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宇见状勾起嘴角:“再不久就开学了。”
正垂头丧气的某人顿时偷偷竖起两只耳朵,他早就忘了自己当初决定不去上学的想法。
“那时候好玩的多着呢,不必急于一时。”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双胞胎真可谓是深谙御人之道,于是没半点为人处世常识的鬼车立即上钩:“嗯
,那好吧。”
“怎么回事?”匆匆走出餐厅后,李炎枫压低声音问道。
在霓虹灯光的掩映下,夜晚的黑暗被分割成了许多不均匀的块状,氤氲的无数张脸孔容颜不清。
李承宇脚步极快,言谈间竟褪去了平日里的温雅神色,唇边虽有笑意,双眸中却是一片凌厉森冷:“
有不长眼的玩意儿觊觎上了不属于他的东西,仅此而已。”
李炎枫闻言,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至于哥那边不用担心,接他的人很快就到。”提到鬼车,李承宇的戾气稍减。
李炎枫亦微微放松下来,作为李家一个无足轻重的私生子,鬼车并没有可利用的价值,自然也不会有
人身安全方面的问题需要两人过分考虑。
“小琮!”然而包间里,被双胞胎打上了“无危险物品”标签的某人正极度抑郁中。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餐桌,一口咬住了那块还夹在鬼车筷子上的嫩肉片,猛地一使劲,再迅速逃
回原位——
一连串让人反应不及的抢食举动过后,最终结果当然是白琮全胜!
“给你吃。”无视自家主人难看的脸色,白琮将肉片用牙齿轻叼着,小心喂到了黑绛嘴里。
“喵~”慢慢嚼碎肉片,鲜香的滋味滑进喉咙,令黑绛满足的低低哼叫出声,继而高兴地去舔白琮下巴
,顺带对死盯着自己——不,是死盯着自己嘴里肉片消失全过程的鬼车软软道了一句:“谢谢。”
还在默哀最后一片羊肉易主的鬼车霎时无语,碰了个软钉子的他只得作罢。反正已经抢不回来了,再
和黑绛过不去倒显得自己欺负幼小。
“和他道什么谢?”李承宇和李炎枫不在,白琮立即底气十足的与鬼车呛声,再说只要不留下抓痕作
证据,想来那两人就算起了疑心也没法收拾自己。
发怒吧,白琮眼睛看着黑绛,全部心神却集中在了餐桌另一边,时刻准备着有所行动,若能趁机霸占
住饭菜的享用权自然更好。
“哎呀,都是我的过错。”按道理本该作出回击行为的鬼车竟是一拍额头,很愧疚的自我反省道。
“……”白琮猫脸扭曲,模样仿佛见着了鬼一般。
“小琮也需要补充营养。”鬼车亲切道,舀起满满一汤勺食物倒进一只小碗里,接着便端到了白琮面
前。
你会这么好心?白琮有些将信将疑,然而鬼车只是中规中矩地放下了碗,并没有中途转弯或者把汤泼
过来。
白琮细致观察着那只正在脱离干瘦外形的手臂,伸出、舒展、放下、撤回——直到对方坐回原位为止
,整个过程中的确没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真是转性了?白琮暗自咋舌,可别是被自己刺激成傻瓜就好。送上门来的食物不吃白不吃,于是它低
头,虚绕了一圈的目光随之落下,对上了那只小碗。
静默三秒——
“我去你#¥&#%#*&……”看清了碗内食物的白琮一蹦三尺高,它只觉脑中有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
断裂,一时间连李炎枫的警告都忘了,直接扑过来就要和鬼车拼命。
鬼车自舀汤那刻起便早有准备,一低身闪过了白琮的利爪:“俗话说吃啥补啥,我可都是为了让你变
聪明呐!”
那只小碗里,赫然是一片碧绿——鬼车专挑浮在汤面上的葱段给它乘了出来。
“此仇不报——”
正暴跳如雷的白琮突然一怔,晃了晃耳朵,迅速改变落地目标,转身叼住黑绛就钻进了鬼车敞开的怀
里。
——有人走到包间门口了。
发疯呢,别挤!鬼车被白琮没收回去的爪子扎得直嚷嚷,一双手却是仔细扣好了外套上的扣子。
“咚咚!”先前得了双胞胎嘱咐的女服务员敲门,“您好,有位先生找您。”
“嗯,知道了。”鬼车随口应道,用筷子戳戳桌上残羹,确定没得吃了,只好慢吞吞走出包间。都是
混蛋白琮害的,鬼车一边暗自不爽一边故意在原地蹦了一下。
“……”贴在他衬衣上的白琮脸绿了。
“……”站在门口的两人嘴角抽搐了。
“逸然少爷,我是苏建喜,来接您回家的。”长相普通到让人扭脸即忘的年轻小伙子躬身道,手脚有
些局促,心下暗道这位少爷举止怪异,可千万别是不好应付的主儿。
“嗯,走吧。”鬼车率先向外面走去。
“欢迎您下次再来。”服务员低头,掩饰住自己见到这位客人后,便接连抽搐了数次的可怜脸蛋。
15.安内
“少爷,车就在那边,”待出了餐厅,苏建喜快走几步跟上了前面的鬼车,顺便抬手向右侧方一指,
示意道,“请您跟我来。”
“不坐车,”挠挠肚子,实质上是将怀里白琮爪子换了个着力点的鬼车立刻摇头,“溜着弯回去有利
于消食。”
苏建喜眼神微有些诧异,大概是没想到这位大少爷吃饱了竟还愿意走路吧,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
动声色地放下了胳膊:“那也好,我陪着少爷。”
啧啧,倒不像双胞胎一样专制,鬼车双眼探照灯似的扫视了遍苏建喜,直看得对方满脸不自在,再多
一会儿恐怕便要左脚绊右脚了。
长得真不好记,鬼车收回视线,明明五官都很正常,怎么组合到一起就没半点存在感?抛进人堆里就
找不到了。
不过他对外表美或丑的感知力并不算强,自己的原身都是兽形九头鸟了,还怎么可能会用人类观念来
衡量其他生灵的长相?
