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四哥想你。”尹政喃喃道,一只手,抚过时衫的眉,继而是高挺的鼻梁,往下是薄薄的嘴唇。手滑到锁骨时,不敢动了。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又硬了。
“嗯。”时衫睡梦中深深蹙眉,不知梦到什么。动作一下有点大,一条手臂甚至挣出被外。
“十三,四哥在这里,别怕。”尹政再次为他掖被角,一想起当年遇事总是喜欢躲在自己身后的胤祥,突然觉得眼睛也涩起来。
“十三,四哥就在你身边呢。”
“十三,你让四哥找的好辛苦。”
“十三,四哥今晚控制不住,不是故意的。”
“十三,你那么能吃辣,怎么菜里多倒了油,你就受不了了?”
噗,尹政破功,直接笑了出来。想起他冲进卫生间的尴尬神情就想笑,转念回来,尹政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时衫被莫名的梦境纠缠了大半夜。
……青色的身影,躬身跪在地上。在他面前,总领太监一脸不忍,将一道奏折递来,正是他的请安折。
“十三爷,这是皇上早上刚……”尖细的声音忽然一滞,透着点无奈,“十三爷,折子奴才亲自给您送来,就是想劝您一句,一切都要看开了。皇上这会还气头上,等过一阵子气儿消了,就好了。”
请安折上,朱批的字迹殷红如血:胤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若不行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
胤祥一阵晕眩,心里有什么仿佛被掏空……
胤祥病了,郁气成疾。有好长一段日子,下不了床,出不得屋。原本底子不弱的人,一下憔悴的不成人形。
转过年来,开春,海棠花开。抖索着开了窗,馥郁的花香迎面飘来。胤祥深深吸气,少时四哥在海棠下给他纠正拉弓姿势的情形跃然浮现眼前。
“四哥,我等着那一天。若是事败,你去时,既是胤祥离世之日。”
孤独的胤祥永远不知道,这个时候,胤禛正心急火燎的陪着太医去面见康熙。
已经有多位皇子候着,太医一到,即将折子呈上。康熙匆匆看了一遍,和其他儿子所言出入不多,叹道:“就是说,还是不好哇!”
“罢了,你,跟着去看看。斟酌着用药,仔细着些,那孩子如今身子骨弱,禁不得猛药。”康熙抬臂指着胤禛,挥袖,示意他快去。
那年,康熙多次在众皇子上折时询问胤祥病情,并亲自督促太医诊治,及时命太医根据胤祥身体状况调整药方。严旨:仔细着,不得怠慢。
时衫莫名其妙的,像看电影一样,旁观剧情发展。然而,大幕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再能视物,他看到的是火车站,还有川流不息的人。
惊悚的一幕出现了,他看到了自己,少年时期的自己。穿着皱巴巴的旧衣服,挎着个看不出底色的帆布包,在站台上左顾右盼。
很快,暴躁的中年汉子挤过人群,上来抡了他一巴掌。动静太大,引来一堆人围观。
中年汉子大声骂着什么,气到急处,又甩他一巴掌。打完了,那汉子又看自己手掌,再看儿子两颊高高肿起,又气又心疼。见一旁的人指指点点,那汉子恶狠狠的凶围观的人。
时衫被打懵了,捂住脸,却不知道疼。实际上,是脸木了。恢复知觉时,这才察觉,眼泪流了下来。他大叫着,和那汉子顶起来。最终,人小力薄的他,被那汉子拎着衣领,一路拎回家。
一路上,他们还在大声吵着,以至到家后,那汉子继续开揍。
低矮的屋里,跑出的中年女人一面护着时衫,一面哀求,要他汉子别打坏了孩子。一面,又叫儿子给爸爸道歉。
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很叛逆。时衫依旧徒劳的和父亲顶嘴,并没有听进母亲的劝告。
时衫的母亲没有拦住,时衫都没看清父亲拿了什么,被父亲一脚踹趴在地,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两下。他当场就晕了过去。恢复一点意识时,他只听到母亲哭天抢地的,抱着他大哭,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于是,他也哭……
“十三,醒醒。”尹政抱紧了人,在他耳畔摩挲着,语调满是担忧,“是四哥不好,不该吓你。别哭。”
时衫满脸泪水,人却没醒。尹政担心他受了很大刺激,抱着他不敢松手。
“十三,有委屈告诉四哥。别哭,四哥想你。”尹政低声下气的求,时衫依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就这样,尹政抱着深陷噩梦不能自拔的人,一动不敢动。
好在,快到凌晨时,时衫总算安静了。
一宿没怎么睡觉的尹政困的厉害,就这么侧着身,抱着他的十三睡了过去。
时衫是被鼓噪的蝉鸣吵醒的,大概是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半眯着眼,揉揉太阳穴,又把眼睛闭了。过了几分钟,觉得眼睛不怎么发涩,这才用力睁开。
镌刻浮雕的天花板,垂着花型水晶吊灯,这里——?
