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政把人送到西站,按照时衫的意思,想让他先回去。尹政一边从后备箱拿东西一边蹙眉,不知时衫怎么收拾出这么多行李,大包小包。往车上放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好像怎么拿都拿不完。有那么一瞬间,尹政突然生出一个愚蠢的猜测,之所以行李这么多,肯定是时衫自己也要跟着走,但是不方便直说。
这个想法在脑中生成连一分钟都不到,尹政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他买了2张站台票,动手帮时衫把大包小包往站里提。
时海一路上阴阴郁郁的,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哪怕吐出一个字。时衫给他买的是卧铺,时海蹙眉,眼睁睁看尹政帮时衫放行李,自己反而两手空空,好像离别的旅客并不是他。
“你给老汉儿说,都当莫得我这个人。”时衫下车前,回头定定望着时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说了这么句话。时海大嘴一张,咧了半天合不上。
“撒子?”
时衫头也不回下车,尹政紧紧跟在身后。
火车整点发车,时海扒在窗前找兄弟的影子,月台寥寥几个人影,却没有他要找的人。这个时候,朴实的山里小伙子眼里闪了泪花。
火车缓缓驶出站台,时衫才从通道后面闪出来,向着火车驶离的放向走了几步,尹政小心翼翼跟上。
“我们回去吧。”
时衫一脸漠然,就像没听到,尹政叹口气,拉了他的手就走。
尹政知道他心情不好,这会只能试探着提议,“你想去哪?时间还早,去转转吗?”
“随便吧。其实你也不用问我,我记得一直都是你带我去哪,我就只能服从跟到哪。”
发现时衫不舒服的时候,尹政已经驶过西三旗桥。看他痛的厉害,尹政按下双闪,把车临时停在应急车道。
“怎么回事,让我看看。”尹政下车,绕到副驾驶那边,开了车门解时衫的安全带。时衫挥了下手,没拦住,尹政一手按在他死死用拳头抵住的位置。
“——又是这里。”尹政蹙眉,放轻力道揉了揉,“感觉好点吗?”
时衫没说话,闭眼点下头。
尹政见他脸色说变就变了,额头隐隐泛着水光,顿时觉得情况不妙。回想了下,确定他胃痛,应该和吃喝不忌口有莫大的关系。把他扶出副驾驶席,尹政开了后车门。
“进去靠着休息一会,我们马上去医院。我觉得,你该好好检查一下。”
“不去。”时衫本来都没什么力气了,这时突然说话声音就大了,其实那声音也很勉强,“不去医院,求你。我怕那个地方,我爸爸就在里面。”
尹政一怔,他看到两颗晶莹缓缓顺着时衫冷峭的面部线条滑了下来。
“听我说,”尹政拂去两滴泪,柔声劝道:“只是检查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最好。如果真的生病了,早点接受治疗,就不会痛苦。”
时衫哪里肯听,固执的摇头,“没那么严重。你上次给我吃的药很管用,反正也是去你家,还吃那个。”
“十三,镇痛药不能多吃。听话,我们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就可以回来。”时衫犯拗,尹政一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的一只胳膊都被时衫抱住,根本脱身不得。
两个人在高速僵持了一会,最后各退一步。尹政答应他先回家让他吃上次那种药,时衫答应他如果服药后胃仍不舒服,他们就去医院。
结果,好像真的像时衫说的那样,似乎没那么严重。服了一粒胶囊,很快他就缓了过来。
晚上尹政洗澡出来的时候,早早洗完,本应该在床上躺着休息的人忽然不见了。尹政一呆,第一反应他不会偷偷走了吧;第二反应,不会胃病又犯了吧?找了一圈,不见人,尹政匆匆下楼。
一楼客厅的灯开着,时衫斜倚沙发,手里拿个琥珀色的瓶子,往嘴里倒着什么。
“十三,你在喝什么?”尹政几步过去夺过瓶子一看,暗呼买糕的。那是一个法国朋友送他的葡萄酒,自家酒庄窖藏的,据说已经有100年了,市值不菲。尹政并不心疼一瓶酒,只要时衫愿意,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但是显然,他现在喝酒,对他的胃不利。
尹政过来扶人,时衫眨了眨眼看他,“好酒,真的……好酒。我……刚才,就那会,自己……找的。”时衫舌头有点发僵,人软软的往地上滑,尹政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扶着人,竟然会手忙脚乱,不禁哭笑不得。
时衫醉了,神智越发不清,双颊酡红,眼底蒙着一层薄雾。他想推开尹政,试了试,没推动。那手没了准头,隔着睡衣摸到尹政一块健硕的胸肌,时衫愣了,傻里傻气呵呵笑,“真硬。”
尹政:“……”
“十三,你不能喝酒。”尹政彻底没招,酒瓶朝沙发一扔,把人抱了上楼。中途时衫还小股挣扎着,尹政低头吻了一口,这次将人在床上安置了。
“你躺一会,我去给你弄点醒酒的东西。”
时衫仰面朝天躺着,身上只盖了素色的床单。被酒精麻醉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明白尹政在说什么。
尹政吻了吻他额头,嘱咐一句,就下楼了。
端着按照烹饪书上介绍的醒酒汤上楼来,刚到门口,卧室里时衫语焉不详,不知嘀咕什么。尹政听了几句,有点摸不着头脑,推开门看过去,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时衫醉酒后,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他翻出那枚翡翠扳指,就在地上坐着,靠着床,对着扳指一遍遍念叨,让扳指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叫胤祥。因人不清醒,问了几句就烦了,马上改口问,为什么那个叫尹政的混蛋,一定说自己是他的四哥。
尹政放下碗,蹲在他身旁,听他断断续续的问扳指,心疼的不得了。
被尹政搂在怀中的时候,时衫有刹那清醒,他瞪了瞪眼,“你怎么在这儿?”
