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看着莫停云真诚无比的表情,突然说道:“御剑江湖载酒行,美人如玉翩若鸿。人不都说这江湖惬意逍遥,你却为何想要离开江湖?朝堂比起江湖,你觉得会如鱼入江海,任你自在来去吗?”
“没有走过,又怎知不是别有洞天呢?纵使万劫不复,亦是自己的选择,只有心中不悔,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况且,富贵荣华,权势地位,谁人不恋,这些亦是我所求。”莫停云眼光灼灼,回得毫不犹豫,嘴角依然挂着一抹淡笑,仿佛这就是他心声。
苏郁移开视线,看着窗外道:“你既有心理准备,本王自当愿意成全。”
“多谢王爷。”
“好了,你先下去吧,想想怎么捉拿李文昊。”苏郁淡淡说道。
莫停云应承下,再不多言,转身走出了书房。
一直到进入自己别院的房间,莫停云的心都还在咚咚的跳着,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猛灌了下去,冰凉直渗心底,心才慢慢静下来。
他的计划到目前为止算是成了一小半,出乎他意料的顺利,苏郁竟然这么轻易就给他兵马让他出城,难道苏郁已经完全信任他了?
莫停云摇摇头苦笑,怎么可能呢?
以他的观察,苏郁并非会轻信他人之人,或者说,他似乎不屑于相信任何人才是。
那么他会轻易予给他兵马得原因,就是这个郁王也想铲除九夜和李文昊,他果然没有找错人。他这却并不让他感到欣喜,树立下郁王这样得大敌,无论是对九夜,还是李文昊,都是是祸非福的。
莫停云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苏郁心理的时候,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揣摩。他答应他的时间是半个月,现在已过去十天,虽然看似计划在按他的预想发展,但无论如何,他都要继续谨慎言行,不能掉以轻心露出破绽。
不过,目前对他来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不晓得对方知道自己得所做所为会是什么表情?
可能会有很多种表情,但一定没有欣喜若狂。莫停云想着,嘴角却不由得翘了起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他以前一直奉行得真理之一。
可是这也是他的孤注一掷,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想不出更好的对策,而这位郁王正是他权衡之下所能想到的唯一途径。他想过雅相,想过其他人,可是都没有手掌羽然军的郁王实力更强。
现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就容不得他有丝毫的退却。
你一定要相信我,配合我……
李文昊……
即使赌上自己的人生,我也要把你留在这世间,这十年来,你是唯一一个我能看到的,行在路上的人,看着你的背影,亦步亦趋的跟随,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假如以后我的眼里再不能看见你,就好像这世间只独余我一人,这般的寂寞孤单,我要如何走下去……让我任性一回,也为你选择一次。
而至于他自己,既决定走上这条路,他就会走完他,看看它的尽头,是不是真的万劫不复;他倾尽所有得努力,到底能改变到何种地步……
这,就是他自私任性的决定。
六、九夜首领
第二日一早,莫停云准备去向苏郁告知自己想出府的事,结果管家苏麻告诉他王爷上朝还没回来,他向苏麻告知想上街走走的事情,不出所料,苏麻指了两个家丁跟着他,美其名约:伺候。
一出王府,晨光熹微,满城春色,莫停云心情大好,他终于体会到鸟儿飞出牢宠的欢快之情了。
走上街头,莫停云就直奔京华第一楼而去,心里还惦念着那位说书的李老,上次讲的郁王首出征的故事他还想听下面的情节呢。
跨进当莫停云踏进酒楼时,店小二就殷情的招呼了上来:“客官里头请,楼上有雅间,客官可需要?”却不是上次的那位。
莫停云道:“不用了,我在堂下坐坐就好。”
由于今日来得尚早,楼中宾客也不多,李老也没有在,让莫停云有些略微的失望。
找了个空位坐下,莫停云让跟着的两人也坐,可惜二人坚称不能坏了规矩,可是这么站在他身边,他实在是觉得别扭,而且也很容易惹人注意,还好这两人也非常识趣,只说在外头候着,便转身走了出去,站在正好能看到他的位置。
莫停云也不计较,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壶酒,饮着酒,没一会儿,李老就来了,堂下宾客也慢慢多了起来。
今日李老讲的自然不是 ‘玉面郎君郁王爷’的故事,而是一些最近在江湖上发生的事,原来最近江湖新秀层出不穷,莫停云虽然身在江湖,但平日却不曾结交多少江湖人,只是处理九夜的事务时还是需要了解一些江湖中事,所以他平常也会留意,听着也不觉得无聊。
中间小二上来给他加了几次茶水,其中一次还不慎将茶水洒在了他身上,他自是不会计较,倒是这位小二连声道歉,表情甚是恐慌,就差跪下赔礼了,弄得他怪不好意思,还安抚了几句,想必是个新手。
因为衣服被茶水弄湿了,莫停云见已近午时,便起身离开了,走时小二又殷情的过来送,还连声赔不是,引得门口的两个家丁也走了过来。
莫停云对他俩道:“没事,只是不小心将茶水洒衣服上了。”
那俩人只是看了小二一眼,没有说话。
在回王府的路上,想到方才那位小二的言行举止,还有那诚恳的表情却古灵精怪的眼睛,莫停云不禁觉得有些乐,不自觉得想到了那位七王爷。
待莫停云回到王府,苏麻站在门口似乎正在等人,见他回来便迎上来道:“莫公子,王爷回来了,正在书房等你。”
随管家来到书房,看到苏郁却没有坐在案桌后,而是倚在窗边的榻上看书,一身雪衣,几缕发丝垂落胸前,一派悠然闲适。
莫停云进来在榻前停住,苏郁也没抬眼看他。
“王爷。”莫停云只得站着唤了一声,想到传言说他此前一直跟随仙人修行,在他看来却觉得这位王爷派头十足,除了那脱尘身姿有若仙风之外,其余倒和他印象中得官僚十足相像,没觉出不同来。
苏郁抬首看了他一眼道:“回来了,听说你今日出府了,去哪逛过了?”
