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他!”萧莫红着眼圈,抽刀就要往外冲。
“你还嫌不够乱吗?”韩天拉住萧莫一把拖了回来。
“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去找人救他。”佟十四冷静了下来,拿起剑出门去了。
慕少云自上次之后便再未见过沈夜僚,派去打探的人都被夜鹰挡了回来,心下又无奈又担忧,岳俈自那次之后也未出现过,慕少云没有心情去管他,反正每次争执后过不了多久岳俈都会自己回来,正在此时,下人回报说佟十四求见。
“沈夜僚出事了。”佟十四一进屋便如此说道。
“出什么事了?”慕少云忽的站起身问道。
“控魂蛊发作,毒入心脉。”
慕少云登时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沈夜僚会毒发。
“你能救他吗?”
慕少云茫然无措的呆在原地,半响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佟十四急了,上前一把抓起慕少云的衣领,冷声问道:“你到底能不能救!”
慕少云神色复杂的道:“解药在岳俈身上,我没有解药。”
“岳俈在哪儿?”佟十四发疯一般掐住慕少云的脖子,厉声问道。
慕少云奋力挣开,抓着头发狂躁的说道:“我不知道!我这就去找!”然派出去的人一波一波的回报,始终找不到岳俈,天色明了又暗,第二日的太阳照常升起,岳俈仍是音讯全无。
第十九章:前尘往事
沈夜僚这三天从未清醒过,一直昏迷着,佟十四和慕少云不眠不休的找寻岳俈,可岳俈好像忽然间人间蒸发了,眼看沈夜僚的气息越来越弱,黑线已经盘踞满心口,却仍是束手无策。
慕席风并不知道沈夜僚毒发的事,自从沈夜僚撤走山庄内所有的暗哨后,他便开始筹备着他要做的事,但是总觉得心神不宁,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又说不上来。
“沈小子!”佟十四突然大喊一声,众人赶紧奔至床前,只见沈夜僚浑身抽蓄,黑气自心口开始沿着脉络开始往周身散开,转眼间已至腰间,口中不停的吐着鲜血。
“糟了!”方落急呼道:“得赶快找到解药,黑气散至全身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必须解毒!”
如果半个时辰内找不到岳俈,那么沈夜僚就必死无疑。佟十四绝望的瘫坐在椅子上,慕少云一声不吭往外走,身后响起了佟十四略带沙哑的声音:“别找了,岳俈明知道你救小落回来是为了帮沈小子解毒,还要杀小落,即使你现在找到他,他也不会交出解药的。”
慕少云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看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沈夜僚身上,跨步走到了床前,手指轻轻的拨开沈夜僚散落在额前的发,低声说着:“从小到大,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席风,不管我对他多好,他都视而不见,多么讽刺,他最在乎的人却成了要他命的人,而此刻守在他身边的却是他最不待见的人。”
方落突然站了起来,伸手搭住了慕少云的脉搏,众人都不解的看着方落的举动。
“也许,我有办法救沈夜僚了。”少顷,方落抬起头欣喜的对众人说。
“什么办法?”
方落看着慕少云问道:“你可曾用你的血喂过蛊王?”
