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最强的人才能拥有最强的心脏。北斗一脉的宗旨便是如此。于是从懂事开始,便要拼命的修习
,拼命的赶超别人,拼命的将别人甩在身后,用尽各种手段让领先于自己的人死去。”
宋璟幽幽轻叹:“毕竟,只要不是站在第一的位置,那么等待他的,最终只有死亡的结局。”
这是怎样的残酷环境?
注定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温暖的残酷竞争,为了不死要拼命努力,要一个人顶起所有的艰难,
他怔怔的看向小狼澄澈的眸子,本性这么善良的孩子,是怎样独自一人在层层阴谋倾轧中活下来的?
不只是活下来,还站到了贪狼一脉的巅峰,得到了烙印的传承。
“不是害怕死亡才互相残杀哦。北斗一脉很神秘,神秘便是因为内部成员奇异的关系。”白郎瑛有些
感叹,“他们彼此间,可以出其不意的下杀手,完全是生死仇人的模样。但是在私下底,每个人都深
爱着彼此,互相关心,互相关怀。”
“即使是被人杀死了,他们也不会有所怨言。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要选出最强者来守护某种东西,自
己的死恰好证明了同伴的强悍,这样死去了,也觉得安心。”
“与其说是为了活下来而与身边的人战斗,不如说是为了选出最厉害的人,而用生命来严格把关,层
层证明。所以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是北斗越来越强大的勋章而已。”
宋璟完全感到不可思议,互相深爱彼此,但依旧拔刀相向。
白郎瑛笑了:“不用不可置信。北斗的神秘在于此,我也是完全弄不明白。”
“关于七颗心脏,可以是星君自愿传给他认为能超越他的年轻人,或者是年轻一代用生命去挑战星君
,挑战只允许一人活下来,星君称号便归属于他。传承仪式上,是用秘术将心脏移植到胸腔,有了心
脏,人便可以继续活下去。”
“看小狼额头上的印记,贪狼君已经决定了把心脏交给小狼继承,但是若是小狼赶不回去,那么只有
死路一条。”
宋璟无奈的轻吸一口气:“北斗那样子,不行呢。小狼不是他们中的最强者了,那么所有人都会来与
小狼对战的吧?那样子……小狼会死的。”
“所以我说,将他列入我的治疗范围之下。”白郎瑛眼神诡谲深沉,“我倒要试试,我的能不能比得
上北斗代代相传的禁术。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延长小狼的命来。”
宋璟看向小狼忽然悲伤的面庞,心中微疼,伸手抱过小狼,轻轻拍着小狼的背脊:“小狼,不用自责
的。小狼一直是善良的小狼。”
“可是,我一定杀了许多人。”小狼心中明白,如果说自己真的是站在了贪婪一脉第一的位置,一定
有许多人来争夺,每一次争夺会死去一人,而自己还活着,那么死去的那么多人,一定都死在了自己
手下。
心中涌出莫名的眷恋和悲伤,像是看着朋友们渐行渐远,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之中,小狼紧紧的攥着宋
璟的衣襟,忽然间,泪流满面。
竹楼中的人渐渐走空了,澹台春水也被带去了客房。
小狼抽噎着,心中似乎有一个莫名的口子被打开,涌现出来的尽是他陌生的情绪,内疚着,自责着,
疑惑着,徘徊着,悲伤着,翻来覆去的搅荡着胸口,闷闷的疼痛着,沉重的压抑着呼吸,像是要窒息
死去。
不要想起来,不要想起来。
小狼咬着牙,听见宋璟轻悠悠的声音,像是和风轻拂而过:“小狼,他们就算是死在了你的手下,也
是欢喜的呢。虽然不知道北斗之中为什么是这样子,但是你也听见白狼他讲了吧。”
“死在同伴的手中,不会留下怨恨,只是欣慰拥有着强大的同伴。无论是守护什么,强大的同伴才是
让人最放心最可靠的人呢。所以不怕死亡,只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筛选出最可靠的人,最能相信的人
。”
“他们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了你,希望你能有足够的力量,远超他们的力量,去守卫要守护的东西。
”
“所以小狼,不要自责,不要内疚,你是同伴们用生命选出来的人,是承载着他们希望的人。所以小
狼啊,你一定要活下去呢。”
最后的话像是喃喃,小狼眼中银光一闪即逝,像是被催眠了一般,倒在宋璟肩头沉沉睡去。
053.在你的后背织锦
翌日,白郎瑛开始为白离治疗身后的疤痕。
竹楼的背后,是一间小小的竹屋,像是一件精致的观赏品,苍翠谷滴。
白郎瑛说,那间竹屋有着天然的凝神静气,安心神的效用,与白离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宋璟站在外面等待,白郎瑛那样胸有成竹的安然神态,似乎已经是十拿九稳。但是施加了禁术的疤痕
,他实在是想不到,可以怎样清去。
由残缺变作完美,由败笔重塑杰作吗?
