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过去讨个公道。
那卖鸡的小贩正吆喝得紧,就看见昨日那个书呆子面色不善的站在自己的摊位前。小贩想着自己昨日
做黑心买卖的事到底是捅了出来,不免有些心虚。可看见书生那略显紧张的脸,心里就有了底。
没等书生发话,那小贩反倒嚷开了:“去去去!不买鸡就别挡在这妨碍我做生意!”
这书生哪想到会遇上恶人先告状,可又不愿意退缩,定了定神便大声说道:“你、你昨日卖给我的是
只病鸡!”
这小贩见书生明显是个不善言辞的,心里又是安心了几分,当下冷笑道:“病鸡?我卖的鸡向来童叟
无欺的,怎么到你这就成了病鸡?你想讹诈,可是找错人了!”
书生气得要命,平常口角就不伶俐,此时更是不能干净利落的反驳回去,只得怒目圆睁,愤愤道:“
休要含血喷人!分明是你在做亏心生意!”
小贩“哼”了一声,斥道:“我昨日里瞧着你拿不住鸡,一时好心,挑来挑去好不容易找了个温顺些
的卖给了你,没想到今日倒被你反咬一口!要是病鸡,你昨日怎么不说?”
没给书生辩解的时间,这小贩就鄙夷的看着书生,做出恍然大悟装,到:“哦~我说昨日怎么多付了我
钱买鸡,还当是真遇到了个好心的,没想到这后招在这!今日便打着幌子来搅我生意了!”
本是这小贩自己卖了病鸡,还欺负书生不知行情的要了十文,现在被他这么一说,真真是颠倒了黑白
。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着小贩镇静自若的样子,再对比书生面红耳赤略微紧张的模样,谁是
撒谎自然立见分晓。甚至已有对着书生指指点点的了。
书生本就脸皮子薄,就是在平日被这么一堆人围观,书生也会脸红紧张,何况现在这样被人怀疑?
书生又急又怒,嘴却更不利索了,只指着小贩怒道:“你胡说!”
小贩说的更是底气十足:“没想到现在看着越老实的人,越会过来讹人!大家看看,他这脸红脖子组
的样子,不就是明显的底气不足?做坏事啊,自己都心虚!”
这时,和小贩邻着摆摊的两个人也出面帮小贩说话,证明书生实属胡搅蛮缠,围观的人就更深信不疑
了。
这时有人把巡街的请了来。说是巡街,也不是官府的正式衙役,不过是平日里收保护费的一群流氓地
痞组织起来的罢了。这卖鸡的小贩平日里保护费并无拖欠,加上书生初来乍到,这亲疏远近立见高下
。
保护费总不能白收吧?
当下就过来两个身强力壮的,直接把书生连拖带拉的给扔出了集市,任凭书生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
其中一个还淬道:“以后少来找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
糊涂赶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书生灰头土脸的瘫在地上,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周围人来人往,对书生
的样子有指指点点的,也有背后偷笑的。但书生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
不知道书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糊涂奔过去在书生眼前跳来跳去,也不见书生有任何反应。糊涂急得
要命,可这时候周围人多,它也不好开口讲话,只能用嘴咬着书生的衣服使劲的拽。
糊涂狐小力小,好不容易把书生拖到没人的地方,才开始拍打书生,不断叫唤:“书生!快醒醒!你
到底怎么了!”
看着书生有些回过神了,糊涂刚心中一喜,就看书生一个瑟缩,好像要和外界隔绝逃避现实一般的把
自己团起来。书生身上微微的颤抖,眼睛瞪的老大却没有聚焦,就好像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一般。
原来,书生这次的遭遇又唤醒了他之前赶考被人冒名顶替的回忆了。那时也是走投无路,求人无门,
明明是受害的那一个,反倒被污蔑成了惹是生非。一路人情冷暖,哪怕书生之后有一段世外桃源般的
平静山中生活,也抹平不了他避世的原因。
“书生!书生!我是糊涂啊!”
糊涂使劲挥着前爪,肥胖的身体在书生身前蹦来蹦去。见书生始终回不过神来,糊涂只好狠下心肠,
拉过书生的手臂,亮出一排银牙,狠劲的咬了下去!
“啊!”书生吃痛的喊了出来,“糊、糊涂?”
一见书生清醒了,糊涂赶忙跳进书生怀里,撒娇似的蹭着书生。
“糊涂……”
书生抱紧糊涂胖嘟嘟的暖暖的毛茸茸的小身体,泣不成声。
这一日,书生没有再摆摊,他受不住别人的目光,哪怕不带任何恶意,也会让书生直想躲到一个安静
无人的角落。
糊涂带着书生回到了石洞,使出浑身解数安慰书生,心里却是对害书生的人恨得咬牙切齿。这事可不
能这么算了!