慕少云点点头。
“那就有救了,控魂蛊控制人身是由养蛊人操纵蛊王指挥人身体里的蛊虫完成的,蛊王只听从以血喂食的人,用你的血做引,可以把蛊虫从他身体里引出来,但是……”方落说着,拧着眉头看了眼慕少云:“但是你需要喝下带着控魂蛊的血,让自己也中毒,再用你的血来引,如若没有成功,你们俩都得死。”
慕少云听后二话不说,拿起刀子割开了沈夜僚的手腕,就着刀口将流出的血喝了下去。方落执起刀在慕少云的左手腕上割了一刀,端来一个木盆,里面盛满烈酒,将二人割开的手腕放入盆中。慕少云坐在床边,慢慢的白了脸色,不一会儿,手腕处传来阵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刀口往外爬一般,昏迷中的沈夜僚似乎夜感觉到了,满身的冷汗浸湿了衣衫,昏迷中发出一阵闷哼,似乎痛苦难耐。
众人凝神看着酒盆中,只见二人刀口处流出的血由艳红转为暗红,里面有几条极细的黑线,和着血液一起流出,在酒中勾缠在一起,慢慢的越来越多,直到黑线凝聚成一小团,二人的血又慢慢转回正常的红色。
沈夜僚渐渐的平静先来,呼吸慢慢的均匀顺畅,慕少云脸色惨白的坐在床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睁开眼,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分不清楚是谁,沈夜僚使劲闭了下眼,再睁开,勉强可以看清眼前的事物,只见方落坐在床边正在给自己把脉,佟十四站在方落身后。
“感觉如何?”方落淡淡的问道。
沈夜僚轻点下头,抬眼看到了远处立在门边的慕少云,佟十四似乎知道沈夜僚想问什么,凑近了低声说:“是他救了你。”沈夜僚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目光却在四周不断搜寻着,佟十四沉下脸接着说:“别找了,慕席风没来过,一次都没有。”
周围一片沉默,沈夜僚静静的躺着,周围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经悄悄离开,留给他一室清静,慕席风的话一遍遍的在耳边回响,回不了头,他们是否就这般不能再回头了?可笑的是,尽管如此,他心里仍是放不下慕席风,仍是恨不起来。
“沈小子,醒了没?吃药……”佟十四端着药碗进来,床铺上空空荡荡,沈夜僚早已不见踪影,佟十四啐了一声把药碗摔在桌上,骂道:“臭小子,本大爷亲自给你端药你居然偷跑,死心眼!”
沈夜僚跌跌撞撞的回到揽月山庄,大病初愈,胸口一阵阵闷的发疼。
慕席风一个人坐在院子中,仅着单衣,黑发散在肩上,愈发显得单薄。
“起风了,去加件衣服吧。”沈夜僚出现在他身后,语调依旧是低沉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慕席风僵直着背,一动不动,心里五味杂陈,却没有勇气回头。
沈夜僚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慕席风身上,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也没有看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这是你欠我的解释。”
许久,慕席风轻叹口气,徐徐的讲述了当年的事。
那年,慕席风八岁,揽月山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慕席风自己住在东院,偌大的院子除了下人只有他自己,慕恒休很少来看他,请了先生教他读书,便几个月才来看他一次,来了也是小坐一会儿就走,在慕席风的记忆里,父亲之于他可以没有任何可以回忆的东西,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闫宏渊的出现除了带来了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外,也彻底改变了慕席风的命运,在之后独自漂泊的三年里,慕席风会有时想,如若当年闫宏渊没有找到自己,一切是否会不一样,但是若没有闫宏渊,他此生恐怕都不会遇见沈夜僚。
闫宏渊带慕席风去了望海峰的那条密道内,八岁的孩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满地的尸体,诡异的扭动着,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哀嚎声,慕席风颤抖着哭了出来,闫宏渊捂住他的嘴带他躲到了角落暗处,紧跟着慕席风看到自己的父亲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侍卫,抬着一个人,那人不住的挣扎着,慕恒休自架子上取出一瓶药倒进了那人嘴里,那人立刻便不动了了,侍卫将人仍在尸体堆旁边,慕恒休站在旁边俯视着,一脸狰狞的笑容。
