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需要你,我管你是谁雇的,这里的主人是我,我有决定权!」他随手抓起前方餐桌上的空盘,
用力一甩,清脆而刺耳的破碎声响起,那盘子砸在流理台上方的墙壁,碎片顿时四处飞散。
柳琰夏愣了下,他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就算盛怒之中,也没将盘子朝人砸过去,但物品没砸到人不代
表就没事,飞散的碎片依然有着杀伤力,因此当白咏夜侧过脸看着流理台时,脸上几道血痕虽不大,
但在那稍显苍白的肌肤上却显得怵目惊心,让柳琰夏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可那立刻就被恼羞给取代
。
「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他又抓起了另一个空盘,作势欲丢,目标赫然是白咏夜!
要是一般人肯定会吓得夺门而出,但是白咏夜却仍然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将火关上,开始清理盘子
的碎片,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威胁以及脸上的伤痕。
收拾完后,白咏夜又无事般的当起主厨,无视身后的柳琰夏正处于爆发的边缘。
可他手上的盘子又不能真丢出去,刚刚伤了人让他有些迟疑,无法宣泄的怒气让他又开始怒骂了起来
,但他的对象依然充耳不闻,宛如聋子一般,什么反应也没,但柳琰夏可不相信对方真是聋子,毕竟
一开始他也是有反应的,怎么可能是聋子呢?
但若不是听不见,为何对他的怒骂毫无反应?难道……「你是哑巴?」
这句话让白咏夜终于回过头望着柳琰夏,一直什么都不想的脑袋似乎正在思考该开口说些什么,但他
这一个延迟,让柳琰夏彻底的误会了。
「啧。」他不屑地啐了声,但却没再说什么,似乎对方的残疾让他有了些怜悯或者是同病相怜的感觉
……
他别扭的撇过头,从厨房的落地窗望了出去,正午的刺眼光线正透过玻璃照射了进来,他烦躁的过去
将窗帘给拉上,原本光亮的厨房顿时变得阴暗,柳琰夏回过头就发现白咏夜正看着自己。
他以为对方会如同过去那些管家一样,会叨念着一些关于人需要阳光这种废话,然后将窗帘拉开,但
白咏夜没有这么做,他只是走到开关边,将日光灯给打开,似乎根本不在意窗帘的拉上。
接下来的时间,柳琰夏都不发一语,但也没离去,就这样待在厨房,直到白咏夜做好午餐。
当在餐桌上放下最后一道菜时,白咏夜抬头望着柳琰夏。
柳琰夏本想如往常一样拒绝不吃,但已经饥肠辘辘的肚皮,加上那看起来十分合乎他胃口的菜色让他
无法拒绝。
白咏夜所煮的只是一般的家常菜,但比起过去那些当地人所煮的菜,较为清淡且不油腻,南部人因为
劳动所致,口味偏向重咸且油腻,但对柳琰夏这个吃惯家里大厨所煮的健康而美味的食物来说,他有
些食不下咽,因此过去能够理直气壮的拒绝,不带一丝遗憾,甚至直接将满桌菜全都扫到地面上也毫
不手软,根本不感到惋惜。
但桌上那些菜虽然简单,却能勾起他的食欲,拒绝的话语说不出,最后他只能紧绷着脸,拿起筷子,
一边吃着,一开始还不断地嫌弃白咏夜的手艺,但最后身体也败给了欲望,嘴里不得闲,根本没有机
会说话,只一个劲的将餐桌上的菜全都一扫而空,连菜渣都没剩的吃得一干二净。
摸着肚皮,他已很久没吃得如此心满意足了。
第二章III
突然,一脸餍足的他意识到站在一旁的人,脸色迅速一变,嘴里说着与事实不符的嫌弃话语:「这么
平淡的东西谁吃得下啊!花钱请你煮还倒不如出去买!」
不过或许是因为心虚,这句话的气势少了许多,就连他自己说到最后都差点咬了舌,尤其是看到白咏
夜面无表情的收拾桌上毫无剩菜的空盘时,更是脸色难看地撇过头。
「收拾完你就可以离开了,我这里不需要任何人!」他的语气已没先前的强势,让人不禁赞叹某一句