况且认真算来,鬼车见过的脸孔何止千万,各色容貌算被他看了个全,然而能认真记进心里的却着实
不多,寥寥不足百。
“少爷,这边走。”安静了片刻后,苏建喜再度抬手比了个方向,殷勤道。
无意识随着身边之人前行的鬼车回神,就见眼前有条狭窄的小巷横亘在岔路口,几处白惨惨的灯光笼
罩下来,和一旁灯火辉煌的宽阔大街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不是他来时走过的地方,鬼车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虽然疑惑但也并不急于出声,而是偏头
看向了苏建喜。
苏建喜连忙解释道:“少爷不知道吗?这条路可是捷径。”
“我不赶时间。”而且如果说要消食的话,应该走的路越长越好吧。
“少爷没理解我的意思,”苏建喜一张平凡的脸上漾起奇异的表情,“吃饱了饭,难道不需要找点乐
子放松下么?”
找乐子?嗯……借此机会长点见识也不错,鬼车眯起眼睛,终是迈步走进了那条突兀在路中间的小巷
道。
在他背后,苏建喜无声地咧嘴一笑。
身临其境的感觉更加真实,鬼车扬了扬眉毛,在外面看仅是偏僻,而眼下却是阴森,单调的水泥墙竖
立在道路两边,灯光也不甚明亮,而且由于路灯间距太远的缘故,黑暗与光明呈现分庭抗礼之势,隔
几步就有一处阴影。
“哎,你怎么总在我后面?”瞅了眼一直保持着落后自己半步距离的苏建喜,鬼车好奇道。
苏建喜动作一滞,面上平静的神色有点挂不住,道:“这样是为了方便保护少爷。”
“哦……”鬼车拖长尾音,仰头做出望天状,“夜色不错。”
这话题跳跃的也太不合逻辑了,苏建喜额角见汗,腿肚子也微微颤抖,不知怎的,他莫名觉得心里有
些发怵,仿佛有什么危险要接近了一般。
“喂?”不理会那个瘫坐在地板中央还在哭诉求饶的男人,李承宇接起手机,“许飞,送他回去了?
”
“……什么?”李承宇话锋一变,“没接到?”
站在一旁留意着通话内容的李炎枫立刻看了过来。
“……好。”
不知那边说了些什么,李承宇最后只是简单应了一声,随即对李炎枫道:“我先去处理点事,你——
”
“嗯,”果然是那家伙出了岔子,李炎枫了然,随即补上了那句话的后半段,“我留在这里。”
小巷中。
惨白且暗淡的灯光照下来,在其与阴影的交界处,两道黑漆漆的影子铺在墙上,被拉伸的有些变形。
“星星也有几颗。”鬼车继续维持着望天的姿势。
“……”苏建喜沉默,而墙面上那两道影子其中的一道手腕部位正在缓慢地移动着。
“哎,我以为你站在后面是为了方便偷袭呢。”鬼车蓦地回过头,语气轻快的道。
一直留意着周围的苏建喜瞳孔瞬间收缩,他正在怀里掏摸的右手被什么东西隔着外衣按住了。
被对方察觉到异常并不可怕,他大不了放手一搏,这个瘦弱的大少爷想必也没什么威胁性。但问题是
,鬼车并没有动,双臂也是好好地垂放在身体两侧,那到底是谁制止了他的动作?
眼前的景象仿佛被定格了一般,苏建喜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极是僵硬,然而视线却不受控制的一点
点向下偏移。
“啊——”
干涩嘶哑的惨叫响起,紧接着便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真是的,你怎么把他吓昏了?”鬼车踢了踢脚边昏迷不醒的苏建喜,语含责备,“你给他看了什么
东西?”