小慕席风吓得忘了哭,记忆中父亲虽然不苟言笑,也不易亲近,但却不是眼前这般可怕,闫宏渊告诉他,慕恒休这是在养蛊人,喂活人吃下尸蛊,将人变成蛊人,失去自主意识,只能听他的命令做事,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蛊人都能养成,密道内那些活死人的尸体便是失败品。
之后的几天,慕席风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是密道中那些蠕动哭嚎的尸体,如噩梦般挥之不去。而闫宏渊又在此时,告诉了他另外一个消息。
他并不是慕恒休的亲子,而他的亲生父母,都是被慕恒休害死的。他生父叫慕坤,与慕恒休是一胎双胞的亲兄弟,慕坤自幼天资聪颖,武功文采都是出类拔萃,而相比起哥哥的出众,慕恒休这个弟弟就越显平凡。
慕坤天性洒脱不羁,不贪图虚名,二人一起拜入旭央真人门下,师兄弟们却都只围着慕坤转,闫宏渊便是其中之一,那时所有的人都认为慕坤会是旭央真人的传人,然慕坤却不愿被凡事束缚,一心只想纵横江湖,策马行天下。旭央真人默许了慕坤下山,与慕坤同去的便是慕恒休与闫宏渊,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次江湖之行会改变所有人的结局。
慕坤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慕席风的生母,凌霜雪。慕席风与他娘极像,微挑的凤目,皓齿朱唇,笑起来带着三分讨喜,三分促狭,慕坤在看到凌霜雪第一眼的时候便再也移不开视线,却不知闫宏渊与慕恒休也同样爱上了凌霜雪。
相遇是戏剧般的英雄救美,与所有美丽爱情故事俗套的开端一样,慕坤自歹人手中救出了凌霜雪,自此英雄美人一见倾心,互许终身。在他们成亲的当晚,闫宏渊悄悄的离开,纵使他对慕坤再敬重,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为他人妇。而慕恒休却在交杯酒中下了毒,那毒对不会武功的凌霜雪没有一点作用,对慕坤却是致命的慢性毒药。
婚后不久,凌霜雪怀上了慕席风,小两口愈发甜蜜,慕坤本就不爱尘世,现下更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凌霜雪和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准备带着妻子孩子隐居深山,享受天伦。
偏在此时,江湖传出追杀令,有人重金买慕恒休的命,慕坤不能眼看着亲弟被追杀,找到了闫宏渊,将凌霜雪托付给他,孤身去帮慕恒休,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慕恒休安排好的,买凶杀他的正是他自己,他下在交杯酒中的毒内力越深厚,中毒越深,中毒后每次运功毒性便会加剧,直至完全侵入心脉,中毒之人便会毒发身亡。
第二十章:阴谋序幕
之后的具体细节闫宏渊没有详细的讲给慕席风听,他只知道他爹毒发身亡后,慕恒休设计骗了他娘,让凌霜雪以为慕坤没死,只是弃了他们母,另结新欢。凌霜雪虽不会功夫,性子却也是刚烈,在小慕席风足月之后,一把尖刀刺入心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闫宏渊赶到时只看到了凌霜雪的尸体以及血泊中啼哭的婴儿,慕恒休恼羞成怒重伤了闫宏渊,抢走了小慕席风,然后一把火将凌霜雪住的院子烧了个干净。重伤的闫宏渊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带着凌霜雪的尸体逃了出来,在南面雪山之巅建了凌霜坞,将凌霜雪的尸体冰封在里面。
闫宏渊找了慕席风很多年,直到慕席风八岁才找到他,第一眼看到小慕席风的时候,闫宏渊就认定这是凌霜雪的孩子,那眉眼与凌霜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虽爱凌霜雪,但是却并不喜欢慕席风,因为在慕席风身上,他看到了慕坤的影子,他从不愿承认自己是记恨慕坤的,但是在看到慕席风的时候,他再也逃避不了这个事实。
原本慕席风并不相信闫宏渊,但是在见过密道里的那些蛊人和慕恒休后,慕席风动摇了,直到闫宏渊趁慕恒休闭关时带慕席风去了凌霜坞,见到了他娘的尸体,慕席风才彻底相信他。
