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番外——陈醒介

狐。

“啪！”

糊涂用尾巴扫开了书生伸向白狐的手

“别碰他！他现在走火入魔了！”

可书生仍是痴痴的看着白狐，好像碰一下白狐，他死也甘愿似的。

糊涂十分气恼。从他们回到石洞开始，只要白狐出现，它就一直被书生忽略。那时候白狐还是张死人

脸就这么吸引书生，现在白狐这副勾引人的样子，那还得了！

尽管糊涂知道这不是白狐的错，而且白狐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但它一看到书生的样子，还是忍不住

对白狐磨牙。现在糊涂的难处就是，一边它去救白狐，一边它还要防着白狐吸引书生。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糊涂奔到书生背后，对着书生的后脑直接飞起一脚。看着书生晕倒后，糊涂这才开始专注的施法救白

狐。可糊涂不知道的是，昏迷前的一刹那，白狐的样子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书生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十章：山鬼

最近书生经常捧着书发呆，经常经常经常捧着书发呆。

书生大病初愈，糊涂本是为了让书生再静养一段时间，又怕书生整日在床上养病太过无聊，这才体贴

的给书生找了几本书看。可狐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书生像是中毒了一般，整日捧着书，真真是爱不释

手。

书有那么好看吗？

糊涂抓耳挠腮，想不出个所以然。它偷偷的看了书生的书，发现书生这些天一直只是看着书中的那一

页，连翻都不曾翻过。糊涂素来贪玩，大字不识得几个，但书页上那大大的“山鬼”两个字还是认得

的。而剩下的什么“留灵修兮憺忘归”啊，“思公子兮徒离忧”啊，糊涂却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好在糊涂十分机灵。不明白不要紧，这不正是和书生联络感情的好机会吗？

于是糊涂便死命缠着书生，愣是把书生的魂给换了回来。看着糊涂求知若渴的好学样子，书生也不由

得认认真真的解释起来。

“这《山鬼》讲的是位女子等候自己的情人的故事……”

书生拿手比着书中的句子一句一句慢慢的解释。可解释解释，明明是在描述少女美丽无双，书生却不

由得想起了白狐。

白狐那绝美的容颜，想必比起这山鬼也是不遑多让吧？

书生一直以为美人倾国倾城那是无稽之谈，可自从遇见了白狐，很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明明讲的是

山鬼，可书生就觉得这美丽的人就是白狐。尤其是后面那句“表独立兮山之上（孤身一人啊伫立山巅

）”，书生只想到了白狐独自一人在这山林里，心里更是把白狐等同成山鬼了。

白狐面无表情就已经是俊美非凡了，如果白狐再能笑一下，那恐怕没有人会不动心吧？想着想着，书

生又想到了那天他不小心看到的媚态横生的白狐。他的表情，他的头发，他的身体……

糊涂正竖起耳朵认真挺着书生的话，可还没讲几句，书生就没了声音，又一个人开始神游天外。

糊涂很愤怒，刚要伸出自己的两只肉呼呼的前爪抗议，就见鲜红的鼻血“滴答滴答”的落到了自己的

脑袋上。

“你是怎么了？”

糊涂惊叫。

书生仍是无动于衷，好像血不是自己的一般。

糊涂急忙扯过纸给书生止住鼻血。

这不是讲着什么好看的母妖精吗？怎么讲着讲着就流起鼻血了？

糊涂正纳闷着，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白狐。那白狐的模样却是不错，再加上书生就算发呆，目光也是

冲着石洞深处白狐的所在。再一看书生那留着鼻血的表情，和那天见着白狐有什么区别？

终于想通了，糊涂的脸一下子拉的老长。

他白狐有什么好？整天就是板着张脸，对书生不理不睬不闻不问的。书生冷了饿了，不还是它糊涂想

着操心吗？

结果呢？书生心心念念的却还是白狐！

哼！伤自尊了！

糊涂一甩尾巴，跳下了床。

书生根本没发觉糊涂已经闪人了。他本来想着白狐的样子，心里怦怦的乱跳，可再读到“留灵修兮憺

忘归（我痴情等你啊忘却归去）”，想到丽娘说的，白狐一直等着狐仙，就连修仙也是为了早日见到

狐仙，书生又有些难受，为自己，更为白狐。

这狐仙怎么就忍心留着白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石洞呢？这么久了，狐仙怎么就不能下凡来看看白狐呢

？哪怕一眼也好啊！

书生开始为白狐打抱不平，可再一读到“君思我兮不得闲（你思念我啊却没空到来）”这句，就开始

乱想狐仙是不是也想念着白狐？那狐仙和白狐这两人之间岂不是再也不容别人了？于是书生又开始患

得患失起来，想到自己一无是处，竟然还敢在这想着白狐，真是不知耻了。

书生又陷入了几日来一直不断重复的怪圈，心情不断的变换。书生的这种复杂情绪糊涂自然是不知道

的。它现在正在生者闷气。可闹脾气归闹脾气，糊涂到底还只是聪明的小狐狸的。所以英明伟大的它

决定不理书生几天，好让书生知道它的重要性。

一天，两天，三天……

书生一点反应也没有，糊涂气馁了。

糊涂想的很好，可那也需要书生配合不是？可遗憾的是，书生好像根本没发觉糊涂是在闹脾气。得，

拳头打在棉花上了。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糊涂决定充分利用自己的形体优势来为自己创造胜利。想它糊涂也算是人见人爱的小狐狸嘛！它就不