俗话──要抓住一个男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事实上果真如此,从搬来到现在柳琰夏只能随便吃一些东西,因为实在没人煮出合乎他胃口的东西,
除非是从台北赶下来的孟青辛顺便带来一些食物,否则他的胃已经遭受折磨了许多日,直到今天终于
得到解放。
话一说完,或许是严重的言不由衷,他又咆哮了几声,便悻悻然地回到卧室里去。
对于柳琰夏情绪化的话语,白咏夜依然充耳不闻,他沉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一发不语,直到将厨
房给打理好。
打扫完厨房之后,白咏夜环视这间偌大的别墅,看得出来这栋别墅前些日子才刚完工,整栋房子包括
其内设施及物品皆为全新,加上之前所雇的管家似乎没有怠惰其职,所有地方都一尘不染,地板亮白
洁净,玻璃光滑而透亮,乍看之下似乎不需打扫,但白咏夜知道,这种房子若不每日细心打扫,未来
等发现脏乱时,清起来会费事许多,因此他还是卷起袖子,开始打扫房子。
当他把除了主卧房之外的地方都打扫一遍之后,因为前人的努力,他只耗费了一个下午便将所有工作
完成,看了看时间,已经即将傍晚了。
白咏夜望着外头已经挂在西边的太阳,虽然已经五点了,但太阳还没有落下的打算,夏天的白天较长
,以前从没注意过的白咏夜,在经过这几日的游荡,很清楚太阳要在七点左右才会完全落下。
他静静地站在窗边,刺眼的阳光已经转弱,很快的便会变成昏黄,随后则是黑夜的来临,很想就这么
继续站下去,迎接那片黑暗,但是白咏夜知道自己不能如此,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前几日无所事事的失
业者,因此,身为管家的他必须出门购买晚餐的材料,另外也必须将他留在旅店的行李一起拿过来才
行。
他没忘记雇用他的人──事实上白咏夜还不知道他的老板叫做什么,连奉命照顾的那个人的名字也不
知道──提过,自己必须在雇佣期间住在这里,所以他的行李当然也得跟着过来。
出门前,白咏夜站在主卧房前,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通知里面的人一声,但随即,他便放弃了,他不
想打扰对方,且出去采买食材以及拿行李也不过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不会太久,因此也没多作思考,
抽出纸袋里的几张纸钞便出门了。
白咏夜先到镇上的市场采购一番,这才回到了溪边旅店,还没走近,便看到一道人影在旅店门口不断
地来回走动。
有些疑惑,但白咏夜并没有费心去思考,直到走近,这才发现原来那人是旅店的老板。
一看到白咏夜,那原本担忧而紧皱的双眉终于舒展了开来,但很快的,那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旋即板
起了脸,一发不语的转头走进旅店里。
白咏夜跟在其后走了进去,就见往后头客厅走去的老板背影,而老板娘正在准备晚餐,这时抬起头,
一见他,便露出惊喜的表情。
「少年仔,你终于回来了,工作找得怎样啊?」老板娘将炉子上的火给关上,随意冲了冲手,一边说
着一边擦着手走近白咏夜。
点了点头,表示工作已经找到了,虽然并不是没有和老板娘说过话,但白咏夜还是不愿开口多说,很
多时候,他大部份还是以点头或摇头来做回应。
老板娘已经习惯这样的回应,她如同以往那样先倒了杯水给对方,然后让他坐下,开口说道:「那正
好,今天的晚餐就当作是庆祝你找到工作。」老板娘肥胖的脸开怀地笑着,为着充其量只算旅馆住客
的白咏夜高兴。
白咏夜看着显然十分开心的老板娘,然后低头望着手上的水,他知道自己该开口离去,但对方高兴的
脸庞却让他说不出。
抬头望着墙上的钟,他有了决定。
趁着老板娘继续准备晚餐时,白咏夜借了电话拨通了自己刚记下来的号码。
