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十字观察站No.1（出书版）BY 黯然销魂蛋

「那几个高年级的说……有人穿过『镰刀弯』。」

「『镰刀弯』？那里不是被编号9527的种族吞食了？任何有机、无机物都没办法靠近？」

虽然没有进入教室里认真上课，不过林森对那段惨烈历史还是有印象，第四殖民星里有不少人的亲属，就是在那一役后消失，不是被吞入黑暗中，就是随着战舰被抛进不知名的空间里。十字星联一口气损失了大半个舰队，几乎被打回原形，所幸的就是肯帕帝国同样也元气大伤，才让他们达成停战协议，彼此休养生息的力图振作。

「所以我才说不可能啊！没有人能通过『镰刀弯』的。」

「如果有呢？」

好奇的望向高年级那一桌，林森觉得十分有意思，第一科学院培养出不少优秀的人才，绝大多数的学生，毕业后不是进入舰队、就是进入议会，在这个学生餐厅里，坐了一半以上未来的十字星联不可获缺的栋梁，所以他们即使还是学生身份，就已经非常关心舰队、议会的各项动作了。

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不知从哪弄来一部小型的立体投影机，开始播送着他们拦截到的讯息。在第一科学院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他们的学生可以肆意的发挥自己所长，做他们想做的事情，即使是像窃听情报这类犯罪的事情，只要他们够本事，师长们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他们进行，毕竟，他们从第一科学院毕业后，有可能就是从事这项工作，有愈高超的技巧，对十字星联最高议会、舰队等等都有极大的帮助。

影像十分的不清楚，并不是他们拦截的技术问题，而是向最高议会连系的种族，使用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传讯科技。不过在模模糊糊的影像中，他们可以很明确的发现，该种族像是发光体，影像中的人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让人忍不住的心情平静。远远望着那个模糊的影像，林森不由自主的皱起俊眉，影像中的人影让他心中浮现『圣洁』二字，他相信不只他，邻座的同学也是目瞪口呆，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蓝堤丝，水一般漂亮的瞳孔中流泄着钦慕，整个学生餐厅静了下来，平静的听着影像中的那人低沉、温柔的嗓音，说着他们根本不懂的语言，却又好像心神领会般的频频点头。

「喂……你听得懂那人在说什么吗？」小声的凑到蓝堤丝身旁，林森轻轻的推了她一把，他很惊奇的发现，她第一次被别人吸引到出神，那个新种族看来真的颇为神通广大，还没真正做些什么，就已经让第一科学院的学生们倾慕不已了。

「嗯，那种发音很特别，但并不难理解，只要让我知道要领，我就能把他说的话翻出来。」拧了拧细眉，蓝堤丝说了这么一长串，简单讲就是她听不懂，只不过蒂安星人一直以来被喻为语言天才，十字星联所使用的通讯翻译器材，几乎都是蒂安星人的杰作，如果连她都不懂了，那更别说其余人，看来要跟这个新种族连系，还需要好长远的一条路了。

停顿了一会儿，影像中的那人突然笑了笑，跟着使用极为标准的人类语言，先是道歉他的无礼，跟着再复述一遍他的申请。这个新种族自称波瓦尔斯人，并不是这个象限的生物，因为普多星球大爆炸后，附近的时空被严重扭曲，所以影响了波瓦尔斯人所在的星系，再加上编号9527种族全向侵略的关系，波瓦尔斯人也面临到被黑暗吞蚀的命运，只不过波瓦尔斯人比这个象限的生物幸运，他们、他们的星球类似于发光体，所以一时半刻间，『绝对黑暗』还无法侵蚀他们，但这不代表他们的象限其他物种躲得过这场浩劫，于是波瓦尔斯女王决定冒险到这个象限，与十字星联合作，看看有没有办法将扭曲的时空导正回来，将编号9527的种族赶回他们的世界。

影像到这里就变成一片黑暗，那些高年级的学生无奈的耸耸肩，最高议会的通讯官不是混假的，自然有办法捉到他们拦截讯息，不过他放了这群小老弟们一马，仍让他们保留拦截到的影像，而不是彻头彻尾的破坏。