信自己没有板着脸的白狐强！

说干就干，糊涂“刺溜”一下钻进书生的怀里，仰面朝上，露出自己白白的肚皮，双眼亮晶晶的看着

书生，还用一只前爪像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尽管糊涂和书是紧挨着的，但书生的视线就是没有偏移一点。

糊涂蔫了。

可爱不管用，那还有可怜！

于是糊涂终于“牺牲色相”了一把。向来爱惜自己皮毛的糊涂费劲了心思，才把自己一身的狐毛弄的

干燥分叉，乱七八糟的贴在身上。它的两只耳朵也恰到好处的耷拉着，两眼闪烁着泪花，仿佛一只无

家可归的小狐狸。

糊涂保持着这个造型，绕着书生转了几日，可惜表演的再好也没有观众。书生的眼珠子转都没转。

“啪！”

糊涂颓然倒在地上，作“五体投地”状。它眯着眼睛，撅着嘴巴，尾巴无力的甩来甩去。它算是使劲

浑身解数了，可一点效果也没有。如果没有白狐，如果没有白狐……

糊涂正念叨着，就发现自己的眼前挂着一片抹布。它懒洋洋的抬头一看，这不正是白狐的那身灰袍吗

？

白狐居高临下的看着糊涂，仍是面无表情。可在糊涂看来，那就好像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不屑。

白狐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书生自从白狐出现，就瞬间从呆滞状态回复过来。尽管书生低着头没有看向白狐，但那心思却全在白

狐身上了。白狐目不斜视的走过，并没有注意异常紧张的书生。等白狐离开后，书生又开始喜滋滋的

，想着自己今天见到白狐了，心里已经是满满的了。

糊涂一直注意着白狐和书生的一举一动，所以分外的咬牙切齿。白狐什么也没做，连看也没看书生一

眼，就能把书生全部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自己这么多天殚精竭虑的，却和空气没什么区别。明明白

狐什么也没做，明明白狐一点也不在意他，可书生非要一颗心扑向白狐。难道他没看到丽娘的前车之

鉴吗？

糊涂看着书生，脑海里只浮现出了一个词：

犯贱！

正在此时，书生的肚子“咕噜”一声叫了起来。糊涂的耳朵十分尖，它立马振作了起来。就算书生一

心念着白狐又怎样？他的一日三餐吃穿用度不还是靠它这个衣食父母吗？自己的重要性是不可或缺的

！自己对书生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想到这，糊涂摇着尾巴，得意洋洋的去给书生准备吃食。只是，它也没注意到，它自己其实也适合那

个词。

真是一个接一个的犯贱啊！

第十一章：狐仙

糊涂最近脑瓜转的很快。

自从糊涂对自己的重要性有了深刻认识后，便决定从这方面下手，用尽一切办法深化自己在书生心目

中的分量。虽然书生的朝食和哺食都是由它一手包办，但那是自己用法术办到的，要让书生深深体会

其中的心意自然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

只是，做什么好呢？

糊涂兴冲冲的奔到食物储藏室，才发现理想和现实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先不说以前留在洞中的炊具它

压根就不会用，就算会用，它那小身板不掉进灶里就不错了。它可不想给书生来个清炖糊涂汤。

但是糊涂是谁？怎么会被这种小小的困难打倒？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雄心勃勃的糊涂眼观六路，发现了堆在犄角旮旯里的一堆地瓜。

没错！就是这个了！

春寒料峭，但是糊涂有着一身保暖的狐狸皮，所以它还是早早奔到了山洞外，搜罗了一堆枯树枝，点

火，烤地瓜。糊涂的小算盘打的是很好，可惜它那肉呼呼的小爪子怎么也不会使火折子，那足足有一

个人那么高的枯树枝堆干点点不着。

几番努力后，糊涂毅然扔掉火折子。它左看右看，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便伸起一只小爪子，直接用法

术将柴堆点燃。反正都用了法术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糊涂又变了很多干柴出来，把火烧的更旺。

望着熊熊大火，糊涂奸笑着便开始似模似样的烤地瓜。

一刻钟后——

“咳咳、咳咳……”

书生两眼被熏的直流泪。他本是在床上看书的，可不知怎么回事，洞里突然开始涌进了大量的浓烟，

呛的他直咳嗽。就算书生是个书呆子，他也知道是着火了，于是急急跳下床，往洞外跑。可是越往洞

外跑，烟越浓，他简直要喘不过气了。

忙乱间，书生觉得自己的后领被人拎了起来，接着便向一阵风一般瞬间飞出了石洞。书生睁不开眼睛

，只是勉强看见了自己身侧长长的白发。

是白狐！

书生的心一下子踏实了下来。

此时的石洞外可以说是烈火熊熊。外加今天正好小风刮的不错，所以浓烟便顺着风直接刮到了石洞中

。

到底是谁这么故意和白狐过不去？放火都放到石洞门口了！

白狐仍是面无表情，挥手间就降下水柱直接把大火扑灭了。灾后现场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石洞外真是