他猛的坐起来,环视了一圈室内,居然是尹政的卧室。看眼身上的衣服,那身西装不知跑哪去了,套在身上的,是一件浅蓝的丝质睡衣。而且,他察觉到,他没穿内裤。
倒吸一口冷气,简直难以置信。
大腿似有什么动了动,再一低头,暗呼老天。尹政一只手搭在他大腿,位置极为靠上,透着近乎诡异的暧昧。这到底——时衫大脑啪的一声,神经全部短路。
试着往外侧挪了挪,不禁嘶的一声。有种疼痛,说强烈不算强烈,可是想忽略又忽略不了,一丝一丝的,折磨着某个部位脆弱的神经。再低头看尹政那只白皙的手,看身侧睡态安详的人,时衫心里咯噔一下。记忆如泄闸的洪水,流了回来,不禁让他打个冷战。
“醒了。有没有觉得好点?”时衫尽管动静不大,依然惊动了尹政。或者说,他本来就早于他醒着,一直没有动,也无非想看看时衫醒了后是什么反应。
尹政往他那边移了移,不出意外的,时衫向后蹭,躲避他的触碰。
“过来,到这边。别退了,唉……”尹政用手捂住眼睛。某只颇受惊吓的小白兔咕咚一声,摔下床去。幸好,铺着毛绒绒的地毯,应该不会摔的很惨。
时衫仰面朝天的躺着,一动不动。两眼发直,愣愣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尹政用最快的速度扑下地,看他这样子,都有点担心把他摔傻了。
尹政半跪在他一侧,伸出只手,人却在犹豫。如果真伤了,他现在还不能动他。又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问他,“十三,你……还好吧?”那语气,又担忧,又有试探的成分。
时衫似乎回过神来,眨了眨漂亮的眼睫,并微微侧过点头,看尹政,这让后者大大松口气。
尹政手一抄,一臂穿过他腋下,一臂自膝弯下伸过去,小心翼翼把人横抱起来,轻轻放床上。这时才敢动手去试着摸了摸他的脖子,时衫却把头转到另一侧。
“尹先生,我想……我不适合这份工作。”时衫已经没了愤怒,愤怒在头天晚上已经消耗光了,眼下只剩下疲惫。
尹政顺势躺在他身畔,抚了抚他的后脑,确定也没伤到,彻底放心了。“十三,不肯原谅四哥?”尹政又问。
时衫长长的,长长的,吐了口气,“尹先生,我叫时衫,不是十三。”
“好,时衫,我道歉。我发音可能有问题,吐字不清。不过请理解,我不常在国内……”尹政伸爪子过来讨好。
“我的衣服在哪?”时衫冷冷的说。
尹政这回没说什么,起身去帮他找衣服。回来时,一套叠得整齐的衣服放在床头,却不是时衫来时那身。
“这——?”时衫迟疑着拿起衣服看了看,大脑又不够用了。
尹政转过身去,没有任何情绪的说:“穿这个,你昨天那身,不能穿了。”
“……???”
10.诡诈尹政
尹政背转了身,这样一来,时衫换衣服,大概不会觉得尴尬。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传来,尹政微微一叹,“昨晚……算了,我不说了,避免你心里不舒服。”
时衫好像没听到,穿好衣服,忽然发现,尹政给他拿的衣服非常合身,就好像量身制定一样。愣了愣,脑袋里飞满了问号。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尹政恰巧转过来,眼中现出一抹亮色。
“你适合穿这个牌子的,很好。”
时衫:“……”开始有点头疼。
“尹先生,我想,你的工作,我无法胜任。”喝牛奶的时候,时衫再一次提起该话题。尹政坐在他对面,什么也没有吃,只是静静的坐着,看他。
“我想,”时衫低头组织语言,很久后,缓缓开口,“我想我明白了。张小姐大概是想找个男替身,这样她可以高枕无忧的在国外学习。”
尹政两手交叉,不置可否。
“我想,我会把昨夜的事情尽快忘掉。”时衫的表情平静的近乎诡异,只有眼睛里,暗含着认命的悲哀。他停了停,又说:“我不能做下去,我很抱歉。”
听到这里,尹政忍不住开口,“只是这个原因吗?”
时衫摇头,“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是我……是我突然没了信心。物欲横流的社会,也许这只是一件小事。不过,我做不来。”
“你的意思,是不想继续了是吗?”尹政直视时衫,神情十分复杂。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他很是迷惑。
时衫摇了摇头,看起来很疲惫,这次连话都不说了,大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势头。
……
尹政猛的站起来,时衫一阵不安,跟着也站了起来。
“你坐吧,我去拿东西。”尹政说完就走了。
时衫等了很久,不见尹政回来,觉得很没意思。想就这么走了,又觉得不打个招呼不合适。思前想后,刚要去找尹政,人回来了,手里拿着那份合同,一脸的煞气。
时衫心里开始小声敲鼓,鼓点伴随着尹政稍显急促的呼吸而渐渐急迫。
“这个……合同……我……”时衫忍不住先开口,却又发现,他实际什么也说不出来。莫名的,总是被对方气势压倒。
“我们就说这个合同。”尹政恢复了开始时那种冷漠的态度,食指敲起桌面,发出清脆的扣扣声,很有节奏,听起来却叫人有种别样的窒息感。
“这里,”尹政不再敲桌面,指着A4纸的一行字,面无表情,说:“写的已经很清楚了,期限是一年。”
时衫愣了愣,随口就说:“如果正常辞职,提前提出来就可以。我和单位签的劳动局的A类合同就是这样。”
尹政忽然笑了,时衫发现那笑容带着一种诡异的狡黠,只见他点头,“看起来是这样。一般用人单位,要在你提前交了辞职报告后,做好交接,就可以离开了。我请问你——”尹政故意拉长了声音,“你有提前告知我辞职吗,你有正常交接吗。你只是昨天到这里来,时间计算到现在,不足24小时。你突然说做不了,你不觉得……嗯?”
