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站在漤垐的旁边,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忍不住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又是那群人,在用诡异的
眼神盯着他,就好像在盯着快到嘴边的肥肉。
“喂!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小天把愤怒的火焰燃烧到了旁边的漤垐身上,殊不知最危险的其实就
是他旁边的这位。
漤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微微地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手。
“把他带上来。”
一个男人或者说是一个男孩被带了上来,遍体鳞伤的身子,微垂的脑袋,软软地趴在地上。一副任人
宰割的模样。
昨天晚上的那个男孩……
小天紧紧地盯着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最后保持了一副我正在做梦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漤垐开口了,淡淡地看向大厅里那个几乎快要被撕裂的蝼蚁。
男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移动了两下,似乎接触到了什么伤口,猛地发出“哧”的一声。周围的人
眼睛更红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去撕裂他一样。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周围异于平常的气息,抖得更厉
害了。
“你的名字?”漤垐难得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眼神平淡,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
男孩深呼吸了两口,终于趴了起来,他有些害怕地看向高高的王座上那个美丽的男子。
“小五。”他回答道。
小天狠狠抽吸了两下,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呼声。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男孩,像是眼花了一般,他慢慢
地走近,忘了周围那些让他害怕的人。他一步一步地走着,就像踏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小五?”他停在男孩的面前,颤抖地开了口。
“你真的是小五?”他的手摸到了男孩的脸上,仍然固执地不肯相信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事实。“我
在做梦吗?”他对自己说,又或者是在询问那个弱小的男孩。
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但仍固执地捧住小五的脸庞,他不停地揉捏着,似乎想要把眼前的脸皮揉捏掉
,让自己相信这只是那个男人跟他开的一场玩笑。
“你没有看错。”趴在地上的男孩开口了,语气冷冰冰的,只是眼睛垂了下去,没有看向林小天。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小天看着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一寸一寸地看下去,那满身的青紫,仍在流
着鲜血的伤口,突然,他停了下来,呆呆地,傻了一样。
“这……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他的手一下子缩了回去,死死地咬住,有鲜红的血色侵染了
他的嘴角,红得刺目,红得恐怖。
他的视线所达,是小五倍受蹂躏的小穴,肮脏的白浊混着鲜血流了出来,残忍破碎。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小天呆呆地重复着,抱住小五,像抱着一只破碎的娃娃。
小五却一下子推开了他。
小天震惊地抬起头,仇恨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却没有理睬他的目光,他平淡却又带丝欣赏地看向那个正妄图用手挡住伤痕的男孩,颇感兴
趣地说道:“给我个理由,你为什么想要加入我们?”
“因为你们很强。”
“是吗?”漤垐笑了笑,“你知道要付出的代价吗?它远远比你现在所承受的要多的多。”
小五坐了起来,眼睛里突然爆发出了绚烂的光彩,就像流星划过天际一样,美丽地无与伦比。“再大
的苦难我也可以承受。”
“很好。”漤垐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五愣住了,低下了头,过了半晌,突然抬头看向了一边疑惑地听着他们对话的林小天,然后又低下
了头。
“跟着林小天”他如是说。
小天愣愣地看着他,傻傻地忘了反应。
“那你是看着他被我们抓走,然后跟过来的吗?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抓他?”
小五沉默了,低下了头,久久没有回答。
“不想回答,那好,我替你说,你一开始接近他就是有目的的,看着他被抓走,不去求助,反而来投
靠我们。希望借助我们的力量去帮你复仇,对吗?”
小五死死地咬住牙,冷汗从头上一滴一滴地低了下来。
“你的父亲,陈峰,一个优秀的猎人,却被自己的同盟背叛,杀死。对不对呢?陈武?”
小五又或者是陈武,紧紧地缩成一团,抱住自己,嘴角有鲜红的血液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纯黑
色的大理石上,滴滴答答。
“不过,”漤垐突然冷冷地笑了笑,“我可以帮你,猎人,我想破坏他们很多年了。”
陈武猛地抬起了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满满的名叫希望的东西溢了出来,让脏兮兮的他也看
起来如此美丽。
“来吧,我的仆人,我高贵的鲜血将赐予你,欢迎你成为芬里斯族的一员。”
小五身体颤了颤,仿佛是激动,又仿佛是其他。他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困
难地往前走着,走向他的光明,又或者是他的罪恶。
这不是一场博弈,他站在的永远都是弱者的位置。服从,或者死亡,全在他,又全不在他。也许所谓
的宿命,注定是无法改变的。
他走着,向着罪恶的深渊。突然,一个瘦小却又坚定的身子挡住了他。
“你想要干什么?”林小天挡住小五的面前,张开双臂,死死地拦住他。
“走开!”小五无力地说道,用尽仅存的力气想要去推开他。
可惜,本来就已经残破不堪的身子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他倒了下去,一下子摔在了林小天的身
上。
林小天紧紧地扶住他。然后抬头不甘示弱地瞪向高高在上的漤垐。
“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但是,我要带走他!”