被烧得寸草不生了。白狐翩然飘到一堆灰烬的旁边，从里面拽出了一个黑不拉几的不明物体。

“糊涂！”

书生也认出了被薰成了一团漆黑的貌似被烤焦了的糊涂。糊涂一动不动的任由白狐拎着，好像命丧大

火了一般。

白狐淡淡的看了一眼书生，道：“死不了。”

说着，他便拎着糊涂往对面的溪水那去了。

“噗通！”

还没到溪水边，白狐便一个远投，直接把糊涂扔进了水中。落水的糊涂顿时恢复了所有的生机，扑腾

扑腾的四脚并用的浮出水面。

落汤小狐狸冲着岸边的白狐，张牙舞爪的吼道：“喂！你干什么啊！想谋杀吗！”

白狐却是淡淡的说道：“把自己洗干净了，别把石洞弄脏了。”

糊涂一下子炸毛了，敢情他还嫌弃它脏了？

本来烤地瓜不小心变成火薰石洞，糊涂就已经很窝火了，再加上白狐这种语气，糊涂没经过大脑，张

口便骂：“我的石洞我爱弄脏就弄脏！你管不着！”

对糊涂的狂言，白狐却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微侧着头，平静的说道：“你终于说了。”

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只是对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进行确认一般。

书生尾随着白狐来到溪边，正巧听见了糊涂的豪言壮语，吓的大惊失色。他的方向只能看到雄赳赳气

昂昂的糊涂，以及不知有何表情的白狐的背影。书生知道自己和糊涂是被白狐收留在了石洞，现在听

到糊涂这么说，生怕白狐一个气恼把他和糊涂一起赶出石洞。

书生想开口劝住糊涂，又想开口向白狐求情。可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气氛一下子僵的要命。

还是白狐先动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身离开。书生想要跟上白狐，可是却迈不开脚步，只能呆

呆的看着白狐越走越远。

白狐根本就不需要他。

书生清楚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法恬不知耻的假装亲近的跟在白狐身边。他只能远远的看着白狐，

卑微而又无望。

糊涂宣泄似的拼命的拍着溪水，刚刚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它现在为了自己刚才的口快悔的肠子都青

了。

书生只当糊涂是小孩子使性子，笨拙的把糊涂从溪里面捞了出来，想用自己的衣服擦一下糊涂，可又

突然想起这衣服也是狐仙留下的东西，白狐肯定很珍惜，所以书生的手举到一般又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

糊涂竟然没有发现书生的异常，甚至连书生只看着白狐这件事它都没有在意。它自己抖了抖身上的水

，浸水过后的身体去掉了之前焦炭一般的黑色，仿佛根本就没有被火烧过一样。

“糊涂，你……”

书生想说白狐能收留我们已经很好了，你不该玩火，这次你确实做错了。可他到底只是会读圣贤书，

要教育一个“孩子”，书生还是不知道怎么说。以前还朗朗诵书的，可今天书生的嘴真像是得了口吃

一般，什么话也不会说。

大概是书生的表情已经充分表达了书生的意思，糊涂委屈极了，嗫嚅道：“我本来是想亲手烤地瓜给

你吃的……”

糊涂耷拉着耳朵，两眼泪汪汪的，两只前爪不知什么时候拽上了自己被烧的快要秃毛的尾巴。它明明

全身都完好无损的，可就是尾巴最后没有保住。

书生怔住了。

是了，这么久都是糊涂再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亏刚刚他还想教育糊涂，他又有什么资格对糊涂指手画

脚？说什么君子远庖厨，那都是自命清高的狡辩之谈！五谷杂粮，哪个人又能离得了这些？枉他活了

十几年，却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

“轰！”

远处传来了轰鸣声。

是狐仙庙的方向！刚刚白狐离去的方向恰恰也是狐仙庙！

虽然白狐离开的时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他一向都是面无表情，从没有把自己的感情流露到外面

。时间久了，竟让人险些忘了，白狐也是有着喜怒哀乐的。

书生和糊涂对视一眼，书生道：“过去看看！”

虽然对自己更加“无用”更加的自卑，对过去的自己的无知更加羞愧，书生现在心里却只想着赶紧去

狐仙庙看看。他快步跑着，竟然把糊涂甩在了身后。糊涂实际上却不想去狐仙庙，比起书生的急切，

它却是在后面拖拖拉拉的跟着，好像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似的，尽管它也知道有些事不想面对也得

面对。

狐仙庙已经全塌了，虽然之前就已经是座破庙了，但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成了废墟。这山上又有何人

敢无视白狐这么猖狂的毁了狐仙庙？

“这、这可怎生是好？”

书生急急的奔过去，奋力的从废墟中一瓦一木的往外搬。他也知道自己是徒劳的，可他想至少也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