学生餐厅里又开始嗡嗡作响，所有人努力的消化着刚接收到的讯息，一个来自另一个象限的种族要加入十字星联，这意谓着他们有机会亲眼见到那些闪耀着柔和光芒的波瓦尔斯人，不禁好奇的猜想着他们究竟是什么模样，从他自信的声音及快速转换语言的能力来看，波瓦尔斯人一定也是有着高度文明、高度进化的优异种族，怎么让人不兴奋呢？

「又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这么兴奋干嘛？」没来由的生着闷气，蓝堤丝觉得自己的领域被侵犯似的不开心，蒂安星人也是优异无比，现在遇上同样强大的种族，难免生出竞争意识。

「我们在这里猜测也没有意义啊！既来之，则安之吧！」耸了耸肩，林森又恢复了事不关己的模样，继续跟他那盘堆叠的像座小山似的食物奋战。

静静的躺在床上，林森瞪大眼睛，凝视着虚拟出来的星空，他一直都很想离开，离开第四殖民星、离开第一科学院，他猜想，他血液中一定流着一个名叫自由、奔放的基因，他不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回想起在学生餐厅里看见的影像，即使模模糊糊，他还是看得出那个负责交涉的波瓦尔斯人，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对方也是个初出茅芦的年轻人，正是如此，林森才更加的想要离开，那个波瓦尔斯人，可以在星际间旅游，甚至远离自己的象限到他们这个『未知的世界』中进行交涉，他佩服着对方的勇气，同时羡慕着他的机运，如果有机会，林森也想要这样，在浩翰的宇宙间游荡，去看看新生成的恒星，去看看枯竭、殒落的行星，去看看黑洞、白洞，还有『镰刀弯』那个扭曲、变形的时空，他不想被困在这里，即使将来能进入最高议会又如何？他一点也不想被束缚到老死。

虚拟的星空中出现一枚慧星掠过，林森惊奇的瞪大眼睛，即使是虚拟出来的状态，慧星的出现也是少之又少，多少同学刻意的修改参数，都不见得有机会欣赏到这种景象。下意识的坐直身体，看着那攻慧星自身旁划过，林森彷佛下定决心似的抿了抿薄唇，轻手轻脚的溜下床铺，快速又简单的收拾起行囊。

「林森呢？」作息时间其实跟人类不大一样，即使好几日不睡，蓝堤丝依旧能保持抖擞精神，所以她总是在一大清早的时分，来找她为数不多的好友，她也不大明白，想跟她成为搭档的人多不胜数，偏偏她只在乎林森，也许那名看似平凡的人类朋友，真的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能让旁人不自觉的绕着他打转。

「不知道。」已经习惯了一大早被打扰的男学生，没好气的随口应着。

「不知道？你们不是室友吗？」

「同学，我跟你们不一样，如果没办法维持成绩，我不能留在第一科学院，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就替你看管林森吗？」

「喂！你怎么这么说话？」

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则是感到愤怒，真实的愤怒，蓝堤丝瞪着那名男学生，林森八成就是承受了这类压力，才觉得在这里念书不快乐吧？妒嫉似乎是人类的天性，虽然他们口口声声早已摒弃了这类负面的劣根性，可是蓝堤丝一点也不相信，他们其他种族以平常心看待林森『特殊生』的身份，唯独同是人类的其余学生，在言谈间总是似有若无的剌激他、排挤他，他们全都认为平凡的林森没资格获得这种特殊对待。

「他昨晚就离开了，我不晓得他去哪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偏激，那名男学生抱歉似的叹了口气，同时解释他是真的不清楚对方的行踪。

「离开了……。」愕然的喃喃自语，蓝堤丝一直都有感觉，林森不会留在第一科学院太久，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离开了。

微微拧起眉，蓝堤丝碰的一声闯进房间里，波光粼粼的眼睛锐利无比的环伺着，她会找出蛛丝蚂迹，然后追去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逮回来。

