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乐——枫林火染

歆泽只是看了看那些东西，“谁穿上它，都会成为最美丽的。“其实，她一直以来，并没那种待嫁的快乐，也没有兴奋，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将来的丈夫，是优秀的，她找到了一个好归宿，这是不容置疑的，但是，总是感觉好像缺了什么，永远也不补上的缺憾。这是在家里生活的最后一天，从明天起，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外边忽然下起了下雨，朦朦胧胧的小雨。

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什么也没有说，冲向雨中，这次，宝儿没有阻拦她，她能明白格格的心情，只是默默地帮她整理明天的东西。

竹林，就在眼前，身上已经被淋湿了。她脚步犹豫了，该说些什么，可是，过了今天，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说什么了。正在这个时候，乐影打开了门，看着她。

“乐影……”

“……”他沉默着，眼中有种淡淡悲伤。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可能不能经常回来了，我……我会常常练习指法的，还会努力创作的……”她说的声音很小，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哭泣，

乐影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很久才说：“歆泽，你会幸福的……”

泪水终于决堤，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哭了出来，“乐影，我会想念你的，你要好好的……”

他淡淡地笑着，很迷人的表情。

“我……乐影……我，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他看着她，很久很久，渐渐的张开双臂，一身淡白色长衣随风飘着，就像一只展翅的高雅的天鹅。 她投入他的怀抱，淡淡的温暖，淡淡的体香。真的希望时间就在这刻永远的停止。

从来没有奢求永远，只有这样短暂的，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这将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霎那。乐影，为我祝福吧……

歆泽，你是我的知音，无论在那里，让我们共同保持着对音乐的信仰，永远保持着对友谊的信仰，歆泽，我丰满的羽翼是你永远地嫁衣……

（三）

大婚当天，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铜镜中自己美艳挤了，母亲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不停的哭着，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姐姐此时也成了泪人。她一阵心酸，很是难受。

“歆儿，到了宫里，要好好守规矩，要好好对待四阿哥，娘最疼的就是你，你姐姐走了，现在你也要走了，我这心里头……”夫人哭得说不出话来。

“娘……”心里很伤感。

“以后啊，有空就常回来看看，啊？”

她拼命的点着头。默默的，一句话也没有说。是啊，离开自己的亲人，离开生活了这样久的地方，怎抹会不难受。唯一值得安慰就是宝儿作为陪嫁丫环和她一起。

好容易才止住了泪水，爹已经在门外等候了，盖上盖头，就在上轿的那一霎那，她忽然听到从纳兰府深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像是送行。比起那些喧闹的唢呐声，这曲子就好像来自天外，她愣了一下，静静地听着，泪水把刚刚化好的妆湿得一塌糊涂。除了那琴声，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房间里静静，到处是红红的一片，透过盖头看见高高的红烛，还有红色的帘帐。他进来了，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缓缓的揭开她的盖头，她抬头看他，今天的他比那天还要英气，他微笑着。她忽然不那样紧张了，他很平易近人的感觉。

“歆泽……”

她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平静得看着他，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眼前的男人就是那个要和自己生活一辈子的人，就是那个一生相伴，不离不弃的人。

忽然，他脸色一变，狠打了她的手臂一下，她痛得大叫了一声，接着是不解的眼光看着他。

“好了，她们走了。”

“谁？你为什么要打我？”

“对不起，是因为刚才有几个嬷嬷在房外，定是皇后派来的，不支走她们很麻烦的。“

“啊？她们在外边干什么？”

珣争笑了一下，她还真是个孩子呢，这样的事情都不明白。可是要怎要回答呢，“嗯…… 反正就是很麻烦就对了。“

“哦……”

珣争叹了一口气，又幽幽的看着她，看得她不禁一阵心慌。低下了头。

“歆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起早去给皇阿玛和皇额娘清早安呢。“

“好吧，我帮你更衣。”她靠近他，他却触电似的躲开了。却依然微笑着。“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我今天真得很累。”他只是的脱下了外罩，就倒在床上睡了，歆泽也不安的睡下了。过了很久，他连碰都没有碰自己一下，她不禁有点奇怪，可是也许他真的是太劳累了。想着想着，她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射入房间，几束光柱很是耀眼。

当歆泽醒来的时候，看见珣争已经站在窗前，对着外面的景色，深呼吸着。

“你这样早？”

他回头看她，“哦，你醒了，我是习惯了，我每日清晨都回去练功房习武。现在其实还很早，你再休息一会吧。“

“不了，我要起了。叫人进来吧。“

“不！等一下。“

“啊？”

他见珣争从他外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红色的东西，像是，像是……血。他把它撒在床单上，血红的一片。顿时她明白了。很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对不起，我只好这样做，因为我最近因为国事真的很劳累，本来没有打算这样早成婚的，所以……才准备了这个。我也是……不希望皇额娘找你的麻烦。“

“我明白。”

