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人聊聊天,解解乏。
贩夫走卒,每日为生计奔波,好容易闲下来总爱拿朝廷皇族的事来开开涮打打牙祭,娱人娱己,这点
古今无异。
听得多了,也终于大概了解我穿越之后所在的朝代。
我的历史不好,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政治敏感度为零,军事谋略一概不通。我即无一叶知秋的
本事,也无过耳不忘的能耐,所听所记之事多半谬误参半,你们姑且听听,再凭着你们自个敏锐的洞
察力分析一二罢。
据说在本朝以前各方势力割据混战,朝代更替频繁,生灵涂炭,人们苦不堪言。结束这种混乱局面的
是本朝的开国皇帝柴荣。他即位12年后,打下了南唐,后蜀……(实在记不得,太多国家了)统一了
天下。取名周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历史修为实在太差,好像不记得中国历史上有这么一个朝代。因此至今为止,我仍
不知道我在啥朝啥代。不过凭我的历史修为,即使知道了,也无法预测后面要发生什么事,做不了先
知,震撼不了世人,所以也没去浪费脑筋深究了。
柴荣之后是明宗帝、兴元帝,好像没什么大过,也没什么特别建树。
兴元帝就是当今皇帝,他当皇帝的经过颇有些雍正的范儿。你问我雍正是怎么当上皇帝的?额(汗)
……反正兴元帝本来不是正主,正主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全家被明宗杀光光,他就当上那皇帝了。
不知不觉已经入冬,近几天,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前几天,允怀差人送来了很多衣服,但是衣服穿得
再多手脚还是暖不起来,整日缩成一团。
这日,一如往常我缩在大堂一角听别人闲谈。
“最近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
“是啊,今年天气当真反常。居然连咱扬州城也下这么大的雪!”
“可不是么,北方都大雪封路了。”
“你可听说,最近胡人大举南下,守军节节败退。这会都打过长城,包围太原了。”
“若李慕将军在,又怎会有今日之事?你们说朝廷会召回李慕将军么?”
“若前太子最终当上皇帝,哪有今日之事?”
这一桌人虽穿得寒寒酸酸,但看起来像是读书人。大家一听这话,其中一人赶紧做噤声状,大家就都
不说话了。
来了这么段时间我也听出来了,本朝皇帝登上帝位的手段怕不怎么磊落,自然容不得其他人说三道四
。所以平日大家说起,也就是说了个头就没再接下去了。反正我也不是很关心。
但是外族进犯的消息却让我很是担心。
一旦战火波及这里,最脆弱最没有保障的就是我们这些平民了。
还在想着这事,就看到邵安来了。
邵安没穿几件衣服,似乎一点不觉得冷。和裹成一个粽子的我站在一起,我显得特别滑稽。
我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鼻子冻得红红的,手脚怎么捂都不暖。
他一边笑,一边走向我,他把外衣脱下,给我披上,又用他的手掌把我的手包起来,顿时暖暖的很舒
服。
“怎么今天只你一个人?你的朋友呢?”
“今天特意来看你。”
我微微一笑,领着他往他惯常坐的包厢去?。
“你陪我坐坐。”到了包厢,我正要出去喊人上茶和点心的时候,邵安抓住了我的手。
“那是,你来看我,我当然陪你。我先叫人上茶。”
等东西都准备妥当,我们都坐了下来。
我想起刚才那桌人说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胡人进犯,我军尽是败退,不知会不会影响到这里
。”
“不会有事,不必担心。”
“你怎么知道?”
“皇帝不想死,肯定会想办法自保。这里离京城又近,肯定打不到这里。”
“那有很多皇帝也不想死啊,最后还不是死了。”
“这个皇帝,现在还死不了。”
“你也不解释解释,来个‘因为……所以……’的句式嘛。”
“你担心啦?”他看着我笑。
“你倒是很不担心!”
“我皮厚命粗,死不了,当然不担心。”
“是,你厉害,佩服。我怕得很。”
“我死不了,自然也不会让你死。”
“你这话怎么说得那么别扭呢?你说一句,‘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这多感人啊。”
邵安笑了笑,问道“你和允怀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问这个干嘛?”语气不善。
“看你们复合了没有?看看我有没有趁虚而入的空间。看来是没有复合了。”
“……”我横了他一眼。
“陵玉,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我一惊,问道“去哪?”
“去京城。”
“去干嘛?”
“我家在那。”
“你要回去准备过年么?”,我一听见他要走了,不禁觉得失落。
他看了我一会问道,“陵玉,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果然是想趁虚而入了?”
