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情况跟他想的完全不同。应翔和修达因两人相见,都很有礼貌的打招呼、递名片、自我介绍,最后甚至还无视卢尹湘的存在,互相倒酒聊了起来。天杀的那瓶酒是他藏起来要喝的耶。
「哼,早知道我就不用担心到前一晚都睡不好。而且我为什么得削水果让那两个家伙吃,我才是原本的主人吧?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小精灵开始在卢尹湘脑海围着一朵会发蓝光的香菇起舞,那画面很诡异,超级莫名其妙!
卢尹湘恨恨的削着又大又多汁的苹果,而且不由自主的细心将苹果切成一片片,排列整齐的摆成一大盘端出去阳台。
「吃苹果,敏敏女王送来的苹果。」卢尹湘冷着脸,将水果端到阳台给他们,然后迳自坐回客沙发厅看电视。应翔跟修达因道完谢也没留他下来一起聊,其实阳台很宽敞啊。
好吧,卢尹湘承认自己是感到有些失落,一来是没及时加入野兽们的谈话,结果憋住沉眠许久的好奇心,再者可能是失落为何两个男人没打架吧,啊哈哈哈……
暂时开录音箱的异想世界,他的注意力回到了最近迷上的电视影集。望着影集里性感又聪明的女主角,他无意识的露出傻笑。对嘛,他卢尹湘还是喜欢女人,还是女人好啊!
另一头的两人——
「这么说来,应先生是为了湘才不顾一切的跑来这里?」
「不顾……一切……」应翔顿了下,他都没意识到自己所为的就是不顾一切,原来自己追逐湘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应先生和尹尹是大学就认识的老同学,你都不晓得他暗恋你很久吗?」修达因很直白的戳破,虽然他了解的并不多,但从卢尹湘和应翔的互动间能拼凑出个大概。
「唉。」
「为什么叹气?」修达因又眯起了蓝眸,看起来像狡猾、贪婪却又孤傲的雪原之狼。
「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不需要太努力,总是会到手。就连恋爱也都是被倒追的那方,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太过费心。也因此,念书时期我就很有余裕参加很多社团,虽然我不是天才,但就是应付得来。」
「哦哦,我也是。」修达因很开心的伸出手和应翔交握,某种层面来讲他们也算同类人。
「唯独湘,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他才好……」难不成要学古代人来个七擒七纵,依湘的别扭个性来说,恐怕七次还不够。
「应先生知道我就是那个爱搔扰他的变态上司?」
应翔苦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来之前,湘都跟我说了。」就算湘不讲他也有办法知道的,应翔暗自轻哼。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能心平气和跟我聊天,不会想替尹尹报仇出气?」
「湘说你变了不少,而且他本人没有要求要敌视你,我不想擅自干涉湘太多。再说莫名其妙出手去对付不认识或不熟的人,有些强人所难了。除此之外,从湘的牢骚听来,你只是在逗他而已,如果你真的伤害他……我想自己不可能冷静的和你坐在这儿闲聊。」
应翔的个性很谨慎,不清楚状况前绝对保持冷静,一旦认定目标后就咬死不放。
「我们很像,但个性却不太相同。一开始我就知道卢尹湘不会喜欢我,见到我就像见到恐怖的野兽,虽然他好像也有些顾忌应先生,却是基于太过在意你。」
「修达因,既然你明白湘不会对你动心,为什么要对他穷追不舍?」
修达因扬高右眉,深邃的五官在光影下显得更加神秘性感,他想了下才这么回:「我喜欢打猎。其实我不是同性恋……我是双性恋,哈哈哈哈哈哈。」
客厅里清楚传来修达因讨人厌的大笑,卢尹湘不耐烦的将电视的声量调高。真是的,明明才初见面,那两人是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见到应翔不解的神情,修达因心情愉快的解释:「其实我从来就没真正迷恋过谁,就只是喜欢玩耍而已,或许有人认为我很恶劣,可是玩乐人间是我的生存原则,人生指标。那时只是喜欢逗尹尹,万一他屈服的话就两个人都赚到,就算吃不到,彼此也没什么损失。」