第十九章:报应
书生一直做着噩梦,一会儿是众人的嗤笑声,一会儿是自己衣衫褴褛的被赶,一会儿是小贩和那冒名
顶替的人在一起颠倒黑白的怒骂他。睡梦中的书生辗转反侧,眉头紧锁,只觉得胸闷气短,有苦难言
。
不知惊怒了多久,书生突然觉得手被谁握住了,身上一股暖意,耳边好像有人说着什么,平淡的,深
沉的。他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渐渐平静下来,那些噩梦中的恶人也渐渐偃旗息鼓。
沉沉的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书生起身,没有看见糊涂。试着叫了几声,也没有看见糊涂奔过来,他便知糊涂是不在石洞里了。书
生又竖起耳朵,听着周围有没有动静,可惜石洞深深,那里的声音书生自然也听不到。
明明是书生自己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可现在他却十分讨厌这样,好像全
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了一般,孤寂然后冷漠。
书生缩起了身子,把自己蜷成一团,裹着厚厚的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他什么也不想去想
,只是呆呆的蜷缩着,一点声音也不出。
被子是糊涂从石洞里面翻出来的,被面是有些褪了色的藏蓝,不过被子却没有久藏洞中的湿冷的感觉
,反而带着点阳光的味道。书生以前没有觉察到,现在静下心来,却发现了这点不同。
糊涂整日陪着自己,自然不可能是它出去晒的被子。那剩下的便是白狐了。书生没有自恋到会认为白
狐是特意给他晒的被子。这被子是狐仙留下的,白狐自然是爱屋及乌的。就是书生没有住进来的时候
,说不准白狐也会把被子拿出去晒。
想着白狐一直平平淡淡的,虽然什么也不说,他心中恐怕也是看自己不起的吧?谁让书生自己是那么
的卑微,弱小。想着自己被人嘲笑邋遢落魄的模样,书生心中越发觉得自己的不堪。
就这样的自己还老想着白狐?
书生脑海中想起的还是丽娘和白狐在一起的那一幕,那样美貌的丽娘,那样关心白狐的丽娘,白狐都
不屑一顾。
书生不禁抓紧了被子,狠狠的却又无力的抓着。他翻了个身,卷着被子继续发愣,呆呆的把目光落在
被子上,却突然发现被子上有一根白发。
书生又是一愣,急忙把那根白发拾起来,长长的,和那日从溪边回来,他看见的白狐身后的白发一样
。
书生小心翼翼的把白发缠好,握在手心,就好像一件宝贝一样。他翻出一直压在枕头下面的书,反倒
《山鬼》那页,把白发轻轻的夹在书页里。做完这事后,书生急忙把书塞回枕头底下,然后赶紧收回
手。
书生的心怦怦的跳的厉害,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他做贼心虚似的看了一眼石洞深处,什
么动静也没有,这才呼出一口气。
没有让书生继续胡思乱想,糊涂却是欢快的跑回石洞了。它看见书生醒了,胖嘟嘟是身体一个弹跳就
冲到了书生怀里。糊涂埋在书生怀里一个劲的闷笑,尾巴摇的越来越欢畅。
“放心吧!我给你报仇了!”
糊涂得意洋洋的对书生说道。它扬起小脸,一脸“赶紧表扬我吧”的神情。
“报仇……?”
书生不明就里。
糊涂却是不肯再说,缠着书生玩,就是不给书生时间静下来一个人胡思乱想。
书生在石洞里龟缩了几日,又在糊涂的开导下,终于决定再去县城摆摊。从哪倒下的就从哪爬起来,
否则就容易留下心结,这道理书生懂。这次糊涂是要全程陪同,说什么也不肯让书生落单。
书生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摆摊给人写字,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张的第一日却没有什么生意上门。偶尔
有路人看向书生,哪怕只是很随意的一瞥,书生恶身子也能突然僵住。只是几次后,书生才渐渐适应
了。
糊涂靠在书生的脚边,懒洋洋的打着盹儿。人来人往的,它不方便说话,又不敢玩闹打扰书生做生意
,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就在书生以为这一天平安度过时,就看见一伙人气势汹汹浩浩荡荡的直奔着他这个摊子来了。打头的
那个鼻青脸肿的,愣是让人看不出那是个人样来。他两面各有一个魁梧的汉子,却也是一脸菜色,但
至少还能看出个模样,可不就是之前把书生拖出集市的那两个?
书生的脸霎时变白。
“就是他!”
打头的魔鬼样的那个人指着书生喊道。
这声音,书生一辈子都不可能忘,就是那个颠倒黑白的小贩!
原来,那日这小贩欺负了书生后,晚上回家可是彻彻底底的遭了罪。夜深人静的,他家却突然一片鬼
哭狼嚎,然后就是被一阵拳打脚踢。这小贩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直被打得哭爹喊娘。
然后就是狐仙显灵,说什么他恶行太多,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狐仙就是来替天行道,减轻他的罪恶
云云。那小贩当时已经彻底蒙了,哪有时间去思考,只得对着狐仙拜了又拜,一直念叨着狐仙保佑。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这小贩发现自家养的鸡少了几只。之后的几天,他越想越不对,恰巧听说上次巡
街的两个官爷也是有和他差不多的遭遇。于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想来想去便怀疑到书生头上了
。正巧书生又连着几天没有出现,越发坐实了这个怀疑。
今天这小贩远远的看见书生来了,便急忙去给另两人报信。这巡街的被事后报复,情节严重,于是又
有几个义愤填膺的流氓痞子加入,一群人集体过来找回场子。
书生自然不知道这之前的弯弯绕绕。眼见着这群人不由分说上来就开始砸摊子,急道:“你、你们住
手!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那小贩尽管鼻青脸肿,但他的伶牙俐齿却是分文不减,“有种你就别扮着狐仙装神弄鬼!