时衫差点呕出一口鲜血。这时明白了尹政那个笑容的含义,暗骂自己真笨,把绑缚自己的绳子拱手送给了对方。现在被缠上脱不了身不说,形势还对自己不利呢。怎么看,处于下风的都是自己。嗯?似乎想起什么,时衫迫不及待开口。
“我不是你企业在职员工。”
尹政勾起嘴角,晃起手中合同,“白纸黑字,合同就是合同。就算我去家政公司雇个阿姨,还要签署正式的三方协议。你可以认为其他的东西都是虚的,唯独这个东西最真实。”
“你!”时衫懵了。忽然的,脑子里飘过一个过去看的老片子的情节。杨白劳颤颤巍巍的,在黄世仁家狗腿子的胁迫下,按下了罪恶的红手印。
“我觉得,争辩没有意义。”尹政不动声色的,说:“一年期限,继续做下去。我会付给你额外的报酬,作为奖励。”
“如果,我说——”时衫有那么一瞬,眼珠突然红了,以至尹政当场把他误会与兔子异化。但是他却说,“不。我说,不。”
尹政收起合同,看似漫不经心的,缓缓的说:“那很遗憾了。你,需要付出一定的货币代价。”马上,报出一个数字,听得时衫头疼马上改头痛。
这个尹政就好似什么都算计好了,他给时衫解释了他说出那个数字的原因。首先,他预付了一个月的假日补偿金,还有那笔服装费。并且,为了方便联系,他专门为他配备了手机。号码是中移动的珍藏号,一个空号就已经是价格不菲。另外,他给那个号充了七千元话费。他甚至他拿出了购买手机和充值的发票给他看。时衫拿着发票,只觉得那张纸着了火似的烫手。
醒目的购买时间、门店编号和门店名称,就像一块块板砖无情的拍来,拍得他两眼金星乱舞。手机组营业员时光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刚才顾客说的,打电话过来咨询,说是咱家客服的服务让他非常满意,就决定买咯!原来,那个被议论的好几天的神秘顾客,就是他啊!
时衫差点又涌起呕血的冲动,抓狂啦!
时衫的表情五花八门,这让尹政都有点不忍心了,担心把人吓过头。表面上看,他还是很严肃的,“这些费用,外加违约补偿,大概有——”
时衫伸手,打住。尹政自然的闭了嘴。
勉强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时衫突然放下姿态,恳求起来,“尹先生,请原谅,我是真做不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你的服装费啊,买手机啊,又充值什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尹政歪头,遗憾的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金钱社会,亲兄弟,明算账。”
我草得嘞,时衫学了句小胡口无遮拦时的口头禅。
“当然。”尹政双臂抱肩,非常绅士的说:“如果合同继续,这些事情,都不是事情。”
时衫揉太阳穴。
尹政又笑眯眯的说:“其实,张丽找你,是那个意思。我嘛,还有点别的用意,不过不要误会,绝没有猥亵你的意思。”
时衫蹙起眉,用力揉太阳穴。
“所以……”尹政做总结陈述,“我们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
时衫太阳穴要爆了,只觉得血管一凸一凸的。
黑色iPhone4连同发票接到手中,时衫泛起一丝苦笑。就知道当初觉得哪里不对,没想到下场比明星身后的跟班还惨。看了眼本机号码,眼睛一瞪:139XXXX6886。点下触屏,通讯簿里唯一存的号码,139XXXX8668。这个人——,时衫搜肠刮肚的没想出一句听起来顺耳的形容词。就在这时,另一个盒子递过来。
“这是充话费时的赠品。”
时衫看都不看,就知道什么。中移动那个活动,为了刺激消费,可是下了天大的血本。苹果的产品,一向都是有价无市的抢手货。
不过时衫此时,拿着这个东西只觉烫手。满脑子都是那些大老板,招了人,事情过后,心满意足的给好处。
“怎么,不喜欢?”尹政悄然点燃一支烟,吐个烟圈,凝望着他,等着回答。
时衫的回答很老实,“马马虎虎。这东西,我没什么用。”
“会有点用的。”尹政说,迎着不解的目光,给他解释,“如果当个礼物送人,我想对方一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