孟青辛正为那对天兵母子所留下的烂摊子忙得不可开交,才刚回到台北,就收到消息那对母子又闯祸
了,他们将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气得打算和若翔企业终止合约,幸亏自己赶得即时,否则事情真会一
发不可收拾。
当他终于安抚了电话那头的人之后,收了线,伸手在鼻梁上按摩了几下,想要纾缓劳累的脑袋,可惜
用处不大,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回家洗个热水澡,并躺在舒服的大床倒头就睡。
但他没那么好命,好友的意外让他必须一肩扛起这重担,虽然好友总是用那暴怒的表象来掩饰一切。
可他仍然不为所动,因为好友现在的处境自己脱不了干系,若不是自己,对方又怎么会出意外呢?因
此,就算柳琰夏再怎么的怒吼、再怎样的咆哮,依然谨记着自己的本分,为自己赎罪,可惜好友偏不
让他这么做。
好友总想以愤怒的态度赶走自己,就是不想让自己承担这些,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应该赎罪,
否则就算好友不在乎,自己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而他也不可能看着好友被人就这么夺得一无所有,
他会尽全力保护对方所拥有的一切。
想起好友,他不禁有些头痛,到现在已经赶走了10几个管家,虽然离开前又雇上了一个,不知道能做
上多久,由于急着离开,也没好好做个面试,只是记上对方的身分资料,以免有什么意外,对方似乎
不是当地人,户籍上的资料还是台北的。
台北人?不是孟青辛看不起台北人,毕竟他也是土生土长,在台北长大的都市人,正因为如此,才更
清楚都市人怎么会照顾人呢?尤其对方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吃得了苦?唉……当初真是太草
率了。
不抱任何希望的孟青辛,在一看到手机画面上的电话时,便直觉认为一定是又搞砸了……站起身,他
边接通电话,边往外走去,心里正想着这次要买什么带过去给好友吃。
只是,一切竟超乎他想像,对方只是打来告知一声,因为临时有事,无法及时赶回去准备晚餐,孟青
辛愣愣地答应了对方,他没想到只是因为这事……第一次接到那边的电话不是因为辞职,让他有些不
习惯。
不过他还是没抱太大期望,毕竟今天只是第一天而已,收了线的孟青辛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应该问一下
情况,不知道对方受不受得了这样的对待……
看着手机,孟青辛决定晚点面对现实,等对方主动打来吧……
第三章I
白咏夜走在通往镇外的产业道路上,朝着自己未来工作的地方及住所前进,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拎着
晚餐材料,夕阳已经西下,远处一片黑蒙蒙的,在路上虽有路灯的照明,但老旧的路灯光线太弱,偶
尔还有几盏坏掉的路灯,有些昏暗,幸亏并不影响视线。
方才他已向旅店的老板、老板娘退了房间,虽然两人看起来有些惋惜,但也十分高兴白咏夜能够找到
工作,毕竟还在同一个镇上,随时都能见到面,倒是他脸上多出来的伤痕让两人关注了下。
白咏夜随意搪塞了过去,他并不想让两人担心,若让两人知道他的工作对象将是个脾气暴躁且爱摔东
西的家伙,那么或许会阻止自己,白咏夜知道,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已很难对照顾他一个多月的两
人的要求无动于衷,所以才隐瞒了下来。
事实上,虽然他的工作对象的确是个不好伺候的人,但他并不放在心上,现在能让它放在心上的事情
并不多了,反正就是个工作,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工作。