“在下此前曾听说京华第一楼里有位说书先生口才了得,讲得故事甚是生动有趣,所以趁着还有些时间便去听了听。这位先生讲的故事果然令人听得入神。”莫停云笑着回道。
“哦?本王倒不曾听说,改日真要见识一番。”
莫停云含糊应着,只听榻上的苏郁又说道:“第一次上京华吗?”
“是的,之前办事曾路过京华,但未曾入城。”
苏郁淡淡的听着,视线一直未曾从手中得书上移开,“捉拿李文昊的事可有计划了?”
“是,不瞒王爷,在下在决定投奔王爷时就已经在想着此事了,在此前待在王府的十余天时间里,我又细细的琢磨过了,我且说来,王爷给参详参详。”莫停云说道。
苏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于是莫停云便将九夜在千尺山的藏身处,周围的地势险情,以及余党人数大致诉说了一番,又将此次行动应该如何进攻的策略阐述了一遍。
苏郁听完莫停云的诉说,终于将书放下,看着他道:“你觉得需要多少兵马可灭九夜?”
“依在下愚见,此次行动兵不在多,而在精。”对于这个兵马问题莫停云是认真思考过的,毕竟九夜和朝廷的兵马相比,可以说个个都是高手,普通的朝廷兵马想要剿灭九夜,就需要量的优势,而如此便很容易节外生枝。
“那本王就指派羽然军给你,五百人,如何?”
莫停云心下一定,口中言道:“无须如此多人,三百精兵即可,九夜中虽然高手众多,但先前几次刺杀行动失败,已使它元气大伤,人员折扣大半,三百精锐足以剿灭九夜残余。”
“嗯,那就依你所言。”苏郁顿了一下,又道:“斩草要除根得道理你明白吧?”
莫停云心下一惊,“王爷放心,在下明白。”
“那两日后出发吧。”苏郁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莫停云抬腿跟上,听到前方得声音再次传来,“午膳用过了吗”
“方才在第一楼已经用过了。”
“用过也无妨,再陪本王吃些。”
“好的。”莫停云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踏出房门,突然觉得正午的阳光似乎没早晨来得舒服和煦。
虽然进府已有十余天,但饭食都是下人送到房中用的,所以现下这般和苏郁面对面坐在餐桌前,还是第一次。
莫停云面前虽然也摆了碗筷,却不曾动过,见苏郁酒杯空了,便很自然的帮他斟上,苏郁既不招呼他用餐,对他的斟酒也不推却,就这么慢条斯理的吃着,优雅的夹一点菜来吃,再抿一口小酒,虽然面前摆的只是家常的荤素菜,但苏郁用饭的那样儿,就好似在参加宫廷宴饮,绝对得皇亲贵胄之风。
莫停云瞧着,就觉得苏郁刚说让他再吃些是假,让他伺候斟酒才是真,心下不免嘀咕,看来今儿个是让自己赶上了。
京华第一楼中一个雅间里,一名黑衣男子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江水汩汩,剑眉黑目,本是一张英俊的面孔,却因眉头紧锁,目露怒光而让人惊惧。
此人正是被贴满告示通缉的朝廷要犯——九夜首领李文昊。
阿青站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乱出,他是根据公子的指示向首领汇报整个计划的,公子说不能提前泄露,会节外生枝,要等他传来纸笺才可将整个计划告知首领。
可是看着首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真怕首领一冲动拿他发泄,他可就冤枉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接这种差事了,本来想着难得有进京华城的机会,还能进第一楼,本以为是个美差呢。
对于这位首领,阿青是打心里佩服的。首领平日显得非常有威严,这种由内而外震慑人心的气势,也是作为一个杀楼首领所必须具备的。但他甚少生气,对此阿青心中明了,这种平日里不易发怒之人,如若生起气来就会恐怖非常。和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有异曲同功之效。所以即使他平常里有些不正经,现下也是决计不敢放肆的。
其实阿青自觉非常能理解自己首领如此生气的缘由。因为他虽然是一个杀楼的首领,但却非常重情义,他与公子的关系别人也许不清楚,可他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他们就是这么一直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但公子虽然身在杀楼里,双手却非常的干净,同时武功也非常的不济。平日里只负责打理楼里的日常事务,管理钱财,从不涉及委托任务。这自然是首领特意为之的。
在公子和首领之间,首领多半担负着保护的义务。但这次却相反,是公子为了首领去涉险,而且还有可能会把自己赔进去,不对,其实公子已经把自己搭进去半个了。