细长的眸子深的像海,白郎瑛,就让我看看你的杰作吧。
竹屋内。
白离在竹椅上坐好,狭长的眼睛看过四周摆设,简单素雅,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不由
令身心放松下来,怡然惬意。
白郎瑛指了指一旁的竹床,微笑:“白离,你该不会是以为坐在椅子上治疗吧。喏,去那儿趴下。”
白离听话的起身,走到竹床边上,怔了怔,眸中坚定一闪即逝,趴了上去。
为了舞道,其实什么都可以做的。
身下竹床传来阵阵清幽的凉,透过衣服贴上皮肤,白离不自在的动了动,却忽然发现,自己全身的力
气都失去了,只剩下眨眼的力量。
“怎,怎么回事?”趴着说话很难受,白离努力的扭转头看向白朗瑛,眼中不快,这样子没有自主权
的状态,往往让人内心不安,他无所谓,但是忽然的成了这副模样,没有被告知一声,心里感觉很不
满。
“要治疗哦。”白郎瑛依旧笑的像好好先生,“我要求的是一动不动的完全配合呢。白离可不可以保
证这一点呢?”
“……不能。”白离迟疑一下,轻轻道,“这样就好,开始吧。”
白郎瑛轻笑出声:“那好,我开始了哦。”
他指尖灵活的探入白离胸前,只是瞬间,白离上身的衣衫便完全的退到了腰际,露出柔韧纤细的腰线
与形状姣好的背脊。
但是线条优美的背上,却有着一大片狰狞丑陋的浅红色疤痕,凹凸不平宛如雨后泥泞的山路,从左肩
泼墨般的划到右腰,刺眼的很。像是瓷器上的裂纹,从此不再完美。
“真是可惜呢。”白郎瑛悠修感叹,“明明是上天杰作的身子。”
他伸出手指,轻轻的按上白离的后背,一路蜿蜒往下,顺着他的脖颈温柔的滑下,一点一点的触摸着
白离背后不平狰狞的皮肤,直到右边腰际。
白郎瑛的手指冰凉而轻柔,白离趴在床上,在诡异的轻痒感觉下不禁轻微颤抖。
正要开口阻止,却听见白郎瑛着迷般的感叹:“真美。”
什么?白离怔了怔,随即发现白郎瑛低下头来,凑到了他的耳畔。
“真美。”修长的手指握住白离白皙优美的颈项,“多么脆弱的身体……偏偏,主人有这样一副不羁
的灵魂和傲骨。”
“请……尽快。”白离心中分外觉得诡异,被轻慢的羞怒被狠狠压制下来,“白郎瑛,你确定是要治
疗我?”
“你的眼中有两簇小火苗。”白郎瑛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自顾自的说着,话中带着笑意,随即站
直了身子,从旁边取来大大的木质托盘。
白离横斜着看去,托盘中放置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器具,尖锥形状的,刀片形状的,色泽不一,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唯一可以辨认的,便是妖兽骨头制成的银针,一排列在布带上。
托盘另一半放着数个琉璃瓶,瓶身透明,可以看见瓶中盛装着的色彩鲜亮喜人的液体,澄澈莹亮。
“我要开始了哟。”白郎瑛打开琉璃瓶盖,空气里瞬间弥散开散发出清幽素雅的香来,像是花朵芳菲
的味道。他双手虚翻,一排骨针倏地飞到了他的指缝之间。
用骨针?
白离看见他手中骨针宛若有生命一般,在琉璃瓶内一粘即走,随即针尖便落到了自己的背上,密集的
麻痒袭上了心间,若不是身子不能动弹,或许他已经忍不住的往旁边翻去。
“你这是做什么?”
“为你织一副锦哦。”白朗瑛笑的很欢快,像是玩的不亦乐乎,但他的眼睛里,凝神而专注,竭尽全
力。
这是一种漫长时间的忍耐,在背后绵延不断的酥痒之下,白离也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时间在
此刻的流逝变得极其没有意义,当心思全然放在一点之上时,过的快慢与否,都只是眨眼一瞬间。
当白郎瑛口吻满意而赞叹的说出:“完美了。”的时候,白离突然清醒而冷静。
“要看看么?”白郎瑛的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轻笑着,“我很满意自己的手艺哦。”
白离的身子依然是软软的没有力气,他看见白郎瑛手掐法诀,他的面前和身后出现了两面水镜,清晰
的将他背上的景象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白皙的皮肤上是繁华盛开的大片海棠,色彩靡丽妖艳,恰到好处的利用了伤痕起伏不平的纹路,令海
棠睡春的画面格外真实,惟妙惟肖。
冶丽到极致的鲜亮色彩,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狰狞与丑陋,正好相反的,美丽耀眼到令人称不开眼,那
花朵,肥叶,在白皙皮肤对比之下,像是鲜活的,感人妖艳。
白离咬住下唇,但是用不上力气。
虽然很完美,但是……他冷冷的看向白郎瑛,自己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繁复艳丽的色彩,没有单一的圣
洁与纯粹,他居然敢这样……又是不经过同意的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这个混蛋。”白离恨恨的盯住白朗瑛,咬牙切齿。
白郎瑛似笑非笑的看着白离乌黑湿润的狭长眼睛,好看的唇勾起微小的弧度:“谢谢你的赞美,不过
这种话,不适合你来说。”
他收回视线,流连在白离背后的手指,在几处穴位处轻轻按下。
“恩……”折离压抑住痛呼,飞快的闭上眼睛,因为尖锐疼痛蕴出泪水被关在眼帘内,听见白郎瑛轻
悠悠的笑——
“这是惩罚。”白郎瑛说的理所当然,“忘记说了,我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男人。”
门外传来敲门声,宋璟的声音传来:“我感应到结束了呢。白狼,现在可以进来看看吗?”
