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别！——我是幽篮

我和玉莲沉默。

阿桂愁眉苦脸道：“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呢？”

我真想好心的提醒她一句：假如我们排了半天队之后，那个所谓的‘福泽深厚’之人已经找到了，那我们岂不是……这话我不敢说。

叶昀从始至终不发一语，他忽然低下头问我，“悦儿真想得到那只花灯？”

我，“……”难道我是排队来玩的。

叶昀神秘一笑，牵起我的手，道：“悦儿，跟我来。”

我掉头看向被抛在人群中的玉莲和阿桂，心里微微不大好意思。但是，如果我早知道叶昀所持的神秘，竟然是翻墙这种方法的话，我是宁愿继续留在原地等待，也绝不会屈服的，这么一点骨气我还是有的，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我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李府里，盯着叶昀修长的手指，我道：“果然有轻功就是妙啊……”

叶昀望着从身边走过的一个个身影，偏头笑道：“悦儿若是个男儿身，定会是一位正义的侠士。”

我，“……也许吧。”

“呀！这位不是叶先生么？您怎么有空来了？”

叶昀微笑着回身，“叶昀得知李员外喜得千金，今日特来讨杯酒喝，员外爷不会介意吧！”

我，“……”这人怎么做贼也做得这么受欢迎呢？天理何在！

李员外忙道：“先生哪里的话！这是小女的荣幸啊！”说着，将我们迎进正厅。

厅内，早已宾朋满座，我看见有个妇人手中正搂着一个小小的包裹，猜想那里面必定就是李家的千金‘牡丹仙子’。

叶昀还在和李员外聊着，我不自觉的走向妇人，只是这一眼，我便再也挪不开视线：多么小小的人儿啊！圆圆嫩嫩的脸颊透着粉一般的光泽，隔着几许距离，我竟然能够闻到她身上发出的极轻的奶香。这瞬间，我的心像一颗水晶糖一样，又甜又软。我也是这般而来，可惜，却没有这小娃儿的福气。

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惊叹，“呀——李小姐笑了呢，她笑了呢！”

“真的啊！”

“她笑起来好可爱！”

我轻笑起来，这小娃娃笑起来真的像一朵花，大约真是‘牡丹仙子’来应劫的吧！

叶昀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噙着笑意看我。

李员外也发现了，喜道：“哎呀——这位姑娘就是我们家要找的人啊！请问姑娘，家住哪里？今日可方便？”

我一时呆住了，木木的望着叶昀。叶昀轻笑道：“李员外可放宽心，有关令千金的事叶昀也曾听闻过，所以，悦儿不会推辞的，这也是她和令千金的缘分。”

我，“……”

李员外显得十分激动，连声道‘好好好’！又命人递过来一个锦盒，我猜，这里面装得可能就是花灯。李员外笑道：“悦儿姑娘，这锦盒里装得便是我们李家的‘传家之宝’，不知姑娘现在可方便？”

我沉默的点头。若是在这个时候拒绝，只怕叶昀会被众矢之的吧！

我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善心的人，连一个贼也要保护。

李家的人喜不自禁的将我请入后堂，面对这么多张陌生的面孔，我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幸好，这只是个短暂的仪式。我手握着剪刀颤抖地剪下‘牡丹仙子’的一缕发丝，只这样，便算大功告成了。我无语凝噎。几根发丝便换得了人家的家传之宝，我这行为其实和骗子有什么两样？！

唉——叶昀啊叶昀！

第十一章：点灯

我这一生的好运气似乎都聚集在了这段时间。我在想，若是那个李员外知晓了我其实不过是一个得了不治之症的孤女，不知他是否还会如刚才那般热情地认定我是一个福泽深厚的人，这是相当讽刺的一件事。可是，今晚我不想去计较，无论如何，我终究是得到了花灯，我将亲眼目睹九师姐和流年一起点燃花灯时，它一瞬间飞升至高空的绚烂和美丽，以及他们两个的幸福，这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至于令一桩……我若有所思的看向身边之人。

叶昀，他是那么好的一个男子，他应该像九师姐一般得到属于他的幸福，而不是，在我这样一个病人的身上浪费时间，我何德何能！

叶昀惊喜的低语，“悦儿今天怎么了？如此主动？”他嘴里说着，双手却缓缓搁在我腰间，将我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身前的这个人，他有着温暖的笑容，温热的脸庞，温润的声音……我是多么想将它们占为己有，用一生的温柔去呵护啊！我不能想象，有朝一日，我将永远不能看见再它们，不能再感受它们……

我埋在他胸前，发出瓮声瓮气的低语，“叶昀，我渴，我想喝你亲自煮的甜茶。”其实是药茶。

叶昀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轻碎的吻，方才微笑着离去。这个人，他待我是极好的，我却无福承受，不敢承受，不能承受，因为太过在乎而不能承受的离别伤痛。