“嗯……”他微笑着看着她，就像早上的阳光一样温暖。歆泽根本没有怪他什么。反而他这样对自己解释，到说明他是很尊重自己的。

他去练功房了，床单也叫人拿走了。门开了。

“四王妃吉祥！”一群仕女和太监进来。领头的是宝儿还有一个长得很机灵的小太监。

“给四王妃道万福啦，奴才叫小丁子。打今儿起，我就是专门伺候您的。“

“嗯，平身吧。“

这样的场面，的确和一样生活的地方大相径庭，她终于深深的体会到了。

珣争在练功房遇见大阿哥琰争，他向来是一脸的冷酷，很严厉的样子，很有王者的气度，他们是亲兄弟。

“四弟，昨日刚是你的大喜之日，你今天不用起这样早。“

“大哥，我你是知道的，这些年都习惯了。“

他点了一点头，“也罢。”很冰冷的语气，“那就开始吧。”接着便把兵器递给他。

今天的歆泽衣着很是正式，淡黄的长袍，套一件大红的坎肩，头上的凤冠上是鲜艳的芙蓉花，一边一股的大红穗子，令她看上去很高贵，很协调。当她和珣争走进坤宁宫的时候，皇上和皇后都已经端坐在哪里。仕女递给他们一人一杯茶。他们走上前。

“儿臣珣争，歆泽给皇阿玛，皇额娘清早安。皇阿玛，皇额娘吉祥。“

“起来吧。”皇上的口气威严却不失温和。

“珣儿，你长大了，往后要像个大人样儿了。“

“儿臣明白。“他看了歆泽一眼，“儿臣会好好对待歆泽。“

皇上和皇后都微笑的点点头，算是对新人的祝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歆泽自己听着，觉得这话怪怪的。

果然，他对她非常好，只是，只是，他从来都不碰她一毫。要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啊。当每天晚上，他们像是一对木偶一样摆在一起，她就有种莫名的失落，同床异梦。也许，歆泽想，也许，他也和自己一样，并不是很乐意拥有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也许，他依然害羞，也许他不善于表达。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两个人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就一定要先互相了解，互相适应。至少她现在明白他喜欢早起去练功房，至少她知道他不喜欢太甜的食物，至少她还知道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样子也很优雅。她常常在他睡着的时候注视着他，他有一张很俊朗的面容，他的睫毛好长，好漂亮。她知道他很累，所以她从来不弄醒他，只是看着他，她并不了解他，更但不上什么喜欢，只是一种好感，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也一样，这就是好的，至少，会越来越好的。我们，需要一个过程，我们，需要一段时间。

日子过得很慢，珣争每天都有很多功课和修习，所以往往只有晚上才回来。歆泽渐渐的感觉到难熬的寂寞，何况宫廷里的规矩多的出奇，她还不可以到处乱跑，她开始怀念以前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也总是不知不觉地总是想，他。他现在还好？还在继续写他的曲子吗？他曾经告诉过她，他要用尽一生的精力来完成他的作品《夜裳》，他把那部作品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也不知道他现在

完成到哪里了？

“四王妃！”宝儿跑进来。

“你怎抹回事？总是张飞似的。“

“奴婢知错，不过，不过这次是好事。”

“无聊，又是什么好事？”她不经意的看着窗外。

“您知道明晚就是宫廷的乐会了。”

“那又怎样？我对那些下三烂的乐师没有兴趣，就算是陪珣争去啦。毕竟，所有阿哥，王妃，格格，郡主，贝勒都要出席，我总要顾及到珣争的面子。可是……我是的确没有什么心气儿。“

“您可别啊，明儿个，您是非去不可。因为，有重头好戏。“

“啊？”

“我刚听小丁子说，受老爷的劝说，乐公子明儿也要来演出，是压轴的。您还不去？”

“真的？”她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兴奋。

“我哪敢跟您逗闷子，所有的乐师这回子都在外宫彩排呢，我刚才偷偷跑出去，远远的还真地看见了乐公子。“

“太好了！”她开心的手舞足蹈。可惜，现在她的身份已经很不一样，他是不能去外宫的，否则，她一定会狂奔到他面前。虽然离开还没有几天，可是她早就很想念他了，真的是非常期待明天的乐会。

乐影，你一定是最出色的，我永远相信……

（四）

夏季天是长了。黄昏时分，宫里张灯结彩，台子也搭起来了，很气派。红毯铺到台子尽头，上面高高的是皇族们的座席。珣争和歆泽按家族次序坐在东头的第四格位置。

所有的乐师都穿的大红大紫，生怕自己不显眼，也难怪，这样好的机会，可以为皇室演奏，谁不指望自己被皇上皇后认可，从此会飞黄腾达。可是看见他们那种献媚的样子，让歆泽打心眼儿里一阵恶心。

终于，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尤抱琵琶半遮面。”轮到他上场了。他还是他风格，一身深白色的长衣，黑色的衣带，干净，出奇的干净，歆泽很早就知道他有洁癖。很庄严，很肃穆，似乎与这个热烈的场合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这正是歆泽所喜欢的，他的气质，他的与众不同，他的另类。