“自然。”白郎瑛退到一边收拾好器具,看见门被推开,宋璟的目光落到横躺着的白离的背上。
一向孤傲清高的白离,喜爱浅淡颜色的素雅,居然被白郎瑛在身后绘出了这样一幅图画。
好美。
宋璟屏住呼吸,目光都小心翼翼,这样截然不同于白离气质的清雅,完全的显出另一种风情,不得不
说,白郎瑛的手法堪称杰作。
054.哥哥的归宿
白离无力的瞪了宋璟一眼,似乎不愿意被这么盯着看,但孤傲中露出一丝委屈,看的宋璟忍俊不禁。
淡淡的瞥向微笑着的白郎瑛:“真漂亮,怎么弄的?”
“花精,萃取来的颜色。”白郎瑛斜倚着墙壁,意味颇深的看着沉默的白离,凉凉的道,“可惜有人
不领情。”
“算了,我们出去吧。我用的药,大概还要一会儿才会消去。”白郎瑛轻笑,“再过一会儿,背上的
颜色便完全定型,再也不会消失了。”
“再也不会消失?”宋璟挑了挑眉,看看眼中骤然燃起火苗的哥哥,不由钦佩的看了白郎瑛一眼,手
段不错,这么快就能激起哥哥的脾气。
他还记得,在澹台前山下,初见哥哥时,哥哥为了自己而骤然冷冽愤怒的眼神,孤傲的哥哥竟然隐藏
着冲动的灵魂,像是冰山之下是暂时休眠的活火山,一旦爆发,便燃尽一切。
白郎瑛泄气的瞟了白离一眼,与宋璟并肩走了出去。
“他性子很烈?”白郎瑛莫名其妙的询问了一句。
宋璟眯缝着细长的眸子,“你等会儿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他走舞道,我为他绘制的刺青,只会让他在舞道上走的更远。”白郎瑛一声轻笑,“现在,他该恢
复力气了。”
话音才落下,屋舍内便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竹屋都像在跳动战栗着。
白郎瑛和宋璟站得不远,细细的听着声音,宋璟摸了摸鼻梁:“哥哥第一次这么暴力,真是没想到呢
。”
白郎瑛露出怕怕的表情,戏谑道:“幸亏我把重要的东西拿走了,不然损失不知道该有多大。”
他转向宋璟:“待会儿他杀过来,你帮我挡住哦。”
宋璟弯了弯薄唇,声音轻轻但是极其肯定:“他不会的。”
白郎瑛看看宋璟肯定相信的表情,忽然怔了怔,随即若有所思的带起了微笑。
片刻之后,白离衣衫整洁地走出了竹屋,神色平静,径直朝着宋璟与白郎瑛走来,孤高冷色的表情与
屋内显现出的一片狼藉,很难有丝毫的联系。
白郎瑛眼中带笑,看着白离站到他的进前。
“不会想杀了我吧?”他委屈的眨眨眼睛。
“谢谢你。”白离盯着白郎瑛的眼睛,语气平淡却是真诚无比。
白郎瑛愕然,带笑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莫名的色彩,明亮而喜悦,而瞬间便又恢复到似笑非笑的模
样,眼中对白离的探索与兴致被他巧妙地掩饰下去。
“不用谢。”他回答的也极其认真。
“我先回房休息。”白离收回目光,转身往竹楼走去,脖颈处的皮肤透明的可以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白衣掩映下的那副绝美画卷似乎为他敞开了一条通往舞道极致的道路,宽敞而明亮,不再有任何的阻
碍。
白郎瑛看着白离所行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斜瞥向宋璟:“他有一个好弟弟。”
宋璟目光古怪,已有所指:“哥哥也会有一个好归宿。你觉得呢?”
只是才见面,白郎瑛便看透了白离这个人,完完全全的了解并且明白了哥哥。
有时候天作之合,或许就是指这样子的情况。
白郎瑛也古怪的翘起唇角,眼中笑的灿烂:“哎呀,这次可真他妈的栽了。”
宋璟看着白郎瑛奇异的笑容,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哥哥啊,这次可真是栽定了呢。
不过这样很好不是么?
哥哥,你的性子太过孤硬,让这么一个腹黑的家伙跟在身边,我也会放心不少呢。
宋璟慢悠悠的往回走,莫名其妙的笑的很满足,真好呢,幸福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便像被传染
了一般,也是那样的幸福。
竹楼的小狼坐在窗前,怔怔的看着闲适的风景,听见宋璟上楼的声音,就飞快的转头看向宋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