他笑嘻嘻说道“可入否?”
“否。”
他又正色说,“陵玉,你不曾考虑到京城去开新店么?我见你这茶馆已经营得颇为不错,可见你有经
营的才能。但这里毕竟是小地方,伸展不开手脚,京城会是一个很好的舞台,你何不去放手一试?”
“……”离开么?我低头不语,假装在喝茶。
“仍舍不得允怀么?”他的手盖上我的手。
舍不得允怀么?我也说不上。
“男儿志在四方,何必总拘泥于情情爱爱?值得你去努力的东西很多。”
我抬头看看他。总觉得他和我不是一类人。
“你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我不是。我只要吃饱穿暖,过得舒畅,可以小打小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我又低下头喝茶。
他的手抚上我的头,一下下往下梳。我抬头,看见他眼中尽是我读不懂的东西。
14.欺骗
邵安的提议确实不错。
我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仍舍不得允怀么?】
老实说,我自己也搞不明白。
我是真心喜欢他吗?还是因为刚刚终结了一段感情,空虚无助,而他恰好在身边无微不至?
边想边在街上晃荡,抬头一看,发现已经到了家门口。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回家了。
平时赌气也好,疗伤也好,总拼命想躲开允怀,但一想起要离开这里,却情不自禁想看看他。远远偷
偷看一眼就好。抱着这样的主意,我从惯常用的晚归通道——侧门那里偷偷溜进府里。看门的人和我
打了个招呼,又转进屋子里去了。
这个时间,允怀应该在书房。我远远看他一眼就走,谁都不惊动。
我偷偷溜到书房后面,在窗下猫着,姿势不是很雅观。
在树叶的掩护下,我稍稍抬起脑袋,往屋内瞟。
允怀果然在。他坐在凳子上,手臂靠着书桌,皱着眉头,不说话。我仔细看着他的脸,有什么东西在
心里横冲直撞,十分难受,到底还是记挂着他。
在他身旁站着的是阜先生。
“二爷,你打定主意没有?再不行动,大爷很可能就会跟他一块进京了。”
我一惊,他们怎么就知道了?想不到茶馆里面还有卧底?
允怀仍是不说话。只是他的手又握得更紧了。
阜先生叹了口气,“我本想着二爷你若假装应了大爷的感情,那人绝无可乘之机。却不料出了小黛这
段故事,现在大爷和他反而越走越近。我真不知该不该后悔当初教你这般做了。”咣,有什么东西重
重打在我的心上。
“不要再提了。”允怀咻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看着窗外。
阜先生又说,“二爷,现在仍不迟。你去跟大爷解释清楚小黛的事,你跟他说你喜欢他,舍不得他走
,大爷喜欢你,一定会留下来。”
“我不想欺骗他。”
我靠着墙,慢慢滑下来,坐在雪地上。
“即便你不是真心喜欢他,你这般做也是为了他好,又怎么算是欺骗?”
“……当真是为了他好吗?也许他就是应该回京城去。”
“二爷!你难道不知道京城对他来说有多危险吗?大爷若出了什么事,你对得住老太爷么?”
“有他在,陵玉自然不会有危险。”
“先不说皇上对他的心思,即便这一时半会,皇上不要他的命。难不成你还指着他带着大爷一块上战
场么?他若不带大爷去,大爷一个人留在京城里,谁能护他周全?”
他们说的那个“他”指的肯定是邵安,邵安什么来头?以至于要劳动允怀献身,只为了不让我接近他
?
我脑袋空空,在地上坐了一会,全身冻得有些僵硬,回过神来时便蹑手蹑脚地溜了。
所以不要随便去偷听别人的讲话,你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所谓的真相,有时候你真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这跟半个月前没多大分别。
我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了下来,又想起允怀。
本来我觉得允怀在和我交往的期间跟小黛发生这样的事已经很糟糕了,没想到原来还可以更糟糕。
小黛和允怀是真心相爱,跟我发生那样的事只是为了阻止我和邵安在一起?至于么?真是无法理解。
有什么缘故不能当面说清楚,非要用这样的手段?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猴子在这当中被众人耍得晕乎
乎的。
允怀的柔情蜜意原来都只是在演戏。他当时看着我陶醉其中的动情模样是不是觉得十分滑稽可笑?
我恨恨地握紧了手,只觉得自己实在不堪。
如果说,回来之前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京城,现在的我却是颇为肯定了。
门咯叽一声打开了,我的心一紧,是允怀么?
