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只有乖乖听他的“指示”。不知道刘正清和阿金要谈什么,还必须背着他,他早从一开始就察觉出,阿金对刘正清很关心,这让南宫心里不是滋味,饭也吃不踏实。
后来听到街道上有序的脚步声远去,刘正清笑眯眯进来了,南宫往他身后一看,一个人也没有。
“那个阿金呢?”
刘正清检查南宫空空的碗碟,随口道:“撤了。”
南宫惊道:“你跟她说了什么?她不阻拦我们了?”
“没说什么。”刘正清坐在他旁边,微笑看着他,“歇一歇,一会我们继续赶路。”
南宫看了刘正清一会,随后低下了头,咬着嘴唇道:“正清,我想跟你说个事。”
“你说。”刘正清的声音一直是温柔的。
南宫双手放在膝盖上,来回扯着衣袖,显得很局促:“你办事的时候,总是不让我参与,所以我好多事都不知道,我……我不想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秘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安静,这安静让南宫更加忐忑,抬起头看刘正清:“我是说,你做的事,我虽然理解不了,但我想……想追上你,我怕我追不上……”
刘正清揽过他,半晌才回答:“这是我的错,我习惯一个人思考,不擅与人倾诉。我们是最亲近的人,我应该告诉你,是我大意了。”
南宫在他怀里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那你坦白,刚才和阿金说了什么?”
刘正清点了点他的鼻子:“我告诉她,有什么事,让扎尼沁亲自来跟我说。”
南宫眨了眨眼:“就这?”
刘正清老实点头。
南宫歪着头,试探问:“那她……没有跟你再说别的?”
“别的?”刘正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南宫见心思被识破,真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临近年关,各地都准备过年,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单景人没有再阻挠他们,二人向西行了三天,到了繁华的州府。
这里自然有刘正清的铺子,客栈掌柜一见东家来了,还真不想敢相信,狠狠揉了揉眼,听刘正清讲话,才确认了。
掌柜引着二人穿过气派的餐楼,进了后面的客房,后院亭台楼阁,曲径回廊,间或奇石飞瀑,一看便是能工巧匠精心之作。这客栈占据州府最繁华地段,圈了偌大规模,每处客房都是单独成院,独据一禺,可见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南宫挑了个幽静的住处,马上有人来伺候洗漱更衣,南宫平民做久了,不习惯被人侍候,刘正清甩手将下人打发了。
不过南宫还是拗不过刘正清,所以下人们的活全让这刘老爷做了。一切收拾完毕,南宫套着一身雪白中衣,觉得全身清爽,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他半睁着眼看刘正清翻桌子上的账册,又提笔写字,从窗户那放了几个白鸽出去。
南宫打了个瞌睡,问:“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吗?”
刘正清背着手叹气,坐回床边,抚摸南宫微卷的长发,话语颇为无奈:“马上过年了,各地的帐都会收上来,看来我又得发财。”
南宫笑了笑,缓声道:“年关年关,穷人都当成关口,怕过年,只有富人和无忧无虑的孩子,才盼着过年。”
“你也知道这个道理?”
南宫身体挪了挪,把头放在刘正清膝盖上,道:“你忘了?我们也经过苦日子。”
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人跳过舞,还陪人喝过酒。南宫睫毛颤动,回忆起那时候的生活,虽然困苦,却充实,让他明白了很多道理。
“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可笑?”刘正清说着呲出一口白牙,做了个鬼脸。
南宫噗嗤笑了:“不肯穿衣服,整天光着身子跑。”
刘正清索性也钻进了被子里,在南宫腹部触摸。
“我记得,每次都是强迫你,把你折腾得筋疲力尽。”刘正清贴着他的耳朵说。
南宫道:“我以后一定得强身健体,否则真招架不住。”
刘正清长腿一跨,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宫。
上方的压迫感让南宫心里发毛,他意识到,自己不管怎么强,也敌不过刘正清。
刘正清轻吻对方的唇,像是品尝醇酒,毫不餍足,直到对方伸出手推拒才分开。
“只要你不主动,我保持理智,按部就班地做,便不会伤害你。”
刘正清这话说给南宫听,倒像是让自己记住似的。
南宫闻言幸福地扬起唇,笑容竟是无比动人,令人砰然心动。
刘正清马上从他身上下来,扭头去看窗外。天色晚了,外头已是漆黑一片。
“你累了,快睡吧。”
南宫确实困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刘正清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星光点点,虽然是寒冷萧瑟的冬季,但苍松傲立,红梅压径,将幽静的院落衬托得别有一番景致。
刘正清淡淡道:“偷窥的习惯可不好。”
第112章
扎尼沁从树后现出身来,笑道:“我本是想进去打招呼,又怕扰了你们的好事,只好从外面等。”
刘正清瞅了他一眼:“伊桑死了,你要给他报仇么?”