尹政紧紧抱着他,用力摩挲他的背,小声道:“十三,别难过。今晚好好睡一觉,很快你爸爸那边会有好消息传过来。”
时衫目光一滞,猛地推开他,转身往床上爬。他爬的太狼狈,扳指掉了都没发觉。幸好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不至这件古物出现裂痕。
尹政收起扳指,忽听时衫不耐的叫他,“你怎么还不上来?”
尹政抬头,见他还迷瞪着,笑了笑,“就来。收拾下东西,怎么了?”
咕咚一声,尹政不用看也知道他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站起来打算给他把醒酒汤端过来,时衫呼呼的,闷声道:“你怎么走了?好奇怪,今天我要履行合同义务,你倒先逃了。真好笑……好笑……”
尹政脚步一顿,那一瞬间,他好像心脏被什么抓住了,疼的一抽一抽的。
43.和谐相处
时衫喝醉了,糊里糊涂被尹政抱着睡了一晚。被酒精麻醉的神经细胞在那一晚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以至第二天时衫醒过来精神奕奕的,反倒是尹政显得少有的憔悴。
尹政没精打彩的,摒弃一贯的优雅,大口大口喝咖啡,“十三,你昨晚做了什么?”
时衫眼前飞了一对问号,“做什么了?我不记得了。”
“昨天,你管我叫四哥。”尹政低头喝咖啡,想和时衫开个玩笑,给他分分心
“嗯,有吗?”时衫似乎仍反应迟钝。
那副呆呆的样子让尹政恨得牙根痒痒,没好气的道:“没有。”
上午时衫看电视的时候,尹政坐过来,把手机塞到他手里,“打个电话,问问你父亲的情况。”
“不打了。”时衫小声说,眼睛没有离开电视屏幕。
尹政哄道:“打过去吧,我是不能出面。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问候一下岳父大人。”
时衫就觉得头顶炸了雷,岳父大人,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他知道某些时刻尹政不可理喻,这时刚好就是。于是他往一边挪,没料到尹政跟着也挪。
“尹先生,别这么无聊好吗?”
尹政凑过来,“可是,作为明明是你说要履行合同的义务,我可没有强迫你。”
“那和打电话有关系吗?”
尹政这就笑了,“我觉得,你当务之急,是确定你父亲那边的治疗情况。而我呢,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追求自己喜欢的爱人。当你的事情不去想的时候,我当然就要想我的事情了。”
“对不起,我没心情。”时衫冷冷甩了一句,站起身就上楼了。
时衫不敢给父亲打电话,哥哥还没到家,如果这个时候打过去,老人家问起来,也不好解释。何况,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打。
很多时候,生活中因为多了太多的 ‘也许’,以至一个人的命运往往就会不可逆转的偏离原来的人生轨道。
……
在年底前,各个单位都是非常忙碌的。
时衫的门店各项检查、员工考核,一天接一天,没玩没了。那些什么消防的三知三会,四个能力,还有新印发的员工守则,背的人整天脑袋疼。
“小时,我盯着,你去楼上休息会。”主任打水回来了,一见时衫没精打采的,赶紧轰他上楼。
时衫也确实不舒服,没嘴硬,主任开了口,他就上楼了。
自从送走时海后,他一直没有给家里打电话,甚至没有发过一条短消息。时海也没有来电话,似乎知道他在回避什么,兄弟二人倒是非常默契。
尹政提醒过他几次,见他实在不愿意,也就没再说,甚至放弃了自己找人悄悄去医院咨询下情况的想法。
这段时间,时衫一直住在尹政家。尹政希望他留下来,他就留下来了。带他出门参加朋友聚会,起初有点抵触,后来在尹政保证绝不对外说他们的关系,时衫也跟着前往了。表面看起来,他们相处的非常愉快。尹政没有给他安排新的工作,两个人在一起,仅仅是一起腻呼。确切说,是尹政腻着时衫。
但是有一点好,尹政绝不干涉他的隐私。就连时衫见了两次小静,也没表示什么。他居然担心时衫把钱都给了时海,出门见女友囊中羞涩,就偷偷往时衫钱夹里放了几千元现金,还有一张某银行的白金信用卡,额度可观。可以想象,时衫见女友时,买杯奶茶打开钱夹时会是多么尴尬。
时衫叹口气,和LG打个招呼,找个角落缩起来。他的腰很不舒服,隐秘部位也有点丝丝的疼。
他们头天晚上做了一次。尹政没有折腾人的嗜好,不过精力毕竟好,等完事了,已经是深夜了。几个月了,这是尹政第一次再提这方面的要求,而且提的小心翼翼。其实,尹政也有那么点临时起意的意思。这都多久都坚持过来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的忍不住了。时衫当时没有说话,尹政以为他默许了,所以就做了。
整个过程中,时衫咬紧了呀,忍着身体的不适,愣是坚持着,直到最后真忍不了了,才发出声音。那个时候,隐忍的时衫无疑充满了各种诱惑,直叫尹政欲罢不能。
“哥,今天怎么改早班了。只临时这一次,还是以后一直上下去。”不知什么时候,LG送走顾客回来了。
