊,文采飞扬,满腹经纶,再过些时日便要进京赴
考,怎么着也得中个进士什么的,这方老爷一提起大儿子就乐,只不过么,这要说的不是这方怀慕,
而是那跳湖自尽的方怀谦,方怀谦虽是小儿子,却是嫡出,自小聪明,也讨人喜欢,母亲则是江南名
门之后,闺名华虹玉,咳咳,好像是大师兄他们家远亲。这一家子原本小日子过的挺好的,家中和睦
,儿子又有出息,不料年前突逢变故,方怀谦声称爱上了自己的侍读,杜子文,终生不娶,这一家子
都急坏了,把企图私奔的两人逮个正着,之后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方怀谦就是死脑筋,怎么劝也
没用,到后来,干脆不吃不喝,以死相争。方夫人心疼儿子,家里人也没法子,也就随他去了,反正
这不还有一儿子嘛!可不久前,那杜子文去吴越采购赴考用的笔墨,回来的途中染上了瘟疫,死在了
路上。这对方怀谦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成天痴痴傻傻,躲在书房里对着那堆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人也变得憔悴不堪。
有情人难成眷属固然可惜,只是,这故事还没完,这才刚开了个头!
家里人都觉得时间一长,这事情便可以淡忘,就买几个可人的男宠回来伴着,也没再指望方怀谦再娶
妻生子,延续香火。但就在两天前,出怪事了!方家位于城西的老宅闹鬼了,这鬼不是他人,正是那
死去了的杜子文!路过看到的人说,那鬼虽然蓬头垢面,身上还带血,但确实是杜子文没错!朗朗乾
坤发生这种事,自然是人心惶惶,有人说是那杜子文死得不甘心,来勾魂来的……
方老爷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的悔色。
“哈哈哈!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真是瞎说!”沉思捧腹,也不管是在谁家,便大笑起来。
那方老爷正色道:“起初我也不信,昨日找来了几个道士去老宅做法,结果……唉!”说着,方老爷
一拍大腿,面露愁色,忧心忡忡。
“哼!难道还真有鬼不成?那我倒要好好瞧一瞧!”
“好!今晚我们便去会一会那厉鬼,若其中另有隐情,也好把那装神弄鬼之人纠出来,方老爷,还劳
烦您指路了!”大师兄上前一步,冲那方老爷拱手抱拳。
看着那胸有成竹的两人,哎……沉思说话不经大脑就算了,怎么连大师兄也这么冲动。厉鬼什么的我
倒是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就怕其中有变,再看那方老爷眼神古怪,人家不是说了么?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
我把这想法告诉了隋美人,嗯……暂且就与他和好吧……
隋美人按着我的肩膀,淡淡道:“大师兄自有主意。”
再看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泰然自若,这……好吧!算我多管闲事!
“茗儿,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心急……”
“别说了……”头有些胀,我疾步跟上众人。
这种事,哪有什么对与不对,又有谁能分辨得清?
……
晚上,我跟着大师兄、沉思以及隋美人来到了这方家老宅,梁先生等人则留在方府诊断那落水的、受
寒的、受惊的、见鬼的……那方老爷也真是急坏了,也不问问清楚我们是谁,口口声声“壮士”“英
雄”“少侠”,就找了管家带我们来。由于天色的缘故,再加上这里荒废多时,更是显得阴森萧条,
和这江南美景很是格格不入,也不知那方家的人从哪里找来的道士,黄匝匝的符贴地到处都是,晚风
吹过,望过去有些骇人。
“沙沙沙……”
“各位……这里就是方家老宅,我……我先告退了……各位多加小心呐!昨天那几个道士……一,一
早醒来……都是口不能言,脸色惨白……”
“嗷唔……”大门突然打开,一道黑影从里面窜出。
“啊啊……鬼啊!!”方家总管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子……子文,冤有头……债有主……你
,你别来找我啊!!”
我撇嘴,这家伙明显就是以前对那杜子文不好心虚嘛!一只猫跑过去罢了,至于吓成这样么?还“冤
有头债有主”呢!你让他去找谁?找瘟神啊?
除非……那杜子文不是死于瘟疫……看着那老管家落荒而逃的身影,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推门走进院子,只见里面挂着些纱帐,飘来荡去,不仔细看就跟鬼影似的,今晚天气还不错,月光洒
下来,能看清个大概,这院落虽然有些杂乱,门窗上布满了蜘蛛网,但看得出先前也定是一座豪宅。
“叽叽……”角落里传来异响,带动散落在地上的杂物“砰砰”作响。
沉思拔出剑,高声道:“什么东西!出来!”
不一会儿,角落里便没了动静。
“快出来!”
“你再叫也没用,除非老鼠能懂人话!”一进门,隋美人就拉着我,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此刻
更是闲闲地嘲笑道。
老鼠?也是……这里这么乱,会有老鼠也很正常。
沉思冷哼一声,表示对隋风不满,随即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嘎吱嘎吱……”
“砰砰……”
一阵阴风袭来,两边的门都被吹得直扑腾,我眼角隐约瞄到有东西晃过。吞口口水,这次不是猫,虽
然很快,但是我确定那是个人形的东西……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呜呜呜呜……”凄厉的啼哭声隐隐飘来,伴着诡异的冷
风。
“隋……隋美人……”就算不是鬼,这也挺吓人的……
“没事的。”隋风将我搂在怀里,感受到温暖的体温,我渐渐放松下来,再望过去时,那里早已没了
鬼影子。
大师兄和沉思拿着剑转悠,可刚才那影子怎么也没再出现,只有阴风阵阵,从院子的各个角落吹来。
“装神弄鬼的家伙!有本事就出来!让小爷我见见鬼是长的啥模样!”
院中的纱帐顿时狂舞起来,凄厉飘渺的呜咽如泣如诉,气温也似乎陡然下降了不少……“我死得好不
甘呐……呜呜呜……还我命来……”突然!纱帐中白影一闪而过,在那抹白色上,血红色的印记很是
醒目……
“呜呜呜……你们这些正义之士,也只会与那凶手狼狈为奸!害人性命!”
环顾四周,那东西又不知飘到了哪里。这次我听清楚了,那是个男人的声音,言语间透着恨意。他说
……是被人害死的?
沉思挥剑劈向那悬挂在院中的纱帐,“躲什么?有本事出来!”
大师兄则一直没说话,眼下更是收起了剑,对着空空荡荡的院子抱拳道:“你可是那杜子文?我们并
无恶意,你若真是有冤屈,何不出来一见?”
只可惜,那“鬼”似乎并不领情,依旧是呜呜咽咽,鬼影四起。
“这里有问题!”我低声对隋美人道。
“嗯,不妨,就看他能装神弄鬼到几时!”
话音刚落,左手方向飘出一个厉鬼,由于我很不巧地正对着那个方位,又很不幸的眼神比较好,最后
还很不小心地对上了“鬼眼”,那“鬼”也显然愣了愣,转而用白布挡住脸“飘走”了,于是,我无
言以对了……
呃……这到底是什么“鬼”,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虽然都包着白布,头发散乱,可身上那滩红色
的“血迹”明明不在一个地方,这,明明就不是同一个鬼嘛!还有那挂得莫名其妙的纱帐,试问有谁
会在荒废的宅院里挂满这种东西,除非是这群“鬼”们的特殊嗜好。此地无银三百两!那里面一定有
古怪!
想着想着,这一切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沉思已经把那些碍眼的纱帐砍了个七七八八,视线也渐渐开阔起来……
“呜呜呜呜……你们这些恶人!我要你们付出代价!”果然,不多久,“鬼”急跳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