在他的眼前,那栋白色的建筑已经印入眼帘,在昏暗的光线下,如此的距离只能看到一幢黑影,他缓
缓地走近一如早上,直到他走到大门外时,他发现整栋建筑竟垄罩在黑夜之下,毫无任何光线。
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多作思考或猜想,反正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因此他推开了金属制的缕
花大门,然后踏着步道进入了屋内。
一进门,他就着月光,在视线不清的状况下摸索着开关,因为还不熟悉,所以如瞎子一般摸索了许久
才找到。
按下开关,玄关顿时一片明亮,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换上室内拖鞋,双手又提满了东西走了进去。
到了客厅,就算是对任何事都没什么太大感觉的白咏夜不免也吓了跳,一道黑影杵在中间,一动也不
动的,就着玄关的灯,他看见那坐在轮椅上的人正低垂着头。
白咏夜小心翼翼再次放下手中的东西,摸索着墙,直到摸到了按钮,他按了下去,还客厅一室的光亮
。
或许是光线惊醒了对方,白咏夜看见轮椅上的人动了动,随即抬起了头,在那瞬间,白咏夜看见了孤
寂以及被人遗弃的害怕……
他看错了吧?仅是一瞬间,白咏夜眨了眨眼,只见对方的眼神只剩下了愤怒,通红的双眼将愤怒表现
的更加极至。
「你还回来干什么?!」轮椅上的人看见他后立即咆哮道。
白咏夜没有回应对方,他还记得对方以为他是哑巴,为了减少麻烦,因此他决定将错就错的下去。
「我已经把你解雇,还回来做什么?是回来拿忘记拿走的钱吗?」那人怒骂道,随手捞起放置在桌上
的牛皮纸袋,朝白咏夜一丢。
白咏夜不闪不避的任东西砸了上来,虽不是什么会受伤的杯盘一类,但被丢中了,右肩上还是传来了
痛楚。
他这样的态度似乎更是激怒了柳琰夏,要不是身体不允许,或许对方就会跳起来直指着白咏夜大骂。
但坐在轮椅上仍旧削弱不了对方的气焰,那怒气更是直线攀升,滚滚地朝白咏夜涌去。
可惜白咏夜全然无视,蹲下身将纸袋捡了几来,并收进随身的包里。
看见他的举动,柳琰夏以为对方会就这样拿了钱就走,脸上不禁露出了嘲讽,钱都送到了手上,不用
工作就能拿钱,任谁也无法拒绝的,可随即,对方接下来的举动让他差点瞪凸了眼。
因白咏夜不管行李,拎着一袋俨然是食材的东西进了厨房。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柳琰夏差点咆哮出了声。
推着轮椅跟进了厨房,只见那纤细的身影正在厨房忙碌着,先是洗米下锅,然后处理食材,的的确确
是正在做、晚、饭!
黑眸一火,「煮什么晚餐,现在都几点了,要不想做你离开就好,不必做得那么不干不愿的!」
如同中午时分那样,白咏夜根本不理会那人的咆哮,把那当成背景音乐一般,快速地做了几道简单的
菜,等他一切都弄好之后,电锅的饭也正好熟了。
他开始将菜端上餐桌,碗里也添满了饭,准备好一切之后,那无神的眼睛终于望向了那从一开始就不
断怒骂咆哮的人。
柳琰夏被那双眼盯得闭上了嘴,虽然想要拒绝那晚餐,可是最后还是输给了身体的渴望……他将满桌
的菜再次如秋风扫落叶般的全数扫光。
当他吃得心满意足时,再次意识对方存在时,他又言不由衷的嫌弃了几句,才回到卧室了。
他所说的话白咏夜一句也没听进去,将餐桌上的空盘空晚收拾好后,回到客厅,他才发现早上整理干
净的客厅竟又恢复成第一次所见的那般狼藉。
地上满是碎裂的物品,看来又是有人在这发了一顿脾气,白咏夜不在乎自己又得清理一遍,事实上,
这样的情况也不会再有几次了,客厅里的摆饰等可以摔的东西大都摔得差不多了,在没有继续补充之
前,这偌大的客厅将会只剩下大型的家俱及电器了。
不过那并不归白咏夜管,除非柳琰夏提出要求,要他添购,否则他只要做好打扫工作跟三餐及照顾那
名脾气暴躁的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