「……在深红色的星海中，绽放出耀眼金光，为在黑暗中的我们，诞下第一个希望。」

舞台上，一名不知道哪个种族、哪个性别的歌手，吟唱着一首流传已久的歌曲。林森好奇无比的东张西望，他为了这一天计划许久，第一站就到第一殖民星最边缘的流浪者酒吧，这里也是他唯一到得了的地方，他毕竟只是个学生，根本没本事独自离开第一殖民星，想要不经正常管道搭乘飞艇、穿梭舰、货船等等，就要到这类酒吧来询问，而其中又以这间聚集了全星际所有流浪者的酒吧最为有名，几乎喊得出名号的星际罪犯、流亡者都会到这里来补充物资，这些胆大妄为的人，最有可能接受林森的『委讬』，所以他非来这里不可。对林森这种学生而言，流浪者酒吧简直是另一个世界，所以他才怀抱着朝圣似的崇拜心态跑来这里。

忍不住好奇的这瞧那瞧，酒吧内来来往往、各形各色的『人』，绝大多数脸上写满凶神恶煞，林森紧张的低着头穿过，笔直的走向吧台，他听说了，吧台里有个无所不知的老酒吧，好像也是蒂安星人，几乎能解答你所有的疑问，林森虽然不知道自己想问些什么，不过本能驱使他迈开步伐，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什么都要试一试。

「呃……那个……。」在吧台前站了好一会儿，林森不禁有些失望，他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像蓝堤丝那样，有着水一般外貌的蒂安星人。

「你要找的人在那……。」突然间，角落里一名有着灰色皮肤的老人，嗓音干哑的指着某个方向，林森下意识的瞪大眼睛，这名老人确实有像蓝堤丝一样的特征，只不过他整个人看上去灰灰浊浊的，一点也不像蓝堤丝的清澈、透明。

「我已经很老、很老了……。」似乎明白林森的疑问，那名老人无所谓的笑了起来。

「原来，蒂安星人老了之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然不是啦！你那位朋友可以不必担心。」

果然睿智无比，林森只在心里头忆起蓝堤丝，那名老人便立即接话，对于他不可思议的心电能力，林森除了张口结舌外，做不出其他反应。

正当他还在发愣的同时，那名老人先前指着的方向，突然传出吵杂声，林森好奇的望了一眼，似乎聚集了一大群不同种族的人，唯一相同的是，全都人高马大的令人咋舌，看他们又是挥拳、又是叫嚣，林森哪有勇气走近？

「去吧！你会找到你想要的……。」低头擦拭着酒杯，那名老人似笑非笑的说着。

另一个角落摆了张小圆桌，桌上堆满了各式的晶矿，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则是一小袋细碎的像砂一般的多利奈晶矿，对这些驾着非法舰艇的舰长们，这一小袋多利奈晶矿价值连城，只要拥有它，即使是一艘中型的战舰，都能在非战时状态下航行整整一年。

「阿卡莎，愿赌服输啊！这一袋多利奈晶矿是我的了！」扔下手中的透明纸牌，一名高大、肌肉纠结充满原始野性的年轻男子，得意的笑了起来。

「你的？你的头啦！哈哈！」被称做『阿卡莎』的女子，同样拥着不惶多让的剽悍身材，盔甲似的紧身衣，更加凸显了她傲人的身形，五官若以人类的标准而言也许称不上漂亮，可是举手投足间的自信、疯狂，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啪的一声甩下手中纸牌，阿卡莎的透明纸牌开始变化，像风暴似的让先前那名男子的纸片转为黑暗，就好像被编号9527种族吞蚀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你作弊！」惊愕的发现自己输了，那名高壮男子两颊突然窜出细丝，手一伸，同样也窜出无数细丝的卷向那袋多利奈晶矿。

「想抢？」碰的一声跃上桌子，阿卡莎一手按住那些细丝、一手掏出枪，又冒出另一只手捉紧一柄短刀抵在那名男子颊前，最后伸出一只手替自己扇风，一脸的不耐烦。

知道宇宙很大，什么种族都有，可林森是第一次见到像阿卡莎这样的人，她的肤色不自然的白皙，然后盔甲紧得像长在她身上一般，却完全不会妨碍她的动作，更重要的是她拥有四只手臂，这在近身对战的过程中占尽上风。