漤垐不怒反笑:“当然可以,如果他愿意的话……”
无数的目光聚集到了小五身上,他深呼吸了两下,似乎又积攒了一些力气,他轻柔却又坚定地推开了
林小天:“滚开。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你不用假惺惺的。”
小天看着被推开的双手,听着耳边刺耳的话,一时间忘了反应。
小五晃悠悠地走了上去,然后慢慢地跪倒在漤垐的脚边,他俯趴下去,亲吻漤垐的脚尖,与魔鬼定下
了生的契约。
漤垐笑了笑,锋利的一刀划过,蓝色的血液流了下来,他伸到小五的嘴边,“可怜的孩子,露娜与你
同在。”
小五低下头去,咽下了那蓝色的鲜血。
一滴泪落了下来。
漤垐伸手接住,泪啊!多么美丽的东西……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厚厚的皮毛覆盖住了他原本洁白的身体,耳朵不断地拉长,有锋利的獠牙从他
染血的嘴唇里暴露出来。修长的五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骨骼被重组了一般,然后尖利的爪子
长了出来,身体慢慢地膨胀,壮硕的肌肉在不停地颤抖,长长的尾巴从他原本倍受折磨的上方生长出
来,最后,一声凄厉的狼嚎,响彻在染血的半空中。
小天晕了过去。
第24章:淡淡的温情
漤垐俯身把他抱了起来。
“程基,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了。”
“是。主人!”
小天悠悠地转醒,首先映入眼帘的仍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他笑了笑,多可怕的一个噩梦啊,不过,
还好只是做梦。梦都是相反的,所以,我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小天自我安慰地想完,坐了起来想要下床倒水喝。头真的很痛。
他穿上鞋,一个黑影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何必逃避呢?现实毕竟是残酷的。”
小天停下了穿鞋的手,他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来人,扑哧扑哧地眨了两下眼睛,“靠!我今天是怎么
了?怎么梦还没醒。”
“何必呢?不要用你单纯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它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小天。”一只冰冷的手伸了
过来,托起了他的下巴。
他直愣愣地看着来人,保持着这个动作,然后眼神慢慢地暗淡下来。他一把挥开了漤垐的手,然后把
另一个手里的鞋扔了上去。
漤垐皱了皱眉头,接过了飞舞过来的鞋子,轻轻地拍了拍,然后蹲下身子,托起小天的脚,慢慢地把
鞋套了上去。
小天平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空出的双手紧紧地攥到一起,留下一片惨白的颜色。
漤垐结束了手里的动作,缓缓地站起来,抓住小天两个发白的拳头,轻轻地展开,揉捏片刻,然后慢
慢地低下头,靠近……靠近……小天一下子偏过了脸。
漤垐停了下来,然后又慢慢地离开,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人生,你不得不接受的人生。小
天,留在我身边不好吗?远离那些丑陋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
小天一言不发,仍然保持偏过头的动作,看不到他的表情。
漤垐摸了摸他的头,再次叹了口气,然后静静地走了出去。
小天的脸上,两条晶莹的痕迹一闪而过。
狼历6213年,这绝对是狼族历史上最纷乱的一年,人类的新年才刚刚过完,而狼人的土地上已经开始
了频繁的战斗,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大小战役总共26起,几乎每一天都有狼人死去,鲜血、死
亡、分离漫布在这片不大的区域,让原本晴朗的天空也蒙上了一片沉沉的暮色。
浑浊的颜色,也是死亡的颜色。
就像长老所说的那样,战争留给人们的似乎只是无尽的伤痛,无数的离别甚至永别都发生在这短短的
时间里,只剩下活着的人在继续挥舞着利爪,站在族人的前面,保持着坚毅的姿态,抵抗着敌人的侵
犯。
生得伟大,死得光荣。每一个战士都有权获得这样的称号。
“主人,前方传来消息,暗月族似乎有意和猎人们结成同盟。”程基跪在地上,头微微地垂着,连月
的战争让他原本坚毅的脸庞看起来更加深邃。
漤垐原本敲击扶手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用手按住扶手,身体微微地前倾,看向程基,表情有微微地
迷惑,“他们已经堕落到如斯地步了吗?”他说。
程基的头越发低了。
“想不到一百年过去,他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面对这场战争。父神、母神的荣耀,他们要丢弃到
哪里呢?”