”
这小贩想着自己连着几日藏在家里不敢出去见人的憋屈,心中对这个书呆子更是恨上几分。看着书生
老实,看着书生榆木脑袋,没想到这书生却最会来事!
化愤怒为力量,这小贩一脚踹上书生,硬是把书生一脚踹倒。
糊涂却是大怒,飞扑上去,一口咬住小贩的胳膊,只把他咬的皮开肉绽,仍是死死不松口。
第二十章:解围
“啊——”
小贩疼的大叫,胳膊使劲的挥甩,可就是甩不下糊涂。
边上一个地痞看不下去了,上来拽着糊涂的尾巴,使劲的拉,可没拉下来糊涂不说,反让那小贩更加
惨叫。
本来过来找茬的一伙人气势十足,被这么一搅合,再配上其中三人的花脸,反倒有些滑稽可笑。
最后,领头的一个地痞上前,一把卸掉了糊涂的下巴,高高拎起糊涂,冷道:“你们就被这么个东西
弄的手忙脚乱?”
糊涂的下巴无力的耷下来,但它在空中仍是张牙舞爪,一副绝不服输的样子。
“糊涂!”
书生大急,也不管自己人单力薄,从地上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就要去抢糊涂。可周围那么多人围着,
还没等书生爬起来,就又被一脚踹倒。
“这小畜生的牙还真尖!我胳膊上的肉都要被咬下来了!”
小贩恶狠狠的看着不断挣扎的糊涂,那眼神简直就要把糊涂生吞活剥。
又有地痞说:“这狐狸的毛挺不错的,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于是又有人附和说今晚可以炖狐狸汤。
糊涂这下挣扎的更厉害了。要不是下巴脱臼了,估计它此时就该破口大骂了。
“你、你们……”
书生指着这帮人,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一次次爬起来要去就糊涂,又一次次被踹倒,然后被嗤笑他的
不自量力。
小贩更是啐了以后,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嗤道:“我了个呸!竟然还敢三个半夜装神弄鬼吓唬你大爷
我!什么狐仙,什么报应!我呸!”
之前也被半夜闷揍的地痞更是一把捏住糊涂,气哼哼的说道:“说不准就是和这个小畜生一起干的!
”
狐仙狐仙,没有狐,哪来的狐仙?
书生急道:“真有狐仙!你们这样肯定会遭报应!”
一个地痞呸道:“爷爷我就是大仙!你还不如崇拜我!”
小贩阴阴的说道:“少说废话了!你该不会是还想拖着等人来救你吧?”
懒得和这个书呆子废话,小贩一马当先,开始对书生拳打脚踢,卯足了劲要把那晚挨得打连本带利的
讨回来。
有人领了头,剩下的地痞更是蜂拥而上,打个毫无反击之力的书生,还是小菜一碟的。
至于糊涂,此时则是被掐的出气多入气少。
书生蜷成一团,被打的七荤八素的仍是硬气的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己反抗不过,可明明就是这帮地痞
无赖无理取闹!他讲不过,他更打不过,,他只有忍着痛不声不响,绝不求饶,也绝不发出惨呼让这
帮人痛快,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抗争!
书生被打的渐渐没了知觉,只是靠心中读书人那一股执拗劲强撑着。模糊间,他好像看见周围的人突
然不见了,眼前是一片灰袍,白色的长发拂到了自己的脸上,可他却感觉不到。他伸出手,死死的拽
住眼前的袍子,挣扎着想说什么,可嗓子却说不出话来。
一只手盖上了书生的双眼,冰冰的,却让书生困意十足,不禁渐渐没了意识。
白狐看着书生睡过去了,便起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糊涂,双手把它的下巴接了回去,又像拍皮囊一般拍
了拍糊涂身上的灰土。
“你不是很能干吗?为什么肯这么受欺侮?”
白狐看着糊涂的眼睛,淡淡的问道。
糊涂头一次没有大声反驳白狐,只是把头扭到了一边,不敢看白狐。
白狐扔出糊涂,把糊涂正好扔到了书生身边。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糊涂。
糊涂看着被打的几乎不成人形的书生,自己却开始浑身发抖,低垂着脑袋,不敢再看书生一眼。面对
白狐的责问,它可以逃避,可它逃避的开吗?
白狐什么也没有说,如此一番作为,却胜过千言万语。
没有再看糊涂,白狐知道糊涂这次肯定会把书生护得安好。他淡淡的看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地痞,他们
圆睁着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哪怕白狐的面容倾国倾城,但刚才他们集体莫名其妙的弹飞出
去,及至反抗无力,已让他们明白眼前的是个他们不能摆平的人,应该说,连人都不是。
“妖、妖……”
有人忍不住颤抖着出声,可在被白狐平淡的目光扫过后,硬是把“怪”字咽回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