我抱着花灯坐下来静静的发呆，直到九师姐愉悦的笑声传来，方才回神。

九师姐满面笑容的坐下来，身后跟着一脸怒气冲冲的流年。师姐拍着我肩膀道：“亲爱的十六，听说你今天逛街逛到了一只花灯？”

我忙献宝似的将怀中的锦盒打开，“是啊！师姐，其实，我正打算送给你呢！”

九师姐笑道：“送给我干么？我又不太喜欢这玩意儿。”她只对胭脂花粉和首饰感兴趣。

我解释道：“师姐，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花灯哦！它叫‘情侣花灯’，只有一对彼此真心喜欢的人同时点燃它，它才会飞升至高空释放出耀眼的光芒。其实，我是想将它送给你和流年来……”

话未说完，九师姐便伸出芊芊玉指，使劲儿地戳在我脑门上，“笨蛋十六，你这是想着将你的亲亲九师姐卖掉么？”

我委屈的捂住脑门，“师姐，你都老大不小了，我不把你卖掉，难道还等着别人来买你？这似乎不大好办。”

“李悦儿！”九师姐拍着桌子跳起来，大声的吼道：“你！你！你！我辛辛苦苦的将你拉拔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联合外人来卖我？”

我，“……”我到底是谁养大的？这个问题值得研究。

流年晃晃悠悠地走来，表情十分之严肃地道：“西施美人，别说小辣椒不同意，我也是不同意的……想我一个翩翩美少年，怎么可能会降低自己的要求，去接受一个‘不完整的人’？！”

九师姐彻底发狂，“谁？你说谁是一个‘不完整的人’？你个白痴，你全家才‘不完整’！”

流年，“你看看你，个性如此暴躁，不是性格缺陷是什么？！”

我，“……”他们怎么就这么不懂我的心情呢？还是叶昀说得对，分明就是两个‘冤家’。

我忙打断他们的争吵，果断的道：“你们两个，今天点也得点，不点也得点！反正是一定要点就对了。”

九师姐皱眉摸着我额头，自言自语道：“这小丫头今天出门莫不是撞了邪吧？看来得驱驱小鬼才行……”

我毫不留情地拍掉她的手，凶巴巴的道：“你管我撞不撞鬼呐！赶快点灯去！”

九师姐，“李悦儿，你行了啊——别闹得太过分！”

我，“我没有闹！我是真的想看花灯！”

“看花灯你自己不会去点啊？”

“我就是要看九师姐你和流年点的花灯！”

九师姐抖着身子和我四目相瞪。

……

“怎么回事？”叶昀端着茶盏的身影正慢悠悠的过来。

不待流年‘告状’，我忙抢着说道：“叶昀，他们俩个欺负我。”

流年，“……”我没有。

九师姐，“……”无耻。

叶昀淡淡的瞥一眼流年，拖长音调喊，“流年——”

流年委屈的欲解释，“不是这样的，师兄……事实它其实是这样的……”

“流年！”叶昀又一声轻唤，彻底打消了他的辩驳。

于是乎，流年便哭丧着脸蹲到一旁开始画圈圈……我再回头看看正抽搐着一张小脸的九师姐，心里那个得意万分啊！

叶昀将手中倒好的茶递给我，我深懂得‘打铁趁热’的道理，忙道：“我其实只是想看看，他们两个人一起点燃的灯笼而已。”

叶昀噙着笑意低叹一声，“那也要别人愿意才行……”

我，“他们当然是愿意的！”

叶昀眯眼看着我，笑道：“是么？”

我依然厚颜无耻的道：“当然。不信，你可以问他们呀！”

叶昀，“好——”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可以这么奸诈的——用叶昀来‘对付’九师姐和流年……哈！哈！哈！这真是一盘天下无敌的好棋。然后，果然，不出意外的，我听到了流年道‘好’的声音。我很善解人意的道：“你们准备点就行了，我来将灯笼放好，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叶昀淡淡接过我手中的灯笼，道：“还是我来吧。”这个人，他对我的体贴，真真是让人无从挑剔。

我从怀兜内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递给流年和师姐，九师姐嘟着小嘴气呼呼的瞪我，“好个十六啊——连亲亲师姐你都敢算计。”

我，“……”师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什么非要这样做的理由。

叶昀将花灯放平后，招呼着我们过去。

九师姐望望灯笼，又望望我道：“点哪里？”

这个？我默然了，我也不知道啊！

“笨蛋！”九师姐轻哼着上前，然后瞪向一旁的流年，凶巴巴的道：“还呆看着干什么？点呐。”