宋罗山原本是凌霜雪的家奴,凌霜雪死后闫宏渊救下他,安排他进揽月山庄照看慕席风,一个八岁的孩子不得不背负起血海深仇,压制住心里的仇恨,却往往在半夜被噩梦惊醒,梦到爹娘满是是血质问他为何认贼作父,直到沈夜僚出现,这噩梦才慢慢的不再出现,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他对沈夜僚是怎样的感情,明知道是自己安排进来的一步棋子,却不知不觉的想要靠近他,想要呆在他身旁,即使将自己完全交给他。
慕席风徐徐的讲着当年的往事,沈夜僚坐在旁边一直沉默着,安静的听着。
“闫宏渊说控魂珠能起死回生,他想复活我娘,而我想报仇,这就是我们合作的根本。”慕席风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手指却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袖。
沈夜僚定定的看着慕席风,想去顺顺他的发,抬起手却又放了下来,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沈夜僚站起身往外走去。
“结束后我们一起离开好吗?”慕席风突然开口。
沈夜僚停下了脚步,苦笑着道:“你再不是我心中的那个席风,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慕席风茫然的坐着,外衣上熟悉的味道还在,却再不似原来那般温暖,是啊,沈夜僚说的都对,他们再回不到从前,纵然他愿意对他敞开真心,他们之间的信任也早已崩塌,他再不是他心中的慕席风。
“明天我就会离开,你的事我不会插手,不管你要做什么,再与我无关。”沈夜僚哑着嗓低沉的说道,强咽下冲入喉中的血腥,“你从不肯信我,即使我不止一次的告诉你我不会伤害你,你依旧不肯信我,只困在自己认为安全的距离,不肯向我跨出一步,我一直站在这里,你却始终不愿意回头,席风,我爱你,却终究走不进你心里。”
这是他第一次自沈夜僚口中听到那三个字,却是在如此情形下,不敢抬头去看沈夜僚,心口撕裂一般的痛。
沈夜僚走后,慕席风一直这么坐着,双手抱着胳膊,紧紧的抓着披在身上的衣服,脸上死一般的沉静。宋罗山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少主,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今天已经是第七天,是否按计划行事?”
“宋叔,我是不是错了?”慕席风茫然的看着宋罗山,似乎在寻找一个答案。
宋罗山轻叹一声,道:“是对是错都已经无所谓,过了今天一切就都结束,我答应你娘的也算是做到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是啊,一切都要结束了。”
沈夜僚一回到别院就吩咐韩天打点好一切天亮启程,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没有那个人陪伴去哪里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曾经他想过,有一天带着慕席风离开这里,找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平平静静的度过后半生,如今他终于可以离开,却只是自己。
“头,要和方神医和佟捕头告别吗?”萧莫问道。
“不必了,他们都不是矫情的人。”
沈夜僚重伤初愈,不适宜骑马,韩天驾着马车,沈夜僚在车中歇息,十二夜鹰其他人骑马跟在后面,一行人天刚亮便出城了。
“沈小子!沈小子!”车队刚上官道,身后忽然传来佟十四的疾呼。
“出什么事了?”沈夜僚撩开车帘问道。
“小落,小落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我去给他送早点,他就已经不见了,房间内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被人劫走的,还有……”佟十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扔给沈夜僚,沈夜僚接住打开,里面是一点黑红色的粉末。
“这个是蛊虫爬过留下的粉末,小落给我看过,我猜想带走小落的人应该是闫宏渊或者岳俈。”
沈夜僚略思索了下,吩咐韩天掉头回去,边对佟十四说:“你带上十二夜鹰去找闫宏渊,我去找慕少云。”
佟十四点头,二人分头行动。
“你舍得回来了?”慕少云看着岳俈,怒喝道。
“我没想杀他,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他会毒发。”岳俈解释道。
慕少云想发火,却无处发作。
“我……”岳俈还想说什么,突然空中一阵暗器飞过的声音,岳俈一个侧身抱住慕少云滚向一边,脚尖挑起凳子砸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