对于这整个计划他都是知晓的,公子的这个计划,虽然冒险,却的确是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城外消息他也已经传出去了,楼里其他人都会按照公子之前的计划做好安排和接应,一旦计划成功,他们便不再逗留,会马不停蹄的赶往关外。
也幸好公子能够未雨绸缪,为防日后有大变故,早已在关外留了后路。
只是一旦他们都去往关外,那公子一人陷在京里,可真是孤立无援了,日后能否全身而退也不可知,他们在关外也照应不上。
“这个臭小子,谁让他自作主张的。”听完阿青讲述的整个计划过程,李文昊气恼了半天,最气的还是自己,他当初根本就不应该答应等他,他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居然信誓旦旦的对他说,一切都计划好了,给他半个月,一定让他安全出城。他居然就相信了,他应该问清楚,制止他乱来的。
可是当时他得伤势未愈,他们也是匆匆见面,他根本就没发现异样,早知如此他就自己闯城门去了。
李文昊了解他,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走这一步,朝堂比江湖水更深,像他这样的人原本是最该远离的。
自己还是没有护住他,将他拖了进来,而且还拖进了这样一个大泥潭。
“不行,我得去郁王府一趟,把他带出来,不能让他胡来。那苏郁岂是易与之辈,他非把自己搭进去不可。”李文昊说着就转身准备从窗口跃下。
阿青急忙上前一步拦在窗边,“首领,您现在不能去郁王府。”
“阿青,让开!”
呵斥得语中带着厉色,阿青身子不由一颤,但依然双手张开挡在窗前,吞了口口水,“首领,你应该相信公子。”
“我就是太过相信他才会让情况变成这样,你给我闪开,你的帐我回头再和你算。”
“首领,你这样不对。”
“什么?”李文昊看着面前得少年,没想到自己得疾言厉色居然没有起作用。
“阿青虽然很多事都不懂,但这件事阿青却看得非常明白。公子的计划虽然冒险,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那样得情况下,公子不可能丢下首领不管,九夜是首领得心血,更是公子和我的家,公子会做这个决定比谁都难过。公子是那样心性的人,从不喜好争名夺利,现在为了首领却愿意……您这样冒然前去,岂不是辜负了公子的良苦用心,更糟蹋了公子对首领得一番心意。”少年急切得声音带出哽咽。
李文昊被面前少年得话语震住。他明白,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阿青顿了一下,见李文昊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就又道:“而且首领去郁王府万一被发现,公子会更加危险。我想公子一定知道首领着急,所以他应该还会再借机出来一趟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公子,不是吗?首领。”
李文昊高昂得头终是垂了下来,一步一步挪到桌边坐下。
他心焦,难受,气愤……各种复杂,却最终没有行动。他知道阿青说得都有道理,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在倾尽全力,知道自己这样去闯郁王府无异于自投罗网,知道自己应该坐等他得消息……
他知道一切的一切,可是并不代表他得心就能不乱,不急,不恼……
莫停云,你这般待我,我却终不知该气,该忧,亦或该喜。
照顾你,守护你,成全你,都是我李文昊一意为之,一厢情愿,我从不曾希翼你用这种方式回报我啊……
七、阿青的告诫
浓的化不开的夜色,像一位丹青妙手,将天地万物涂上神秘的颜色。
莫停云躺在屋檐上,睡意全无。他已经将纸笺传给了阿青,想必阿青应该已经将整个行动计划告知李文昊了,他现在一定非常生气,别拿阿青出气才好。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只得走下去了,以后的事他现下是管不了了。
但莫停云也是相信自己的能耐的。平日在楼里李文昊从来不让他参与委托的事,他反正也不爱打打杀杀的,所以便也就这么过来了。虽然都说朝堂之中勾心斗角,水浑得厉害,但他相信,即便他不能混得风生水起,但也不至于让自己性命轻易丢了去。他会竭尽全力,让自己能够在这场自导自演得剧幕中,全身而退!
第二天,苏郁就让莫停云见了羽然军的一位右统领傅勋,称此次行动会让他听从莫停云的调配。于是莫停云便将九夜藏身之处的地形,路径以及此次行动的作战计划和他讲述了一遍,这位右统领果然是个将才,还给将指出了一些不完善的地方。
其实莫停云知道此次行动的主要指挥官还是这位右统领,而他只要负责上山带路,再和李文昊做好配合就好,其余的事还得这位右统领来坐阵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