扎尼沁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冷声道:“我还真想杀了白佑。”
刘正清笑着摇了摇头。
扎尼沁道:“白佑效忠北阳残廷,战场上不容小觑,是个障碍。”
“我把他放走了。”
扎尼沁拧紧了眉毛,思考了一会才说:“刘老板,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你若不想继续帮单景,我不会勉强,但若为北阳残廷办事,难免与单景形成对立,这让我为难。”
“你是说帮北阳朝廷和义军联手的事?”刘正清倒是没什么隐瞒。
扎尼沁承认:“没错。两方联手,对单景不利。”
刘正清背靠着窗户,嘴角轻扬,悠悠道:“扎尼沁,义军和北阳朝廷虽然敌对,但他们都是北阳人,而单景,是真正的外敌。即使北阳内部争斗得多激烈,当外敌入侵,他们都会合拢为一家人。联手之事,是必然趋势,你阻止不了。”
刘正清的话向来有道理,扎尼沁也十分看重他的意见,对方分析的诚然在理,但作为单景的最高统治者,不能眼看着事情发生,而不做出行动,扎尼沁道:“即使是这样,我也要争取对单景最大的利益,从中阻挠。”
刘正清低头舒展自己宽大的袍袖,随口道:“那你今夜是来杀我们的?”
扎尼沁后退了两步道:“刘老板,你对单景有功,我不会针对你,包括……”他向屋内看了一眼,“赵锦。”
刘正清笑了:“还真是让你勉为其难了。”
扎尼沁脸色始终不好,道:“我不明白,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单景可以给你们提供所需要的一切,保证你和赵锦过安稳日子,一辈子都平安富贵。你为何现在又改变了主意?偏偏搅合在三方争斗之中?这样对你不利。”
刘正清笑道:“我早先的目的,确实是和锦一辈子平安,单景确实能保障这一点。不过呢,那只是我单方面的意愿,并没有考虑到锦的想法。锦或许是想待在北阳那个岌岌可危的朝廷里,或者投身战争,亦或者有别的想法,我不能强迫他遵照我安排的平稳道路前行。平安过一辈子,还是轰轰烈烈过一辈子,是两条不同的路,不能说哪一个不好,我遵从锦的抉择。”
扎尼沁拧眉:“赵锦是孩子心性,你怎么一直顺着他?”
刘正清眸光化柔,道:“他已经很懂事了,听说在战场上也很厉害?”
扎尼沁的脸色更黑了,刘正清指的是万州城外单景与北阳新朝的首次交锋,白佑和赵锦将单景的炮兵搅乱,害单景损失惨重。
刘正清抬头去看天上朦胧的月亮,月亮的位置提醒他,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对扎尼沁说:“我们现在又成了敌人,既然你不想针对我和锦,我就谢过你了,但不会为此而改变行程。你想必很忙,回去吧。”
扎尼沁很懊恼,他不能说服刘正清,愤懑地捶了一拳树干,转头便走了。
看人消失在黑暗中,刘正清拉开了窗户,冲里面道:“都听到了?”
南宫扒着窗台露出了脑袋,原来对方是故意让他听见的,所以才一直站在窗前说话。
是啊,正清答应他了,做什么事都不会对他隐瞒……南宫伸出手拽刘正清的袖子,刘正清侧过身来,南宫一下子就揽住了他的脖子。
“小心孩子。”刘正清抱住他,不忘提醒。
南宫在刘正清颈间摇摇头,揽紧了他。
扎尼沁说话算话,接下来的行程,没有单景人来拦截,虽然路上平安,但二人都知道,扎尼沁肯定在其它方面着手,对付义军和北阳新朝。
一路畅通,到了义军驻扎地,正好赶上过年。
义军被单景人驱逐到了北阳的最西部,土地贫瘠,当地百姓日子艰苦,对过年这件大事格外看重。
刘正清赶着马车,远远看到村口站着黑压压一大片人,原来是迎接他们的。
南宫坐在刘正清身边,用询问的眼神看对方。
刘正清满意地笑:“下边人办事很及时,赶在年前分下去了。”
南宫更加好奇,他想着得好好问问刘正清,他到底有多少个铺子,一年挣多少银子,都能把这里覆盖到了。
陈昭迎在最前面,见到刘正清,这个大师兄显得格外高兴,拍着刘正清的肩道:“师弟,你真是个及时雨,知道此地百姓贫苦难度年关,就捐了钱粮给他们,师兄代百姓们谢谢你这大善人。”
刘正清挂上雷打不动的微笑:“本是应该做的,大伙太客气了。”
陈昭哈哈大笑,一伙人将刘正清和南宫拥进了村子。
南宫环视人群,发现了阿峰还有缩在后头的胡子,却始终没见到凤凰。
凤凰对正清……凤凰曾有意无意地表现出那种暧昧关系,似乎想让自己知道,她和正清之间,有点什么……南宫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又记起单景的阿金,那个女人也很关心正清……他晃了晃脑袋,想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怎么跟女人们吃起醋来了。
陈昭的屋里,刘正清看南宫心不在焉,没什么精神,便问:“怎么了?”