「阿卡莎！……杀了我，你不怕被我的族人追杀？」

「追杀我的人还少啊？多你那一族人又怎样？宇宙是很大的，有本事追着我跑啊！」

夸张又得意的笑了起来，阿卡莎在说话的同声，喉咙里不断发出嘶嘶声，林森先是一阵不舒服，可更多的时候是佩服、欣赏，那种自由、奔放到无法无天的个性，正是他追求的目标，他想，他找到了未来旅程的同伴了，他希望能搭乘阿卡莎的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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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参与赌局的其余人，趁着阿卡莎跟那名高壮男子起冲突时，动作凶狠的扑向圆桌，一方面想拿回自己的『赌资』，另一方面想抢走阿卡莎那袋多利奈晶矿。

「想抢？哈哈哈哈——。」短刀一挥割断了那名高壮男子伸展出来的细丝，阿卡莎身形一翻、跳跃，整个人倒挂在天花板上，四只手臂各捉一柄短枪，毫不留情的就是一轮疯狂扫射。

完全没料到会遇到这种状况，林森惊吓万分的抱头逃窜，机警的伏倒在一张铁桌下方，会到流浪者酒吧的果然都是亡命之徒，一言不合直接大打出手，挥刀、开枪无疑是家常便饭。

碰碰、碰碰几声枪响，一名猜不出种族的高壮男子倒了下来，直接压垮了那张铁桌，而林森则倒霉的成了肉垫，紧张的气氛、沉重的压力，一瞬间剥夺了他的意识，闷哼一声后晕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林森隐隐约约察觉到背上的压力消失，胸腔吃力的扩张着，每呼吸一口空气，都觉得肺叶在燃烧，无力又无助的呻吟起来。

「舰长，这里还有个活的。」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上方传出，林森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就感到衣领让人扯住，毫不留情又羞辱人似的被提起。

「等……等等……，我不……我不是……。」结结巴巴的试图解释，林森想挣扎，看见阿卡莎瞄着自己的短枪，浑身上下的血液一阵冰凉，他的梦想还没实现，他还没离开第一殖民星，他还没真的在星际间遨游，他不能就这样子死了。

「烦，杀了他，扔进反应炉里毁尸灭迹，我们要离开了。」扬高半边眉毛，阿卡莎不耐烦的瞪着林森，面对这个半大不小的小鬼，她还懒得浪费子弹。

「不要！我有钱，我……我是来找飞船的……。」感觉到掐在颈子上的力道增强，林森憋了一口气挣扎的吼着。

「飞船？……小鬼你才多大啊？找飞船干嘛？」听见『钱』这个字眼儿，阿卡莎不由得眼睛一亮。虽然说十字星联奉行什么无私、荣耀，摒弃所谓的负面情绪、劣恨性，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天性，哪有可能说扬弃就扬弃？所以十字星联中，只有少数几个星球能做到不发行货币，绝大多数的种族如果不是以物易物，还是在使用『钱』这个粗鄙的小东西。

「我……我要离开第一殖民星……。」壮着胆子，林森挣开箝制自己的男子，他终于有机会瞧清楚对方长成什么模样，其实也是个人类，至少，看起来像个人类，除了他的肤色同样也不自然的惨白，但他不像阿卡莎那样，拥有四只手臂。

惊愕的瞪着阿卡莎，林森这时才发现，她就像普通人般，双手叉腰的打量着自己，哪来的四只手臂？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林森很肯定自己刚刚不是眼花，但现在的阿卡莎，确确实实就两只手臂环胸，一点也看不出异状。

「你在找这个？」啪的一声，狠狠一巴掌刮向林森，阿卡莎得意的扬起第三只手臂，她讨厌别人盯着她瞧，眼前的小鬼长得还算顺眼，所以她只是小小的一巴掌教训一下，要换成其他人，她大概就是一枪蹦了对方。

「对……对不起……。」知道自己盯着对方瞧十分无礼，所以林森只是抚了抚热辣辣的脸颊，并没有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