那人走了进来,却是小黛。原来她搬回来住了。
看到我,她也吃了一惊。
她怎么来了?难道她现在住在这个房间?
“不是。”她毫无表情地回答。
呵,小黛还是没有变,轻易看出我的心事。我轻轻笑了笑。
我看看她,脸色红润,人胖了些,肚子已经开始显怀。
“小黛,恭喜你终于和允怀在一起。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这很好。”只是不明白为
什么你们相爱却要这么戏弄我。
小黛皱紧了眉头,抿抿嘴唇,好像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没说。
“你不用担心,我回来只是拿点东西。再过几天,我就离开这里了。”
她惊讶抬头看我。
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尽量平静地问道,“小黛,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以至
于让你们这么恨我?
小黛眉头皱得更紧。
等了好一阵子,我想着她多半不会回答,便起身准备走。小黛却走了过来,搂住我。
最后的告别拥抱吗?我不知道原来古代也兴这个。
“大爷,我原谅你了。”
15.分离
听到小黛的话,我愣了一下,觉得好笑,总觉得好像他们才是那应该寻求我原谅的人。
不过小黛这么一说,也就说明了,陵玉以前确实做了对不住他们的事。
但是陵玉已经死了,本应一笔勾销的帐却无端落到了我的身上。
刚出侧门,便看见邵安站在门外屋檐下……可能是在等我。
“怎么在这?”
“等你。”
我看了他一眼开始往茶馆走,邵安跟在旁边,把伞打开,帮我撑着。
看到他打伞不知怎的觉得很滑稽,笑道
“怎么打伞?”
“下雪了。”
这应是很自然的事,不知为何他做起来,却很可笑。邵安虽一身贵气,却掩不住一种野人的气质。突
然想象邵安穿着泰山装在林中穿梭,边跳边喔喔吼叫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他拉了我一把,贴着他的身子,伞基本都挡住我头上,雪飘在他的肩膀上,头发上。
“想起什么好笑的事?”
“伞往你那边去一些吧。”
“不碍事”,他解下大衣,披在我身上,说道“自己穿好。”
邵安依旧穿得非常单薄,似乎不觉得冷。炙热的体温都能辐射到身旁的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要走了,肯定会回来看允怀。”
“谁说我要走?”
“见到了吗?”
“……”不知道算见到没有。我见到他,他没见到我。
我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邵安身形十分高大,浑身的肌肉非常结实。我想起允怀和阜先生的对话,隐隐间有了一种猜想。
“你到底是谁?”
他笑了笑说道“邵安。”
“为什么允怀千方百计不让我接近你?吃了思远的酒宴回来以后却听之任之了?你是谁?那天晚上你
们说了什么?”
天下着雪,刮着风,虽然穿着毛皮大衣,手脚还是没什么温度。他看了我一眼,把我搂进怀里,顿时
暖洋洋的,好舒服。
“邵安,告诉我,不要骗我。你要我跟你走,至少告诉我你是谁。”
“邵安不是我原来的名字。我原来叫李慕。”
果然。
“那个大将军李慕?”我又求证。
“是。”
“你为什么要隐瞒?”
“我不想别人来烦我。”
允怀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了,但为什么?总觉得还漏了些东西。
“为什么允怀不让我和你在一起?”
“不知道。可能他喜欢你吧。”
【屁!】我在心里骂道。
“为什么接近我?”
“因为我喜欢你。”他耐心地回答,但答案都很敷衍。我正抬头准备向他表示不满,却看见他滚烫的
眼神正专注地看着我,我忍不住避开,又低下了头。
“我现在不想。”我还没有准备好。不要用一段感情来填补另一段感情。允怀这件事就是最好的教训
。
“没关系,我等你。”
我们并肩走回了茶馆。
那邵安,咳,那李慕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待会我让人过来帮忙收拾行李。别带太多东西,京城那边都有。”
“我答应了你要去了吗?”
“你不去?”
我不满地瞪了瞪他,我不能不去吗?
“那我明天过来接你。”
说完把我搂在怀里,轻轻亲了一下,就走了。
晚上,我坐在茶馆的房间里,发了好久的呆,什么都没想。
烛光摇曳。
我起身打算去关窗,却看见允怀在楼下,不知站了多久。
我们都愣了一下,然后很有默契地看着对方,不发一言。他瘦了。
雪软绵绵地,吧嗒吧嗒地落在了地上,周围安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