南宫道:“没事。”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桌子上的地图上。
有陈舜的推动,陈昭同意了与北阳朝廷联合,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最有效地配合,达到中伤单景的目的。
几个义军的骨干再加上刘正清与南宫,提出了不同的方案,最后也没有定下来。因为是年三十,陈昭没有让大家商议太晚,天擦黑就散了,各自吃年夜饭去。
南宫他俩被安排到住在一户百姓家里,百姓夫妇很热情,杀了鸡鸭款待二人,直夸刘老板人品好,不似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
刘正清谦虚以对,表现地很有涵养,加上他的一身儒雅打扮,绝对是个人畜无害的好人。
从某种角度来说,刘正清还不如那些奸商,只不过表面看不出来罢了。南宫一个劲往嘴里扒饭,以掩饰心虚,顺带踹了笑眯眯的刘正清一脚。
这一脚让刘正清记住了,留到床上便找南宫报仇,南宫捂着脚心笑了一阵,仍不服气:“你给这村子捐了多少银子?就把大家收买了。”
刘正清道:“是手下人办的,具体数目我可不知道。”说完又张着大手扑了上来。
南宫来回藏自己的双脚,笑道:“原来你这个富商只指挥下人,自己什么都不做。”
刘正清抓住了目标,改挠为揉,给南宫舒活脚掌,解释道:“若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话,是成不了大事的,我只要掌握主线和大概就可以了。”
南宫侧着头问他:“那你总该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底金银吧。”
刘正清摇头。
南宫不解:“这也不知道?”
刘正清摸摸他的头,叹道:“银子有时候是银锭,有时候是货品,有时候又是无形的弹唱……时刻在变,不好计量啊。”
南宫听晕了,瘫在他肩头,抱怨道:“你上次说把铺子盈利所得五成分给百姓,我都不知道你有多少家铺子,多少产业。”
“这个嘛……”刘正清把南宫放在床上,抚摸他微微凸起的肚腹,“你打听这个,不觉得乏味?”
南宫道:“我很好奇,你讲给我听。”
“好,我告诉你。”刘正清无奈地笑了笑,开始念叨,“在北阳国内,酒楼二百零五家,茶楼一百九十家,青楼一百五十八家,绸缎铺、古董铺、木材铺、当铺等等加起来有五百二十家。原单景境内,因为游牧为主,所以总共铺子只有三十家,外加八处草场……”
南宫听得头大,眨了眨眼,道:“还有呢?”
“阜国铺子五十二家……”
“还有呢?”
“冶国皇帝戒心大,只经营了十二家酒楼和三家青楼。”
“还有呢?”
“许国……算上年后开业的八家,算起来有一百五十家了,因为许国的醉仙楼是朝廷支持的,所以我的铺子避开酒楼,以青楼为主。”
南宫打了个瞌睡:“还有什么产业?”
刘正清拍拍他的后背,声音也放轻了:“还有就是偏远一点的小国,那就不足道了,加起来也超不过五十家,盈利也不多。”
“还有……”南宫闭着眼,被地方拍抚困了,仍不肯作罢。
“还有?”刘正清想,他就这么多铺子,没有了。
南宫往他怀里扎了扎,嘟囔道:“最大的生意你还没说……”
一经提醒,刘正清恍然大悟,揉着对方的头发说:“你是指贩卖军火的事啊,这个比较复杂。”
“丁奎说北阳南部的兵器赦造处实际是你控制着,新朝的火铳就是你送的。别的国家让你开铺子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肯定跟你有武器买卖……”南宫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第113章
午夜,南宫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烟火在窗外不断闪烁,家家都在放炮竹迎接新年。
他迎来了生命中第二十二个年头,怀中这个人,也将二十四岁了。
刘正清埋在南宫颈间,重重吸了口对方的气息,闭着眼睛道:“醒了?”
“恩。”外面燃起璀璨的烟花,煞是绚丽。
刘正清抬起头,咬了一口对方尖巧的下巴,南宫闪躲,脸颊却被大掌制住,刘正清的俊脸映进他的视线,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吻。
“唔……唔……”南宫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不一会就软了下来。
刘正清离开他的唇,满意地翘起唇角,抵着对方的额头道:“大半夜不睡觉,有什么心事?”
南宫避过对方的目光,嚅嗫道:“外面鞭炮声热闹,睡不着。”
刘正清诡异地一笑,凑到他唇边低语:“说谎……”
“正——唔……”
这回刘正清毫不客气,把舌头伸进南宫的嘴巴里,来回挑逗对方的小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