唉——师姐果然是‘欺善怕恶’的典型人物，很不值得借鉴。

一刻钟过去了……又一刻钟过去……

流年，“怎么回事，西施美人？你准备的什么火折子？一点就熄。”

我赶紧解释，“我没有偷工减料来的……”

九师姐翻眼，“那你来试试。”

我委屈万分的接过火折，“会不会是风太大了……”

叶昀道：“给我来看看。”

他手中拿的是流年的火折子，光芒确实很微弱，明明灭灭，像随时会熄掉一般。而我手中的比他的好不到哪里去。怎么回事呢？

流年指着花灯道：“师兄，你来试试看。”说着，他便拎起花灯递过来，好巧不巧的正好将叶昀手中的火光罩了进去。我顿时呆了……

“叶昀，你？你？”这明明是让流年和九师姐点的，他、他、他居然……叫我情何以堪？偏偏这时，九师姐朝我释放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我心底刚刚打了个‘突’，身体便突然失去平衡，一下子冲到了前面——与叶昀的手臂撞在一处——奇迹发生了：流年手中的花灯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正一点一点、缓缓的往上空盘旋而去，漆黑的夜空瞬间变得明亮……

万道霞光中，我看到叶昀正噙着笑意看向我，双眸中含着毫不掩饰地温柔情意，像春天里的暖风一点一滴的渗透进我的体内，聚留在心间……

全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静得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能感觉到轻柔的呼吸……

“悦儿——”叶昀极轻极轻的唤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悦儿……悦儿……”双掌贴在我后背将我轻轻拥入他怀里。

我的脸颊贴住他，以一种熨帖的姿势紧紧地与他的胸膛相胶合。这个人啊，他的胸膛是如此的宽厚，是如此的温暖，我多么想一辈子都躺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打！将来，不知道谁会有这样的福气，代替我来依靠他一生。我怎么舍得呢？！我其实是那么的害怕黑暗，那么的害怕孤独，那么的害怕潮湿，那么的害怕冰冷，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丢下他一个人生活所承受的痛。

我早该知道，像我这样的病，怎么可能会治得好呢？假如当初我没有给自己以期望，是不是，我和叶昀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伤痛？

我多么希望，在世间的某个角落，有一个极好的女子，将来能够抹掉我这个过客不小心遗留下来的痕迹。

即是痕迹，总会被风吹过的……

“悦儿。”叶昀微微松开我，他的眼睛明亮如星辰，在我黑暗的人生中投入了永久的光明。他唇瓣含着笑意，缓缓且柔柔的将我吻住……

心脏‘砰砰’乱跳，像一面被击打的鼓，随时会跳出胸腔。

意识开始模糊，朦胧中我听到叶昀焦急地喊声，“悦儿——悦儿——”

师傅说，我不能动情，动情亦是动心，动心便意味着死亡。

这是箴言！

如果，当年被师傅从棺木里抱回是我的命，我愿意认命！

如果，遇到叶昀是我今生的劫，我情愿成全这段劫！

可是，谁能告诉我，我究竟还能与他在一起有多久？

第十二章：二伯

九师姐实在是一个有着无比活力的姑娘，她的生命力旺盛地简直不可思议，在她的面前，我就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艰难的走着人生中的每一段路程。可惜，九师姐此人胸无大志，她的人生口号是：愉快地享受每一天。尤其是对于她所钟爱的胭脂水粉和首饰，更是倾注了毕生的热爱和痴恋，并将这种热情不遗余力的转嫁到我身上，令我觉得无比痛苦，比如眼下。

托着两条沉重地腿，我扶腰轻喊，“九师姐——”

某无良师姐继续研究着她手中的饰品，头也不回的道：“喊魂呀——没看到我正在忙！你是饿了还是渴了？”

我瞪着眼无声的反驳。真不晓得买那么多首饰有什么用？是能吃啊还是喝啊？

九师姐忙里偷闲的瞥过来一眼，良心发现的道：“别着急啊——大约再有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一个时辰？我哭丧着脸哀求，“师姐，我渴，也饿，还困。”明明这个时辰正是我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的欢乐时光，却被她强行揪了出来，接受这种惨无人道的虐待。

九师姐不雅的翻着白眼，“你是猪啊？除了吃喝拉撒睡，就不能有一点其他的高尚活动？”

我沉默了，很想发自内心的对九师姐吼上一句‘难道你沉迷胭脂水粉和首饰，也是一种高尚的活动？悲哀！’终究我不敢说出来。我在心里默默地嚎着，面上却是一副无比淡然的神情。

“呀！原来叶先生将碧玉簪送给了姑娘！”小贩突然而来的一声惊呼，将我和九师姐远离的灵魂同时震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