“只怪这人类自己胆小太小。”一张毛茸茸的猫脸从鬼车衣领处钻出,幸灾乐祸道。
白琮将前爪搭到外套最顶部的扣子上,小心搂了蜷在自己怀里的黑绛,后腿蹬着一处柔软的地方,借
力稳住身形:“小绛,来看热闹。”
“别教坏小孩子。”鬼车伸出两个指头捏起黑绛后颈,继而用小臂将其整个身子围拢起来。
姿势本就有些不稳的白琮一个疏忽,就被人趁机抢了心头肉去,憋屈得直磨牙:“把小绛还给我!”
“你也别踩我的胃,刚吃饱呢,”鬼车拍拍肩膀,“出来呆这儿。”
“谁稀罕你那窄肩。”白琮狠狠啐了他一口,闪电般叼走黑绛,一溜烟窜到了苏建喜摊平的腹部,刨
开碍事的外衣,又把柔软的毛绒里衬翻过来作垫子用。
自家宠物是不是太缺德了,要知道他可从来不干这种尸体上淘金子的事情,鬼车厚颜无耻的想,所以
说原因不是出在自己表率没做好的问题上。
“喂,这人怎么办?”白琮见鬼车好半天了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遂开口询问道。
仰面朝上躺着的苏建喜眼皮微微一抖,短短的睫毛随之轻颤了两下。
“这个嘛……”鬼车蹲下身,开始近距离观察地上这滩软泥:“如果醒了就把他吃掉吧。”
软泥的呼吸霎时错乱了几秒,但很快就回复了正常的昏迷状态,不,应该说是变到了更加严重的深度
昏迷状态。
“喵~”一直乖乖卧着的黑绛突然细细叫了一声,抬头去蹭白琮的下巴。
“不行,”白琮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你年龄太小。”
“我想试试。”向来听它话的黑绛这次竟是意外的坚持,不能站起来,不能好好奔跑跳跃的话,它们
逃出来的行为还有什么意义?
我希望的是能与你并肩,而不是成为你的累赘。——明白了黑绛心思的白琮顿时沉默,它其实也不愿
意让现状继续这样维持下去,可黑绛的身体实在太弱了。
“如果感觉不适,就必须中断进食。”白琮犹豫再三,在那束恳求的目光下,终于还是妥协了。
“嗯。”黑绛兴奋应道,努力向前方匍匐着拱了几步。
知道有场好戏即将登场的鬼车挠挠下巴,唯恐天下不乱的道:“哎,再不醒可真就得被吃掉了。”
察觉到有东西从自己腹部朝心脏处移动的苏建喜闻言慌了阵脚,立刻睁开眼睛,挥手就想掀开肚子上
的东西然后翻身逃走。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目光正巧对上了黑绛,一片黄莹莹的光芒过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而来,
冲毁了他所有的神智。
“唔……”黑绛稍稍有些喘息,与此同时,苏建喜彻底昏了过去,抬起的脑袋再次撞上地面,发出清
脆的敲击声。
这次是真的了,鬼车满意道。对于以食魂为生的凶兽九头鸟来说,见得最多的就是被取走魂魄后只剩
躯壳的猎物,怎么可能会分不清楚苏建喜的昏迷反应是真是假。
“你一次将人类的阳气吸得太多。”白琮担忧道,它本不想让体弱的黑绛还未成年就开始进食,但另
一方面,只有进食才能缩短黑绛度过成长期所需的时间。
“没事。”黑绛舔舔白琮的脸,原地歇了一会儿便尝试着去直起四肢,虽然中途摔了几次,身体也有
些不稳,但好歹算是能摆脱了趴卧的姿势。
抖抖的小黑毛团着实可爱,鬼车见状不由地扣指想来戳倒黑绛,却被白琮狠狠一爪子拍了下去:“别
动手动脚的,若是闲的话就把他处理掉。”
“你不能把他吃了么?”鬼车讨了个没趣,只得蹲在一边悻悻道,现在的他可没本事把苏建喜这么一
个大活人变没了。
白琮闻言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你当我是吃人的精怪不成!”
“那就不管他了,”鬼车弹弹裤脚,却依旧没有打算起身的意思,“反正永远留在幻境里也不怕被人
发现。”
白琮眯起眼睛:“你察觉了?可惜——”
从看见这条阴森冰冷的小巷开始,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白琮营造出来的假象而已,它顺应苏建喜内心
深处的念头,给了他最想要的动手时机。
“可惜没能吓到我,是不是?”鬼车道出了白琮当时的另一个想法。
“少说废话,”白琮恼羞成怒地打断他,“还不走?”
“……”
“你到底走不走?”
“……你白痴啊,看不出我是腿蹲麻了起不来么?”鬼车理直气壮道。
16.下套
站在之前那家餐厅对面的街角处,急急赶来的李承宇脸上不见喜怒,出口的话语却有些焦急意味:“
你说的没接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虽是七月,位于寒冷地带的A市仍刮着凉意阵阵的风,没能完成任务的许飞心里打了个突,后背渐
渐有冷汗渗出:“我到的时候,服务员说已经有位先生把逸然少爷接走了,是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