他轻轻地说着,声音很小,貌似自言自语。
“前方情况如何?”
“我们族共损失了1200名勇士,暗月族应该只在我们的半数左右,他们购置了大批人类的武器,使得
我们损失惨重。”
“是吗?”漤垐又用手敲了敲扶手,“或许我当初的决定是错的,人类也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长长的沉默,程基的头垂得更低了。
“主人,我有一个建议。”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漤垐扭头看向他。
“我听说暗月族的少主似乎对林小天非常在乎,不如,我们……?”
“啪”狠狠地一巴掌,程基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漤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前面,恐怖的
速度……
“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类似的话,否则,你得到的绝对不只是一巴掌而已。”
“是。”程基趴了起来,跪倒在漤垐的脚下。双手死死地握着。
“喂?”息夜打开了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请问是暗月族的少主吗?”一个苍老的声音。
息夜的眉皱了起来,这是他在人界生活使用的号码,只有他的下属才知道,可是,听这个声音,很陌
生。而且,称号?暗月族少主……
“你是?”
“我是张志,张晓琪的父亲,您应该认识。”
“……”息夜没有说话,实际上,他对猎人这个群体并没有太多好感。张晓琪的父亲?则,更加反感
。
“请问您有时间吗?我想代表猎人跟您会面谈一下这次战争的事。”
“这好像跟你们猎人没什么关系吧……”息夜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声音里也带出了淡淡的怒气。
“这毕竟是在人界,而且当初的契约也是在我们的监督下进行的,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一次面
。”张父仍在喋喋不休着,息夜的注意力却早已移到了远方。那里,安路铭正在和一群银翅的小精灵
们玩耍。看着那些美丽的小精灵,他突然很诡异地笑了笑。
“谈判也行,但是,见面地点要由我决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做什么挣扎,“好吧……”最后只能无奈地做出了决定。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楼房,破旧却充满无尽的温馨,因为是有回忆存在的地方,因为回忆中有自己喜
欢的人。所以尽管还是狭小不堪的屋子,但是还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顺眼。
还是那些熟悉的东西,可惜东西的主人却已经不在了。息夜抚过屋子里熟悉的摆设,眼睛里有温柔的
光逸了出来。
屋子很干净,干净到找不到一丝灰尘,应该经常有人打扫,至于打扫的人,息夜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
相框,一对男女正在冲着镜头灿烂的微笑着。答案很清晰地摆在眼前,不是吗?
息夜坐了下来,在那个柔软的床上,他慢慢地躺了下来,轻轻地阖上了眼睛。
突然,“咚咚”敲门声响起,息夜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声音的发源地。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
息夜坐了起来。
“您好,我是张志。”老人走了过来,冲息夜伸出了右手。
息夜看着眼前白皙有力的手皱了皱眉头,一点也不像是眼前人应有的手。可是他仍然很绅士地握住了
这只手。
握住,摇了两摇,任何时候绅士风度都不可以丢弃,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不是吗?
张志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他坐定,然后把双手放在膝盖上。
“息夜先生,我这次找您是想说……”
“您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息夜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嗯。”被打断了说话的张父眉头皱了皱,但仍礼貌地回答了息夜的提问:“以前来过几次。”
“那你肯定知道这是你女儿和一个男人同居的地方了?”
‘同居’两个字让张志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轻轻地抬起了双手,使劲地往下按了按。
“是什么让您不介意您女儿作出这种被俗话称为败坏门风的事情?”息夜没有注意到张志的不自在,
或者是他注意到了,但根本不在乎,所以他仍不留余地地探问着。
张父仍旧没有说话,只是下压的手更加明显了。
息夜笑了笑,突然停止了询问。
“张先生,请问你这次约我是要跟我谈些什么呢?”
张父终于停下了下压的手,他抬起头,表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