“就今天。”时候脱口而出,这才想起,他是因为尹政晚上要带他参加何平的生日,才临时调的班。如果换成别人,他可能以上班不方便为由推辞了,但是何平的,他无法拒绝。他知道,关于他父亲看病这个事,何平暗中出了不少力。
其实,是何母很想见他。何母一直对那个帮她切黄瓜丝的小伙子念念不忘,命令儿子无论如何也要把人请来。尹政正好也想多带他出门散散心,所以何平委婉表达了母亲的想法,尹政一口答应下来。他确实是好好提议的,时衫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尹政的目的也就多达成了。
下午五点的时候,经理把主任和时衫同时叫进办公室。主任似乎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打一进门,似笑非笑,拉把椅子做一边准备当全职听众,剩下时衫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等着经理交代文件。
“是这样的。”经理点开电脑,“五月份北三环要开三家新门店,现从各个门店抽掉营业员包括客服人员,并且从抽掉的客服人员中,选出工作能力比较出色的,调新门店任客服主管。”
经理这会抬头,“我和老李向北京分部报的是你。你的考核成绩已经出来,分部非常满意,预备给你提主管。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让老李带你,好好熟悉主管的工作。我们都看好你,好好干。你要说什么吗,老李?”
主任微微一笑,摆手,“有你说清楚就成了,我当听众挺好。”
时衫很惊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经理,我……”
经理笑眯眯的,肉呼呼的手点了支烟,“当主管不比当普通客服,琐碎事情会更多。而且,还要摸索着和各个部门打交道,是门学问啊。你们主任,干了8年,才把北分人脉捋顺了。小伙子,多和你主任学着点。咱们家地小儿啊,有了好出路,不能愣扣着委屈着你是不是?你们主任啊,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给你找个合适的位置。这不是,机会来了。行了,也别多想。以后调店了,常回来看看我和你们主任就成了。呵呵,年轻啊,年轻就是好哇!”
那天,时衫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展露笑颜。下楼的时候,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他掏出手机,给时海发了条消息。很快,时海短信回来,告诉他家里都好,什么也不用惦记。那时,时衫担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踏踏实实放回肚子里。晚上尹政接他的时候,居然看到他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尹政当时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看过去,他确定了,他的小十三确实在笑呢。
“十三,什么事,这么高兴,可以告诉四哥吗?”尹政把后座的东西收拾了下,让时衫过去,尽量在路上休息一会。
时衫也不想隐瞒,而且也没必要,“我今天接到通知,提主管了。不过正式升职,要到五月份,这段时间属于见习。”
“这样啊,恭喜你。”尹政由衷替他高兴,“我的小十三是最棒的,一直都是这样。看来,找个时间要单独给你庆祝一下。你想去什么地方,有了计划告诉我。”
时衫把头转向车外,“再说吧。”
44.何母真相
何平的生日聚会,不过是找个特色饭店,把过去玩的比较好的伙伴都叫来,一起凑凑热闹。
何母不和年轻人起哄,见时衫来了,把他拉到一边聊起家常。外人不知道的,一看何母那架势,大多误以为那才是一对母子。
“艾瑞克,你小情人抢了我最珍贵的母爱。”何平晚上要开车,不敢喝酒,端着果汁凑到尹政耳边小声抱怨。
尹政莞尔,回头看了眼,这次推开某人,“你得了吧啊,你自己不招呼阿姨,还跑我面前告状,天理何在?”
“艾瑞克,你偏心。”何平扭着屁股,气哼哼的转去招呼其他狐朋狗友。
这边何母给时衫递水果,“小时,吃这个。听小平说你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现在有没有好点?”
“好、好点了。”时衫回答的很不自然,何母拍了拍他的手。
“会好起来的。”
何母看着儿子在那边闹着,笑得脸上皱纹都开了,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我当初和老何,也和他们一样爱玩爱闹的。现在瞧瞧,我都老了,呵呵。”
“阿姨哪里显老,还很年轻嘛。”
何母呵呵笑,摆摆手,“不行啦!人老啊,就得服老,不服不成的,可不能像他们那样闹啦。话说回来,当初我和老何在美国留学时啊,其实都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