他向大家行礼，很文雅，很飘逸的感觉。显然，大家都被他的美貌和气质镇住了，顿时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他弹得是他最拿手的《夜裳》的序曲。歆泽几乎对他的铺子是倒背如流。她心中按耐不住的兴奋，这首曲子中也有她的意见，她又回想起那段共同度过的时光了。大家全都听得入迷了，那乐曲就好像把大家领入了仙境。她深深地注视着他，他是闭着眼睛的，很优美。

一曲毕，全场还是那样安静，大家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都惊呆了。歆泽第一个鼓起了掌声，接着便是一阵如雷的掌声。

他看她，好熟悉的眼神，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却强忍住了。

“他叫乐影？”珣争轻声问她。

“啊？哦，是的，他就是我家的乐师，他很了不起的。“

“嗯……”珣争的眼神变得迷离。

“你和他很熟？”

“哦……”她怕珣争会误会，“不是很熟……只是认识罢了……”

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短暂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可以她却一直无法忘记。

以后的日子里，日子又像以前一样了，歆泽依然是天天坚持练琴，只要想到乐影，他就不会放弃，就一定会努力学习，这样一来，生活反倒不是那样无聊了。

珣争越来越忙了，经常晚上不回来，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空旷的大屋子里。这没有什么不对，她理解他，他是四阿哥，要知道上进，才会有好

的前程。她应该支持他，他是自己的丈夫，同样，也是自己的好朋友。

就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一个多月。珣争经常是回来了又走，走了又回来。

“四王妃……”

“嗯？”歆泽正在闭目养神，小丁子进来了。她轻轻的睁开眼睛，“什么事情？”

“哦……”他看了眼宝儿。

“不用担心，这里只有咱仨，宝儿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是。“

“四王妃，说实话，奴才自打13岁进宫那年就被派服侍四阿哥，虽然不向他贴身的小张子那样了解四阿哥，但是也八九不离十。老实说，这些个日子，四阿哥每天回来都精神疲惫，这，不对劲啊……”

“你什么意思？”

他凑近歆泽，小声到，“我知道，那是男人才有的疲劳。”

“啊？”

“也就是说，四阿哥总是不着家，是因为，是因为他一定在外边有人！”

“什么！”歆泽一惊。

“还有，奴才这几天，叫人给您盯着呢，四阿哥并不是总是在养心殿内修习，而是，经常去西边的寒露斋。如果奴才猜测的没错，四阿哥一定是在那里养了女人。“

“啊？”她顿时手脚冰凉。心里一片空白。这才刚刚几天，他就厌倦了。她忽然感觉到心里一阵委屈，因为如果单是这个原因倒也罢了，毕竟她自己本身也并不赞成没有爱情的婚姻，只是，珣争不应该隐瞒她，本来以为两人在一起，加以时日，感情自然会好起来，可是，现在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要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呢，怎莫说也是夫妻一场，若是他真地对那个女孩子有感情，自己也不会那样不通情达理，就是不接受，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又是失望，又是难过。竟然一时间给气哭了。

“四王妃，您别样。四阿哥一时糊涂被狐狸精给迷住了，那个寒露斋的小溅人还是大胆，连四阿哥也敢勾引，明儿咱们一起去寒露斋，给她点颜色看看。就算再不行，还有皇后娘娘给您撑腰呢，怎莫说您也是皇上，娘娘亲点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还受她这份气不成？”

“就是，四王妃，宝儿说的在理儿。您先别哭啊。“

歆泽摇摇头，叫他们都出去。她只是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今夜没有月亮，蝉儿也叫得让人心烦。这难道就是命运的捉弄吗？可是，她不恨四阿哥，这不是他的错，爱一个人又什么错，尽管那个人并不是自己，何必为了所谓的名分，世俗的观念，而去棒打鸳鸯呢？在这个世界上，像他们这样的身份的人家，婚姻悲剧还不够多吗？有多少人因为不能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而遗憾悲伤终生，最后英年早逝。有多少人为了真爱而与自己的家族，自己的阶级抗争，最后以血来抒写悲壮的年华。她也不恨他的那个爱人，她更没有错。本来人的感情就根本不能用身份来阻隔的，就算她只是一个婢女，也许是身份更为卑贱的庶民，可是那又怎样，她爱他，他也爱她。这已经足够了。她不是也一样，她崇敬乐影，爱他，所以她理解珣争。所以，她绝对不会像其他的那些王妃们一样，去闹事，去向皇后哭诉，大大泼醋。有什么意义？他都已经不喜欢自己了，就算那样就能改变吗？而且对他们残忍也就等于对自己残忍，这世上，谁比谁又能好的了多少呢？她想见见她，和她谈谈，那个寒露斋的主人，至少算是去见证一下他们的爱情。或许，她还可以帮助他们，世界上不幸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是吗？所以，能幸福一个人是一个，总比都痛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