「……嗯……修达因先生,你真是个危险分子。」
太随性反而难掌握的家伙,的确是危险,应翔不知为何却没有反感,大概是对方的态度很坦然,而且卢尹湘绝不会喜欢上这种追求刺激的对象,他所知的卢尹湘贪恋安全感。若是那种阴险卑鄙的家伙,应翔也不会马上攻击,至少要掌握对方弱点一击毙命再出手。
如果修达因是桀骜不驯的狼,那应翔应该是沉稳的獒犬。
修达因越来越欣赏眼前有着同类气息的家伙,俊眸含笑说:「彼此彼此,我们是模式相异,骨子里却都潜藏着攻击性啊。应先生,如果你认为这情况下我对你没威胁,那可就轻敌罗。」
「哦?」
「没什么啦,只是觉得这场游戏越来越刺激而已,哼呵。」修达因笑得很神秘,心里彷佛在算计什么,应翔也不蠢,当然知道眼前的男人散发出危恐天下不乱的气息,可是他们都是湘自己招惹来的,所谓的引狼入室就是这样。
有他在,湘应该还不算是已入狼口,而应翔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论文指导教授的办公室外,应翔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背光的身影更有比以往高大的视觉感,卢尹湘眯了下眼,适应太过眩目的光线。
「应同学,你也来找方老师吗?不过我记得你的指导教授不是——」
应翔忽然走上前握住卢尹湘的手腕,后者总觉得这幕似曾相识,心里又感觉哪里不对劲,因为前者从来不会用这么……炽热的眼神看他。
「应同学?」
「湘,跟我来一下。」
卢尹湘早习惯对方忽然出现,不是说社团忙不过来需要支援,就是功课上的问题或打工临时想找他代班,其实他们并不是很熟,只是恰好有共同认识的朋友,所以他不明白应翔怎会老是第一个想找他帮忙。
八成是因为他看起来好欺负,或是像逆来顺受的类型,卢家当军官的大姐也总笑说他看起来很好欺负。
这次不知道又要他帮什么了,他肯帮应翔,多半也是因为应翔会给报酬,所以他从来不觉得吃亏,只要自己有空就会配合应翔。
应翔带他来到理工大楼的地下室,平常附近人烟稀少,而且大楼位在校区较偏僻的角落位置,所以还有不少灵异传说。他们都不是理工科,卢尹湘对应翔带他来这种地方相当不解。
「这里都没半个人走动,怪阴森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要我帮?」卢尹湘的口气有些不耐和焦躁,可以的话他想回宿舍挂网玩游戏。
「湘,你喜欢我吗?」
「……吭?」
「我想向你确认一些情况,我一直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可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卢尹湘愣愣的望着应翔,翔是系上人缘很好的家伙,就算别系甚至别校都有他的仰慕者,无论男女老幼对他印象都好到没话讲,言谈修养佳,既聪明又能干,到哪里都吃得开,站在这种人身边,卢尹湘觉得自己只能当影子。
这样耀眼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不对,他相信应翔不可能输,会输也是放水,因为应翔很优秀。尽管翔不是系上前三名的成绩,也没拿过书卷奖,但那是因为他不需要那种东西,如果他稍微用点心的话,名次跟奖都唾手可得。
「湘,你有听懂我的意思吗?」应翔难得露出笨拙的模样,卢尹湘觉得很诡异,一切都虚幻得像梦一样。
「我不是同性恋。」他记得他说了这句话,接下来的对话却开始模糊,连应翔讲什么都听不清楚,但他记得应翔的表情,由不安、失落,转为苦涩的笑。
「嗯,我明白了。」
应翔明白什么?他不明白呀,刚才他们聊了什么?
「你就忘记我刚才讲的话好了,抱歉。」
不要离开,望着应翔转身的落寞身影,心里被揪疼的卢尹湘很想叫住他,他是不是讲了伤人的话,所以害应翔用那种受伤的模样离开?
他想叫也叫不出声,而转身走没几步的应翔,忽然趴倒在地,他惊慌的看应翔晕过去,鲜红的液体开始从应翔的身下漫开来,彷佛是这男人的存在化作炽红的花绽放,然后快速的在无声画面中凋零。
「不,不要死!」卢尹湘连叫出口的声音都没有,他开口大喊,却再也听不见声音,只有应翔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跟心跳声。
第八章
「不要死!」卢尹湘从床上弹坐起来,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濡湿,流了那么多汗,却只感到寒意逼人。原来是恶梦,还好是梦……
房门被敲了两下,传来应翔低沉稳重的好听嗓音:「湘,你还好吗?我跟修达因都吃完早餐,你也快起床准备上班吧。」
「喔。」卢尹湘恍惚的应声,回过神后连忙掀开被子,快步的跑去开房门,应翔还站在门口,疑惑的俯视满身大汗的卢尹湘,双手捧起他无助而苍白的脸。
「怎么了?你刚才喊很大声。」
「我做恶梦。」
「恶梦的话得说出来才能破解哦。而且,听说把恶梦讲出来,就会转变成好事发生。」
「你乱扯的吧?」卢尹湘没有挣开他的大手,任应翔带有薄茧的指腹抚过脸庞,藉由感受对方真实的体温,才逐渐从恶梦的恐惧感里平复心情。
「我没骗湘,是真的啊。小时候奶奶都这么告诉我。不过,她老人家已经升天了。我想,可能是我梦到她过世没讲出来让恶梦变成好事,结果奶奶真的没隔多久就升天了。」
提起奶奶的事,应翔神情并不哀伤,而是从心里散发出来一股温暖。人迟早会死,可是他和奶奶的回忆是美好的,因此,他也早就接受了蓝妶倪的离开。
听应翔的语气轻松平常,但卢尹湘想起恶梦的内容还是心有余悸。察觉到卢尹湘的脸色很差,应该忍不住伸手吻上他稍嫌清瘦的脸颊:「快去冲澡换件干净的衣服吧,你流那么多汗,很容易感冒的,湘。」
「修达因呢?」如果要讲恶梦转成好事,他不忍心讲给应翔听,所以只好把垃圾丢给变态杂种上司了。
可是,应翔听他第一个讲出口的是准情敌的名字,尽管没有刻意要仇视对方,心里也不太舒服,态度转淡的回答:「他刚才出完早餐就出门了,等下到了公司也会见到他,你不必那么心急。难不成你是梦到他?」
卢尹湘没反驳,只是不想面对应翔,因为他会想到方才的恶梦,深怕自己的言行又会失控。修达因虽然总爱坏心的捉弄人,可是一定能快速的拉走他对恶梦的注意力,所以卢尹湘才反射性的想起那个讨厌鬼。
「我只是想以毒攻毒而已。」他随口应话,然后关上门洗澡去。门外的应翔有些不悦自嘲的嗤笑了声,他以为自己该很了解卢尹湘,然而似乎只是「自以为是」。
不过,他可不会这样就感到挫败,因为他是应翔,默默认定目标就咬死不放是他的本性。
进到办公室,卢尹湘专注的埋头工作,一如以往在学校那样,心中只记挂某个事,然后全心全意的做到完好,不知不觉,就忙到了午休时间。
卢尹湘习惯了独来独往,拿出早上多买的三明治继续啃了起来,然后再取出私人的簿子,阅览上周末写的记事,里面都是心情纾发的随笔,还有乱七八糟的涂鸦。
他有固定去找心理谘询师谈话的习惯,通常半年去一次,倒不是有什么非解决不可的困扰,而是为了让自己能安心生活,一个人生活总爱胡思乱想嘛。
日期:我的生日。(这是秘密)天气:偶尔阴雨绵绵。地点:我房间。
有阵子没写日记了,应该说这本都快变成我的周记或月记,因为最近生活被搅得乱七八糟,一时之间无法整理出头绪。刚才回家,那两个家伙居然还没回来,趁这空档我来写点东西。
上个星期六,我预约了心理谘商的医师,我跟她发了不少牢骚,工作的碎碎念是一定有,但这次加上了私人感情的事。Miss.Leo说这种混乱不全然都是负面影响,她说我可以趁这机会让自己去检视自我。
当时我无法接受这种讲法,但后来想想好像也是,也许被搅乱的湖底反而能看到以前没发现的真相。她还提供了不少检视的方法给我参考,所以我就来写日记……或者是周记啦。
其中一种就是跳脱自我,将过去的我当成另一人在看,自己成为自己的聆听者,列出很多点来诊断,但内容不需要给任何人看。有人想看我也不会答应,哼。
Miss.Leo真的是个非常可靠的人,无论我多烦躁,她只要几句话就能让我安静,我还见过不少黑道大哥或难招惹的人物都跟她的助理预约,与其说她是心理医师,不如说是驯兽师!
那么以下,就来看看卢尹湘这个人其实是个怎样的家伙吧!( ′-`)y-~
其实,我曾经有个很美满的家庭,父亲是名优秀的医师,母亲非常贤慧美丽,我上面还有三位姐姐,可是国小的时候忽然就变成单亲家庭,不是父母亲外遇,而是父亲癌症末期过逝。
母亲要我们别念医科,她说父亲是名医师,最后却病死,没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事了,所以要我们别步他后尘。最后大姐当上军官,二姐念完商职就跑去国外进修,三姐目前是打工族。
其实,我国高中都是被排挤的,国中单纯是因为不太会讲台语(但脏话却骂很顺),莫名其妙就被排挤了,还会被恶作剧或开玩笑,不过最恐怖的经验是高中,我高中念的是很有名的男校,班上的人都一副很斯文的模样,不过都是些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啊!ヽ( `皿′# )?
我家的人要我考那所男校,可能是怕一家子女人,我会变得阴阳怪气,但我也只是生得比较清秀阴柔而已,她们以为自己影响力这么大吗?(笑)结果进了那间男校,才是真正地狱的开始。
班上带头欺负我的人,真的很变态,有天期考完,我要牵脚踏车骑回家,结果几个同学拉住我的手脚,然后带头那个人呛我说:「你其实不是男人吧?长得这么娘,还敢跑来念男校哦。是想钓男人是不是?」
然后我就被性搔扰了,扣子被扯掉,好几个地方都被乱吻,差不多就跟被强暴没两样,当时我真的吓傻了,只能一直挣扎,最后是教官出现我才溜掉。连和教官道谢都没有就疯狂骑回家,冲去浴室狂洗澡,还拿刷子刷被亲的地方,都快刷破皮我才痛到停下来,妈和姐姐们在等我吃晚餐,但我不敢出去外面,我怕妈跟姐发现我不对劲。
其实,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因此对同性反感,甚至有阴影,但我发现我居然喜欢上救我的那个教官。教官知道我被欺负,看到我会打招呼关心一下。他是有老婆跟小孩的人了,所以我只对自己当时的恋慕感到恐惧,为什么我第一次喜欢上的对象,是不能喜欢的人……
从那时我就学会了放弃,学会让自己死心,并学会无视自己的心意。我从小成绩就很优异,虽然也曾因此被排挤,可是这是我唯一的优点啊!
其实,妈跟姐姐八成也察觉出我的性向了。我应该算是双性恋,因为我和敏敏交往过,但我从不看A片或钙片,我顶多看色情小说,顺便龟毛的挑错字。
妈和姐姐们从不催我交女友,也不会跟我聊这方面的事,倒也不是刻意避而不谈,我猜她们有感觉,只是我不提,所以她们也不主动挑出来讲。以前我被排挤也是,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被欺负,
一定是怕伤我自尊心才没讲。可是大姐有时都会暗示我,说不管我怎样都会挺我之类的,所以我总觉得大姐比较像大哥……
其实,我不太想理修达因的言行,我很明白自己跟他不可能来电,而且也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戏弄的对象,所以就当作他是以前闹我的同学之一,随便敷衍就好了。最伤脑筋的是应翔,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所认知的他绝不是双性恋,也非同性恋,他那么爱蓝妶倪!所以当我发现自己太在意他之后,彷佛像惊觉喜欢上教官时一样,只敢死守自己的位置,当他的同学,而且是无法混熟的同学或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